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听我说一句
“孟浩白。”程淮大大咧咧地推开体育馆的门，发现里面果然没什么人了，只有七八个人拿着几个篮球无所事事地投着篮。
“咣。”
孟浩白皱了皱眉头，刚才自己投出的一球打铁了。
“之前被你逃过去了啊。”孟浩白淡淡道，“算是你运气好。”但说话的同时看都没有看程淮一眼，而是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篮球，瞄准了篮框，又扔了一球。随着“唰”地一声干脆利落的声音，球自上而下，稳稳地落到了篮框里，在地上砸起又弹下，空旷的体育馆中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哦是吗，那我现在逃不了了，你要修理我么。”程淮的脸还是笑着，眼神却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伴随着这句话，程淮身边的几个人不动声色地挽起了袖子。程淮插着口袋，慢慢走到了体育馆的中间，从地上捡起一个篮球，看了看篮框，扔了出去。
“咣。”
“准度不行。”孟浩白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对着程淮的方向道。
程淮看着那颗球在地上慢慢弹跳，弹了几下便滚向了远处，撞到体育馆边上的墙时，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咚”的一声。篮球停下来，整个体育馆里便没有了什么声音。
“还行吧，比你要好一点。”程淮将校服拉链拉上，伸了伸手臂，确保不会影响行动，便走到了孟浩白的身前，歪着脑袋替孟浩白整了整衣领，“衣服乱了。”
孟浩白眯了眯眼睛，拍开程淮的手，气氛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沈未进到体育馆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两拨人挽着袖子好像无事发生一样，懒懒散散地站在体育馆中间，眼神却看向对方的方向。最中央程淮和孟浩白则面对面站着，站得极近，同时眼对眼，似乎下一秒就会挥拳向对方打去一般。
沈未深呼吸一口，进去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门。
空旷的体育馆里本来没有任何声音，双方都在等待着对方的动作，自己这边也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突然从门口处发出声响，其实是很恐怖的。
于是所有人都微颤了一下，甚至有人都快要冲上去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声音并不是对方的什么人掏出武器，而是从体育馆门口处发出来的声响，因此所有人都有些心惊胆战地看向了体育馆门口，还努力做出很平静的样子。
沈未笑了一下，走了进去。
他们的眼睛都微微瞪了起来，然后看看对方，似乎在问：“这是你们的人？”然而看到了对方同样迷惑的眼神，也都有些不知所谓。既然不是对方的人，那这个人算什么？
只有程淮看到这个误入的男生以后，才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目瞪口呆：“你要干嘛。”
沈未摊摊手，说道：“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来找找。”
孟浩白呵了一声，微讽道：“怎么，到底认不认识？”
程淮推了一把孟浩白：“你他妈别阴阳怪气的，真当老子不敢揍你是吧。”
孟浩白扭了扭头，程淮领着的几个人也都准备动手的时候，孟浩白后面的一个人有些犹豫地问了出来：“你是……高一的沈未吧。”
沈未也正想阻止这一场干架的时候，却有些愕然地听到了这样的问话，便把目光投了过去，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周围的人便强行忍住内心的不适感，两次被打断，其实已经有点不爽了，可现在那个闯进来的人居然被认了出来。
高一的……孟浩白才有点明白过来，上课铃在外面刚刚打响，这人却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显然也不是什么乖乖学生，既然这样，高三自己没有见到过这号角色，他在高一就正常了。
“啊，我是沈未……你哪位？”沈未带着点讶然地问道，心中想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然而那人在沈未确认以后，也不接话，低声对孟浩白说了些什么。
孟浩白听着，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却变得有些危险起来，看着沈未的目光渐渐玩味，上上下下审视了一下沈未。等到那人说完以后，便对着沈未的方向说道：“挺能闹……帮这条老狗的？”
“你他妈说谁老狗。”
沈未想了想，走上前，说道：“我不是来干嘛的……你们看到我的外套了吗？”说着便向四周看了看，似乎真的有什么外套落在这里了一样。
“什么狗屁外套，滚出去。”有人对着沈未说了一句，正准备上前动手的时候，却被孟浩白拦了下来：“你当我们傻子吗……听说你混社会的？”这话一出，不仅仅是沈未愣了一下，程淮也愣住了，自己路上撞到个同校的学生混社会，开什么玩笑呢……想着，便看向孟浩白，发现他的确带着自己见惯了的，恨不得想往上面揍一拳的嘲讽微笑。
“哪儿来的……哦……你说的是校门口那件事吧。”沈未刚想说什么，脑海里便电光火石地闪过了这件事，在那以后的确有人在背后说一些什么，大抵也都是沈未不是好人之类的话，混社会……这或许也有人说，沈未是没有亲耳听到，却在吴梦晓的嘴里听到过一点传闻。
“真当我在问你啊，混社会？屁的社会……”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人拉了拉袖子。
孟浩白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却听到了那个一开始摔倒的男生说了这样的话：“那双鞋……板鞋。”
于是周边的几个人都微微愣住了，看向沈未的脚上那双红白配色的板鞋。
“原来是你！”这时候所有的线索似乎连成了一串，板鞋，约架，体育馆，闯进来……孟浩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才真正开始有了些怒火，这件事无疑像是浇在火上的一蓬油，催生了从心底长出来的愤怒。孟浩白甚至撇下程淮，几个人跟着他走到了沈未的身前：“就是你绊的我们？”
后面的程淮听到，反而愣住了，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带着几个人走到了沈未和孟浩白等人的中间：“把无关的人扯进来，孟浩白你也是够厉害的。”
孟浩白气笑了：“无关？你们他妈不是一伙儿的吗？怎么，装作无关然后背后给我们来一板子？装是挺能装的，没种承认！”
“你他妈在说什么？老子带了几个人你没长眼睛啊，全在这，有什么好装的。”程淮皱了皱眉，说道。
“那天要不是他绊了我们，我们能追不到你？怕是早就被我们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了吧。”
程淮呆了几秒，沈未也呆了几秒。程淮是因为没想到他们摔倒是因为这个叫沈未的绊了他们，而沈未则是因为自己被认出来了。但很快，程淮就将沈未护得更加严密了一点，他回过神来就做出了反应：“可以。”
“可以什么？”
“就当我带的……你他妈还打不打，磨磨唧唧半天。我告诉你，你今天打得赢我们，我程淮不叫程淮！”
孟浩白连道了几声好，便将袖子挽了起来，眼神看着程淮，两拨人便即将碰撞在一起。
沈未看了一眼门口，从开着的门看出去，便看到了几个人。
于是沈未大声喊了一句：“都别动！听我说一句！”
这时候就连程淮这一边的人都有点火了：“你他妈还要说什么。”
沈未摊摊手，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些灿烂地笑了一下。
“教导主任来了。”
第九十二章 训话
李怀国平时喜欢喝茶，四十几岁的人——过完年就已经算四十八岁。他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在喝茶的时候能感觉得到心里的一点平静，办公室里也有他自己的书法作品，算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的一点情趣。所以从他的办公室布置上看，或者他桌上的一杯热茶来看，这其实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总的来说也是这样，李怀国无论平时路上遇到什么人，只要是认识的，他总会笑着打一声招呼，随和、文气……这都是外人给他的评价。他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粗鲁的人，所以即便是在批评人的时候，也顶多是冷下脸来，讲讲道理，粗话却是从来不讲的。
然而此时此刻，李怀国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十几个人，眉头悄无声息地皱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涵养在这时候就要破功了。
“讲讲怎么回事吧。”他淡淡地说道，眼神上上下下审视着他们每个人的面容，来回扫视的时候停了三下。第一下在孟浩白，第二下在程淮，第三下在最旁边安静站着的男生沈未。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角落的那一盆盆栽被开着的窗户里吹来的风吹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然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讲话。李怀国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敢讲，而是他们不想对自己这个老师乖乖地讲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事实从他们一开始进到办公室里时的喧哗，和现在懒散的站姿都可以看出来，所以李怀国这时候着实有些头疼。
旁边的沈未安静站着，他是主动要求过来的，至于吴梦晓，则是因为怕惹上事，所以不愿意在程淮他们的面前露脸，现在在教室正常上课。
如果可以的话，沈未想改变很多事。
这个目标从一开始就定了下来，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可以完整说出来的计划，沈未却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程淮在后来，左脚很容易扭伤，他自己说大概就是因为以前和别人干架的时候伤到了，陆陆续续伤了好几次，到了后来便习惯性受伤，剧烈运动，像跑步之类的，一个不小心便又是扭伤的下场。沈未知道这件事，因此现在在程淮干架的时候，他听到了地点是在体育馆，便没有办法不去管，能改变便改变一下。
程淮站在沈未的旁边，听了李怀国的问话，便打算置之不理，但是沈未现在平静的面容却让他有些不舒服。
“老师是你叫来的？”
程淮低声问了一句，同时用手肘顶了一下沈未。
“啊，是啊。”
“我和你有仇？”
“没有。”
“那你是有病？”
“都知道别人要打架了，阻止一下难道不好吗。”
程淮愣了一下啊，随后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压低了声音：“看来你大概是真的有病。”
出于之前自己被孟浩白堵的事情，沈未在那个时候帮了自己一把，程淮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还是皱着眉头骂了出来。自己和沈未毫无仇怨，当然甚至互相可能还有一点好感，在被拉到办公室以后，仅有的一点好感便消失殆尽。现在剩下的，可能就只有无法理解的情绪。
李怀国看了一眼程淮的方向，又看看沈未，咳了一声，问道：“沈未你来说说。”
沈未笑了一下，也不移动身子，回答道：“刚上完体育课……之前在体育馆玩，应该是把外套落到那里了，赶着快要上课了，我就想去把外套拿回来……”
“结果你就看到了他们要打架？”
“哦那也没有，老师你也知道，我只是去找我的外套，他们要干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李怀国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点异样的感觉来——这个学生似乎过于镇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隐瞒了叫来自己的事情。
本来自己不知道程淮他们要在体育馆斗殴，然而却有一个学生跑来告诉了自己，当然在说了自己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级以后，也讲了有个学生叫沈未的，大概正在阻止他们打架。李怀国自然是急着赶到了体育馆，这个沈未也见到了，即将打架的事情也差不多了解，然而现在这个男生说的话却将自己隐藏了下来。
“哦，那这么说这件事其实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恰好路过？”李怀国知道了沈未的打算，自然不会戳穿他，而是假装他不知道的样子问了沈未一句。
沈未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路过？路个屁。”孟浩白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话语却有点烦躁的样子，“他们就是一起的，老师你真看不出来啊。”
李怀国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孟浩白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一起的，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孟浩白手插到了口袋里，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站着，说道：“就是打架，敢作敢当，我们这里七个人，程淮那边还得算上那个高一的，他们本来就认识。”
李怀国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毕竟是孟浩白说的话，不谈什么可信度，冲着他约架这一点，就已经不是很能相信他了。更何况沈未还找人叫来了自己，不然自己可能都会被蒙在鼓里。所以沈未是同伙……不过是孟浩白的一面之词罢了。
于是他的目光转向了程淮，问道：“他承认了，你呢，也是打架吧……处分怎么给你自己说说吧。”
程淮扯了下嘴角，也不去管身边的沈未，开口说道：“随意吧，我这处分还能往上加什么，让我回家我也乐得舒服。”
李怀国皱起了眉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高二就闹了多少事？”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孟浩白还好说，你就是没事找事……”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淮打断了：“是的。”
李怀国皱了皱眉：“是什么？”
程淮很张扬地笑了一声，靠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头摆了摆：“我就是没事找事。”
李怀国气得有些笑了：“升了高三还比以前舒服了是吧，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高三了！你毕业打算干什么，你能干什么？说句难听的，就你现在这成绩，能上大学？”
“孟浩白能上？”程淮反问一句。
“关你屁事。”孟浩白挑了挑眉，看向程淮。
程淮冷笑了一下，说道：“孟浩白也不能上，你凭什么只对我说这些，要训我，一起啊。”
李怀国真是气到有点说不出话的感觉来了，他当教导主任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像程淮这么难管的学生，高二一整年，他这里收到的条子都是关于程淮的，高一还好说，或许是高三的一些学长压着，程淮还没能够兴风作浪，到了高二，大程淮一届的成了高三，他便开始嚣张了起来。现在到了高三，李怀国甚至想都不敢想接下来的时间程淮会怎样度过。
于是他拿出手机，连说了几声好，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马上将电话递给了程淮。
程淮冷笑着，没有接电话，因为他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名字。
程东雷。
第九十三章 挡
“你不接电话我就开免提。”李怀国面色平静，其中蕴含着什么程淮看不懂，却还是拿过了手机。
“喂，李老师，怎么，是不是我们家程淮……”
程淮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很随意的样子，然而嘴里说出的话却含了些情绪：“爸，是我。”
另一头便长久地沉默了下来，他不说话，程淮当然也不会说，所以众人看到的程淮便是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沈未在一旁看着程淮，心中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程淮的家庭没有任何问题，他老爸老妈既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有冷落程淮，家庭环境优渥，程淮过得很悠闲，其中更没有什么狗血故事，不过是青春期的程淮实在有些叛逆，总是想着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沈未还记得程淮曾经说过，以前的自己如果是一坨狗屎的话，那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把这坨狗屎拉出来的人。
那个时候的程淮坐在河堤岸边，已经戴上眼镜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这么粗鲁。
即便现在沈未站在程淮身边，也只能听到电话里终于有传来了一点声音，但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内容。他只看得见程淮的面容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最后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了，便对着手机轻声说了一句：“不要你管。”
声音不大，在这个办公室里却传了开来，旁边的孟浩白撇了撇嘴，发出“嘁”的一声。
程淮看了他一眼，直接将整只手机砸了过去，也不管里面传来的自己老爸的骂声，手机便狠狠地砸到了孟浩白的脸上，落下来，又砸到了地上。
气氛在这个时候便有了一丝凝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不只是孟浩白被砸懵了，连程淮这边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你干什么！”李怀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手机砸到地上的时候才似乎回过神来，对着程淮大声喊了一句。
“你他妈！”孟浩白眼前冒出了一些金星，渐渐消散以后，便捂着脸就要冲上去，却被冲上来的李怀国拉住，“别动手……”
“放开我……我要宰了他！”
“别动……”
整个办公室里的场面便变得有些混乱起来，程淮这一边的人都向前走了两步，孟浩白那边则看着李怀国，又看看程淮，有些犹豫。然而嘴上的话当然是不会停的，骂声、回骂声……这些声音在整个办公室里荡开，窗外远远的汽车喇叭声，鸟叫声，人声在这个时候也似乎一并响了起来，局面变得混乱不堪。
“无聊。”程淮没有动，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拦住的孟浩白，听着他的骂声，听着办公室里两拨人的挑衅声，喊声，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程淮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别跟上来。”留下这么一句话，程淮插着口袋很平静地离开了。
这一句话当然不是对孟浩白和他的同伴们说的，更加不是对李怀国说的，而是对程淮的那些同伙说的。他们在愣了一下以后，便向着孟浩白那个方向又走了一步，堵住了他们走向门口的路，孟浩白叫骂着，李怀国还扯着孟浩白，看见程淮走掉，喊了一声：“程淮你去哪儿！”
程淮没有应声。
沈未看了一眼混乱的场面，跟了出去。
……
“不是说别跟出来？”
“我待着干嘛，我又没打架……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程淮转过身，面色有些冷然：“怎么，你也要管我的事？你他妈谁啊。”
沈未对着程淮伸出手：“沈未，三点水的沈，未来的未。”然而程淮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继续向前走去，没有理会沈未伸出来的手。
沈未也不尴尬，笑了笑，便听到程淮说道：“你那时候为什么帮我。”
“看你跑得挺辛苦的，帮就帮了，没那么多理由的。”沈未淡淡道，这个时候教学楼里没有一点声音，全部都在上课，下午的太阳并不冷，阳光照在身上还有点暖暖的。微风从前面穿过树梢，吹到了沈未和程淮的脸上，沈未这才觉得有些凉。
“你打架会受伤吗？”
“……”
“说说呗，我又没什么恶意，起码和孟浩白比，我还算好人吧。”
程淮把校服拉链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这次人多，可能会伤到……不用多久就能好……呵，你是因为这个叫的老师？”说着，程淮的面色开始变得嘲讽起来，看着从自己的身后慢慢走到身边的沈未，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半一半吧。”沈未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这种事遇到了还是觉得不能置之不理，大概觉得放着不管，这样不太好。”
“哦圣母。”程淮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时候用孟浩白惯有的嘲讽表情面对沈未是最好的选择。
沈未挑了挑眉，自己是因为这个人是程淮才这么做，毕竟也算是前世认识的——甚至在柯渔最遭人排斥的时候，他还会跳出来和以前一样，甚至没有改变什么态度，为柯渔买早餐，找人修理背后说柯渔坏话的人，为柯渔出头……朋友的朋友——沈未对于程淮的定位就是这样的。
我要是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多管闲事……沈未在心里回答了一声，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在说完那句话以后，程淮便安静了下来，两个人沉默地走着这一条道，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绿化带，中间的道上根本没有人，连清洁工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扫地。于是程淮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皱了皱眉。
“他们说的……你读书吗？”
沈未在愣了一下以后，便想到了自己的那件事，在学校传开以后，其实影响挺大的。在办公室里沈未就知道了那个叫出自己名字的是什么人物，他是高二的学生，平日里的作风不算很嚣张，却一定是无所事事的混子。这跨了一个年级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应该是在贴吧上看到了那件事，说不定还有自己的照片。
虽然孟浩白不知道，程淮不知道，但校门口被堵，终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沈未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停下来说道：“我似乎没有介绍完自己，那现在重新介绍一下，我，沈未，三点水的沈，未来的未。上学期期末考试年级二十八。”说着，沈未拱起了手，装模作样地说道，“幸会幸会。”
程淮像是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沈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现在不是上课？”
沈未打趣道：“那没办法啊，毕竟我的外套落在体育馆了。”
程淮摇了摇头，刚才的事带来的影响似乎消散了一点，心情也因为沈未这么一打岔，渐渐放松了下来。
左手边的这一幢教学楼一楼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在听了一会儿以后，程淮也似乎想起来，对着沈未说道：“我，程淮……你应该知道，有听说过我吗？”看到沈未点了点头以后，他便继续说道，“上学期期末排名最后一名，因为没有考。”
“你知道这一次过后孟浩白会怎么看你吗？”
沈未想了想，回答道：“觉得我是你这边的人？”
程淮咂了咂嘴，说道：“看来还没有读书读傻掉……孟浩白会找你麻烦。”
身边的教学楼里的读书声似乎大了点，远远地，程淮似乎听到里面传来的是自己模糊地记得的一篇文章的齐声朗诵声，在空荡的道上回响。
沈未想了想，又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不是有你挡着吗。”
程淮愣住了，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老子他妈管你啊。”
今天请假，明天四更
如题，晚上九点多回的家，累了一整天，再在家里鼓捣了一阵，就是十点了。
都怪我没存稿……
明天把今天和明天两天的份写好……想想就瑟瑟发抖，不过我还是会做到的。
今天大家就早点睡吧。
第九十四章 又来了
沈未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时候，做一些不算出格，却挺大胆的事。
他想过，如果体育馆事件的走向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比如吴梦晓没有找到教导主任李怀国，比如在老师赶来以前他们就打了起来，比如自己被两方中的一方卷了进去……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还能当做这是一次成功的改变。
或许不行，自己只不过是和程淮一起参与了一场斗殴。或许可以，沈未和程淮结识了起来，比前世的关系要深上了许多。
然而无论成功与否，总之不是像这样平静。
在那以后，也不知道是程淮真的将事情挡了下来，还是孟浩白因为受了处分以后真正消停了下来，没有时间或者没有精力找自己的麻烦，总之沈未还是和以前一样地上学放学、上课下课。他的同学除了吴梦晓，大概都不知道那节课沈未去干什么了。
吴梦晓回来以后倒是和李慧芳解释了一下，但她除了震惊的情绪，也没有了什么其他感想。
沈未期末考试拿了年级二十几名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对沈未现在惹祸上身的举动，她能说这是因为沈未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多管这些闲事吗……李慧芳事后想想，觉得只能期盼以后不会带来什么麻烦，至于管这件事，她却也觉得有些大题小做，没什么必要了。
吴梦晓后来有问过沈未孟浩白会不会来找他麻烦，沈未只是笑了笑，说可能吧。
然而时间慢慢推移，本来忧惧的心情也渐渐被在学校日复一日的学习冲淡，吴梦晓也安心了下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本来担心沈未的安全问题，却在孟浩白的处分贴到公告栏上以后，就少了很多这样的情绪。
孟浩白，回家反省一个星期。程淮，回家反省一个星期。
起码两个人的处分看上去是一样的，程淮刚刚才来学校没多久，就又被告知要回家，他自然是没什么情绪，孟浩白人都不在学校了，那一群小弟也算群龙无首，当然也不可能擅自来找沈未的麻烦。更何况他们也都背上了一次严重的处分。
所以日子便这样又开始走向了平淡安逸，很多事情不会如预想中的那样轰轰烈烈，故事也就少了许多波折。这样的时间下，竟显出难得的宁静来。
……
……
四月中旬，许久没有下过雨的天终于又下了一场雨，在那一场雨以后，天气便算是真正暖和了起来，江边的柳树抽出新芽，燕子开始筑巢，连公园里的行人也开始渐渐开始密集地出现。
自从公园里又开始有大爷大妈在打太极拳以后，春季的感觉便由原来的暗沉，在这个时间里变得明媚了不少。
然而沈未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样的春季时光，周末却又被吴梦晓拉了出去。按照吴梦晓说的话，他们这次出来，就是“采购必要战略物资”。
商场里的东西很多，刚进门，就能看到极多的排在几个出口处的收银台边上的人群。有的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冻肉，有的推车，车里装着很多杂物。沈未和吴梦晓上了二楼，那里就是吴梦晓的目的地。
“我现在可没有这么多零花钱买很多东西。”沈未认真地说道，看着吴梦晓推给自己一辆购物车，便开口说道。
吴梦晓神秘地笑道：“那你可能会后悔的。”
“又是什么小道消息……我总是觉得你知道的东西比我们要提前很多。”沈未接过吴梦晓递过来的面包，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车里，稍稍让过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提着篮子的大妈，问在自己前方的吴梦晓道。
只见吴梦晓摸了摸下巴，反问道：“沈未你觉得哪一种泡面好吃一点。”
“康师傅。”
“……”吴梦晓看了看手边的那一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最终还是没伸手去拿，只是咂了咂嘴，略过了这一排的泡面。“康师傅就算了，我对它有阴影。”
这时候沈未却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我们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吴梦晓拿东西的手顿了下来，接着讶然地看了一眼沈未，开口说道：“你猜的还是本来就知道。”沈未笑笑，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大概确定了下来。
吴梦晓藏着的事说好听点，官方一点，叫做社会实践活动，说不好听一点，口语一点，这就是去玩。
沈未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确实是有这样的活动，高一年段安排社会实践活动，不只是沈未一个高中，好几个学校一起，分批次去，总计两个星期，一个批次一个星期。沈未这个班由于是第一批，完全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就乘上了大巴车赶往目的地。实践活动的内容是摘茶叶，这当然很快，即便茶田很大，沈未他们也毕竟只是分到了一块区域，最后称出来的重量在几个学校中是第一名。
至于为什么，大概就和吴梦晓现在做的事有关了。
得知这个小道消息的人并不多，也没有真正传开来，老师只是匆忙地在当个星期告诉了沈未他们，所以大多数人其实都还没有准备。不像其他学校，如一中二中，他们的消息早已经由老师来告诉他们，大家都准备了很多，一边摘茶叶，其实也一边像郊游一样，吃吃喝喝、在山上打闹……这样的效率自然没有沈未他们完全没有准备的人高。
可是那一次的实践活动，他们明明赢得了茶叶重量的第一名，却成了后来最大的遗憾，整个高中这样的活动并不多，只有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的高一阶段有，他们却错过了最佳的时间，错过了最好的准备。
其实生命里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抓住它，放过了，就是这样的后果，只能在事后反省后悔，当时却无可奈何。
沈未笑笑拍了一把吴梦晓的肩膀，从旁边抓过一桶泡面，放进了他的购物车里。
“我觉得你还是需要这一桶泡面。”
“嗯？我已经买了很多了，不差这一桶……更何况我也不是很喜欢吃。”吴梦晓轻轻皱起了眉头，就想把泡面放回架子上，却被沈未按住了手，吴梦晓看向沈未，却发现他摇了摇头，有些神秘地说道：“拿着吧，记得放好一点。”
吴梦晓虽然奇怪地看了沈未一眼，却没有再把泡面放回去了。而是转头问沈未道：“那你呢，你准备要买什么？”
“我……”沈未想了想，却发现现在的零食自己其实已经都不是很喜欢吃了，这些面包还好说，那些膨化食品沈未却因为以后早就没有吃了，现在回来，甚至都有些不习惯。
“我看着买吧，随便买一点就好了，买多了可能还不好。”沈未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来。
吴梦晓耸了耸肩：“随你吧……哦对了，上次你去那什么交流会……”沈未打断了他：“我没去。”吴梦晓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些明白地点点头：“毕竟是寒假。”
“我本想问你有没有认识几个女生可以介绍介绍的，现在看来，你似乎是想要在魏梓身上吊死了。”说着，吴梦晓咂了咂嘴，又把一袋小面包放进购物车。
沈未皱了皱眉，说道：“这和魏梓没有什么关系。”
吴梦晓嘿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要赶上魏梓才这么认真学的吗，你当我眼瞎啊，我敢说不只是我，我们班里就有好多人知道。你看那个李翔啊，蒋明啊，童长月啊……”
沈未这时候便又想到了余然然，这一次的摘茶叶不知道她是第几批，一中二中三中向来是联动的，这一次的活动也可以算是加强学生们的交流。上一次是凑巧，没有办法，这一次会遇到什么意外吗……沈未想着，却发现购物车有些推不动了。
“我这车好像卡住了……”沈未看向身前吴梦晓的身影，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
沈未摸了摸鼻子，看着身边静止的事物，叹了一口气，接着很平静地对着空气道：“哦，又来了啊。”
第九十五章 蓝莓味酸奶
吴梦晓手上的大瓶可乐还没有离开他的手掌，可乐瓶里歪斜的汽水在商场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就好像最澄澈的宝石，外面稍显淡黄，中间却完全是棕黑。
可乐瓶内里与外层渐变的颜色让沈未都不禁感叹了一声好漂亮，在这样的场景下，好像连可乐都好看了起来。
沈未敢保证，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可乐在瓶中静止下来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他啧啧称奇，松开了购物车的把手，向一边走去。这一次的时空静止似乎比以往的都要久一点，沈未试图拿起吴梦晓扔下的那一瓶可乐，发现果然如预想中的一样，不能移动一点。
“明明什么都不能动，为什么身上的衣服可以跟着动。”沈未在心里无厘头地想着。
前面有一位母亲，有些吓人地张着嘴巴，嘴里的口水喷了一滴出来，便在那时候时空静止，沈未蹲在了她看着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小孩正开心地笑着，用手拨倒了一排的饮料。
瓶子在空中静止，完全失去了动感，小孩的脸笑得很开心，眼角眯着，嘴巴咧开，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生气。
后方有一个大叔正在将右手食指插进自己的鼻孔中，其他几根手指微微蜷曲，面容也是夸张得有些搞笑，沈未这个时候才发现，要是随机把生活里的某一帧截取出来，那也应该是像现在一样，很是具有搞笑效果的。
沈未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便看到眼前的场景果然如预期一般暗了下去。
在暗下去的瞬间，他又看到了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悬浮着一只苍蝇，翅膀一边高一边低，身子歪斜，绿莹莹的复眼看上去大大的，身子前端粗大，后端圆润。本应该在视线里是只有一个小黑点的样子飞在空中，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消失不见，现在却骤止在这个时空里。
沈未没有发表感想，就看见了眼前的场景亮了起来。
“果然是这次摘茶叶。”沈未心想，硬生生从身前的一个人身体中穿过，他却毫无所觉地跟旁边的人打闹着。
“哎呀你来帮帮我嘛……”一个女生嗲嗲的声音响起来，沈未看了一眼，却皱了皱眉。
“……不要，你自己来……就算你是女生，也不能随便动用劳动力不是。”一个男生笑道，身上黑白的校服显得有些刺眼。沈未深深锁起了眉头，走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女生身前，看向她的胸口处。
沈未当然不是想用这个能力耍流氓，而是他发现这样的场景发生的地点似乎有了些错漏。
之间那个女生的长发从身后带过来，似乎只是为了行动方便而扎了一个简单的辫子，行动中头发动了动，露出了印在校服左边的校徽。
上面的几个字亮得沈未有些晃了晃神。
女生走向沈未，接着穿过了他的身子，来到那个男生身边，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同时嘴里还恳求着：“我快完不成任务了啦，你就帮帮我……”
这些是一中的学生，这里也是一中的采茶区。
沈未没有去管她有多么嗲里嗲气，只是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周围。
他身处茶田的半山腰，上面还有很高的距离才到山顶，下面也有很长一段距离才到山脚，不上不下，海拔不算很高，地势也相当平缓，他的目光在搜索了一阵以后，便锁定了一个方向。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吴梦晓的声音响起来，他喊道：“沈未也有零食，你们别光抢我的！”
沈未松开了眉头，笑了笑：“还好叫你带泡面了，不然你可真的什么都吃不到了。”说着便慢悠悠地向着那边走去。
沈未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少时间可以停留，不过他是不急，因为这一次他并没有什么要改变的事情，所以很悠闲地，想试试看这一次可不可以就这么走到自己学校的区域。
然而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路过了一中采茶区边缘的两个学生身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站定下来。
“孙一鸣刚才把余然然叫过去干嘛……就给一袋酸奶？”
“嘿嘿……不知道了吧，孙一鸣说要在这一次成功牵手余然然，酸奶只是前奏，孙一鸣打听过了，余然然喜欢蓝莓味的酸奶，也算是给自己打打气。”
“啧啧啧，大胆起来了。”
“可不是吗，前几次约余然然，余然然都拒绝了，上个星期本来以为不可能再约到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约余然然很难吗，好像余然然也经常出去玩的吧……”
沈未呼了几口气，听着他们的低声讨论声，大概他们都没想到会有人听到：“余然然从来不和男生单独出去……你先想想上个星期算什么。”
沈未听到这里，突然生出了转身就走的想法，心中一阵撕裂的疼痛感传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根被烧红的铁棒狠狠地插进了沈未的胸口，再猛地搅几下，里面便鲜血淋漓又充满了腥味。
单独出去玩……
听到这样的话，沈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始终没有吐出去。即便现在他并没有处于真正的时空里，听到他们说余然然已经和那个男生单独出去玩过了，他也觉得有些始料不及，脑海开始混乱起来，余然然、男生、单独出去……这些词汇在脑海里打转，沈未退了一小步。
就算自己做什么，会有成效吗？
他咬了咬牙，微微站定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走掉。
“那现在他们两个在哪儿？”最开始发问的那个人问道，很随意地从边上扯下一截，也不管是不是茶叶，就连着枝条一起扯了下来，见状，他咂了咂嘴，扔掉那一小节枝条，“下山了吧。”
“废话，孙一鸣说要给余然然一个最浪漫的表白，就在下面的湖边上……”
沈未还没有听到下面的内容，场景便渐渐又暗了下来。
“不要……”沈未微微张了嘴巴，“听完这一段就好……”
“再给一分钟就好……别这么快……”
沈未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的手臂，不想让这个场景暗下来，然而只是徒然，手穿过了他们的身子，沈未打了个踉跄，场景便完全暗了下来。
……
等场景再次亮起的时候，沈未耳边还是响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他却有些发愣。
“……你当我眼瞎啊，我敢说不只是我，我们班里就有好多人知道。你看那个李翔啊，蒋明啊，童长月啊，还有那个赵无眠，他们肯定知道的。”
苍蝇嗡嗡的声音响在沈未耳边，他看到那个小黑点冲着自己这边飞过来，头本能般地向旁边一躲，便躲过了苍蝇的冲撞。
旁边一排饮料倒地的声音响起，那个母亲有些责怪地说道：“把东西全部摆回去，不然妈妈要生气了！”
沈未转过头，看到身后的那个大叔已经将手指从鼻子里拿了出来，不再是那么可笑的样子。他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
吴梦晓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沈未打了个激灵，马上回答道：“没怎么。”说着，他便微微低下了头，假借整理购物车里的东西，遮住了自己的眉眼。
吴梦晓笑道：“这下你可没办法反驳了吧，你就乖乖承认吧，你喜欢魏梓……”
沈未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眼神还是有些直愣愣的，然而却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吴梦晓见到沈未不回答，也不继续说其他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去付账，感觉我也买了不少了，等到时候可能拿不下了……”
沈未哦了一声，跟了上去，然而在经过一个货架的时候，脚步一顿，却下意识地，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从上面拿下了一袋蓝莓味的酸奶。
第九十六章 旅途的开始
有些人生来便如惊鸿，在一个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隔着十年的时光，纵然早已经被埋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被剥开心脏的壳以后，却会猛然间痛不欲生。
沈未还记得当初和余然然刚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以为这是人生里最幸运的阶段，以为自己的一生，大概会和这个女孩子走完，而自己也将陪伴着她，从青丝走到白发，从清晨走到夕阳落山。
以为自己可以陪着她翻阅图书馆里最无聊的书，以为自己可以每天早起只为了帮她买一份早餐，以为自己捉弄她可以只为了看她嗔、看她笑……沈未的所有以为，其中都没有以为他们会半途分手。
所以这重生究竟是为了改变什么，余然然？
沈未坐在大巴上，看着窗外慢慢掠过的风景，身边是吴梦晓背着一个大包低着头玩游戏机，游戏机里传来的音乐声很欢快跳脱，沈未的心思却始终沉不下来。
余然然喜欢蓝莓味酸奶，喜欢红豆面包，喜欢速溶咖啡，喜欢臭豆腐……她喜欢猫，不喜欢狗，但是对猫毛过敏……
沈未靠在车窗上，眼神随着窗外的一个个建筑，一道道路上的白线移动，突然想到，其实如果孙一鸣和余然然真的合得来的话，那他们到后来就不会真的分手吧，这样余然然也不可能考到自己那个垃圾学校，当然也不可能认识自己。
喇叭声响起，大巴一个急刹车，便将沈未的心神瞬间唤醒，全车人骂骂咧咧，车子又缓缓发动，平缓地向前开，然而沈未在刚才的一打岔中却又无法将心思放到余然然身上了。
“诶，沈未。”吴梦晓喊了一声，沈未看向他，他却递给自己手上的游戏机，“帮我过一下这关，太难了。”
“你都过不了，我怎么过得了。”沈未苦笑，吴梦晓常年玩游戏机，可以算是老手了，他却是已经好多年不玩游戏机，等到大学时候，游戏机已经成了当初的回忆，更是没有碰过，这怎么可能玩得来。
但沈未还是接过了吴梦晓递过来的游戏机，胡乱操作了一通，没过多久就显示了GameOver字样。
“死了。”沈未递回去，吴梦晓刚打开一包薯片，手里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你这也太菜了吧，我薯片都还没开始吃呢。”
沈未笑笑，靠在了座椅上，大巴一个拐弯，车里的人便又抱怨起来。
吴梦晓刚把薯片塞进嘴巴里，旁边的一个男生便朝他笑了笑，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干嘛啊……”那男生也没怎么说，就是看着他手里的薯片，随意地说了一句：“没干嘛。”吴梦晓本来听到他的话，是真的挺放心的，但是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对了。
“这是我自己买的……你要吃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出了手里的薯片，将开口朝着他的方向。
男生说道：“这怎么好意思……你还玩游戏机啊。”说着，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他的薯片那里抓了一把，吴梦晓瞬间感觉自己手上的重量轻了好多。
“你抓得也太多了！”吴梦晓憋了一会儿以后说道，轻轻抱怨了一句。
旁边的人看到吴梦晓手上的东西，再看看那个男生手里的薯片，也都趁着这个机会嚷嚷：“吴梦晓你买了薯片啊。”
“分我一点，就一点。”
“也给我点，不介意吧。”
“吴梦晓你还带了游戏机啊……薯片给我点。”
“你准备这么充分？我们都没什么准备啊……来点，来点。”
没过多久，吴梦晓手上的薯片便只剩下了一点碎渣。吴梦晓目瞪口呆，对着他们说道：“你们都是禽兽啊，这包薯片我都还没吃多少呢。”说着便看向了沈未，沈未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泡面是不能一下子分掉的东西，你放好一点吧。”
吴梦晓连忙拉上了大包的拉链，将最后的那点碎渣递给沈未：“你要么？”
沈未摸了摸鼻子：“你自己吃吧，还有，等会儿在山上的时候你好自为之，被发现包里还有这么多零食，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听到这话，吴梦晓吞了吞口水，将薯片碎渣全部倒进了嘴里，把包放到了腿上环抱起来，有些含糊地说道：“他们敢抢我就跟他们拼了。”
沈未笑笑，没有说什么。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巴便到达了目的地，在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学生们下车以后，老师们便领着沈未他们，都被当地的负责人迎接了进去。这里也有一个个小房子，全当沈未他们在这里的临时教室，在这里当然也是要上课的，不是教以往的东西，而是教他们如何采茶叶，如何做一些其他的活。
这里的实践活动自然不止摘茶叶，到了晚上，还有包饺子，后面几天还要学编竹篮……沈未的记忆倒是很清晰，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整天读书的学生们而言，其实已经算是一直在玩耍了，学也有好好学。
不只是学校与学校之间，班级与班级之间其实也是要竞赛的，现在来的班级总共有八个，算是第一批，他们八个班级最终的实践活动也要经过评选，最后选出一个优秀班级进行评奖。这是学校内部的比赛，也是学校内部的奖励，对外当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沈未对于这些竞赛没有多少兴趣，这毕竟都是高中生的东西，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荣誉，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任务，但沈未不那么想，有时候回过头来看这些东西，未必会觉得有多重要。
以后有很多东西，沈未都在当时觉得是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再想想的时候，就会想，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安顿了下来，带学生们也看过了宿舍以后，这一天便算是真的结束了。外面天色渐渐晚了，沈未和其他五个人住在一间宿舍里，倒不是很拥挤，上下铺很分明，吴梦晓本来不是这一间宿舍里的，却主动要求分配到这里，毕竟和自己的朋友在一间宿舍，算是比较安心的事情。
沈未想想，或者吴梦晓是想着分零食的时候，自己可以少拿一点，不然其他人拿，可能甚至都不会给吴梦晓留下什么。
晚上洗漱好了，沈未就躺在了床上，便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明天采茶叶的时候会发生的事情，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还是处于迷茫的状态。
在电灯开关边上的那个男生问了一句：“我关灯了，都没意见吧。”
房间里的人都应了一声，关了灯以后，吴梦晓倒是问道：“老师会来查吗？”
吴梦晓旁边的那个男生叫武庄，答了一声：“会的，车上的时候老师不是说了吗，你没听？”
“说什么了，我那时候好像在玩游戏机吧。”
“老师说的是：为了避免同学们第二天能够有精力学习更多的实践知识，请务必在前一天晚上休息好。为了……为了……为了啥来着。”说到一半，武庄便有些卡壳。
“后面没有为了什么，是说要保证大家的睡眠时间，老师会来查房。”
“啧，查房……这话说的。”
众人便笑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地开始聊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夜话
沈未没有搭话，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窗户那一边外靠山，虫叫声还是有，在春天的季节里显得有些躁鸣。采茶的事情要到第三天，现在只不过是第一天，也就是说，后天才会发生沈未不想见到的那件事，现在的他，满脑子便剩下了余然然过往的一些事情。
余然然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女生，不像很多人那么复杂，她大多时候都有些单细胞的感觉，有什么感觉便说什么感觉，如果是孙一鸣的话，她有好感，便不会排斥和他在一起。
沈未不知道孙一鸣当初是什么时候和余然然在一起的，追了多久，最后是怎样在一起的……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和余然然相处，只觉得这些事是需要被避开的事情，所以两人没有就这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过，现在想来，沈未果然还是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的话，何至于现在这样被动。
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目前知道的东西就是孙一鸣即将在山脚下的湖边对余然然告白，结果会怎么样，沈未也不清楚，具体地点在哪里，沈未也不知道，毕竟湖这么大，沈未也没有办法准确到那个份上。
想到这里，沈未翻了个身，觉得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办了。
轻轻叹一口气，便听到了宿舍里的几个人轻轻叫道：“沈未。”
沈未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响，便遭到了他们的劝告：“小声点，现在老师估计快要来查房了。”
“嗯，怎么了？”
“我们刚才讲到班里的女生哪个最好看，你听见没有……”
“哦没有听，刚才我都快睡着了。”沈未随口扯了一句谎话，便问道，“怎么，你们说了谁？”
“嘿嘿，这个得你先说啊，毕竟我们都觉得你有发言权。”
沈未倒是愣住了，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想，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我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吧。”
武庄拍了下旁边的姜长东，示意让他说话。姜长东顿了顿，咳嗽了一下，算清清嗓子，却被大家齐声讨伐：“你他娘的轻点，不怕老师来啊。”
“这有什么，老师也就说说，真的来也太过分了，现在我们可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学校，这里还要管什么。”随口抱怨了一句，便切入了正题，“沈未你和……咳咳，魏梓这位同桌关系如何。”
沈未苦笑了一下，把头探下去，问道：“你们在讨论魏梓？”
姜长东啧了一声，说道：“请沈未同学不要转移话题。”
沈未侧躺在木板床上，想了一会儿以后说道：“魏梓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要讨论班里那个女生最好看这种话题，我就选她了。”
于是房间里便响起了起哄声，还有吴梦晓低声的得意话语：“看看看，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就说他肯定是选魏梓的，你们还不信，非得让他自己说。”
武庄嘿嘿了两声：“你说算不得数，让沈未自己说我们才可以继续问下面的问题。”
沈未愣了一下，问道：“还有下面一个问题？这可跟刚才说好的不一样，你们得寸进尺了啊。”
“得什么寸进什么尺，现在可是拷问时间。”旁边的那个男生说道。
沈未隐隐觉得又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过了一阵以后，他们听着门外的声音，确认没有老师走过的声音以后，说道：“你和魏梓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沈未坐起身来，听着旁边的同样是上铺的同学的笑声，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平静地说道：“我和魏梓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敢保证，这比你们想的都要正常且纯洁，你们认为的东西，我和魏梓可能都不是那么想的。”
“看看，我也说了吧，沈未没有和魏梓在一起，你们可以打算打算了……”吴梦晓在下铺坏笑着，“沈未你可别说我不仗义，刚才我们选出来的女生三个人投了常袖一票，剩下的是魏梓，你也说魏梓，这么看来，你是有两个情敌——当然，这仅仅是在这里的五个人之中。”
魏梓原来这么有人气的吗？沈未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在记忆里面似乎对于魏梓的记忆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少数的一些印象，没有那么张扬与锋芒毕露，现在看来，好像在男生里面，魏梓的人气也没有比常袖低多少。
“都说了我对魏梓没有那种想法，魏梓是我的朋友，吴梦晓你别瞎带节奏。”沈未想了一下，觉得吴梦晓应该就是挑起这次夜话的主要元凶，于是轻声说道，但由于音量实在大不起来，便显得有些威势不足。
吴梦晓笑了一声，便说道：“其实刚才我们这里有人说谎了，他以为他说的就很像真的，但其实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他心里觉得另外一个女生其实是最好看的。”
这下连沈未都有些好奇起来了，一一看过在这里的几个人，便想听听吴梦晓怎么说。
吴梦晓哈了一声，声音略有些大声，却因为足够勾起他们的兴趣，倒是没有人有怪吴梦晓的意思。
“姜长东……你说是吧。”吴梦晓的声音有些调笑的意味，姜长东一惊，便喊了一声：“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吴梦晓刚想将事实讲出来，就被打断了，但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姜长东其实你……”
“咳咳！”
“咳咳！”
“咳咳！”
连着几声咳嗽声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竟然显出一点节奏感来，但最开始的那一声其实不是他们发出的提示声，而是站在门口的那个老师的声音。
“吴梦晓，姜长东……还有谁来着，你们都起来。”老师眯着眼睛看着黑暗里的人影，隐约还能看见他们的坐姿，靠在墙上，两个人还面对着面，刚才的声音便是从其中一个人那里发出来的。
“老……老师……”吴梦晓有些结巴，看着老师走过来开起了灯，房间里的亮光便瞬间刺得吴梦晓他们有些睁不开眼睛，沈未睡在上铺便更加受不了这样的光，微微眯起了眼睛，坐起身子，看向站在床铺边上的那个老师。
“一百个俯卧撑……做累了再睡觉，自己数着。”老师皱了皱眉，便这么说道。
吴梦晓和姜长东对视一眼，便乖乖地趴到了床上做了起来。
“还有你们几个，以为我在门外都没听见吗，也都做五十个，别偷懒。”
沈未等人便都有些无奈，互相看了一眼，叹一口气，手臂便将身子撑了起来。
第二天姜长东和吴梦晓起来的时候，都有些疲惫，互相看了好几眼。
“是你的错。”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九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一鸣，干嘛呢。”身后有个同学揽住了孙一鸣的肩膀，眼睛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个跳脱女生的身影，青丝如瀑，散在阳光下，很青涩和耀眼。
余然然在孙一鸣的身前走着，和旁边的同学似乎说了一些欢快的话题，便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声音不算很好听，却是孙一鸣真正喜欢的那种类型。自然而然地，孙一鸣想到了自己和余然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是在学校的人工湖边上，余然然从孙一鸣的身边经过，他便被吓了一跳，一个踩空掉进了水里。孙一鸣当然是会游泳的，小时候还得过村里举办的游泳比赛的亚军，但是孙一鸣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余然然就跟着跳了进来。
在孙一鸣的记忆里，那就是一副天使下凡尘的样子，从空中高高跃起，什么准备也没有，就只是丢下了手中的包，跟着跳了进来。
结果就是两个人浑身湿透地站在人工湖底，活像两只旱鸭子一般，有些愕然地对望。
“这湖这么浅啊。”
“这……毕竟是学校的人工湖。”
别说孙一鸣会游泳，就算不会，在这湖里恐怕也淹不死，因为他掉下来的地方并不是湖中心，湖中心倒可能有两三米的深度，距离近一点的湖岸边就只有一米不到，刚刚好落到腰身处的水深。当天就是开学典礼，其他人参加开学典礼，孙一鸣和余然然就只好缺席了当天的开学典礼。
报道已经报道了，该走的流程已经走好，孙一鸣在那以后便想着，估计整个学校里因为意外没有办法参加开学典礼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吧。
有时候最开始的印象总是会深深地刻在脑海之中，就算并不是很美好，也会被当事人的主观意愿脑补成一种近乎奇迹的缘分。孙一鸣就是这样，在那以后他和别人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带上一点主观色彩。
“其实这就是缘分，我们两个那时候都还不认识，结果到头来发现是同班……这还不是缘分吗？”孙一鸣对别人说起的时候，就是以这样得意的状态说的，满是骄傲，明明是很狼狈的一件事，却被他说成了是因为上天开的一个小玩笑，最终使得两个人得以结识。
对余然然来说不是这样，她不过是看到了那个男生被自己吓一跳的样子，接着便掉进了水里，溅起一蓬水花，便下意识地扔掉了包跳进水里。这不是什么缘分之类的东西，对她来说那一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还导致自己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融不进班级之中。
这是很小的一件事，余然然对孙一鸣的印象也当然没有那么美好——一个呆呆愣愣的男生，很普通，和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可以区分开来的地方。成绩还算好，堪堪在年级前一百的边缘线徘徊的样子。
余然然自然不知道孙一鸣是为了她才努力学习的，在他看来，如果自己要求得余然然的芳心的话，最起码成绩要跟得上这个女生，被女生甩出十几条街还想谈什么未来，孙一鸣觉得除非是在漫画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抱着这样的想法，孙一鸣花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回到家里熬夜做题、写试卷、背单词，这些都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东西，最终的结果当然是不出所料的。每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以后，孙一鸣变成了很多老师口中进步最快的学生，都说他有天赋，肯努力。这时候孙一鸣其实只要余然然可以惊讶地看自己一眼，便已经是很满足的一件事了。
余然然知不知道他的追求，孙一鸣暂时还不清楚，自己表现得并不是那么隐晦，却也不那么明显，这还是不可知的东西。
所以孙一鸣才觉得这一次一定就是个机会了——像余然然这样的女生，不可能没人喜欢，就他知道的，一班的朱家明，六班的陈浩杰，自己班里的张程辉……他们比不上自己的大概只有成绩，他们可以等，孙一鸣却觉得再等下去，恐怕他们都会行动了。
回过神来，孙一鸣便撇下了身边的那个同学，走到了余然然身边，接着有些赧然地开口说道：“然然，我这里有酸奶你要喝吗？”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然然。”
“这不是习惯了吗……”
孙一鸣一边笑着，一边想，假如回到当初的场景的话，余然然是不是也能更加动心一点？
想到这样的东西，他便微微抿起了嘴，对着余然然笑了一下。
……
另一边，沈未他们随着队伍走，走到茶田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们今天并不是已经可以采茶了，而是得学上一整天的采茶技巧，包括哪些是质量上乘的茶叶，哪些是饱满的茶青……这些都是要学的，沈未虽然以前便已经学过，现在再看，却完全不记得了。
沈未沉思着，问旁边的吴梦晓道：“这一边有没有什么湖之类的东西，那个山脚下。”
“什么山脚下。”
“就是茶田的山脚，那里有湖吗？”
吴梦晓咂巴了一下，说道：“兄弟我虽然厉害，但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有没有湖什么的，我怎么知道，怎么，你是有什么事要干吗？”说着，吴梦晓的眼神便变得猥琐起来，“其实很多事不用找这么有情调的地方的……凑合算了。”
沈未笑道：“你怎么这么容易想歪，我就是想看看风景，等明天采茶的时候偷一下懒什么的。”
“采茶不是挺好玩的吗……那你明天的任务怎么办？”
沈未他们采茶当然不是说没有要求，相反，每个人的采茶重量都有一个底线的，把那些枝叶之类的东西挑出来，净含量有一个标准，这是他们实践活动的目标，每个人在这以后还要写一份实践感想。
“我也不是说到时候一定缺席，这也说不定，不过到时候如果我不在的话，就让你帮我啦。”沈未很放松地拍了拍吴梦晓的肩膀，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吴梦晓在事后还长久回味着采茶的经历，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吴梦晓拍拍胸口，认真地说道：“到时候就包在我身上了，嘿……那到时候那什么感想，你看看是不是……”吴梦晓挑了挑眉，“总不能让我白干吧。”
沈未应道：“这个没有问题，我只是想下山玩一下而已，其实可能也不用这么久，说不定我觉得山下无聊，一半的时候就回来也说不准。”给自己稍微保了个底，沈未便轻轻地揭过了这件事。
又走了一段路，大家才看到了一幢很像是学校一样的建筑，只不过实在是有些破旧。
前面带路的老师听了负责人的介绍以后说道：“这里是往年腾出来给我们上课的地方，今天我们就要在这里学怎么采茶……这些明天就要用的到，不要到时候没有达标，这样很不好看的，都注意点了……”
前几年也是有这样的实践活动，每一届高一都会有，想来也是，总不可能只有沈未他们来这里学习实践知识，每年的这个时候，沈未这些学生其实已经相当于给茶农们增加了不少劳动力，也算减少了一笔成本开支。
这对于学校和茶农而言，都是互惠互利的事，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这个活动传统才会保留下来。
沈未在心里度量着，却听到身边的吴梦晓嘿了一声，便拍拍自己的肩膀：“兄弟……”
沈未看向他，却见到他的目光越过那一整幢建筑，远远地把目光投过去。
“那里真的有湖啊，好大一片湖。”
第九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中）
茶田的所在的山海拔有一千多米，但地势并不很崎岖，与之相反，显得有些平缓，茶田的分布也井然有序，从底下向上看去，能看到在半山腰四百多米左右的地方，那里绿油油的有一片茶田，中间几条痕迹将茶田一道道分割开来，形成一块块对称分布的区域。
沈未坐在这一件教室的窗户边上，身边不是魏梓，而是吴梦晓，其他人也都按照自己喜欢的座位坐着，少数几个没有桌子的，就干脆是拉了一条椅子坐在边上，整个教室的布局显得比较散乱。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老师真的会这么严厉地要求他们如何如何，所以大家大多都挺放松的，过了不久，外面李慧芳领进来一个中年模样的人，脸黑黑的，仔细一看，还能看到他手上厚厚的老茧，连这也都有些发黄。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刘老师，今天就由他来给大家上课。”
“老师就不用了……我也就是个有点文化的茶农，在这里种茶采茶已经二十多年，年轻的时候就从外面回来种茶，经验是可以教你们，大家就都不用叫我老师了。”刘老师憨厚地笑了一声，嘴里说出的话也是很谦虚。班里的学生当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都齐声叫了一声刘老师——在学校叫惯了老师，现在面对来给他们上课的人，又不可能真的改口。
刘老师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伸手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一个篮子，对在边上的学生说道：“帮我把这些每个人发一份吧，等会儿还是要举例举一下，不然你们可能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说着，便把篮子递了出去，再微微环视了一下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在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这边，却有一个坐在窗边的男生看上去是在发呆的样子，于是他便对着那个男生问道：“那位同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即便教室还是很喧闹，很不安宁的样子，沈未还是回过了神来，应道：“哦，没有。”
“没有就好，等会儿要好好听一下，不然可能明天不会采茶，这是很麻烦的。”刘老师很温和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挺有这个年代种茶的茶农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带一点方言，想必前几年也是这个刘老师来给来自三中的某个班的学生上的课，在沈未的记忆里，这个刘老师据说也是他那个时代的大学生。
然而沈未刚才发呆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想到了刘老师的什么事情，而是看向窗外的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片湖。
四周也算是有小树林环绕着，却没有那么密那么深，所以可以很轻易地看到那一片湖，并不清澈，却很大。从沈未这边看来，这一幢楼和湖之间的距离还是有的，大概一公里左右的样子。这一幢楼的地势微微高于远处，所以也带有了一点俯视。
也正是因为俯视的原因，湖的阔大才显得有些惊人，沈未远远地看，想到了孙一鸣明天即将在这里和余然然表白。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很清楚的是，自己是想要去阻止的。
所以沈未在想着，看来还得提前去看看那一片湖。
他毕竟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自己就算知道了未来的一些片段，还是要披甲上阵，用仅知的一点东西拼杀出一条路来。
到了下午，有了不少自由活动的时间，也不是上课，时间没有安排得那么满，便空出了很多时间出来给他们到四周参观，甚至还有不少是由老师带着他们在这边走走的。老师也是三年一循环地来这边，和一般的读书相比，还算是度假了。
沈未便到湖的那一边看了看，没有叫上吴梦晓等人，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考察，不然的话吴梦晓说不定会大嘴巴说点什么。
沈未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是特殊的，也想不到孙一鸣会怎么做，但是还是有一个好消息。
似乎从他们采茶的地方看下来，应该是能看见这一片湖的，地势高，几乎可以把一整片湖尽收眼底，沈未在看到未来的片段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现在却有些明了了。
再找一找，沈未便找到了一个算是视野开阔的地方，也差不多能将整片湖的风景看到，没有采茶点这么高，赶到那里也不过四百多米的路程，沈未算了算，从孙一鸣把余然然叫到湖边，自己看到再赶过去，应该是来得及。
沈未站在那个地方发了好久的呆，心思有些沉淀了下来。
一切都在明天。
……
……
第二天孙一鸣起来的时候黑眼圈有些现了出来，同个宿舍的人问道：“一鸣你没事吧，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孙一鸣拿清水拍了拍自己的面孔，稍稍有些清醒且冷静下来，回道：“没事，昨晚想得太多了。”
“余然然？”
“嗯。”
孙一鸣喜欢余然然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其实都清楚，只是没有点破，孙一鸣倒是很坦然，前天晚上就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或许是想要得到一点心理上的鼓励，又或许是想要逼自己不要临阵脱逃。
“我只能说加油吧……毕竟余然然到现在也没有允许你叫她然然，挺悬的。”
孙一鸣定了定神，笑了一下：“试试又不犯法，我孙一鸣也不是试不起，大不了被拒绝继续追，这也不是多惨的事，没什么分别的。”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来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老师已经提前分配了区域，他们昨天也都知道了，都明白第二天是要来这里集合的，而孙一鸣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余然然的方向，心脏开始缓缓加速了起来。
能不能成功，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底，只是想着，如果不试一次，他一定会后悔。
……
另一边，沈未站在吴梦晓的旁边，吴梦晓背着一个书包，里面装满了吃的，这一趟出来他备足了干粮，毕竟一整天都是要待在山上的，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郊游了。
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个袋子，里面的容量足够装很多茶叶，沈未的手上也有一个袋子，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吴梦晓一边按照昨天老师教的内容摘茶叶，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偷懒了，还要下山吗？”
沈未看着周围的同学都散了开来，一个个都去摘茶叶了，他便说道：“等一会儿吧，现在走有点显眼，可能会被发现。”说着，便也跟着他们的动作开始摘起茶叶来。
山间的阳光有些暖暖的，茶叶丛青绿的颜色衬着这样的阳光，似乎都鲜活起来。尖端一小块地方的颜色很浅，在这样的一片翠中，便好似宝石中央的精华一般。在这样的场景下，远远的人声也好像变得浅淡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未的袋子里也都装了一小半的茶叶了，吴梦晓便停下了动作。
“诶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啊，感觉有点饿了。”
“你早饭……”沈未刚想问你早饭没吃吗，便反应了过来，重复问了一句，“你想吃东西了，确定吗？”
吴梦晓有些奇怪地看向沈未，似乎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反正吃的这么多，我也不怕一下子吃完……你要吗，我看你的包都没有背来。”
沈未深呼吸一口，便将手里的小袋子递给了吴梦晓，认真说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阳光从沈未的背后照过来，风轻轻扬起沈未外套的衣角，这样的背影便似乎有了些洒脱的味道。
“你去山下到底干嘛？”吴梦晓看着沈未的背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由得问出了声来。
沈未的脚步一顿，身子都没有转过来，轻声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去见一个我想见的人。”说着，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了茶田的掩映之中，若隐若现地向着山下去了。
第一百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孙一鸣举着一袋酸奶，冲着余然然喊道：“然然，要喝吗？”
这么喊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余然然此时也正在问旁边的朋友有没有水，出门有些匆忙，现在倒是挺渴的了。孙一鸣这么一喊，余然然便走了过去：“酸奶会越喝越渴的吧……”虽然这么说着，余然然还是接过了孙一鸣手上递过来的酸奶，随口说了一句谢谢。
孙一鸣拱在了余然然的身侧，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邀请的话来。
余然然倒是注意到了孙一鸣异常的脸色，便拍了一下孙一鸣的肩膀，稍稍向后退了一小步，说道：“怎么了你，很奇怪哦。”便稍微打量了一下孙一鸣，“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啊，睡得……还行吧。”孙一鸣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辗转反侧的时辰，余然然站在自己身边，都快要将那一袋酸奶喝尽了，自己还没能够说出想要的话来。
远处，余然然的朋友喊了一声，似乎是帮余然然拿茶叶袋有些麻烦：“然然，好了没啊。”
“快了。”余然然这么轻声喊了一下，便转过头来看向孙一鸣，“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孙一鸣挠了挠脑袋，看了看余然然的朋友，便深呼吸了一口，拦住余然然：“能和我下去走走吗？”
“不能。”余然然下意识地回答道，然而反应过来的时候，拿着酸奶的手也有了些僵硬，“怎么了，为什么要和你下去……我们茶叶还没摘好吧。”
孙一鸣似乎是没有想到余然然会这样简单干脆，干净利落地拒绝自己，所以这个时候也有了点手足无措，不过还是稍稍强自镇定了下来，眼睛看先别处，远方的场景便是几个同学在低头找着茶叶，偶尔有找到的，便很开心地欢呼一声，伸手采摘。
“这个……有点事情。”孙一鸣还是没有在这里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没有问余然然喜欢自己吗，而是有些含糊地说道，“总之你和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余然然皱了皱眉，歪着脑袋想了想，看看孙一鸣的表情，也有了些什么判断，于是喝完酸奶的最后一口，将奶全部挤进了自己的嘴巴，吞咽下去：“好。”说着便率先向山下走去。
孙一鸣愣了一下，便马上露出了笑容，跟了上去。
余然然这个时候其实是很紧张的，因为看到孙一鸣的这些表现，又有来自他平时的一些态度的影响，便很容易猜到点什么。她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那些传闻，说孙一鸣喜欢自己……别人也有，只不过表现得最明显的，应该只有孙一鸣了。
在来这里之前，她也没有怎么在意和孙一鸣之间的距离或者关系，都是以和普通朋友那样的相处方式相处的，然而一些过分亲昵的举动或者行为，不仅仅是自己规避了，连孙一鸣对自己，她也尽量避开。毕竟不是真正关系好到可以无视性别的朋友，所以余然然有时候甚至会对孙一鸣的那些举动生气。
她还记得有一次孙一鸣想要揽住自己肩膀的时候，自己是把他的手狠狠打开的，那时候确实有生气，然而看看孙一鸣有些愕然和无辜的脸，便又心软下来。她无时无刻不像一只刺猬一样，身上披着长满了尖刺的甲胄，过分靠近，便将全身蜷缩起来，躲进坚壳，发出极为猛烈的信号，告诉别人，不要靠近自己。
余然然那时候不知道这算是自己的过激反应还是其他什么，然而在气氛的微凝之中，最终依旧选择了顾及气氛。她也是个很简单很普通的女生，即便自己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也还是稍稍道歉了一下。
可是现在孙一鸣的行为该怎么说？
余然然其实也看到了很多对互有好感的男女生在这次活动里慢慢地，小心翼翼又心安理得地互相靠近。她还笑过这些同学，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低着头，没有问什么，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气氛开始变得暧昧起来，孙一鸣向着她这边靠了靠，余然然便似乎被吓到一样，躲了开来。
孙一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什么都不说，心中已经明白余然然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我们去下面的湖那里看看。”为了避免尴尬，孙一鸣打破了这片沉默，“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人工湖边上吧，你还记得吗？”
余然然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了些不舒服的感觉，这个时候孙一鸣的话很明显地昭示了什么，她的心跳也不禁开始加速起来。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不安。
只不过嗯了一声以后，余然然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这个话题便被断了下来，孙一鸣看着逐渐接近的目的地，自己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身边的景色渐渐由翠绿的茶田，开始渐变为裸露的山岩，地势走向更加平缓的阶段，山路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不过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平地上。
“你去过那边的湖吗？”
“呃……没有。”
“去那边看看吧，我也是第一次。”
余然然被迫应答着，内心的不安却渐渐变得有些强烈起来，于是她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样逃掉不太好。有什么事的话，以后再说吧。”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发抖，却相当轻微，似乎是在努力镇定下来。
孙一鸣微微张了张眼睛，看了一眼余然然，轻声说道：“没事的，很快，那边也不远。”
这么说着，又走了一会儿，便走进了树林，终于到了湖边上。
“那你要说的事是什么，快点说完……我们早点回去吧，离开太久不是很好。”余然然认真地说道，看着孙一鸣的侧脸，发现上面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坚定和平静。
“然然……帮我拿一下外套。”孙一鸣面色平静，心脏却前所未有地分泌了肾上腺激素出来，渐渐逸散到全身，手脚也有了点僵硬，步子却一步一步地向着湖边走去。
余然然有些愕然，看着他僵硬的步伐，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孙一鸣不答话，站在湖边，深呼吸了一口，便猛地一发力，跃了下去。
后面的余然然根本来不及阻止，便拿着孙一鸣的外套傻傻地站着，看到他跳了下去，才惊呼一声：“你疯了！”
下面的孙一鸣扎进水里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刺骨的一阵冰凉传遍了全身，从头传到脚底，让自己的肌肉都有些开始收缩起来。不过马上，孙一鸣便调整好了状态，落水以后一个腾身，便将头露出了水面。
他抹了一把脸，大口呼吸着，睁开眼睛对着余然然笑道：“余然然，你听我说。”
余然然的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被孙一鸣这样的状态吓到了，不过还是马上喊道：“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等会儿出事了怎么办……”
“余然然！”孙一鸣打断了余然然的话，眼神直直地地看着余然然，喊道，“我喜欢你！”
……
沈未没有办法在一开始就躲藏到那个小山丘，没有办法能很早地脱离群体，所以当他狂奔下山，来到距离湖边最近的那个山坡的时候，便看到了余然然低着头和孙一鸣走进了树林，到了湖边上。
“来得及吧。”
这么想着，没有犹豫，沈未便向着那边跑去，四百多米的距离，一路狂奔，即便是沈未，也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干燥的感觉停留在了喉咙正中央，不过还好的是，沈未似乎是赶到了，也恰好看到了孙一鸣跳进湖里的场景。
这……什么情况？
沈未站在余然然的身后不远处，跟着她有些愕然地张开了嘴巴，还没喘过气来，便听到了落水的孙一鸣喊道：“余然然！我喜欢你！”
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发生在眼前，却完全来不及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目瞪口呆。即便先前已经有了很好的心理预期，却也不能做出完美的应对。
余然然便是这样，即便已经知道孙一鸣大概要说什么，也猜不到他会跳进水里，即便看到了他跳进水里，也反应不过来他就这么说出了口。余然然微张嘴巴，看了看手上的孙一鸣的外套，又看了看湖里的孙一鸣，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可是我不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这是余然然想要说的，然而后面的啊字还没有说出口，却被一个人打断了。
“等等。”沈未这么打断，自己却也愣在了当场，喘着气，有些呆愣。
余然然没有同意？
余然然再次有些愕然地转过了头，今天发生的事情总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么想着，转过来，便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男生，长相干净，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松松的，搭配他看起来像是跑过似的的喘气，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了点狼狈。
“你是……”
后面的话在湖里的孙一鸣却听不清了，此刻他的脑袋只剩下了空白，手脚开始变得麻木。余然然的话虽然只有一半，但是那个不喜欢，他却很清晰地听到了，正因为听得很清楚，孙一鸣才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般，开始疼痛起来。
余然然……
然而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孙一鸣就突然间被一阵钻心的痛觉惊醒，从小腿处开始疼痛，肌肉猛地收缩起来，身子浮在水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抽筋了……”
孙一鸣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脑袋愈发空白，整个人也在水里扑腾了一下。
后面的沈未刚想回答余然然的问题，便越过余然然看到了湖里的孙一鸣。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耍帅能把自己搭上的人。
余然然也马上注意到了这样的场景，心中一惊，便准备跳下去救下孙一鸣，走了两步以后，却被后面的那个不认识的男生拉住了手。
“凭什么我要救你啊……”这么嘟哝了一声，沈未快速地把外套脱了下来，胡乱地塞到了余然然的手中，在她的目瞪口呆之中，跑了几步，在湖边高高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湖中溅起了一蓬水花，在阳光下粼粼闪光，这个时候竟然有了七彩的光映入了岸边余然然的眼中。
这样的时间地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少年……余然然微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你好啊，我的前女友
在我们纵深的时光里，冲动永远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飘荡不定，无踪无迹，像一匹野马，来的时候就在我们的生命中撒丫子狂奔，踏起一阵尘土。
沈未上一次冲动，就到灯光闪耀的舞台上给柯渔撑了伞，在漫天的暴雨中，那一把黑伞开出了盛气凌人的傲绝滋味，即便在后来的两天里手臂都酸疼地不行，心情却像是喝了一口最烈的白酒，生了许多酣畅淋漓的感觉。
再上上次冲动，沈未已经记不得了，这么近距离的东西却没有什么印象，生生地从他的记忆里面撕扯开来，于是他又想到了当初高中毕业大家各奔东西的场景。
公交站台是哪一个沈未没有什么记忆，或许早已拆掉了那个牌子，公交车换了乘车路线，也或许沈未在后来都没有机会再去坐一次那辆公交车，所以渐渐淡忘。然而沈未记得很清晰的便是，自己在那个公交站，看着很多人离开，乘着早些时间来的某几路车，一个个走掉了。
可能是记忆的特殊性，沈未总还记得那么几个身影，短发的男生，头发披散开来的女生，兴高采烈地登上公交车，面容消隐在了车窗之上，变得模糊不清。鼻子上还能闻到某个长发女生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候的发香，还似乎能看到在阳光下被风吹动的头发，自己却记不起那个女生究竟长什么样。
只不过在看着自己的一些好友乘上公交车的时候，他却是站在原地，简单地摆摆手就算作别。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一个借酒消愁的晚上，沈未总会天马行空地想到，如果自己那时候知道那就算最后的作别，是不是会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上前给一个拥抱，也算是隆重一点？
沈未不知道，然而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却渐渐学会了冲动，有别于青春时期的最单纯无暇的冲动，这样的冲动，更像是一种祭奠与怀念。
祭奠青春，怀念的，也是青春。
所以现在的沈未，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便拉住了余然然的手腕。
这一切其实都是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沈未都没有来得及回答什么，余然然也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外套跳进水里救下孙一鸣，沈未就脱下了外套，在湖里溅起了一蓬圆形的，四溅开来的水花。
余然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手里便抓住了沈未胡乱递过来的外套，看着沈未的身影在湖中和孙一鸣的挣扎扭成一团，她似乎还能感受得到自己手腕上传过来的温度。
可能是紧张，不安，余然然在孙一鸣说出那句话之前，手脚就已经开始凉了起来，在又注意到孙一鸣在湖里的异样以后，更是头脑有些空白，手腕便是凉凉的，没有什么热度。而沈未，刚刚狂奔了四百米，手掌的温度和身体其他地方都已经没有什么分别，所以余然然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那种热度。
暖暖的，贴在自己的手腕上，手掌传过来的稳定的热量让余然然的心在那个时刻便有些安定下来。
接着她便看到了沈未跳进水里的场景。
丝毫没有什么干脆利落与潇洒的样子，更不像什么古代剑客侠士，他只是很普通，很快速地落到了水中。余然然并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好看，却在这个时候，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震颤。
沈未当然不知道余然然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有些抱怨，有些不情愿，却反应很快地跳了下去。
然而在水中的时候，沈未却为自己的这种冲动行为感到了一丝后悔。倒不是说就让情敌这么淹死好了这种想法，而是水中的孙一鸣挣扎地太过厉害了，甚至让自己都有点身形不稳的感觉。
沈未的水性并不是很好，差不多会游泳而已，救一个人也是可以做到，只不过孙一鸣现在力气依旧还在，自己甚至都有点无法靠近，加上刚才跑了四百多米，身体也渐渐变得疲惫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孙一鸣的挣扎开始减弱的时候，沈未便抓住了他的手臂，能感觉得到，孙一鸣的身子很软，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似的，如果放倒在地上一定是就这么瘫软下来的场景。
沈未喊了一声，便将孙一鸣托了上去，上面的余然然将外套放在一旁，用了点力便将孙一鸣拖拽了上来。
“咳咳……”
孙一鸣咳嗽着，眼睛却还没有睁开，应该是大脑缺氧造成的现象。
沈未这个时候力气用的差不多了，对着上面的余然然喊道：“喂……拉我一把，上不去了。”
余然然没有理会沈未的那个“喂”有多么没礼貌，而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将沈未拉了上来。
不同于刚才沈未手掌的热度，现在的温度有些冰凉，沈未身上还滴落着水，浑身湿透地站在了余然然的身前。余然然看着这样的场景，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便惊呼了一声。
“啊……”
沈未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孙一鸣，心中还是有些无奈，毕竟如果让余然然下去救他，说不定还会加深一点他对余然然的喜欢，自己则不然。听到了余然然的呼声，便看了一眼，微微喘气，随意地说道：“怎么了，你也想跳下去？”
余然然刚放松下来，心情也没有了那么多的不安与紧张，便微微勾起了嘴角，看着沈未现在落汤鸡的样子，便轻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在哪里见过。”
沈未有些惊讶，问道：“哪里？”
余然然站远了一点，稍稍打量了一下沈未的全身，便有些肯定似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是不是那天来交流会没赶上的那个。”
在余然然的想法里，最后赶来的那个男生应该是因为下了大雨，没有赶得上交流会，又恰好没有带伞，只好这么冒着雨来到交流会现场，只不过很不巧的是，那时候交流会已经结束了。所以余然然很吃惊，现在这个男生的样子，和那天出场时候的样子何其相像。
也正是因为造型上面的相似，余然然才在这个时候才认了出来。
沈未哈哈笑了一声，脑海中思索着该不该承认，停了下来，便认真地回答：“是的。”
余然然刚笑出声来，笑声还没有在这里传开的时候，旁边倒在地上的孙一鸣便似乎缓了过来，吐出好几口水，旁边的地面上湿了一片，又猛地咳嗽了几声，才似乎提醒了一下交谈着的两人，这里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沈未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假装好意地凑了上去，实际上隐隐将余然然和孙一鸣隔了开来。
“没事吧。”沈未自己身上也都是水，衣服也都湿透了，却这么问道。
“没……咳咳……没事……”孙一鸣缓了一会儿，咳嗽着回答，“谢谢了。”
沈未倒是没有接话，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旁边的一个牌子说道：“兄弟，看看这里的牌子，禁止游泳。这么大的几个字放在这里，你还跳进去，你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牛人，还差点把自己淹死……追女生，至于吗，何况人家还不喜欢你。”
孙一鸣稍稍睁大了眼睛，先是看了一眼那个放在旁边的牌子，再是看了一眼余然然，微微有些晃神，眼神避开了余然然，慢慢地站起身来。
沈未见状，也站了起来，便听到了孙一鸣有些泄气和苦涩地说道：“似乎……咳，好像真的没什么必要。”说着，便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要离开。
身后的余然然却喊出了声：“孙一鸣……等一下。”
孙一鸣的步子停住了，有些期待，有些迟滞地转过了身，看向余然然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说一些能够让自己重燃希望的话，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睛中的那一抹光便暗了下来。
只见余然然走了几步，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一件外套，避开孙一鸣的眼睛，轻声说道：“你的外套忘记拿了。”
孙一鸣苦笑一声，接过了余然然手上递过来的外套，也不顾身上还湿着，胡乱地穿了上去。
“那……我走了。”孙一鸣转过了身，生怕让余然然看到自己现在没出息的样子，摆了摆手，便渐渐离开了余然然和沈未的视线。
余然然到最后，也没有再叫住孙一鸣，心中却有了一点愧疚的感觉。
沈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等到孙一鸣走掉以后，他才说道：“你叫余然然？”
余然然转过了身，将地上的另一件外套递给他，心情复杂地说道：“你都听到了？”
沈未笑道：“当然听到了，这个男生喊得这么大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来这里看看，结果就听到你们……这可不是我故意的。”
余然然有些不好意思，微赧地瞥过了目光，不和沈未对视。
沈未则笑了笑，对着余然然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沈未，不算上以前的，现在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余然然抬起头，便看到了沈未异常灿烂的笑容，里面似乎蕴藏了七彩的阳光，暖暖的，很干净安然。下意识地，她伸出了手，和沈未的手掌握在了一起。
阳光下，大湖边，沈未和余然然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这是沈未过去都似乎没有感受到的，最纯粹的距离。
他只是在心里又重新问了一声好。
你好啊，我的前女友。
第一百零二章 饺子
自己苦心经营的东西在某个时刻被破坏殆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孙一鸣以前遇到过很多事，比如有记忆时最小的时候，自己堆了一个沙土城堡，很雄伟壮观的样子——虽说现在也没什么记忆，却仍旧记得那个时候，旁边来了个孩子王，一把推倒了孙一鸣的城堡。堆了一个下午的结果就是这样，孙一鸣的感觉大抵和现在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这样的事情也还有，以前很懵懂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攒钱买了个八音盒，最终还没送出去，就被父母发现摔在了地上。还响着音乐的八音盒到了父母手里，以孙一鸣心惊胆战的速度向下冲撞，一头撞到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大概懂得了，原来很多事情不是你自己做得好有用的。
自己落到水里，听见余然然说的不喜欢，心凉下来的瞬间，他就想到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没能送出手的八音盒，和如今落到水里时的心境，有了奇迹一般的相似与重合，简直就好像穿越了几年的时光，又重新一头扎进孙一鸣的心脏似的，尖锐又疼痛，却使得他不得不面对。
后来的孙一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连最后统计茶叶重量的时候，他也没有到场，缺席了一整天，老师点人的时候问了一句：“孙一鸣去哪儿了？”旁边的人也都面面相觑。
倒也有知情的人看向余然然的方向，却并不见得她有什么异样的神情，只是一瞬间的低下头和晃神。
这样的状态也大概都让人知道了：孙一鸣失败了，而且看上去应该是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孙一鸣这样的结果，也让很多人有了点想放弃的感觉，毕竟孙一鸣他天天绕在余然然身边，别人也不是瞎子，都看得见，即便这样，居然也失败了，只能说明余然然的难度太高。
这件事在发生以后就开始流传了起来，由孙一鸣的同个宿舍的人带来的情报，事情很完整却带有一点点夸张意味的故事便在私底下被别人讨论来讨论去。当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这个八卦却在他们班里兴了起来，直到这次实践活动到了最后一两天，才有渐渐消停下去的感觉。
余然然这边是这样，沈未那边当然也是这样。
沈未当天浑身湿透地回到宿舍换了一身衣服，最后匆匆赶来点名，这样的状态不说显眼，也是很不正常的，当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你去哪儿了……我看我们班就你一个人少了。”吴梦晓挤在人堆里，装作不经意地对沈未低声说道，眼神却还看着他们身前站在稍稍高一点的地方讲些什么的老师。
“什么意思？”沈未摸了摸鼻子，也一样一丝不苟地低声回答。
“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吴梦晓说着，嘴巴朝魏梓那边努了努，“魏梓……也没跟着你下去啊，那你下去是要干嘛。”
孙一鸣会有那样表白的想法，实在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环境太过浑然天成，放过这次机会，就太过可惜。那么既然如此，沈未班里也同样会有这么想的人，而吴梦晓，恰恰以为沈未就是想借着这一次偷懒的时间做点什么。
“怎么又扯到魏梓身上了……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什么。”
吴梦晓微微避开沈未审视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那天晚上不是投了魏梓一票么……应该我们同个宿舍的讲出去了。”
沈未皱了皱眉，看看不远处提着一个小袋子，很认真很可爱地在听着老师讲话的魏梓的侧脸，轻声说道：“不止我一个啊，其他人呢？”
“……你和魏梓最熟，最有可能。”
“你们一群天杀的。”沈未开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让魏梓听到怎么办，我又不是真的喜欢她。”
“啧啧……又来了，现在可是有很多人在猜你和魏梓会不会……”
“你放心，不会。”沈未淡淡说道，一下子打断了吴梦晓的话语，心中觉得无稽的同时，也生出了点别的想法。
看来还是得注意一下，不能太过了，自己的目的就只是拯救魏梓而已，其他的人生轨迹如果要改变，终究还是一件很麻烦且不可控的事情，所以只要保持着和魏梓的朋友关系就很好。
况且沈未自己本身，也确实已经将魏梓当做真正的朋友看了，不同于最开始抱着很强烈且明确的目的性，到了现在，和简简单单的魏梓待在一起，沈未也会觉得很放松。
毕竟这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女生，和她相处久了，沈未也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沉静下来。
……
时间到了最后一天，为期一周的实践活动便终于快要结束了，于是所有学生都被通知到了，在这里的最后一顿午餐，需要所有人自己来做，原料是面皮和肉馅，时间是一个上午。
做饺子。
沈未听到这样的活动，挑了挑眉，便稍稍想了起来——这一次活动应该还有几个彩蛋之类的东西，连惊喜都算不上，沈未还记得的就是老师包的饺子里面会随机放硬币，咬到咯牙，也没人真的吞的下去，有趣是有趣，只是想到最后的结果，沈未也不禁想要笑一下的感觉。
饺子里包硬币，再放到水里煮，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沈未还记得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那几个饺子全都破了皮，硬币掉落出来沉到了锅底。
锅是大锅，所以硬币掉在地下没有人发现，直到所有人都盛了饺子，吃完以后互相一对，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吃到硬币，一看，果然是沉在锅底。知道这个未来的沈未摇了摇头，微微勾起嘴角。
“你会包饺子吗？”吴梦晓这么问沈未，因为旁边的沈未笑得有些放松。
沈未难得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揽住吴梦晓的肩膀，说道：“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做得有多完美的问题。”
吴梦晓露出了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沈未见到了，便随手扯了一块发酵过的面粉，摊到砧板上拍了几下，抹匀，很好看地摊出了圆形的形状，薄薄的，再抓了点馅，放进正中央，快速而准确地包了起来，随手一捏，便捏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形状。
“信了吗？”沈未笑了笑，对着目瞪口呆的吴梦晓说道。
吴梦晓合上嘴以后，咂巴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沈未刚才的动作，于是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沈未只是笑着看吴梦晓的动作，没有说话，最后吴梦晓捏成以后，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有人看到了，不知是讶然还是打趣，这么说道：“原来吴梦晓你会做包子啊。”吴梦晓闻言，差点将那个“包子”丢了出去，怒道：“老子做的是饺子，看不懂别瞎说。”
“你这是……饺子？沈未那个才是吧。”那人笑道，却也赞叹起来，“沈未你那个怎么做的……教教我呗。”
旁边的人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沈未的那个漂亮饺子，于是也都凑了上来，围成了一圈，将沈未包围在里面，心里赞叹的同时也有些讶然，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一声不响的沈未的饺子做得这么好看。
沈未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简单……你们看仔细了。”说着便又开始重复起了刚才的动作，不过每一步都有好好讲解：“先是这里，要抹匀，也不用太匀……中间这里稍厚一点没事，不然进水可能会破……这里的话随意一点没事，看步骤……一……二……三……”一步步详尽地说着，不过一小会儿，一个饺子便又在沈未的手上诞生了。
“好漂亮……”
“好看。”
“再讲一遍……还是快了点。”
“我好像已经学会了，等会儿做做看。”
“看着简单，实际上很难吧。”
他们这么赞叹着，七嘴八舌地讲了什么，沈未没有听清，可接下来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整个氛围便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魏梓那边……也好像不会做。”
第一百零三章 老夫老妻
“这个该怎么捏啊……”魏梓问旁边的人道，那个女生则也是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犹豫的感觉回答道：“可能……是这样……”说着，手里的动作便开始做了起来，很迟缓且不干脆，最后的成品也是惨不忍睹。
“你这个不好看。”魏梓很实诚且认真地对旁边的那个女生说道。
“没有办法啊，在家里又不做这些，这个东西……真的能算饺子吗？”她自己这么说着，也有了些犹疑的感觉，应该是觉得自己的手艺实在是太差。
过了一会儿，她也还是注意到了沈未的那个方向传来的隐隐骚动，虽然在整个食堂里面，这点喧闹并不起眼，但在他们自己班这里，倒是显得有些特别。魏梓没有注意到，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沈未手上的那个饺子。
“好看。”魏梓小声地下意识说道。
旁边的那个女生便笑了笑，眼里带着点狡黠和猜测，便说道：“是饺子好看还是人好看？”
魏梓转过头来，脸上升起了一点红色，像是晚霞的颜色，却很浅淡，她有些嗔怒地回答：“我说的是饺子。”
那个女生便稍稍靠近了魏梓，问道：“人不好看吗，我倒是觉得他长得也挺耐看的。”
魏梓听到这样的话，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嗯了一下。
“啊，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魏梓也跟着轻轻啊了一下，有些疑惑：“不是沈未吗……”
“啧啧啧……”女生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魏梓的脑门上，“我可没说是沈未啊，看来你真的觉得沈未不错了。”
魏梓的脸上的红色便更加浓了一点，一会儿以后她才说道：“你这是故意的。”由于话语实在太过轻声和无力，倒又显出了一点可爱来。
女生很明显也挺喜欢魏梓这样的表现，便笑着捏捏魏梓的脸蛋，问道：“你和沈未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
“我们没有……沈未和，和我是朋友。”魏梓由于有些紧张，有了点小结巴，那个女生见状，心中便越发确定了什么，笑了一下，反而没有逼问下去，看了眼沈未的方向，就端着自己的那一份面团和砧板走开了，同时还轻声说道：“你的那个沈未要来了哦。”说完，魏梓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离开了魏梓身边。
……
人生中最适合这样暧昧氛围的年纪大概就是十七岁的时候了，青涩纯净，像是春天柳絮刚开时落到溪上的花瓣，像是天边最清淡的一抹白云，像是佩着银鞍的白马，像是掠过林间的细风。
这种感觉有别于成人以后的刻意喜欢，有别于爱情，只是在青春最单纯的时候，伴随着周围人的起哄，就这么滋长开来，虽然未必真的会有什么展开，但确实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沈未被众人推到了魏梓的身边，倒不是说起哄什么，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事人与当事人之间因为长久以来的流传，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应该是待在一起。
魏梓的小脸有些苦恼地盯着眼前自己捏起来的东西，说是饺子，却也根本算不上，长相着实有些奇怪，就好像一只畸形的小鸭子，里面的肉馅也因为分布不均匀而显得后端肿大，前端细小。
“你会做饺子吗？”刚刚想说出这句话，就因为看到了魏梓放在一旁的这个诡异形状的东西，把话语吞了回去，转而说道：“嗯……听说你不会做饺子？”
魏梓没有去看沈未的脸，而是还看着自己的那一块面坨坨，旁边的肉馅也根本塞不进去。
“嗯。”
沈未瞥了一眼，苦笑道：“这可真的算不会做了，我还以为……”
记忆里的魏梓印象并不是那么深刻，在这一次的实践活动里，沈未以前也没有了解过魏梓的表现，不过看上去魏梓应该是那种在家里都会做饭做菜的形象。
可能是小女生的印象给沈未留下得太过深刻，以至于沈未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乖孩子应该或多或少会一点的吧——最起码应该不会是包成这个样子。
“要我教你吗？”沈未撸起了袖子，试探地问道。
魏梓想了一会儿，才又嗯了一下，将位置让给了沈未，那里旁边放着的面坨坨和肉馅还有清水便摆在了沈未的身前。
沈未想了想，还是将魏梓的那一只“小鸭子”拿了过来，放到了砧板上，有些麻烦地拆了开来。
“都怪我做得太差了。”魏梓看着沈未剥开自己那个作品的面皮的时候有些费劲，便稍稍有点愧疚地低下了头，“这个长得也丑丑的……”
沈未拆开了面皮以后，便用没有触碰到饺子的手掌部分拍了拍魏梓的脑袋：“每个人都是要学过才会做好的，我第一次做饺子的时候比你这个还要差一点，到后来做习惯了才慢慢学会。”
“第一次做饺子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魏梓歪了歪脑袋。
沈未倒是被噎了一下，因为他第一次做饺子就是在这个年纪，到底在实践活动以前有没有接触过已经忘掉了，但肯定是不多的，做饺子的技能是到了以后才慢慢学会做，也慢慢变得好看起来，这是长久以来渐渐形成的技能，沈未现在当然没有办法回答魏梓的问话。
“这个没有什么关系吧……重要的是，我学了好久，现在才能做得这么好看，这些事要学过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做不做得好。”
说着，手里的饺子便成了型，面皮边缘还有隐隐的肉馅露着，这些是因为魏梓刚才包的时候将肉馅按了进去，沈未即便想要弄出来，也有点困难，于是也只好让它继续陷在里面。
然而饺子却是很好看的，那些肉馅也因为饺子的外形，得到了很大的加分。
“不会做。”魏梓看了一遍以后，很坦诚且认真地回答道。
沈未笑了一下，这个确实没有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可以学得很好，即便知道面皮可以弄得很薄很均匀，却很难达到脑海中的那种目标。
“慢慢做吧，一步一步来……你来试试看？”沈未说着，便让出了位置，给魏梓留了一个空下来，这么问道。
魏梓犹豫了一下，便又站在了面团前面，伸出手抓在了上面，然而还没有抓出来，沈未就在旁边说道：“要做一个的话，多了，再少一点就好。”魏梓闻言，则将手掌微微往里缩了一点，抓出了少量的面坨。
“这样可以吗？”她探询似的问沈未。
沈未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可以了，接下来就是把它摊成面皮。”
“这样吗……”
“用力点，用力均匀……这样不对……”
“……肉馅怎么放……”
“……往这里一点……合上的时候不要挤压……”
“这样吧……”
“可以是可以，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对齐？”
“这里褶皱要折好，你就得细一点，不用太用力，轻轻按一下就好……唔，对了。”
沈未尽心尽力地教着魏梓怎么做出好看的饺子，魏梓也尽心尽力地学着，却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几个人正看着这边，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诶……”
吴梦晓捅了捅身边的武庄，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说，沈未和魏梓这样……像不像那啥？”
“哪个啥？”姜长东问道，摸着下巴看向沈未的方向，心中思量着一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吴梦晓咂巴了一下嘴，看看身边的几个人，都在等着自己给出的答案，再犹豫了一会儿，重新看向沈未和魏梓的方向，看到他们互相皱着眉头做一个饺子的样子，终于吐出几个字来。
“老夫老妻。”
第一百零四章 黑网吧
学校组织的实践活动到了最后一天吃完饺子，就已经结束了，沈未班里的同学真正会做饺子的没有几个，能像沈未这样做得好看的更少，唯一让沈未惊讶且觉得理所当然的，大概就是常袖了。
常袖和别人之间的交流不是很多，在那样喧闹的食堂里，周围都在发出嘈杂的声音，只有她在安静做着饺子，如此低调，做出的饺子未必有多好看，只是却很标准。
沈未会做饺子，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向别人学的，四处打工，找兼职，像小餐馆的帮手也有做过，所以怎么做好看的饺子，当然也是会的。
他还记得自己遇到的那个脾气很差的大叔，做菜很好吃，偶尔心情好了会教沈未一点东西，不过怎么把饺子做好看，大概是沈未在他那里学到的唯一的东西。后来沈未没有做很久，因为薪酬实在太低，工作时间又实在太长，在一次高烧以后，沈未就决定辞去那个兼职。
然而那个爱喝酒的中年大叔的样子却在后来沈未每一次做饺子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每当按照那一个个步骤进行的时候，沈未总觉得还能想起他教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时常摆出一副很嘲讽和不屑的样子，这应该是他的标准脸色，甚至有时候还会用这样的表情面对老板娘。
“连饺子都做不好啊？”
“我又不是厨师，是帮工。”
“那你趁早收拾……我去和老板娘讲。”沈未还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偷喝店里的酒，强拉着自己要让自己学做饺子，似乎这样沈未就不会向老板娘告密了似的。
后来当然是学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沈未甚至还会自己做饺子吃，不是因为自己怀念这样的狗屁倒灶的日子，而是到了自己进入社会，一步一步自己打拼的时候，住着小小的出租房，迫不得已需要自己谋划着如何解决一餐饭，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常事。
然而常袖毕竟没有过这么特殊的经历，做出来的饺子是要比大多数人都好，却根本算不上好看，和沈未的比起来，倒也终于显出一点平平无奇来。
后来吃饺子，发现硬币全部沉在锅底，自然也是在沈未的预料之中，于是为期一个礼拜的实践活动，在将锅底的硬币全部捞出以后，就这么结束了。
……
五月的航舟市充满了温和的氛围，小雨有下过几场，但更多的时候就是阳光普照的晴好天气，胡思乱想的情绪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天气渐渐转暖，街上的行人也减去了一点衣服，穿着春衫走在路上。
这对于吴梦晓来说大概是很好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骑着自行车出去玩的时候偶尔会有好看的姑娘向这边瞥一眼，更多的是街上渐渐多起来的大白腿。
时间为劳动节的假期，吴梦晓将沈未约了出来，但其实说是去玩，他们也没有什么真正想要玩的东西，更多的时间便浪费在了看路上的大长腿。
吴梦晓手里捧着一杯奶茶，沈未就站在旁边，也拿着一杯奶茶，两个人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样子，靠在奶茶店的座椅上。
“我们去干嘛，在这里坐了多久你知道吗？”沈未无聊地将吸管的一头咬扁，看着吴梦晓的眼睛，却发现他正在看路边路过的女人。
劳动节的假期有三天，这让沈未有些不适应，因为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习惯了天天在学校里学习的日子，来了个三天的假期，倒显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排比较好。
作业也是有的，但毕竟只有三天的假期，也不多，至少沈未他在第一天就已经将作业全部做好，现在的他，做现阶段的题目，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了，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主课不必说，其他的科目沈未也在渐渐加强复习，回来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足以让沈未想起当初的知识。
这是记忆的复苏，将军重新披上甲胄，安全感便由此生了出来，沈未知道，如果自己以后都可以保持着这样的水准的话，大约是可以上个重本的，专业先不考虑，起码不是自己前世那个专科专业，连学制都比别人少一年。
所以今天吴梦晓把他叫出来玩，沈未也没有拒绝，权当是学习之余放松一下，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吴梦晓也没有什么主意，只是单纯地觉得假期不出去玩，就有点无聊了。
“天气暖了真好，路上都是腿。”吴梦晓喝了一口奶茶，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街对面的姑娘，没有什么避讳的想法。
偶尔有注意到吴梦晓的目光的，也都皱着眉头快步走开，距离近一点的，都会远离几步。这让和他待在一起的沈未都觉得，自己大概也算是这个猥琐的人的同伙了。
所以沈未开口道：“又不是你的。”他无情地指出了这个事实，希望吴梦晓能够先暂时收敛一下。
吴梦晓有些恼怒地看着他，说道：“你得照顾一下我的感受，毕竟你有魏梓，我什么都没有……”
沈未打断了他：“我现在很怀疑那些谣言是不是就是你传出去的，你和我关系最好，你说的话别人应该都会信吧。”
“怎么可能。”吴梦晓听到沈未这样说，便微微避开了沈未探询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手上的奶茶。
吴梦晓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从哪里出来的，但是他却是没有少说的，别人从他嘴里听到关于沈未和魏梓的这种猜测，再传出去，轮了一圈传回自己的耳朵里也说不定，所以他现在难免有点心虚。
于是吴梦晓喝光了奶茶，站了起来，假装沉思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道：“太无聊了……我们去网吧吧，刚好听说这附近有一个黑网吧。”
沈未笑了笑，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说道：“黑网吧……也亏你找得到。”
吴梦晓倒是真的撇开了刚才的话题，得意地扬了杨嘴角，说道：“我一哥们跟我讲的，好像算是这附近环境最好的一家黑网吧了，他也是常客，到地方我们跟老板讲一下，可能钱都少收一点。”
吴梦晓的哥们有很多，他喜欢交朋友，大概是沈未认识的人里面交际最广泛的人之一，像他们这样的人，沈未在后世也见到过，未必有什么好口才或者本领，情商也算不上高，却往往能结识很多人。如果放在古代，沈未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坊间打探消息的探子。
沈未并不排斥吴梦晓这样的性格和本领，也不怎么担心，因为吴梦晓也知道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该远离，即便在后来，吴梦晓也没有在这件事上面翻过车。
沈未起身，说道：“你去过没有。”
吴梦晓走出了奶茶店，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回答道：“这不是没地方去了吗，正好前几天别人跟我讲我才知道这种地方……去吗，带你见见世面……”
沈未闻言，也只是笑笑，想到了前世自己天天往网吧跑的事情，却没说什么，便跟着走在了吴梦晓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