第一百零五章 不可能的人
每个人的的学生时代，总做过很多蠢事，也做过很多不那么符合规范的事。不是带着想要破坏规则的目的去做的，而往往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刺激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好比在暴雨天不撑伞，直直地感受着天上坠落下来的雨珠，像石头一样狠狠地砸在身上，将衣服全部浸湿。又或者翻出学校围墙，就为了到街对面买一杯喜欢的奶茶。
在以后沈未每天被压迫着工作，被身上安排得满满的兼职束缚着的时候，他总是难免会想到自己以前读书时候的一些事情。往往在深夜的时候想起来，就会很难忘掉，睁着眼睛，像是看电影一样想着以前做过哪些事，遇见过哪些人，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这些东西都成了未来和老同学见面时候吹嘘怀念的资本，虽然算不上轰轰烈烈奇幻诡谲，却足够他们在酒席间碰杯时讲出来，算是怀念一下，纪念一下过去的青春。
虽然那时候可能也只是一笑而过，未必有什么潸然泪下，也不会有很感动的故事，却给了沈未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因为高中同班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在毕业以后各奔东西，毕业前的日子，也就是他们和沈未唯一的交集，过了这三年，相见也想不起来名字，更遑论想起当时两人的回忆。
如此，情绪也不由得会渐渐怅惘若失。
大概就是这三年，三年里沈未也自然发生了很多事，而作为这三年故事讲述的凭依，沈未也还有着依稀的印象。
同学会的时候大家喝着酒吹着牛，就难免会想到这些事，讲出来大概也就是笑一笑，感叹一句那时候真是不成熟，但是对于当时的心境，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沈未和吴梦晓站在这家黑网吧前面，他就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也想起来自己在以后，也会喝得半醉，讲出关于黑网吧的故事。
不知道是喝醉了或是其他原因，讲述的时候也会变得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因为故事就是这样，结伴去黑网吧的人不一定有多么熟悉，只是恰好要逃掉高三某一天的晚自习，就相约出去玩一次。
沈未记不清是和谁一起，玩了什么游戏，却记得自己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
后来网吧是常去的，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成年，正常去网吧可以做得到，和大学同学通宵在网吧里打游戏也是常有的事情，然而过去翘掉晚自习去网吧的回忆，却变得很浅淡。
现在站在黑网吧前面，自然是有诸多感悟，只是沈未却看了看门面，觉得现阶段的问题不在于自己对这家黑网吧熟不熟悉，而是在另一个问题上。
“你没有找错吧。”
听着沈未的问话，吴梦晓有些迟疑，看着这家黑网吧的门牌，却迟迟没有走进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应该没有找错，我朋友说的那家……也应该就是这里。”
沈未轻轻皱了皱眉，印象中的那家，就门面而言，是要比这里好多了的，只不过现在想不起来那家究竟坐落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所以他也只好跟着吴梦晓来到这里。
到了地点一看，却大大出乎了沈未和吴梦晓的意料，本以为吴梦晓朋友口中的“附近环境最好的一家黑网吧”应该不会很离谱，最起码能过得去，现在一看，光是看看门前堆着的不知多少个垃圾袋，他们就有点不敢相信了。
“要不进去看看吧……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能玩就行，要求这么高干嘛。”吴梦晓倒是先接受了，问旁边的沈未道，“怎么样？”
沈未点了点头，他和吴梦晓已经找了好久，如果在门前打退堂鼓的话，确实有些对不起他们花掉的时间，于是便率先拉开了门，招呼了一声。
两个人也没什么犹豫，付了钱，老板就把他们领了进去。
“这外面和里面真的不是一个地方。”吴梦晓有些目瞪口呆，因为就外面看来，这里的环境绝对不会太好，可现在被领了进去，里面的空间却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预期落差太大，他们反而生出了一点欣喜的感觉。
电脑在这个大空间里摆着大概有三十几台台的样子，配置看上去也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低端。这些都很让他们觉得很意外，黑网吧毕竟没有营业执照，只是提供一个上网的场所，也先不说电脑配置问题，光是座位之间的距离，都不会太大，更别说机子的数量了。
三十几台，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更何况现在这个点，还没有什么人，只有大概七八个人在玩着游戏，空出来的机子足够他们挑选。
沈未看了看，便选定了最里面的两个座位，对着那个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就那里吧，安静一点。”
吴梦晓也没什么意见，就要向那边走去，然而在路过一个人的身后时，他的目光和脚步却突然有了一丝停顿。
沈未没有注意，而是越过吴梦晓，先坐到了座位上，回过头来便看见了吴梦晓有些吃惊且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吞吞地向着这边走过来，途中还摆了摆手势，示意着什么。
沈未没有看懂，等到吴梦晓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他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
吴梦晓吞了一口口水，眼睛朝着某个方向看了好几眼，示意沈未靠过来一点。尽管整个堂里的人都戴着耳机，他还是有些紧张。
沈未见到他这样的表现，觉得有些好笑，便用手肘顶了一下吴梦晓，打趣道：“见鬼了啊。”
沈未后面一排的人零零星星地坐在座位上，全是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偶尔会有几个人讲一两句话，声音不是很响，头顶还有排风扇轻轻发出响声，因此沈未的这句话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见吴梦晓带着震惊的表情，嘴巴还因为没有办法掩饰心情而微微张着，低声说道：“你看那里的那个女生……像谁？”说着，还伸手点了点一个方向，似乎还怕她转过身来注意到他们一样，又立刻把手放下，话语里也是止不住的震惊。
沈未有些疑惑，于是扭过头看了一眼吴梦晓指的方向，本来还带着点疑惑，看到那边的女生的背影，这一眼却霎时间凝固了下来，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一点，瞳孔缩了起来。他马上转过头来，看向吴梦晓，和他的视线对了上去。
“你确定？”
“我怎么知道，是她吧。”
“看见她正脸了吗？”
听了沈未这话，吴梦晓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的震惊，说道：“我要是看见了……还用问你吗。”
沈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用手揉揉额角，还是有点无法相信的感觉，心想这应该不是自己看到的虚假画面，或者认错了人，只是他确实没想到，那个位置坐着的人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沈未敢保证，如果世界上有仅次于自己重生到十七岁年纪的诡谲事件的话，大抵就是面前发生的这件事了，即便重生前沈未还穿着廉价衣服，看着世界静止的画面，香烟红色的火光，淡淡悬停在空中的青烟，周遭所有事物的极具科技感地静止着……这些事在经历了好几次以后，也渐渐变得寻常起来。
可是经历过这样不科学事件的沈未，还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一颗大心脏的沈未，在这个时候也不禁因为震惊而有点无法呼吸的感觉。
那个座位上，握着鼠标，敲击着键盘的女生，是自己一直以来，包括重生前，重生后，都以为应该和这种地方无缘的，学霸常袖。
第一百零六章 看够了没
沈未对常袖的印象算不上深刻，因为从来都没有好好去了解过常袖这个人，无论前世还是重生以后，他其实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常袖。
重生前的高中时代，在沈未的记忆里，就是伴随着淡淡的桂花香，和着红色塑胶跑道的味道，灰色围墙，有些旧的桌椅一起出现的。
说不上有什么很值得注意的，有趣的事情有很多，不高兴的事情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在事后想想，也不过微微一笑的事情，像现在这种情况，让沈未觉得世界都变得怪诞起来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强烈的刺激。
人很少的黑网吧里，少女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罐装可乐，黑发简单地扎起，戴着头戴式耳机，修长的手指异常灵活地在键盘上游走，按出来的生效啪嗒啪嗒，很专注且一言不发地坐在电脑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样的景况，居然让沈未觉得周边的环境都变得有些异常了起来。
明明前世也不知道常袖是会到黑网吧里玩电脑的那种女生，却因为现在常袖干净利落，甚至看来有些帅气的敲击键盘的画面，沈未觉得开始和谐起来。无论是常袖现在出现在这里，还是其他的什么，沈未竟然除了一开始的震惊，违和感便慢慢下线。
吴梦晓在沈未的旁边吞咽了一口口水，因为有些慢，发出了很明显的一声声响，但随即吴梦晓便有些震惊地问道：“常袖她……原来是这样的女生吗？”
沈未呼出一口气，心情也慢慢开始接受这个现状，于是开口道：“不过是玩游戏……就算是常袖，也应该会玩的吧。”
“会吗！常袖她是年级第一……”
“谁规定的年级第一不能玩游戏？”说到这里，吴梦晓便似乎被噎到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嘟哝道：“这里是黑网吧啊……”
其实沈未用来说服吴梦晓的那些话，也是说给自己听，似乎这样反驳吴梦晓，自己对于常袖的印象才会慢慢转变，适应到可以接受她出现在这个不可能的地方这件事。
虽然现在还存着一些疑惑，但转念想想，其实也有自己的主观因素在里面。
印象中的常袖，就是一直没什么显眼的举动，就算学习，也没有做到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很努力的样子，大多时候就是很安静且放松地在座位上学习。但更多时候，会显得有些融不进群体之中，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她可能都是属于不喜欢和别人交流的那种人，而偏偏成绩极好，次次年级第一的光环便凭空添了些距离感。
正是因为这样，沈未和吴梦晓才不会马上可以接受常袖出现在这种看起来异常接地气的地方。
“我们过去问问吧。”吴梦晓有些迟疑，似乎是看到常袖比自己还娴熟地玩着游戏的样子，觉得太过诡异了，但毕竟是认识的人，所以这么问道。
常袖旁边的隔着座位的一个男生似乎也在瞄着常袖那个方向，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脸很青涩，上面还长了一些青春痘，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年纪荷尔蒙的刺激，他才不停地偷看常袖。看了一会儿，便又注意到了在角落的沈未和吴梦晓正看着这边，便快速地收回了目光，转到自己的屏幕上。
“啧啧……看到旁边那个没有，是不是在看常袖。”
沈未也觉得有些好笑，这种自己认识的人被别人偷看的感觉有些奇妙，于是他说道：“来这里玩的应该都是男的，那个是初中生吧……大概还没见过常袖这种女生在黑网吧里玩游戏。”
“说得好像你来过一样……不过说真的，我那哥们怎么没有告诉过我常袖会来这里玩。”
沈未笑笑，黑网吧他虽然在读书的时候没有来过几次，但起码也算来过，所以还比较适应这里的氛围。他没有回答，却看到了在远处站着抽烟的中年老板，于是对着他招了招手。
“你干嘛？”吴梦晓问道。
沈未将食指竖在了嘴前，示意吴梦晓不要多说话，以免引起常袖的注意。
老板手上夹着烟，舍不得掐灭，就走到了沈未和吴梦晓的身前，看了看他们身边的机子，用带了一点本地口音的话问道：“咋咯，机子开不起来？”
“不是。”沈未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以后，将手肘搭在了桌子上，手指指了指常袖的那个方向，问道：“老板我问点事……那个女生，就坐在那里的……她经常来这里吗？”
中年老板也回过身看看，便看到了十七八岁的样子的常袖一脸专注地玩着游戏的样子，定下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转过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熟面孔，要是常来的话，这女娃娃这么好看我也记住了。”
于是沈未便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什么，心里却思量了一会儿。
老板走掉以后，吴梦晓便在旁边低声说道：“不是常客，难怪我哥们没跟我讲……不过这可真的稀奇了，要是我们今天没来，估计也碰不上。”
确实是这样，如果沈未和吴梦晓没有在今天无聊的时候来黑网吧，应该会错过常袖的偶遇，而前世的自己，就算和吴梦晓在外面玩，他提出了要去黑网吧，也会被自己否决，因为高一时候的沈未，还是对这些地方有些敬谢不敏的。
黑网吧应该是那种成绩不好，自暴自弃的学生来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成年，还有很大网瘾，常常颓废通宵；这里的环境也应该是混乱嘈杂，拥挤狭小，充斥着烦躁的骂咧声的……这些都是沈未从前认真读书的时候存下来的想法，并不是亲眼所见，而是脑海里的一些想象。
但在真正了解以后自然不会这么想，反而没什么抵触，还带有一点点怀念的想法，准备和吴梦晓来黑网吧玩上一个下午，却没想到就这么发现了前世都不知道的事实。
这个黑网吧的位置不算很偏僻，滨东路611号，外面绕一绕就是一条人流量很多的商业街，却足够隐藏好里面的情况，就算从商业街深入一点，从外面经过，这里也应该会被当做一般民居而置之不理，最起码前世沈未没有听说这附近有什么黑网吧被查到的事情。
但是常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并且找上门来的，这还是一个迷。
不是常客，以后自己也不知道，说明常袖在以后也不会经常来这里玩，是换了一个地方，还是今天本来就只是一次心血来潮想要到黑网吧里玩，沈未还不知道，但他看了看常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还是想要问一问，没有带什么目的，就权当解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然而他还没有问出口，远处刚结束了一个副本的常袖便喝了一口手边的可乐，摘下耳机挂到了脖子上，头微微朝这边偏了一点，眼神很随意地看到了沈未和吴梦晓的方向，朱唇微启，吐出了一句话。
“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
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沈未和吴梦晓竟然都觉得有些心惊的味道，头顶上排气扇嗡嗡的声音，外面隔着几十米商业街上传来的喇叭声，深入一点隐隐约约的狗吠声，都好像因为常袖很随意的这句话，都变得黯淡起来，自然而然地，常袖便成为了这个小小的黑网吧里的焦点。
第一百零七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五月初的航舟市的空气渐渐暖起来，街上有太阳照着的地方有些许燥热，风吹到脸上的感觉已经变成凉爽，而不是干燥寒冷。
天气晴好的时候商业街总是会有很多人，宽宽的街道两旁行人并不少，这样便显出这一条商业街的繁荣来，事实也是这样，航舟市的这一条商业街也算得上是人气很足的一条街了。
可是隔着中间的大马路，从商业街的某个道口向里拐，沿着旁边的民居一路走下去，走上几十米就可以看见一个有卷帘门的地方，卷帘门半拉，门口处摆着很多垃圾，全部扎堆放着，靠近闻一闻，应该还能闻到一些味道来。
光是从外面看这样的地方，谁也不能相信里面就是一个黑网吧，反而会更像民居一点。
这个黑网吧的知名程度应该算不上高，却胜在隐蔽，上网环境好。可偏偏在这样的环境里，沈未和吴梦晓却因为那个距离他们五六米处的女生说出的话，而有些微微凝住了表情。
常袖的那一句话刚说出来的时候，剩下的七八个人敲键盘的声音便不约而同地小了下来，有的还把耳机不动声色地摘下来，眼神还是看着面前的屏幕，耳朵却听着这一边的动静来。
这个黑网吧里上一次来女生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来得久了，大家大多相互都认识，偶尔也会讨论一下哪些女生好看，但说来说去，相互都认识的就只有那一两个女生，她们是这里的常客，面相不是很出众，却好歹是个女的。
而常袖这种质量的便很少见了，算不上很好看，起码第一眼看上去不会觉得这是个面容精致的女生，可五官却都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脸上，瓜子脸，薄薄的嘴唇，高挑的身材，总是有居高临下的感觉的眼睛，加上玩游戏时候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便很有些女子锋芒藏在那一副面容下。
这是一个像冷玉一样的女生，冰凉好看，却有些触及不得。
这大概是现在在这个地方玩游戏的所有男生的共识了，也不光是常袖旁边的那个初中生样子的小男生觉得她的气质很锋锐，其他正在玩游戏的也大多都有吧注意力放到常袖身上，现在听到常袖说话，自然而然地，他们便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
可现在看来，好像刚才光明正大地看这个女生的两个男的好像认识这个女生？
“啊，是常袖啊。”吴梦晓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身子还没来得及转到自己面对屏幕的方向，却被常袖叫住了，于是也只好假装才发现常袖一样说道，“这……这么巧，会在这里见到你。”很明显地，话语有些吞吐起来。
常袖将手里的可乐罐放到了桌上，眼神还是看着他们，带着很随意的感觉，话语倒是听不出情绪，说道：“你们两个早就在看我了吧，想说什么？”
吴梦晓还想否认，却被沈未轻轻拉了一下袖子，他打断吴梦晓刚想说出口的不是，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在这里有点惊讶……没想到你还玩游戏。”这便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他们看着常袖议论了好久的事情。
常袖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说道：“这很正常吧。”
沈未摊了摊手，面色平静地解释道：“你成绩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不会玩游戏，而且这里是黑网吧，我们就先入为主了。”
常袖听了，倒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点笑容，如果不看她微冷的眼睛，倒是很和谐以及美好，这样的笑容看得沈未和吴梦晓竟然都有点目眩。但很快，常袖的下一句话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种美好的感觉。
“你的成绩很差吗？”常袖说道，虽然没有什么嘲讽的语气，但是沈未却总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的成绩再好，也是比不上常袖的，“年级排名多少我不清楚，但也很靠前吧，你在这里又怎么说。”
常袖没有说的是，她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就注意到了沈未，因为自己做好以后提早交卷，沈未也交了试卷出来，这倒也让她有些意外，加上后来知道成绩的时候又大概知道了沈未的成绩排名相当靠前，几乎每个老师都称赞了一遍，于是这样的意外便引出一些特殊的观感来。
最起码在学习上面，沈未已经给她留下了印象。
常袖看着沈未的眼睛，沈未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她的注视，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说不出来的一些情绪，或许是因为现在常袖的眼神实在有些直。
旁边的吴梦晓倒也跟着尴尬了一点，因为现在的沈未和常袖，成绩已经差不了多少，沈未就算比常袖差了一点，也好歹是年级排名很靠前的，可是自己就完全搬不上台面了，在刚才他们用成绩这件事对话的时候，吴梦晓不由地想到，大概只有自己的成绩看上去就应该是那种会来黑网吧玩游戏的类型。
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却都没有接上常袖的话来，常袖见状，笑了笑，尽管她未必有缓和这里氛围的想法，这一笑倒是真的有些灿烂。
旁边听着这些八卦的，有在偷偷看这边的男生，都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鼠标，似乎也是被这个女生刚才的灿烂笑容惊到了似的，更有甚者，还因为分心而按错了按键，便引起了连环的操作失误。
沈未最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她屏幕上的画面因为人物没有移动而停在了一个位置，笑了笑，说道：“不继续玩吗？”
常袖挑了挑眉，没有回话，看了一眼沈未，便直接戴上了耳机，回过头看向了屏幕，左手搭到了键盘上，右手握在了鼠标上，同时淡淡开口道：“不要再看我了，不然我容易失误。”
说完，常袖就重新投身进了游戏之中。
沈未笑了下，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向屏幕，打开了机子便也玩了起来。
“别看了，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吴梦晓见状，也算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常袖会生气，毕竟被偷看的感觉应该是挺讨厌的，现在看来，似乎还是相当和谐，常袖的脾气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虽然她一向独来独往，如今却好像并不是不可以相处的样子。
这么想着，两人便一起开始玩起游戏来，没有再去看常袖，相互之间也都没了什么交流。
于是整个堂里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所有人也都不动声色地重新戴上了耳机，不再关注事态，虽然眼神也还是会向常袖那边瞟去，却收敛了很多。
……
等到沈未和吴梦晓结束游戏，关了机子以后，再回过头，常袖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男生，进来玩的人也都多了起来，于是他们也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
走在路上，吴梦晓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游戏玩累了，不再去看街上的一些大白腿，即便有的女人从他的身边走过，他也没有去看了，而是好像在想着什么东西似的。
沈未见状，笑道：“玩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啊。”
吴梦晓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如果别人知道常袖会来这种地方，他们会怎么反应。”
沈未愣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就是我们的样子。”
听到这样的话，吴梦晓便想到了自己在那时候的反应，那应该像是一只呆头鹅一样的目瞪口呆，于是他马上笑了起来，在又笑了一阵以后，又问道：“那别人会知道常袖来这里玩吗？”
沈未的脚步一顿，带着笑意看向吴梦晓。
“不会。”
第一百零八章 暗巷事件（上）
伴随着沈未的那一句不会，大概这件事就真的在沈未和吴梦晓的记忆里慢慢消失了，只不过偶尔沈未会想起来坐在黑网吧里，外面是微微嘈杂的人声，汽车声，电脑还没开，就听到那个女孩对自己很直白且大胆地说，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
如果这是沈未重生以来对于某个人的印象，或者人设的最大崩塌的话，大概就是常袖了。
重生以来，虽然说也有很多措手不及的事件，但真正脱离了自己前世就知道的东西的事件其实不多，更多的是等到发生了，才从记忆里面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等到和目前发生进行时的事件重合起来，才有了合理性。
但是常袖这件事，沈未是完全不知情的，无论前世如何，沈未恐怕都只有等到常袖坐在黑网吧里玩游戏了，才会受到这样绝顶的震惊。如果人生是一段旅途的话，恐怕在这个位置，沈未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会发现这样荒诞不经的事实。
类似常袖这样的，柯渔也算一个，只不过无论现在别人怎么看柯渔，认为她是女神也好，认为她脾气很好也一样，沈未都已经知道了柯渔的真实面目，在以后也是熟到衍生出自然感觉的朋友，现在看柯渔，大抵也就是看着她在演一出舞台戏的感觉。
你演任你演，我自岿然不动——这种感觉在常袖展示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锋锐状态下，尽数崩塌。
回到学校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沈未和吴梦晓都没有说出这件事，只不过在看到常袖的时候，会有一些异常的表情出现，尽管常袖本人一直都是和平时都没有分别的状态就是了。
于是这个秘密，在常袖也没有再去那一家黑网吧以后，便好像消失在了这个春天里面，在时间的冲刷下，无论常袖，还是吴梦晓，还是沈未，都选择了慢慢遗忘。
只是生活毕竟没有那么平静，似乎总是有事情发生，才会显得这是真正的生活一样。
坐在座位上的沈未，以及班里无论在做笔记的同学，还是发呆走神的同学，本来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却在台上的物理老师讲到了涉及电学皮毛的知识，刚刚在和台下的学生们解释楞次定律的时候，稍稍被外面传来的一些动静打断了正在做的事情。
发呆的同学被惊醒，玩手机的马上手机藏进了挂在桌边的包里，做笔记的把笔放了下来，台上的老师也都停下了在黑板上写字的粉笔，捏着粉笔头，左手持书，有些愕然地将头转到了门口处，眼神便微微凝滞下来。
“感应电流具有这样的方向，即感应电流的磁场总要阻碍引起感应电流的磁……”这样的话也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嗓子一样，有点发不出声音来，隔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班里的同学都似乎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的时候，他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你们……是来干嘛的。”这句话说出来，沈未便知道了，应该不是老师出现在那里，否则这个文质彬彬的物理老师，一定会用上很客气的用词，现在这个“干嘛”，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态度。
学生？
这么想着，沈未便看向了门口处，便似乎能理解到物理老师的的态度的来由了。
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学校里像是校内霸王一样的混混程淮，只见他有些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抬起头来看看上面挂着的教室牌子，摸了摸下巴，直接问班里有些呆立着的物理老师。
“这里是几班？”
物理老师也似乎被吓到了，程淮并不只是他们高三的老师知道，这个问题学生的名气在全校都是有名的，还不出在校长对于程淮的照顾，更多的因为程淮以前做过的一些恶劣事件。
程淮做过的最出名的事情，大概也是他自己本人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暗算老师了。
那时候的程淮还不算太出名，在老师眼里也没有那么恶劣，需要用现在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对待，那时还是会想着，这个学生果然是要再好好矫正一下，说不定能引上正途……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在某一天会有老师和程淮发生冲突。
程淮选择的解决方式不是忍气吞声，也不是当场爆发，那时候的详情谁也都说不清了，只知道在班级里程淮就已经因为忍无可忍，摔了门走掉，第二天老师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也语焉不详，只知道有人在他路过回家必经的一条路的时候，终于给他套了麻袋。
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因为是从背后直接套上，但是联想到下午还和程淮发生过冲突，这事件就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也无怪现在物理老师的态度变得这么暧昧不清，似乎是想要维护教师的尊严不露怯，但又实在没有办法真的坦然自若的样子，反而显得勉强。
“这里是三班……你们高三的来这里干什么。”尽管物理老师没有移动脚步，却因为这句话的语调有些不平稳，而显出一点色厉内荏的感觉来。
高三下学期，不读书的基本上也都放弃了，读书的还在努力，根本不会在这个阶段跑到别的班级门口闹事，所以在沈未的物理老师看来，这一群人就是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希望的感觉，想着在最后阶段做一点什么事也无所谓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起来。
“是三班没错……我是来找那个沈未的，叫他出来一下。”程淮的语调有些轻佻，挖了挖耳朵，也不管老师的脸色，有些无所谓和烦躁的感觉。
这句话说出口，班里的学生们都有些愕然地看向沈未，同时心跳都有些不争气地快速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沈未他和程淮扯上关系了！
倒不是说什么担心的情绪，而是因为平时看上去一声不响的沈未，他的名字现在似乎被别人很是随意且自然地叫了出来，而这个人，正好就是高三名气很大的混混角色。于是很自然地，他们便以为沈未是要被叫出去修理一顿，看看程淮带了几个人，这样的可能性便更加大了一点。
物理老师放下了手里的教科书，也看了看沈未，虽然心里对于这个学生并没有什么很能惹事的观感，现在也似乎有些动摇，但还是拒绝道：“我们在上课，有什么事你可以下课再来说……”
“什么？”程淮故意大声打断了物理老师的讲话，“我没有听清楚，老师你再说一遍。”
这样的话便一下子将老师噎住了，看看程淮很认真地打量着自己，想到高三年段的那个老师的下场，他便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程淮的注视，眼神也瞟到了沈未的那个方向。
沈未在这样的状况下倒是很淡定，看到老师将眼神看向这边的时候，他便轻轻“啧”了一声，随后马上站了起来，对着物理老师说道：“老师我出去一下吧，很快的。”
“可是他……”
“没事的老师。”
说着，沈未便在身后都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背景下，走出了教室，看着程淮略带笑意的眼睛，便知道了他似乎对于自己现在的状况感觉很有趣。
程淮和沈未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面朝着教学楼另一边，过了一会儿程淮才说道：“不知道你班里的同学会怎么看你。”
沈未撇了撇嘴，说道：“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程淮马上回答，却又在下一秒改了口，“但也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有其他原因，想听吗？”
“不是很想。”
程淮似乎被噎到了，却有点恼怒：“你这样让我接下来怎么说事情。”说着，便看到了沈未的眼神变得有些带着笑意，便明白过来，这个家伙也耍了一下自己。
“你说吧。”看着程淮皱起了眉头，沈未也收敛了笑意，转而正色道，“什么事要你来我班里找我，闹这么大动静。”
程淮摸了摸下巴，看了沈未好一会儿，等到沈未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以后，他才说道：“孟浩白要堵你。”
第一百零九章 暗巷事件（中）
如果接下来没有什么更劲爆的事情发生的话，那么关于沈未的这个事件，恐怕会成为三班在这个季节里最津津乐道的一件事，而若是接下来的发展再离奇一点的话，恐怕不止三班，震动的可能就是高一和高三年段的所有学生。
距离沈未被程淮叫出去已经过了好久了，老师已经心不在焉地解释完了楞次定律，底下的同学却没有一个在听的，而是都窃窃私语着。
“沈未怎么了？”
“程淮找事吧，啧……也不知道沈未怎么惹了他了。”
“不像，你看外面他们也没冲突。”
“不明白。”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排字，却有些忍无可忍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合拢，在黑板上用力敲了敲，稍微大声了一点说道：“都安静……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不要分心。”
其实这样的喧闹声从程淮刚进入这一条走廊的时候就开始了，还不是从他们三班开始的，而是从走廊的最前面一个班级——一班那里最先传来的声响，先是一点点的吵闹声，再又迅速因为老师的拍板子的声音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到了隔壁二班那里，同样的戏码再次发生了一遍，最终才轮到了三班。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在听到了前几个班传来的动静，心里已经被铺垫了一些情绪，等到了程淮出现，叫出沈未，这样的情绪便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由先前的抑制，转而开始喷涌出来。
这么看来，程淮闹出来的动静确实应该是挺大的，一个一个班问过来，从三楼的一班开始，喧闹声便像浪潮一样横了过来可以想象，要是沈未不是在三班的话，程淮恐怕是要闹出比这还要更大的动静。
班里唯一不担心的人恐怕就是吴梦晓了，这个时候就连平时对别人最漠不关心的常袖也合上了书看向外面，魏梓更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外面事态的发展。
在这样的状况下，只有吴梦晓知道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后来沈未没有解释他和程淮之间应该是怎样的关系，算不算朋友，但是吴梦晓大致也能想到，最起码不应该是有什么冲突，所以对于程淮会来找沈未的麻烦这件事，吴梦晓是没有什么担心的。
然而这件事班主任和吴梦晓也没有张扬出去，毕竟这对于沈未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也算一声不响地压了下来，以至于没有其他人知道沈未和程淮之间有过什么，于是班里现在的状况就是对于沈未和程淮的各种猜测满天飞。
物理老师的制止并没有什么用，他已经发短信给高三年段的教导主任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这短信，赶来又需要多长时间，在这之前，班里的骚动还压不下来。
“都安静一点，书上的习题做一下……”他又这么喊道，但很明显地感觉得到班里的氛围完全不能算是可以做习题的样子，所以这句话还是没有什么效用。
还想接着说什么，就被外面传来的声响打断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门外，连物理老师也哆嗦了一下，丢掉了粉笔，扭头向外看去。
“你他妈……”这三个字刚说出口的时候，连在外面的沈未也都可以听的清楚，班里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停了下去，在下一秒又变得更加喧闹了一点，程淮接下来的后面半句话便顺势说出了口，“……很有种！”
你他妈很有种！这就是刚才程淮说的原话。
于是无论外面还是里面，都因为程淮的这一句话而有了些迟滞的氛围，沈未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你这么说，我们班里的同学都会以为我要遭殃了。”程淮倒是撇了撇嘴，回答道：“老子管你啊。”说是这么说，这一句话的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除了这一句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便再也没有了程淮或者沈未的声音再进入三班学生的耳朵，然而程淮的这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不亚于惊雷，剥蚀了很多人故作镇定的脸色，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这一句粗话从程淮的口中说出来，有多少的压迫力。
物理老师连忙赶了出去，大声喝道：“停下！”说着，眼睛却瞄到了沈未身上，上前跨了一步，抓住沈未，朝着教室这边拉了一下，“沈未你回教室，教导主任马上来了……”
“老，师。”程淮拉长了老师两个字的读音，便更具了一点挑衅的意味来，起码从老师这个角度出发的话，任被谁用这样的语调，这样的速度读出老师两个字，都会觉得有些羞辱的感觉。但物理老师毕竟还是没能那么放下脸面，于是有些心虚地喝道：“你们年段的教导主任就要来了，你还是不要再闹什么事比较好。”
说着，眼睛看向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是楼梯口，而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的身影，皱着眉头，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却总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啊，真的来了。”程淮随意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又看着物理老师笑了笑，很随意地开口。这一笑更让老师的眼皮跳了跳，尽管知道程淮应该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真的套麻袋到自己头上，但这却是自然的应激反应。
李怀国这个时候相当头疼，昨天晚上回家就因为一点小事和家里的妻子吵了一架，今天还没有和好，出门前更是烦躁地堵了好久的车，难得今天一天下午可以放松下来好好调整一下一整天来的疲惫的心绪，却又被一个短信叫到了高一教学楼三楼处理程淮的事情。
这些事可以见得他现在是有多不耐烦，现在面对程淮，他一贯的好脸色似乎都有些销声匿迹了，沉着脸，一言不发，和程淮对视了好久，才带着很烦躁的心绪说道：“你觉得你现在很能惹事？”说着，眼神更是沉冷地看着和程淮和他带过来的几个小弟。
本以为程淮会和自己针锋相对，然而出乎旁边看着的物理老师的意料，更出乎了李怀国的意料，程淮倒是很平和地笑了笑，越过李怀国的身子，向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走吧，又要去办公室了对吧，准备好了。”
李怀国皱了皱眉，对着旁边的物理老师点了点头，眼神便又顺势看到了一边的沈未，稍微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蹙着眉头，和程淮一起向楼梯口走去。
看着程淮走掉的沈未没什么表情，面色很淡定，也没有害怕，也没有吃惊，更没有其他的什么情绪，这样的表现使得物理老师看了他一眼，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这个学生好像冷静地有些过分了。
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程淮一声不算小声的喊话。
“哦对了。”这一声是在他们都准备回教室的时候，原本走到楼梯口的程淮却又突然转过了身，手插着口袋，有些酷酷的，对着这边喊道，“沈未，给我小心一点。”
第一百一十章 暗巷事件（下）
高一年段的沈未因为某种原因和高三年段的程淮学长发生了冲突，还在上课的时候程淮就直接到班级门口叫嚣“让沈未出来”，最后因为教导主任李怀国赶到了现场，才最终没有发生冲突，程淮在撂下一句“你给我小心点”以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是流传在高一各班级的流言，虽然有些夸张成分，但实际上很好地还原了当时的事实，每一个关键点都是确有其事且已经发生了的。
程淮到高一去闹事，找到一个叫沈未的小学弟，直接在上课的时候就把他叫出去，想要收他当小弟，这个沈未，正好是前一段时间被流传的高一混混角色，曾经被别人在校门口堵过。
传闻在程淮与孟浩白的冲突中，沈未也参与了进去，最终选择站到了程淮一派，也正因为如此，程淮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没想到沈未当场拒绝，程淮爆粗口“你他妈很有种啊”，再又撂下一句狠话以后，被赶来的教导主任带走，最后在办公室发生争吵。
这是流传在高三年段的流言，同样在事实基本正确的情况下传了开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条流言像瘟疫一样，不知不觉就成了侵染横跨高一和高三的事件。
所有听到这件事的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求证，消息灵通的人在另一个年级也基本一致地听到了这条传言，便又在半信半疑的基础上横添一笔，不说完全相信这件事，却已经有了八九分信任。
而作为当事人的沈未和程淮，他们两个对于这件事三缄其口，并不发表什么意见，便被当做了默认，这样奇怪的状态更是加深了别人对这件事的误解，认为因为并不太愉快，所以两人之间的决裂就自然成了忌讳。
毕竟是破天荒的程淮找其他人麻烦，这样的流言也终于传到了孟浩白的耳朵里。
所以当孟浩白蹲在操场的一角，有些肆无忌惮地看着操场上穿着单薄春衣的学妹的时候，被小弟说了这个传闻，才会有些愕然，最后慢慢勾起嘴角：“机会来了啊。”
在孟浩白看来，沈未即便是和程淮一伙的，在程淮的那一通电话以后，他的愤怒也会牵制到沈未身上。
在那以后孟浩白没有闲着，找人打听过沈未那一节课在干什么，最终的结果是沈未压根没有进体育馆，这个事实自然被孟浩白知晓，很快便联想到了教导主任赶来时候的场景。
按理说他是没有理由知道这件事的，可现在，沈未闯入现场，李怀国也跟着不久后来到体育馆，孟浩白在事后冷静下来想了想以后，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猫腻应该出在沈未身上。
教导主任是沈未叫来的，他孟浩白知道，那么程淮就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程淮的目的，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孟浩白这么想着，还在心里对程淮找沈未当小弟的传闻稍稍不屑了一下。
“程淮是要找那个沈未当小弟吧。”
孟浩白刚想着，旁边就有人重复问了一句，于是他便笑了起来：“可能性不大，但是就算我们不知道程淮的目的，他们也起了冲突，现在也总算抓到一个机会了。”
“浩白哥……”在旁边站着的一个男生从远处草坪上踢球的场景中收回目光，问道，“要收拾那个沈未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要等到程淮也想找他麻烦了，我们才动手。”
孟浩白站起了身，手插到了裤兜里，校服裤脚还卷着，露出脚踝，一副这个问题很白痴的表情：“如果程淮那家伙没有和高一那小子冲突，他肯定会插手……在我们动手的时候，懂？”
那人有些恍然，便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现在程淮应该是不会护着沈未了吧。”
孟浩白点了点头，便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同时问旁边的人道：“那小子的路线打听清楚了，听说还有一个妞？”
旁边另外一人凑到了孟浩白身边，低声应了一句：“清楚了，那个女生是同班的，没什么大问题。”
孟浩白便舔了舔嘴唇，眼里泛出有些残酷的味道，想着别怪我们下手太重，口里却说道：“就今天下午吧……在我毕业前，给他的高中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说着，便领着一群人离开了操场。
……
在程淮来找自己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以后，沈未终于在这个下午放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等会儿你就要遭殃了。”那人站在门口，和出来的沈未这么说着，脸上嘿嘿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要看到沈未脸上露出一点害怕的神情，却没想到看到了沈未相当淡定且朴实的笑容。
这个人的样子沈未早在体育馆里就已经看到过了，所以也明白他就是程淮一伙的人，现在也不担心什么，想了一会儿以后，问道：“他们要在哪里堵我，你们知道吧。”
那人还以为沈未总算有点正常的反应了，却没想到沈未还是那样的表情，相当温润的样子，于是也皱起了眉头，这家伙难道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没有应答，沈未便对着教室里还在整理书包的魏梓喊道：“魏梓今天你自己回去吧，我有点事。”
魏梓听到这样的话，看了一眼和沈未正在讲话的那人，便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手来走到了门口，问沈未道：“没事吗……我是说……你不会有事的吧。”
沈未倒是有些讶然，没想到魏梓居然这么敏锐，于是他轻轻拍了拍魏梓的脑袋，露出一个让魏梓很安心的笑容，想了一会儿后说道：“那你在航桥路等我，这样还担心吗。”
魏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撒谎说不担心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那我等你。”
航桥路是沈未和魏梓都必经的地方，也是一个公交站名，每一次沈未和魏梓都会路过那里，所以沈未现在说的就是那个公交站，让魏梓等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等到魏梓收拾好了，终于从视线里消失掉以后，旁边那个来提醒沈未的人才问道：“女朋友？”
沈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
那人啧了几下，也不说什么，便向着楼梯方向走去，摆了摆手：“记得在明德巷注意一下，孟浩白就在那里。”这么说着，身影便也随之渐渐走远，留下沈未一个人。最后在他走下楼梯以后，沈未才慢慢吞吞地到教室收拾起了书包。
背起书包的沈未刚走出教室，便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到教室，打开抽屉，在最边上摆放着的一堆杂物一样的东西里面挑拣出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似乎想到了那一天下午自己用这个东西顶着别人的脖子的场景，便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确认了一下以后便揣进了口袋。
出了校门再走了一段路，慢慢接近了目的地的时候，沈未紧了紧口袋里的东西，面上开始没有了什么表情，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沈未边走着，边拉起了校服外套的拉链。
孟浩白懒懒地靠在墙上，左手插袋，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垂了下去，头仰着，缓缓吐出青色的烟雾，在光影之下被截成了两段，旁边的人向着远处看了一眼，便轻声说道：“浩白哥，那小子来了。”
他闻言，便停下了吞云吐雾，将烟头扔到脚边，一脚踩了上去，碾了碾，说道：“都准备好了，别让他跑了。”
沈未也看到了远处的几个人影，没什么动作，而是继续向着那边走去，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一样，但心跳却因为新鲜感而渐渐加快起来，心里也不由自主地默念了起来。
明德巷，孟浩白，以及高中久违的群架。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要动谁
年少轻狂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词语，在青春里短暂如白驹过隙，却又如烟火灿烂，总是被冠以各种荒唐的名分，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渐渐发觉，这些东西早就在时光的剥蚀之下变得无力和惨白。
每天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身上背着好几份兼职，总以为自己累不垮，薪水到手的时候少得可怜，却不敢把钱摔在老板面前走人；出租房的门缝里又塞着这个月的水电费单，回到房间就是一地杂乱的垃圾，想着要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却又忍不住拿起那张单子满心怅惘；拿起电话想要给以前很熟悉，很喜欢的人打个电话，却迟迟按不出拨通键，最后等到手机没电关机，都不敢动动手指。
很想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一趟，却在刚刚踏上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的第一步时，就收回了脚；不敢拿出所有的积蓄拼在一只股票上，等到它涨停了，才满心后悔……
沈未在很久以前便以为自己丢掉了这个词，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丧失了做这些事情的能力，他也在想着，如果当初真正青春的时候拥有这奇妙的东西，是不是到成人了，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假如当初喜欢常袖的自己，真的追求了她，为了常袖努力学习，追赶她的脚步，最后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即便与她擦肩而过，也改变了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拐点，就算接下来的人生不尽如人意，也至少不会怅然后悔。
可是他没有。
因为当初的他，就已经对年少轻狂这个词，有了近乎奇迹的抵抗，和常袖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一直维持到了高中毕业，最后连对于她的一些青涩情绪，也在时光之中褪去颜色，渐渐消散。
这算不算是年少轻狂的一次惨败，沈未不知道，但是当他现在走向孟浩白的时候，这种东西却似乎在他的血液里面开始燃烧了起来，伴着血液流走，涌到心脏，搏出了强有力的鼓声。
孟浩白看着沈未接近，还想说点什么，沈未却先开口了：“孟浩白？”
孟浩白没有察觉到什么，而是歪着头邪邪笑了一下，同时靠近沈未，头凑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现在有些平静的瞳孔，说道：“现在认出我了是吧，有点晚了。”
话音还未落，沈未的后路便被两个男生围住了，都是穿着校服，背包却堆在了另外一边，揉着拳头，完全不担心现在沈未逃走的样子。
“你们就这几个人吗？”出乎孟浩白的意料，在这样的情境下，沈未居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目光异常平静地看着自己，都不带一点斜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看到沈未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恐惧，担忧，不安……这些孟浩白预想之中的东西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连他都有些看不懂的意味。
“就这么点人……呵，你以为你现在能跑掉？”
沈未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孟浩白虽然没有明说，却很明显地表达出了一个意思：对付沈未一个人，他们这几个就够了。
“一，二，三，四，五……比上次在体育馆还少啊，你觉得够了啊。”沈未点了点，手放进口袋里，反问道。
“你他妈装什么，你以为现在还有程淮护着你啊，五个人还不够，你觉得你有什么能耐让我们再多两个。”说着，孟浩白推了一把沈未，将沈未推到了旁边的墙上。
沈未眯着眼睛，头转到了另一边的小道上，那里出现了几个人，于是沈未便笑了起来。
“你再多两个……也不够啊。”
这么说着，小道上便传来了程淮那讨人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有些暴躁：“这什么破路，这么难走，早知道走大道了。”
这个声音刚刚在明德巷响起，孟浩白便如遭电击一般退了一步，向小道的那一边看去，那里有一个男生领头，后面跟了五六个人，有的穿着三中的校服，有的则穿着孟浩白都很熟悉的隔壁技校的校服，男生虽然烦躁，但在看到孟浩白以后，却笑了起来。
“就五个，呵，孟浩白你怎么想的。”
孟浩白刚想说不可能，另一边也传来了脚步声，同样是五六个，同样是技校与三中校服混杂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程淮……”孟浩白的心脏在这个时候跳了起来，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靠在墙壁上的沈未，发现他现在笑得很灿烂。
“你算计我！”
话音刚落，身前的沈未就发出了声音：“我就说不够吧。”说话的同时，猛地靠近了孟浩白，在旁边的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拳头便砸在了孟浩白的脸上。
程淮看到沈未挥出拳头，重重地一个右勾拳打到孟浩白的脑袋上，眼睛都微微瞪大了，而孟浩白明显被砸懵了，头在瞬间便向一边歪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够生猛……”在微微被沈未吓到以后，便喊了一声：“愣着干嘛，打他妈的呀。”
随着这句话落在小巷里，脚步声也随之响起来，拳拳到肉的声音，翻倒小巷垃圾桶的声音，惨叫声，骂声，怒喝声……所有声音杂乱无章，程淮倒是很有快感地叫了好几声，但也很快被淹没在了这些声音里面。
人数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孟浩白一行人没过多久就都被揍翻在了地上，嗷嗷叫着，却压根已经起不了身了。
结束了一番混战，程淮等人虽然脸上都有了一些淤青，却没什么大碍，孟浩白一行人却全都倒在了地上，流着鼻血却捂着肚子的人都有好几个。
沈未也挂了点彩，脸上没什么事，手臂却被不知道被谁掏出来的家伙划拉了很长一道口子，不深，血已经止住了，从外面看来，却很狰狞的样子。
“没事？”程淮看着沈未小臂上的伤，微微喘气问道，“不常打架吧……你这不行啊——除了最开始那拳还好点。”
“好久了，你倒是没事。”沈未的呼吸也有些紊乱，有些叹服地看着几乎没什么伤的程淮，“打架多了都是你这样的吗？”
程淮大笑了几声，眼神转向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孟浩白，用力踢了几脚，嘴里还说道：“服不服！”
“服……你妈！”尽管痛得都有些站不起来了，孟浩白还是挣扎着喊道。
沈未微微平复呼吸，笑道：“你要是不来找我麻烦也不会这样，被堵了，现在心情不好受吧，后悔了没。”
孟浩白眼睛肿着，脑袋因为被程淮踩着，没有办法转动，便死死地盯着沈未在地上的鞋子，有些模糊不清地开口道：“老子回去以后……不止你……你那个妞……你打我这一拳……我他妈全都要让你还回来，等着！”
沈未笑着的脸便在这个时候凝固了下来，他缓缓蹲下，盯着地上的孟浩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动谁？”
孟浩白含糊不清地笑了起来，有些嚣张：“你们不是天天一起回家……”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未打断了：“哦。”
他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藏好的圆规，看了一眼孟浩白放在地上的手掌，瞳孔里有了一种很平静的恐怖意味，定在了孟浩白的手掌上方，说道：“再说一次。”
孟浩白有些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瞳孔缩了起来，但还是强撑着张了张嘴：“你……”
话音未落，沈未手里的圆规便狠狠地向下扎去，刺进了孟浩白右手虎口处，一声惨叫便在这个时候响彻了这个小巷。
这个时候连在一旁看着的程淮都感觉到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看着沈未这幅样子，他居然有了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沈未开口：“别叫了，再说一次，你要动谁。”
孟浩白牙齿打着颤，痛苦地轻声叫着，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泪水和在地上留了一滩的鼻血混起来，让他感觉到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知道，这是因为恐惧。
“不要……啊……”刚说两个字，沈未的圆规便又在半空悬停的过程中，狠狠地扎了下去，这使得他又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沈未……”这个时候程淮似乎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差不多了，他会废的。”
沈未没有理会，而是俯到了孟浩白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再说说吧，你要动谁。”
孟浩白的惨叫声在沈未说话的时候便似乎变成了轻声的呜咽，眼泪和鼻涕，还有鼻血，全部一起随着地心引力流了下去，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沈未笑笑，换了个问法：“那这么问吧，还来找我麻烦吗？”
“不……不找了……不……”含糊不清却又极为快速的声音重复了好几遍，孟浩白终于撑不住现在的压力，求饶了起来。
“还有我朋友呢？”
“不不……我都不找了……别……”
得到了答案，沈未站了起来，对程淮笑道：“我朋友还在等我，这里你处理吧……麻烦吗？”听到沈未这么问，程淮也居然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却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一样，停了一秒才回答：“没事没事，我处理，你去吧。”
沈未笑了笑，似乎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点了点头，便越过程淮的身子，向远处走去。
程淮在后面看着沈未的身影渐渐消失，地上孟浩白的哭声还在，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这他妈比我还猛一点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公交站的少女
对于宋成书来说，交流会的实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无非是坐着听听课，和以往的区别就好像累土与高台，无论怎样他都是站在同一个高度看事物的。
他在学校就已经被传为白马王子，成绩好，高高帅帅，家世优秀，待人温润……这些都是别人给他贴上的标签，一段锦绣上面添了更美的纹饰，只会让这一段锦绣变得更加光耀夺目，至于那些隐藏在底下的一些东西，它们有多么暗腐，宋成书就会表现得多么恰恰相反。
所以宋成书认为如果自己一定要攻坚一个女生的话，他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阴暗部分隐藏起来，露在外面的，就是像别人口中的他一样光耀的部分，看起来，就会像是珍珠一样刺眼。
可是万万没想到，宋成书会在一个三中的女生那里吃瘪，如果要拿这东西做比的话，一定是无往不利的推土机在那一刻遇到了密不透风的堡垒，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在那一天以后他倒是也找过和那个小女生一样类型的女孩，可每每到手，他就感觉到了，其实她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落入尘埃和遥不可及，宋成书不明白这两者的区别，但是当女生挽着自己的手臂时，他除了面上的微笑，内里却丝毫没有波动。
他不喜欢这样的女生，看上去和那个叫魏梓的女生一样安安静静，很文气内敛，但终究两者不一样。得不到的东西就像一根刺一样，梗在他的心中，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的，这个魏梓，更像是他的初恋。
青涩，未成熟，两人笨拙地互相喜欢，付出最心动的时刻，不安茫然却固执地认为双方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宋成书想到了一些关于他初恋的东西，那时候的自己，远比现在要阳光得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还是被别人喜欢着的，这个丑陋的自己。
他很明白，所以一直隐隐有想要遇到发自内心地对自己抵触的女生的愿望，这种潜意识自从那次交流会结束以后，便被他自己认清了。
一旦有这种女生出现，那便如初恋，无论得与不得，宋成书都是会心心念念的。
但毕竟那个魏梓是三中的学生，自己是一中，这样对于他来说，便有了不得不放弃的理由，就算想要得到，也没有什么办法再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女生……
这本来是宋成书的想法，现在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重新从他的心里破土而出了。
本来以为根本不会有机会的宋成书，和旁边几个好友一起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却被对面的一些事物所吸引，眼睛瞟到那个方向，便再也挪不开，完全地定了下来。
因为要去老师家里补课，所以来到这附近的宋成书，看到了现在面前站在公交站那里的女生，现在她对他来说，不是那个如同初恋般存在的女生，而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了。
所以宋成书停住了脚步，在旁边好友不解讶然的目光中，和他们有些惘然不知所措的喊话中，走到了人行道上，到了马路对面。
“宋成书你去哪里？”
他们跟着宋成书来到了公交站里，同时眼睛也被那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吸引到了，再看看宋成书，却都有些呆立了下来。
是因为这个女生？
“你好啊，又见面了。”
宋成书摆出自己一贯有的那种温润如玉的表情，搭配上他自认很有杀伤力的语调，对着魏梓说道。
魏梓被吓了一跳，从身边传来声音的时候，她就微微向另一侧退了一小步，同时小脑袋有些茫然弟看向宋成书的方向，那里就是几个与她同样有着不知所措表情的人站着，领头的一个有些面熟，于是她轻声地，带着犹疑地问道：“那个……你……你是谁？”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没有礼貌，在考虑要不要换上更客气一点的问法的魏梓，因为有些紧张，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宋成书旁边的几个好友便有些哄笑起来，以为这是宋成书的搭讪方式，便不由得对宋成书说道：“人家都不认识你啊……”宋成书哑然失笑，自己好像还没有给这个女生留下很深的印象，于是便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宋成书……一中的，嗯，还记得吗？”
魏梓有些苦恼地想了想，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什么一中的学生，却又因为想到一中，在下一秒便又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画面。
“交流会的宋……成书？”魏梓试探地问道，一些片段的回忆便涌了上来，想到了那里宋成书对自己的搭讪，想到了那时候下着的暴雨，想到了撑伞，最后又定格在了那个从雨中赶来的狼狈的沈未身上。
听到了魏梓迟疑的问话，这下在旁边听着的人也都明白过来，且有些恍然了，宋成书的成绩很好，在联考中取得了交流会的名额，所以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吗……明白情况后，宋成书旁边的一个男生低声笑了一句：“这也太巧了。”
夕阳，公交站，男孩与女孩，小心翼翼不敢互相迈出相认一步的偶然性巧合……这些东西堆砌起来，确实是很容易引人遐想的东西，像是电视剧一般的场景和脚本，女孩羞涩地有些微红的脸，抓着衣角的手，这些让他们都大声起哄了起来。
宋成书微笑了起来，这种氛围也是他想要的，如果要和这个女生有什么发展，那么暧昧就是首先的一步，深知女生会因为这种场景心动的宋成书，在这个时候骤觉他们两个之间，已然有什么东西开始连了起来。
一辆车从他的身边掠过，带起了一阵风，吹起了宋成书有些散乱的头发，吹起了魏梓也同样散在一边的青丝，宋成书觉得自己颇有些风度翩翩，开口很随意地问道：“你回家吗？我们要去老师家里补课，说不定顺路……要一起吗？”
在这种氛围下，宋成书觉得从这个方向开始提议，很多女生应该都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一是自己足够有杀伤力，二是两人并不是独处，不会延伸出什么害羞的发展，对于魏梓这个相对来说保守的女生，就算是拒绝，也应该是会犹豫一阵，且认真考虑一下这个提议的。
有胜算……
这么想着，宋成书微笑起来，看向魏梓有些躲闪的眼睛。
“那个……”
魏梓开口，宋成书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准备随时应变接下来的情况，然而下一秒，他微笑着的脸就在刹那间凝固了下来。
风中，红着脸，抓着衣角，看着地面的少女，轻轻说出了下半句话：“我在等……我的男……男朋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交站的少年
沈未走出小巷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有些狼狈，头发乱了，校服的拉链因为刚才的混战被不知道谁给拉断，现在都没有办法合上，还有自己手臂上的伤……沈未想了想，把袖子放了下来，完全将伤口套在了长袖的袖子里。
虽然时不时的摩擦让沈未觉得有些疼痛，但是想到魏梓在教室门口问自己，不会有事吧，沈未就觉得应该不能让魏梓看到自己的伤口，不然一定会惹她一阵担心。
关于孟浩白，沈未其实想了很多，刚才要是就简单地放过孟浩白，那以后的报复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而如果这一次给孟浩白留下一些印象的话，最起码让他在手好之前都会记住这个疼痛，加上有程淮的阻拦，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再出格的举动。
从感性层面讲……当孟浩白说到要报复自己以及魏梓的时候，沈未除了心中一紧，更多的是烦躁涌上心头。孟浩白既然恐吓，那就不可能是简单的放放狠话，要杜绝他的这种行为，沈未除了用更加暴躁且具有威势的这种方式，便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就结果而言，孟浩白会有多少的心理阴影，沈未还不清楚，但是后患应该比什么都不做要少上太多。
这么想着，沈未向着航桥路公交站走去。在结束了这一段算是有心算计的境况后，放松下来的沈未便想到了，公交站那里那里有一个女孩正在等着自己，且要自己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
另一边的魏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已然是在用每分钟一百八十下的速度跳动着，这更加催动了她脸上的红晕，像是蒸腾着的火烧云在她的脸上升起，这样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唯美。
可无论有多么唯美，宋成书似乎都没有办法欣赏这一幅图景，心中在这一刻便出现了荒唐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红，道路太窄，风太细，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什么东西破裂开来一样，清脆的一声，像玻璃的声效。
“男朋友？”
“嗯。”
于是周遭的环境就好像宋成书小时候玩过的坏掉的，发不出声音的红白机一样，都安静了下来，不只是宋成书，包括刚才在起哄的，认为宋成俗又即将钓到一个优质女孩的好友们，口中发出的起哄声也都戛然而止，转而变得有些尴尬。
原来他们起哄的女生是有男朋友的——既然如此，宋成书还来搭讪是要做什么？随着这份尴尬的不满，他们也都看向了呆住的宋成书。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他宋成书，也觉得那个初恋的影像在这个时候像是泡沫一般碎散了开来，无声无息，却少了很多从阳光里折射出来的七彩的光。
声音，色彩都在那三个字——算上小小结巴的原因，应该算四个字，在它们被说出口的瞬间，都消隐了下去。
很快，宋成书便又想到了，自己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女生已然有了男朋友。这个事实更让他觉得天使坠落了凡尘，落到了尘埃里，溅起一蓬灰土，身上也沾染了点痕迹。
魏梓偷偷瞄了一眼宋成书的反应，便很清楚地观察到了他僵住的微笑，努力保持不崩掉的表情，终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但马上，她又有了新的紧张感生了出来，心跳重新开始加速，这样撒谎刺激着她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分泌了出来，魏梓终于开始担心，如果这时候沈未要是来了……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这应该是这十七年的人生里最糟糕的事件。
自己想要避开这个过于热情的宋成书，就必须要用这个事实让他能够有所退让，拿沈未当挡箭牌，说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这可以吗……魏梓鼓起勇气撒了谎，并且看到了让自己可以放松下来的反应。
但同时，魏梓心中的小九九没有被看穿，她自己却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就算是拿沈未当挡箭牌，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这样还真的有些羞耻的感觉。
假如沈未知道了，他会不会误会什么，以为自己喜……喜欢……
魏梓看着地面，有些想不下去了，这太过于不好意思且让人害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在宋成书离开之前，沈未不要到来，让这件事就藏在自己的心里，并且永远不会和沈未讲出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就好像宋成书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对自己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一样，一个熟悉的声音也远远地从另一边响了起来，虽然依旧是很熟悉，很安心的声音，在此刻却成了让魏梓几乎要害羞到逃走的声线。
“魏梓！”
沈未在远处看到了魏梓低着头的样子，稍稍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让它们显得不那么杂乱，喊了一声，但很快便注意到了她身边站着有些呆立着的几个男生，止住声音走近了，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宋成书看到沈未，马上回过神，脑海中却觉得这个男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可是看看他身上没了拉链，有些破的校服，又看看他蓬乱的头发，宋成书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这个男生，会是魏梓的男朋友？
橙黄阳光下的宋成书和沈未在公交站莫名对视了一眼，公交站亭的阴影从宋成书的顶上打过来，他的面容便在红色和黑色之间分割了开来，身上是整洁的衣服，脸上还带着很自然的微笑，在阴阳两隔的光影下，似乎在闪着光。如果让别人来看宋成书，那一定是一个如王子一般风度十足的身影。
反观沈未，一副很狼狈的样子，身上沾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尘土，脏兮兮的，头发也很散乱贴在额前，除了很干净的脸，宋成书几乎想象不出来这是在哪里做了什么才会造成这样的外观。
如果他宋成书是白马王子，那面前这个很眼熟的男生，就是癞蛤蟆，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之别。
正因为如此，他才想不明白，为什么魏梓会对自己选择保持距离。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摆出以往的那种毫无分别的笑容，很阳光地对着这个男生笑道：“你就是魏梓说的男朋友？”顿了一顿，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宋成书……和魏梓在之前的交流会上认识的，初次见面。”
沈未刚刚伸出了手，和宋成书的手握在了一起，便听到了那个很明显，很怪异的词语，旁边的魏梓也适时地轻声啊了一声，脸甚至比现在的夕阳还要红上一些，于是沈未刚刚摆出的客套笑脸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手也僵住，变得有些愕然起来。
魏梓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很是紧张地小步挪到了沈未的身边，却不敢看沈未的脸一眼，因为她怕自己在这个时候看了沈未，会忍不住逃跑，她强忍住心中“完了完了”的念头，头脑开始变得有些空白起来，下一秒便下意识地也拽住了沈未的衣角。
沈未……听到了……
他……听到了……
魏梓咬着嘴唇，专注地看着脚边的一个窨井盖，这个时候她几乎都想要钻进去，好让沈未看不到自己。
“是……这样吗？”沈未反应了过来，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种感觉，问旁边的魏梓道。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酷刑的话，那么现在应该是对魏梓来说最严酷的刑罚，自己的“男朋友”问话，却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戳穿这件事……魏梓只觉得自己现在脑袋里的思绪都开始混乱起来，甚至都有些开不了口说一个简单的“嗯”。
但在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有些异样。
宋成书眯了眯眼睛，沈未灿烂地笑了一下，像是示威，却又很真诚自然的样子，勾起了嘴角。
夕阳的红光中，明暗交织的公交亭里，沈未抓住了魏梓拽在自己衣角上的手，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柔软光滑的感觉，如细丝一般的触感，对宋成书这么说道：“那你找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事吗？”这么说着，沈未便又感觉到了魏梓的手在自己手掌之中，瞬息之间，忽的变得有些温热了起来。
声音响起的时候，魏梓的脸也不知道如何，悄悄地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人
雪莲是一种很特殊的植物，高大约在十五至三十五厘米之间，极为抗寒，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环境里，也大多能存活下来，开花结果三至五年，等到最美的时候，便在月色下柔缓拆放，圣洁地无以复加，像是自天堂而来的植物，就算是花苞，也总会让人远远驻足，不敢靠近。
魏梓对于宋成书来说，大抵就是这样的东西，单纯美好，甚至和她讲话的时候，她都会有点小结巴，这一点也是很可爱的。
当初宋成书在图书馆里借到的书里看到雪莲的介绍，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在交流会上认识的小女生，然而又有想到什么关于魏梓的事时，却觉得这样都是一种亵渎，她真正的归宿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那应该是没有人可以把她握在手心里的。
甚至包括自己，如果对魏梓这样类似于每一个人的初恋的女生有什么龌龊念头，那更是不可饶恕，他不能从魏梓的眼睛里面看到任何对自己的好感，甚至自己最光彩的脸在她的面前，似乎也不能够给她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象。
这是个没有被任何人玷污过的女生，她像自己的初恋，璀璨如夏花，像玻璃球一样透亮，甚至说句话就会脸红，在这样的单纯映衬下，于是更显得如烟火般绚烂。
可是这个自己看来就好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又怎么会被另外一个男生——尤其是这个和自己相比，显得有些邋遢和随意的男生拿到手？
他看着面前沈未有些刻意，却没什么避讳地牵住了魏梓的手，瞳孔微缩的同时却眯了眯眼睛，很好地掩饰起了自己内心的波动。
“我们在哪里见到过吗？”宋成书没有回答沈未的问题，而是这么问道，看着魏梓脸上的红晕，他心中的不适感便愈发严重，像是自己攀登了一千五百米的高峰，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一株雪莲开在雪土里，身边却窜出了一个人，毫不客气地走到了近前，将它摘下来一样，这种滋味甚至都不能用言语来描述，只是相当不好受的感觉。
要说的话，更像是小时候自己都买不下来的精美玩具，被邻居的小孩轻而易举地得到……这种滋味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沈未倒是很随意地，像是做过很多遍似的，自然牵住魏梓的手，开口道：“交流会吗……我也有去的，只不过你可能没有认出我来罢了。”
宋成书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却没什么印象，却也不在意，心想大概可能就是在交流会上偶然间看见的，在脑海里留下了一段微薄记忆而已，于是倒也点点头。
沈未看着宋成书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认出来自己就是那个把魏梓从他身边拉走的，浑身湿透的男生，想来自己现在的形象和那个时候的差距也是挺大的，余然然也只有在看到自己落水以后的样子才想起来，宋成书又怎么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所以他现在对自己的认知，也就停留在魏梓的男朋友上……
虽然这么想，沈未也觉得有些不自然，魏梓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沈未已经知道了，但是一想到现在还和魏梓拉着手，他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接下来事情结束以后，又该是怎样的发展来。然而沈未看了魏梓一眼，却微微勾起了嘴角。
魏梓的胸膛微微起伏，看起来在拼命憋着自己的气息不那么明显，但实际上像是跑过了一个八百米赛跑似的，连憋着也显得很紧张的样子，事实上也是如此，她的心跳带动呼吸，都有些不能遏制的感觉，光是站在沈未的身边，她就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更何况沈未还配合自己演这一出戏而牵住了自己的手……
沈未他是怎么想的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魏梓偷偷地，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沈未的脸，却在下一秒看到了沈未的眼睛也在看着她，于是两人的目光便不可避免地碰撞到了一起，说不上交缠，一触即退，只是魏梓的脸，却比刚才更要红了一点，光是对别人撒这样的谎，魏梓就已经觉得人生都走到了尽头，更何况现在偷偷看沈未却被抓个正着。
毕竟是小女生，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的举动有多么可爱，可是在沈未和宋成书等人看来，却是相当有杀伤力的萌点。
宋成书只觉得人生中的战争打响，在这个时候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对方投出了毒气弹，己方就已经溃不成军……他们之间的打情骂俏对于宋成书来说，有点接受不了。
“成书……我们……”旁边也同样见到这个场景的好友便有些退缩，这个时候也担心起了宋成书的心境起来，看着宋成书眯起的眼睛，说道，“我们不是还要去补课吗……要赶不上了吧……”
话语有些犹豫，因为现在的宋成书只是看着沈未的眼睛，沈未也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地笑了笑，手中的力量微微加大了点，将魏梓的手掌完全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
“巧遇？还是什么情况……能说说吧。”
沈未很好地演绎了一个吃着醋却压制着的男朋友形象，有些冲地对宋成书说道。尽管这样只会让魏梓更加抬不起头，但是他却觉得这种行为好像对宋成书具有极大的效用，于是这么问出口。
宋成书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着自己和原来一样的语调，对着沈未笑了笑，再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拉着的手，沈未见状，便稍稍改换了姿势，将魏梓的手指拨开，自己的则扣入其中，十指相扣了起来。
“我们还有……补课……就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宋成书皮笑肉不笑，将头转了开来，心中对于魏梓的希望却变得渺茫起来，她脸红着，却并不抗拒，在沈未的拉扯下稍稍向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这样的图景在夕阳之下，竟然变得耀眼起来，加上沈未更是灿烂的笑容，宋成书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突然空缺了哪一块，有些揪疼，以及空落落。
“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一中和三中隔的挺远的。”
到最后宋成书还是极力维持自己的风度，说着有缘再见，心中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而是思绪极为混乱地，向旁边走了几步。
沈未松了一口气，口中应着，终于开始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看着宋成书走过人行道，身影有些落寞和狼狈地拖着影子渐渐消失，他轻声念了一句：“男朋友……啊……”
说着，眼里带着笑意，看着魏梓的脸。
魏梓微微躲开沈未有些炽热的目光，红着的脸在阳光下似乎闪起了奇异的光芒，如水一般融进了夕阳拖拽出来的暖色调里。
宋成书走远了，似乎有些不甘心地回过头，便看到了两人自然而又温存的静立场景，在橙黄的光芒映衬下，他眼里的什么东西，似乎在一瞬间便暗了下来，回过头不多久，身形也在身旁呼啸而过的车流掩映中，消失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柯渔找你
“那么魏梓小姐，你现在能解释解释了吗？”沈未带着调笑的意味这么问道，松开了手，陡然间发现手心上有晶莹透亮的东西，在即便不是很刺眼，反倒是相当温和的阳光下有些粼粼发亮。
魏梓看到沈未看自己手心的样子，也感受了一下，于是刚刚才红过的脸便再次有些发烫，轻声说道：“我……我不知道……”
沈未走到公交站牌前看了看，有些轻快地吹了一下口哨，却好似带了点什么意味：“那换我来直接问你吧……怎么样，看你的样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梓打断了：“不……不要说了，你问……问吧。”实在是太过紧张，魏梓的结巴又出现了，明明已经好久都没有在沈未的面前结巴过，现在却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一样，开始打结了起来。
这应该是学生时代最单纯美好的情愫了，喜欢这种感情没有办法诉诸口端，本来就是一个在青春里被忌讳以及不可提及的词语，要直面它，无疑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而即便青春的旅途中没有喜欢，在面临这样的场景时，也会像秋风遇到将落的叶，春水遇到盛开的花，烈阳遇白雪，细雨遇旱土一般，相互交融着，却什么也分不开来了。
这航桥路公交站本就是他们要路过的地方，这里有魏梓可以乘坐的八路公交车，往常他们都是路过这里却不停下，向前走一段路便有一条相对来说很有趣繁荣的商业街，那里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事物，在沈未看来，都是时代消逝前还留着的老旧店面，可对魏梓这样家教严苛的女生来说，便是有极大的魅力。
再往后走上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便是魏梓家了，沈未的家还要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如果要坐公交车，那和魏梓便是不同一辆的车，沈未毕竟担心出什么事，所以以往都是和魏梓穿过商业街，再走一段路途，直接将她送到家附近，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以后，才会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魏梓等了自己好一会儿，还在公交站和宋成书纠缠了一番，倒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如果还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回家，那魏梓是一定会错过家里的门禁时间的。
所以沈未打算问完这几个问题，便等公交车来了再让魏梓上车回家。
“问题一。”沈未竖起一根手指，从公交站牌前面转回过身，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魏梓的身前，问道，“宋成书怎么会在这里？”
魏梓听到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问题，便松了一口气，虽然脸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很明显轻松了不少，脸微红着轻声回答：“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在我的旁边了，说是要去老师家里补课……路过这里，问我要不要……顺路一起走。”
说到一些关键点的时候，魏梓觉得有些别扭，所以都停顿了一下，轻声迟缓地说出了自己印象中的事实。
沈未点了点头，也同样松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宋成书不是因为有了魏梓的联系方式而刻意出现在这里的，算是很圆满的一个事实，既然是巧遇，那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何况现在应该被打击得挺深的。
于是沈未放过这件事，继续问道：“那么问题二……你们讲了什么，为什么宋成书会觉得我是你的，嗯，男朋友。”
魏梓的脸便在这个时候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明明阳光照着还没有那么明显，却因为她避开沈未的方向的动作而显出异常害羞的红色来。
沈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想魏梓真是一个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脸上的女生，如果刚才自己没有赶到，或许要被宋成书戳穿这个谎言也说不定——这么想来真是千钧一发？
魏梓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讲出这件事，想了好久，但最后想到了沈未刚才的反应，也大致明白他应该是猜到了，即便自己害羞，也应该全部都被沈未知晓了。
所以魏梓轻声应答：“他问我在等谁……我说在等我的男……男……”
“男朋友。”沈未笑了笑，直接说出了这个词语，这让有些始料不及，并且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这样的行为被直接揭露出来，便好像自己丢人的事被别人知晓一样，魏梓把头低了下去，看到脚边有一颗小石子，便无意识地踢了一脚，小石子便“咔哒”、“咔哒”地被踢到了马路上。
远处有车辆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地呼啸而过，引擎声极为响亮，马力十足的样子，在这条路上应该是超速的速度，带起了风，也带起了魏梓的发丝，有些杂乱地散在了脸上，她伸手将它们撩到耳后，终于有勇气抬头，看向马路的方向。
“还……还有问题吗？”
沈未刚想回答，便看到了远处一辆公交车的身形慢慢显现，上面闪着的红色灯光显示这正是魏梓要乘坐的八路公交车，于是他提醒了一句：“车来了。”
魏梓这时候才恍若惊醒，看了看时间，呀了一声，果然有些迟了，再更迟一点的话，回去的时间便很悬了。
沈未见状，将在嘴边的那个问题咽了进去，转而说道：“你上车吧，我没有问题了。”
公交车伴着老旧的“咣当咣当”声，马达的声音极为响亮，倒是破开了公交站的暧昧氛围，这使得魏梓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没过多久，车就停在了公交站前，魏梓上了车，很自然地，目光便瞟向了沈未的方向。车门一声汽响，便合了上去。
魏梓看到，站在公交站里的沈未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自己却看不清他的口型，以及听不清他的声音，在公交车有些嘈杂的报站名的声音中，沈未对着她挥了挥手。
看着公交车在视线里慢慢远离，最终消失在前方的十字路口的拐角，沈未笑了笑。
刚才他没有问出的问题是“你会因为这件事躲着我吗”，魏梓没能够听到。而自己小声说的话是“很高兴你能拒绝宋成书”，魏梓没能够听清。
第一个问题不需要答案，沈未大抵能够知道，第二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因为这是个陈述句，且关于宋成书的未来，关于魏梓的未来，听清了反而会出什么问题，因此沈未的这句话，便随着公交车声渐渐远离，在风中散开，也跟着消隐而去。
或许未来，沈未回想起这个下午，回想起当时的夕阳，当时的八路公交，当时嘈杂的风，红着脸的魏梓，心中会升起一些感慨来，像是老头子一样的满身思绪，怀念的心情或是其他……这些东西尽数在梦中出现，那个晚上，他一定是睡不着的。
这无关喜欢，只是怀念。
……
……
接下来的日子便没有什么波折，孟浩白许是因为伤还没有好全，又或者程淮拦着，要么就是上一次的明德巷事件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他倒是没有再来找过沈未了。
只是在那以后，程淮的人手因为狠狠地挫了孟浩白一把，将这件事毫不客气地推上了流言的顶峰，在高三年段掀起轩然大波，虽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其中沈未在这件事里的影响，因为这对于孟浩白和程淮之间由来已久的仇怨来说，实在有些微不足道，但是仍然还是有些消息传到了高一年段。
而消息灵通的吴梦晓得到了这些东西，联想到程淮和沈未之间莫名的有些联系，先前又有喊沈未出去的事情发生，他便像是看怪物似的看向沈未，用极度不可置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的语气问道：“你别跟我说这件事和你有关……孟浩白听说都来不了学校了，在家养伤。”
沈未对他的问题，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这么一看，吴梦晓便大致肯定了下来，因此目光也变得更加怪异，也幸亏沈未的成绩非但没有下降，还上升了不少，年级十几名的排名，让吴梦晓可以相信沈未没有准备和程淮一道堕落下来，不然他说不定会决定要将兄弟拉回正途。
生活本该是这么平静的，就算这是个爆炸性新闻，也只是在某一个范围流传，一个特定的圈子里，大家反复将这件事口耳相传，所以倒也没有在沈未这边传出什么来，知道的，恐怕只有吴梦晓了。
然而这件事没有传开，另一件却因为关注度极高的一个女生在三班门口出现的时候，悄然诞生了。
这没有什么特殊的，如果换做是别的女生，可能大家也都相互一笑，甚至都不会向什么奇怪的方面想，但是当柯渔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无论是教室里的，还是教室外面的，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瞟向了她，不为什么，就因为这个女生够漂亮，够有话题性。
所以可想而知，当她对着传话的人说“帮我叫一下沈未”的时候，画面是多么有冲击力。
只见传话的人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走到沈未的身边，有些发愣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等他头转过来的时候便有些迟疑，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说道：“柯渔……找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挡箭牌
三中有很多值得被传为八卦的东西，包括程淮在高考前几个月重新回来上学这件事，包括他和孟浩白之间的纷争，只不过这两件事却都只是在高三年段流传着，在私底下如暗流一般，甚至摆到明面上都有些忌讳，说出口都要担心会不会出事。
所以现在在高三风头正劲的消息，在高一甚至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与之相对的，高一的环境便好像十分纯粹与无趣，最近的一些八卦无非是几班的班花又和同班的谁谁谁在一起了，谁谁谁在上一次考试里面进步了惊为天人的两百多名——后来证实是被谣传的，又或者是关于沈未的，上次程淮直接到班级门口叫嚣事件。
只不过在那之后沈未因为依旧安然无恙，没什么事情一般度过了好长时间，这件事的热度就渐渐消散了下去，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只是经过夸张手法渲染的事件，或许事实并没有这么激昂且让人热血沸腾，又或许根本就是被别人捕风捉影杜撰出来的东西。
然而终究是有那么些东西，和程淮这个校内风云人物相同性质的，例如美女，是会被一直当做八卦的来由，且源源不断的。
所以当三中在那一次晚会过后就捧起的女神柯渔，她出现在三班门口的时候，周遭的人除了一时一刻的震惊，却在下一秒轰然炸了开来，交流议论声好像被捅坏的蜂巢中出现的蜂群一般嘈杂，低声，却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
柯渔听到，也只是一直保持着原来的笑容，与平时一般无二，依旧很温柔娴静的样子，等到教室里的沈未被通知到了，带着些茫然与惊愕的情绪转过头来，她才对着沈未招了招手。
不同于程淮和沈未之间毫无关联就突然出现的传闻，柯渔站在三班门口，可以说是虽然很震惊，但是却有来由的事情——毕竟沈未和柯渔是认识的，相互之间应该是熟人与熟人的关系。
可柯渔直接这样到教室门口找人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这个人是男生，难道柯渔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引发什么东西吗？流言与谣传，难不成柯渔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无论是信与不信，觉得这个世界都有些疯狂的人们，都眼睁睁地看到了柯渔站在三班门口悄然笑着，不动声色静立的样子。
校服外套很宽松，柯渔直直地站着，身前只有一小点隆起的弧度，像是未发育成熟的果实，很青涩，里面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锁骨若隐若现，发丝如瀑一般直接散下来。这样的外表，加上柯渔一直微笑着的脸，和周遭一些人温和打招呼的场景，便成了她这个时候成为所有人焦点的原因。
而这个焦点的瞳孔却一直凝视着座位上她要找到的男生，因为没什么压迫力，反而是一贯的温柔的样子，便被很多人误解了这信息，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沈未还在座位上和吴梦晓打闹着，当吴梦晓卷起一摞书当做炮筒指向沈未的时候，身旁就有人越过了他，来到沈未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柯渔……找你。”
于是吴梦晓的手便僵住了，赶忙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门口的那个女生，再带上了之前因为知道孟浩白没有来上学时一般无二的震惊情绪看向了沈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小子走了什么桃花运了。”
沈未有些茫然地看向门口的柯渔，看到她对自己招了招手，便起身走向了门口，同样别人也看到了柯渔招手的样子，便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男生哀嚎一声的声音，更是增加了此刻氛围的怪异。
来到柯渔面前，沈未还是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平静，带了点思索的感觉问柯渔道：“有什么事吗？”
这应该算是沈未和柯渔第一次在私底下的见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校门口被柯渔家里人派来的人手堵的时候，此后便只有在校内偶尔见到了，打个招呼的样子，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说话，还是第一次。
所以沈未也不由得开始思索起了柯渔这个举动的动机。
柯渔不可能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会引发什么后果，被别人传出绯闻，在私底下议论和自己的关系……更何况还有上一次自己帮柯渔撑伞，柯渔在校门口替自己出头，这一系列事情造就的隐藏因素都会因为她此刻站在班级门口叫自己的时候爆发出来——她不可能不知道。
柯渔见到沈未与平时没什么差别的样子，心中也有些诧异于他的平静，在她的预想中，沈未应该是会更加无措一点的行为，至少不是像这样，有些审视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我们……能到安静一点的地方聊聊吗？”柯渔这么问道，声音不小，被旁边的人听到，便又从柯渔为中心的地方传出了一道道浪潮，向远处没听清的人那里蔓延，不一会儿，这一句话便被传遍了四周。
沈未眯了眯眼睛，马上笑了一下：“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讲？”
柯渔想了想，说道：“就当做帮我一个忙了，等会儿再说……可以吗？”
沈未看了看时间，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于是说道：“那楼梯那里吧，至少比这里安静。”说着，还看了看四周正在看他们这个方向的人一眼，他们见到了，便都转开了目光，看着沈未和柯渔一并走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却不好再跟上去。
到了楼梯口，沈未和柯渔停了下来，发现这里果然因为快要上课了，没什么人在这里游荡，清净了许多。尽管还是有人看到就是了，但他们也都愕然的同时快步走开，似乎想要赶快散播这个消息，没有再停留下来听柯渔的讲话。
“说吧，总不至于找我就只是因为一些小事。”沈未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甚至都没有什么客套的想法，和前世一样的随意自然地说道。
柯渔也没有在意，带着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语调，悄悄地看了一眼沈未，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你认识高三的程淮吧。”
程淮……原来如此。
沈未早就知道程淮会在高三的时候便开始追求柯渔，尽管后来放弃了，等柯渔身份曝光以后重拾信心，但在这个时候，应该就是他刚刚开始追求的时间点。
“我认识……怎么了吗？”沈未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看向柯渔，柯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以说是用以假乱真的害羞表情，对沈未解释道：“程淮学长他，嗯，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给我买早餐……之前我们也不认识的，所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拜托你跟他讲一下，不要再这么做了，我接受他的好意，但总归不适应……”
沈未失笑，毕竟知道未来的事情，对现在还发生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未卜先知，看穿一切的感觉，站在上帝视角看这些事，不免有些好玩。
柯渔对外塑造的形象就是一副温柔的样子，似乎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就算是站在自己班级门口被议论，也没有什么犹豫，古井无波，同样地，现在就算想要让程淮退缩，也是用这样相当温柔的方式来拒绝，然而知道柯渔一向杀伐果断的沈未，他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却渐渐找出了一点味道来。
即便是因为这件事，柯渔的行为还是有些过于高调了……原因出在哪里……
沈未站在原地想了好久，脑海中的一些事情，包括对柯渔的印象，包括未来柯渔的习惯，慢慢扯出了一个头绪，于是心里也开始渐渐清明了起来，这是个很符合柯渔现在的行为的一个头绪。
于是他摸了摸下巴，咂巴了一下嘴，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扣住，松开，在柯渔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表情中，弹了一下柯渔的脑门，轻轻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挡箭牌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心中的柔软
如果说博尔特在零九年博林创下的百米赛跑九秒五八，是当时以及未来几乎不可撼动的记录的话，那么关于柯渔来到教室门口将沈未叫出去的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应该也是三中有史以来最快的，同样不可撼动的记录。
甚至比沈未预想中的还要快很多，也比柯渔预想中快了不少，就只用了几节课的时间，便传遍了但凡知道柯渔这个女生的高一学生耳朵里，也不管相不相信，相互之间确认着这个消息，各个班级便好像被沸水烫到的老鼠窝一样，开始嘈杂了起来，这个时候无论是前面被议论着的什么消息，都被有关柯渔的八卦掩盖了下去，变得黯淡无光。
沈未还有些回味自己指尖因为弹了柯渔脑门的触感的时候，就听到了他和柯渔在楼梯口打情骂俏的传闻。
而接下来的几天，也和最开始的状况并无二致，一切都成了第一天八卦内容的翻版，无非就是愈演愈烈。
这是柯渔所希望的，甚至有些也是沈未希望的，如果现在的柯渔没有和程淮保持距离，那么程淮因为自己的缘故挫败了孟浩白，发生的蝴蝶效应是怎么样还不知道。
前世的程淮到了毕业前也还是有孟浩白压制着的，所以说堕落，也没有堕落至底，无非是和孟浩白斗智斗勇，可现在因为自己的插手，他确确实实地成了高三目前最有威势的人物，接下来会因为柯渔改邪归正吗？或者说追求柯渔不再成了他心心念念的目标，甚至因为不再有孟浩白的阻拦，而成功追求到了柯渔……
那么最终的结果会不会是程淮放弃那一次复读，直接放弃大学，跟着老爸做生意？
沈未第一次感觉到了因果其实是很奇妙的，自己一旦插手了，就会造成比预想中还要难以控制的现状，包括程淮，包括柯渔，甚至还包括这一次的传闻的轰烈程度。
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每一个高一的学生吃饭时，走路时，在校园里乱逛时，口里传播着的，都是这个消息。
具体传播到什么程度，沈未只要看看每次下课教室外面走过的人向里面飘过的目光就知道了，甚至自己打水的时候，也会听到旁边的女生之间的议论。
“他就是那个沈未？”
“长得还行……”
“这就是柯渔喜欢的类型啊，难怪她会拒绝高林的追求……”
“不是她的菜吧。”
“听说高三的程淮也在追柯渔？”
后面的沈未没有继续听下去，因为他大抵也明白了这一次的谣言的威力，而他也在等待着程淮再一次的找上门来。
就好像加热着的水，温度渐渐升高，水面渐渐开始冒泡，最终到达一百度的时候，就会开始沸腾起来，接着不断沸腾不断加热，什么时候会将这一锅水蒸干，却没有人知道。
……
……
程淮接过对面半场传过来的球，快速带动到篮下，对面的防守球员死死盯着他手中不断拍动的球，封锁了程淮前进的方向，下一秒他极为迅速地向左一个变向，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球便从程淮的胯下再次向右边疾速运动，因为看着球的轨迹的敌方球员刚刚才向程淮进攻的方向挪了两步，便在瞬间重心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程淮笑了笑，甚至都没有突破，而是站定下来，出手，球便划过一个很优美的弧度，稳稳地落到了篮网之中。
一场比赛结束，程淮甚至觉得有些酣畅淋漓，因为自从和孟浩白杠上以后，他都没有好好地打过一场球赛了，现在孟浩白还在假借受伤的名义不来上学，躲着程淮，倒是很符合程淮的心理预期。
这就是站在顶峰的感觉——外围有女生的尖叫声传来的时候，程淮的心里无端冒出了这个特别中二的念头，尽管他只是正面打败了死对头孟浩白而已。
青春就是这样，会因为一点小事洋洋得意许久，程淮只是少年，没有经历很多老成的事情，也谈不上成熟，未来应试教育给程淮的挫败，以及喜欢而不得的心绪在这个时候不见踪影，所以程淮有些幼稚，有些自得，有些满足。
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未来，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的未来，那个时候的他，一直怀着惘然与不知所措的心绪，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女生，会随着高考这个巨大的涡流，涌向自己都看不清的远方，变得触不可及，喜欢的芜杂心绪，和那个女生的答复，也变得遥遥无期。
这个时候的他，只是搜索着人群之中对着这个方向尖叫的女生，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
“我要你送的那封情书送出去没有。”程淮擦着汗，和身边的几个人向球场外围走去，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下一刻听到的事情会让自己停下擦汗的手，觉得连刚才自己晃倒对手这件事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没有，淮哥你大概不知道……”那人稍稍平复心情，吞咽了一口口水，“沈未好像和那个柯渔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程淮惊疑。
“好像是有那种意思了……”
程淮直接伸出手打断他的话，沈未认识柯渔，这件事倒是没有听他讲过，早知道这样的话，就让沈未帮忙了，毕竟是在一个年级，又是认识的朋友，帮着说点好话，应该会轻松不少。
喝了一口水，程淮说道：“是朋友吧，看来我还得去找找沈未，这一次就不用这么高调了。”摸着下巴盘算些什么东西的程淮，连眼神都开始渺茫起来，可是旁边的人却提醒道：“淮哥……好像，大概不是朋友这么简单……”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颇有些犹豫，因为害怕程淮会因为发怒而迁怒到自己的身上。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程淮却比以往的时候都要更淡定，静静听完了他说的话，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斩钉截铁，甚至都没有留一丝余地，连表情也是满满的不相信的样子。
其实程淮已经有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一些传闻，但都是捕风捉影，都不太真切，毕竟是横跨高一到高三年级的传闻，出现偏差也未可知，程淮宁愿当面去问沈未问清楚，也不愿意听信这些流言。
然而真正让他不相信的原因却不是关于流言的不可靠的原因，而是他想到了此前的一些画面。
夕阳，小巷，昏黄，阴影，圆规……沈未面无表情，对着孟浩白问道“你要动谁”——便是这样的场面，程淮脑海里关于这一场围堵，便只有这个画面给他了最强烈，最直观的刺激，那个时候的他，心里就在想，能让这个温和安静的少年变得如狼一样凶猛的女孩，一定是他心中最不能触碰到的逆鳞。
而一旦有了这个逆鳞，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沈未真的可以再容得下另外一个女生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引导与谈话
一个人的十年是有巨大的魔力的，十岁的时候沈未看着邻居家小孩手里的最新游戏机流口水，第一次知道了可望不可即是什么概念，那时候的他，大概以为这就是深奥的人生。
可是当他二十岁的时候，也早就懂了很多事情，在大学里面无所事事，用颓废消磨掉他自己的一寸一寸的时光，每一个季节的翻篇，他都会不自觉感慨，时过境迁的滋味竟是这样酸疼，像是冲到心脏里的一股洪流——醋做的洪流，摧枯拉朽地冲撞每一块心脏瓣膜，毁坏殆尽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又到了哪里去。
这个问题，大概就和哲学问题里的我是谁一样深奥，当你以为看透了，再回首一次，才发现自己放下了这种话，全是虚妄。
沈未以为等自己到了三十岁，大概还会有一次感悟，会有一次算不上深刻，却很值得回味的感悟，可是没有，不是因为人生的阅历不够，而是因为时光没有继续，反而停滞下来，在电影一般的画面里又开始倒退，最终回到了自己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年纪。
十七岁。
所以沈未无比珍惜身边的一切，包括自己前世认识的人，遇到的事，就好像和他们之间的接触，改变了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才能相信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虚假的存在。
沈未在一开始回到这个一无所知的年纪时，所拥有的不是兴奋，而是茫然与惶恐，他生怕这些都是假的，等到渐渐开始相信这些东西的时候，却又躺在家里的床上看着老旧的天花板，想着，那么前世的一切是不是假的。
所以沈未观察着很多人，自己前世算不上熟悉，但是却认识的人，也会想着帮他们纠正一些东西，起码不那么悲剧。
程淮就是一个例子，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一无所得的时候沈未都看过，他知道这个男孩是怎么样距离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最终全部失去的。
正因为沈未知道很多，他便觉得眼看着这些事的发生，太过于残忍，他也不想要自己的灵魂在这样重活一次的时候变得更加苍老，最起码在时间的巨兽面前，练好腾挪功夫，不至于被它吞噬了所有感情。
因此现在程淮把沈未叫到操场，一起坐在看台上商量柯渔的事情的时候，他才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坐了下来平静地看向程淮。
“你真的想要追柯渔，还是就耍耍。”沈未这么问道，声音里没有带什么感情，这个时候程淮的答案尤为重要，沈未不希望他只是抱着很随意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
程淮笑了笑，没有注意沈未的语调和表情，而是看向操场上在散步的一些男生女生，这个时候是中午，他们两个就只是到学校小店买了个面包权当午餐，省去了很多时间，才能空下来两个人好好对话。
“首先就是，柯渔很漂亮，对吧……其次就是，我很喜欢她的性格，我们两个在一起应该会很合适。”程淮没有轻佻，也没有严肃，就只是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说着。
沈未心道还好，没有见到自己预想中的最无所谓的态度，说道：“那么就是认真的……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和我比起来。”
这个时候程淮刚好把饮料喝完，随手把罐子扔到了看台下面，随后翻了个白眼，“你又不喜欢柯渔，别人怎么猜是他们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啊，那个叫什么……魏梓？是这个名字吧，你要真喜欢柯渔了，她怎么办。”
沈未倒是很轻蔑地看了一眼程淮，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于是程淮皱了皱眉：“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我喜不喜欢，你都不可能成功。”
程淮呵了一声，声音稍微大了点：“我可告诉你沈未，老子这人就是经不起激将法，你要这么说，我可就这么一直犟下去了啊。”沈未听完，心道你犟下去倒还好了，至少不会堕落至底。
然而沈未的目的不是让程淮在这件事上面苦下功夫，而是让他尽量远离前世的老路，每个熟悉的人人生中所要遭遇的泥石流沈未都知道，所以他的最终想法是一点点纠正，就从目前开始。
“你知道上一次考试，柯渔年级排名多少？”沈未轻蔑的眼光甚至都没有动摇半分，只是这么看着程淮。
“多少？”程淮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沈未要说的意思。
“十九名……算不上很顶尖，可是年级这么多人，你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总不至于你的高三都白读了。”
程淮咂了咂舌，这个在沈未嘴里所谓的“不算很顶尖”的成绩，其实已经够恐怖，如果放到一个班里，可能就是极具统治力的排名，所以程淮想想自己班里的某个学霸，便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程淮班里的学霸在成绩方面也是极具统治力的，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有着让人心悸的稳定力，每一次模拟考试，他都稳稳地排在了班级第一，年级前十，照这么下去，上个名牌大学，连压力都不算。
可是程淮却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什么接触，学习方面，他不会来找程淮的麻烦，程淮自己找事，也不会找到他头，毕竟是优等生，就算自己看不起，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便好像处在完全不同的时空之中一样，自己接近不了他，他也接近不了自己，两个人之间有着宛如天堑一般的鸿沟，甚至弥补都弥补不了，换成柯渔……程淮想了想，那么两个人之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或者换句话来说，他程淮之所以被沈未说根本不可能成功，便是在这方面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因素。
想到这里，程淮抬起了头，皱起眉头看向沈未，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柯渔看不上我这种差生？”
“成绩还在其次，但是如果你连一点想要进步的想法都没有，柯渔会喜欢只会在拳头上示威的男生吗，这一点你可以想想清楚。”
似乎是被沈未的话语刺激到了，联想到了沈未和柯渔之间的传闻，无论是哪一版传闻里，沈未都没有被质疑过配不上柯渔，因为他的成绩足以匹敌，长相也不差，这样一来，自己追求柯渔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便完全能够理解了。
程淮微微涨红了脸，觉得不甘心，却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过了好半天才有些生硬地说道：“这种事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无非就是追女生而已……”
沈未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淮，嘴角却微微勾起，打断了程淮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冒昧地问一下，你有过几个女朋友？”
没有听到答案，因为面前的程淮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可是沈未却很清楚，面前这个看似很威风，在这个三中里似乎无法无天的风云人物，被称作淮哥的这个男生，强势的外表下隐藏的过往，是从来都没有过一个女朋友的事实。
柯渔，是他第一个追求的女生。
如果说沈未对这件事有什么把握的话，在其中所拥有的最大威力的武器，便是程淮这小男生的青涩而又执着的初恋情结，怀着这种如水的情感，再加上自己和柯渔传闻的催化剂，最终经过化学反应结成了程淮在学习方面的动力……这样的程淮，还会走上前世的悲剧吗？
还会在沙县小吃里喝得酩酊大醉，哭得泣不成声吗？
还会懊恼自己十九岁的时候，错手失去了一切，也错失了那个女生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纸条
接下来的几天里，生活重新开始恢复了平静，因为沈未和柯渔在那以后便没有了互动，加上学校里面话题热度的消减，便最终减到了正常水平。
虽然沈未走在路上还是会被认出这是柯渔之前找过的那个男生，但比前一段时间要好的是，没有人再当着他的面讨论这件事，而是转到了看到他，随口提一句，也见怪不怪的程度了。
三中的八卦总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流传在明面，后来渐渐消隐掉了，隐藏到深处，然后再是慢慢转变到了私底下的偶然当做一件趣事来讲的存在，最近因为又有了新的八卦，沈未的这件事便被压了下去，人们讨论的东西便变成了关于孟浩白之前缺席了一段时间，又回来以后在篮球场地和一个高二的男生争吵的事情。
事情的原委沈未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也是很陌生，他便没有了想要理会的心情，毕竟孟浩白也不是自己的死敌，自己也不是程淮，没有必要插手这件事，最近的学习进度突然加快了不少，而由于之前的各种事件，沈未的复习便落下了不少，要在高手如云的三中保持前列的水平，保持必要的复习，便成了目前的日常标准。
……
上课的时候魏梓收到了一张小纸条，从右前方传来，“吧嗒”、“吧嗒”地弹到了自己的课桌上，魏梓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便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对着自己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指自己的方向，再伸手指指她的课桌。
桌上那小纸条是我给你的。
魏梓看明白了她的意思，然而现在是上课，魏梓不知道该不该拆开这张纸条查看内容，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眨着大大的眼睛，呆呆萌萌地看着那个传纸条的女生。
那个女生叫做刘珊，魏梓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很亲密，却和所有的女生之间的感情一样，起码都算得上是朋友了，尽管不是闺蜜，她却经常问魏梓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可以说这个女生是三班里女生群体的八卦来源，人挺好，魏梓还记得之前自己上体育课差点晕倒的时候，就是刘珊把她扶到医务室的。
所以这么一想，魏梓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看这张纸条了。
看了一眼台上的英语老师，魏梓做贼一般地用手罩住那张小纸条，尽管老师可能都没有看她这个方向，她还是小心翼翼，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一句主谓倒装的例句时，拆开小纸条看了一眼，又马上把它压到了书本底下。
在上课干一些不规范的事情魏梓常常是拒绝的，以前没有被抓到过，但是她却不敢放松警惕，认真听课是她觉得最安全，最有保障，且最正常的事情，看小纸条除了会让她觉得惭愧以外，最重要的是还会让她觉得心跳加速，有些坐立不安。
从源头上讲，魏梓也是一个很本分的女生。
“Sowelldidhedointeptedwithoutfurthertest.”台上的英语老师用粉笔戳着黑板上的白字，发出两声轻响，眼睛却没有看底下，魏梓趁机再看了一眼刚才没有看全的小纸条。
“柯渔要和你抢沈未了，对此你有什么行动吗？”
因为是小纸条，所以写得并不多，用词尽量精简，但这一句话还是吓了魏梓一跳，在台上的老师又转过身的时候，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便对转过来的刘珊摇了摇头，但很快便发现现在的摇头似乎有其他的意思。
是没有行动的意思吗……刘珊有些讶然，没想到魏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镇定一些，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接着便看到了魏梓轻轻皱起了眉头，咬着嘴唇，再次摇了摇头，这下便弄得她有些迷糊了。
看到刘珊的迷惑表情，魏梓就知道她想岔了，于是咬了一下笔头，想了想，在纸条上写道：“我和沈未不是那种关系，沈未和柯渔也是好朋友。”再趁着老师不注意，便有些紧张地将纸条扔到了刘珊的脚底下。
刘珊捡起，拆开看了一会儿，便回道：“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可能不知道，柯渔的一些朋友也跟柯渔说了你。”写到一半便发现写不下了，于是她便换了一张大点的纸，写完揉成一团扔了过去。
很快魏梓便回了：“说我什么？他们可能都误会了。”
“说你和沈未的关系呗，你是柯渔的头号敌人，要抢沈未，就必须绕过你这个小同桌，前段时间还有人看到你们在公交站打情骂俏。”刘珊似乎对自己掌握了这么多的事情而有些骄傲的感觉，于是一股脑地写了出来。
魏梓的脸悄悄红了，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未，发现他正在认真听课，便写道：“没有的事，我们只是一起回家。”
“得了吧，老实交代，你对沈未怎么看的。”
“我不知道……”
“喜欢or不喜欢，或者说说你对沈未这个人的看法。”
魏梓有些犯难，同时又有点害羞，咬着笔头删删改改写了好多，又划掉重新写，五六分钟也没有写出什么来，最后还是写道：“他是个温柔的人。”或许是觉得自己憋了这么久写出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么点，有点敷衍的感觉，便再在后面添上了一点，“……我是这么想的。”
刘珊看到她这句话，便要笑了出来，但老师在前面，还是忍住了想要笑出来的感觉，偷偷瞄一眼老师，写道：“傻丫头，你这是喜欢他了吧。”
拿到纸条，看到这句话的魏梓，脸便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也有点发烫，于是她再次看了一眼沈未，脑子开始糊涂起来，我喜……喜欢沈未了吗，但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心思却歪到了之前公交站的事情，便更加手足无措了。
沈未向旁边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红着脸的魏梓，于是低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魏梓听到沈未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还好记得这是在上课，便憋住了，但身体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敢去看沈未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没……没事。”
沈未便疑惑地看了魏梓一眼，再次低声道：“没事就好……身体不舒服可以和老师讲，或者我帮你叫，别忍着。”魏梓闻言，便点了一下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快速而又短促：“没事的。”
等到沈未又转而认真听课以后，魏梓便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心绪有点乱地再次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却不知道回些什么，想了好久，才在上面写道：“我要听课了，以后再说。”写完便扔了回去，又掉到了刘珊的脚边，刘珊用脚踩住捡起来拆开看了看，便有些不满，心中想着魏梓就是避开话题了，于是大笔一挥，“如实招来！”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又开始写例句时，刘珊的纸条便重新丢了回去，只不过在扔的时候，英语老师的声音着重强调了句中的一个单词，音量便不可控制地大了起来，吓了刘珊好一大跳，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那个纸团便落到了魏梓的桌边，弹了几下，弹到了沈未的面前。
“……”刘珊瞪起了眼睛，嘴巴微微张了开来。
“……”魏梓屏住了呼吸，脑海一片空白。
沈未有些愕然，眼看着纸团飞到自己面前，于是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便看到刘珊目瞪口呆的表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一时间也没有注意身边的魏梓也是同样的表情，只不过上面还带了酡红色。
有些犹豫，沈未拿起纸团，头对着刘珊的方向，嘴巴摆了口型：“你的？”
刘珊睁大眼睛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但还没来得及又表现什么，便看到接收到自己信息的沈未也点了点头，忍俊不禁且有些恍然地拆开了纸团。
等到沈未的眼睛落到上面的时候，空气在这个瞬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