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附加题
问：某市2008年新建住房100万平方米，其中有25万平方米经济适用房，有关部门计划以后每年新建住房面积比上一年增加百分之五，其中经济适用房每年增加10万平方米．按照此计划，当年建造的经济适用房面积首次超过该年新建住房面积一半的年份是……
沈未挑了挑眉，飞快地在试卷上测算答案，笔尖沙沙地划在草稿纸上，时不时看一眼试题卷上的题目，又立刻把视线转移到手边的白纸之上，上面满满的都是数字，其中有几个被画上了下划线，提醒着沈未这些都是他要用的数字。算了不过一阵，沈未就写下了答案，这道题并不算很难，在沈未的知识范围内，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是应用题。
数学应用题就只不过是在纸上运用，真正到了现实里，情况远比纸上这个数字要复杂得多，比如这一道新建住房面积……沈未现在有了些闲思，便暗暗摇了摇头，这一道题也是太过理想化，现实里哪里有这么精确的像是机器测算一样的工程？拖欠公款，拖延时间，已经是未来都很常见的事情，要说起来，这个年代或许会更加常见，只不过沈未在当初这个年纪全然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所以也没什么印象。
然而这道题说是百分之五，便是百分之五——这样的题目既然不能运用到实践里，没有起到锻炼实算的作用，和那些简单的纯字符题目有什么区别呢？就连老师教授这种题目的时候，也都是说你们把题目转换成数字运算，而不是让沈未他们从实践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稍稍腹诽了一下，沈未便转向了下一题。此时已经是第二十二题，只剩下了最后一题的题目和一道附加题。如果沈未要做附加题，时间是有点紧的，如果不做附加题，倒还有时间拿出来可以全部检查一边前面做过的题目。
第二十三题……果然是函数。沈未笑了笑，这样的题目在“五三”里已经做过许多，虽然不算轻松解答全部，但只要小心一点，拿到不错的分数已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了。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未终于写下了最后一行的字样。答：……
然而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电子表，终于开始犹豫了起来。时间还剩下二十一分钟，要做这向来以变态著称的附加题，肯定是不够的，如果自己能想到思路倒还好，想不到，那就只能是零分的附加分。但如果自己把时间全部用来检查前面的题目，还不知道能不能检查出错误，检查不出来，相当于浪费了这二十分钟拿分数的机会。
其实在医院的那一段时间，沈未就已经错过了一次学校的考试，对于自己的水准并没有准确的一个认知，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做题目的准确率。魏梓给自己的学校作业，最终做出来的答案大多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基础。沈未说要把握住自己的水平，心里却没有底。
到底该不该做？
正想着，就听到了坐在前面的监考老师发出一声提醒：“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请考生们抓紧答题，不要漏题，做好的请小心检查……”
妈的，怕个锤子。
二十分钟，检查能有多少分，附加题分数拿到了，就是十五分的入账。不说可以碾压其他人，这分数一到手，超过平均分十分以上没有问题，数学更加拉不了后腿。沈未咬了咬牙，终于开始攻克起附加题来。
……
丁理是航舟市第三中学3088考场的监考老师，他并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他来自第一中学。
在这个考场里，全是皱着眉头答题的考生，其中偶尔有一些放下笔很惬意的样子，还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这就是第三中学一直落后于第一中学的原因，他们的教师水准其实差不多，但是差距就在学生的素养上面。第一中学学费高，设备好，被送到里面的都是精英人才，就算是贫寒子弟到了第一中学，也都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因为周围便都是那样的氛围。
可是第三中学呢？他看了一眼考场里的考生，再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提醒道：“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请考生们抓紧答题，不要漏题，做好的请小心检查，机读卡不要漏涂错涂。”这一句话说的很顺溜，因为他已经说过过很多次了，监考这种大型考试也不是一次两次，倒也是驾轻就熟。
可是在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皱了皱眉，在监考这么久的时间里，都还没有见到过这么明目张胆睡觉的考生，开考十多分钟便趴下睡觉，试卷也一片空白，也只有三中的学生才做的出来了。看看校服，也果然是三中的学生没错。
他以前监考过的，都是以一中本校作为主考场的考试，所以所见的都是自信而轻蔑地答题的学生，就算偶尔有考不来的考生，也都是在努力，起码态度端正。哪里有像这样只有轻浮的学生，在开考没多久便趴下睡觉？
丁理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别的学生。
左前方这个不错，从开考到现在也没有停下笔，想来是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看表情也是自己见惯了的样子，嗯，没错，是一中的学生。右边第一排的那个女生也还可以，虽然现在咬着笔在想题目，但是表情很平淡，仔细看一看还可以看到她的试卷上写着的题目已经到了最后一题，想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应该可以完成整张试卷。二中的，也还可以。
但是三中的呢？呵，几乎就全都是一个样子，颓丧，无奈。
据说这张卷子的难度较以往来说要大了不少，虽然以往的也不算简单，但是连丁理这个教数学的老师都会称作难的数学卷子，恐怕也只有一中的学生才能举重若轻了吧。至于三中的学生……丁理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全场，刚从心里冒出他们几乎都不可能完成这份卷子这个想法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异类。
是一个长相很干净的男生，穿着三中的土气校服，在纸上飞速写着一些字符，那样的速度就好像是涂鸦一样，然而距离不是很远的丁理却看到，从他的流出来的，都是一个个很清楚的数字。表情，嗯……没什么无措。试卷题目……左半边写满了，右半边……嗯！
丁理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学生在写附加题？
他不动声色地在全场走了一圈，经过沈未的时候，瞥了一眼试卷，离开沈未的身边，脸上便带了些惊讶的神情。果然是附加题！想到这里，他又走回了讲台上，站在微微高一级的阶上，看向了右手边的那个第一排的女生，她也不过堪堪将第二十三题的函数写到一半，估计是要到考试结束才能写完。
但是这样的话，那个学生又怎么可能写到附加题？而且在粗略地看了一眼答案以后，他便真的确定了第二十三题的答案是正确的，因为这个答案与一中的学生做出来的答案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他便看了一下时间，提醒全场：“之间还剩下最后五分钟，检查一下机读卡有没有填好，考试结束的时候是要放下笔的，不放下笔按照考试作弊处理。”
只剩下五分钟了，左前方的那个一中学生又如何，会做附加题吗？
一眼看去，便加重了心里的震惊情绪，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从考试一开始便保持着淡定表情的学生，一中的学生，正皱着眉头，手里的笔一下一下地转着，没有办法写下这道题的答案。或者更过分一点，甚至连一个步骤都难以写下。
反观那个三中学生，稳定而快速地，在试卷上缓缓填完了一块块的空白，清晰有序，秩序井然。
两分钟……
一中的学生将试卷翻过了一个面，他已经放弃掉了最后附加题的分数，只想检查一下前面的选择题有没有失误。
一分钟……
三中的那个男生有些犹豫地，在试卷上写下了最后一个数字，然后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正前方是一块挂在教室里的钟表，秒针差了三十几秒。
丁理听到了来自外面的哨声响起，考试结束铃声也一并响起。
终于第一场考试结束，沈未轻轻地盖上了手里黑笔的笔帽，如刀入鞘。
第六十二章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第二天一早沈未便起来了，在房间里记一些政治知识点，历史倒是没有政治那么需要靠硬记忆，反而更多的是靠历史常识。这些东西沈未并不陌生，在未来的很多时间里，沈未都会听他的某个同学唠叨这些，耳朵都被听出茧子来，所以沈未认为此次的重点在于政治。
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甚至不如现在的人清楚，他知道的是在自己的年纪前几年发生的事，对于十几年前足够拿来做时事题目的素材，沈未也只好现在开始复习。
对照着一章一章的内容，沈未仔细回想着这个年份发生过什么事可以联系到知识点，便在这样的时间里度过了早起的时间。和老爸老妈打了一声招呼，沈未便向学校去了。
到了学校，吴梦晓就凑了上来：“昨天考得怎么样？”
沈未笑了笑，说道：“还行，就是物理化学难了点……你不会是想要对答案吧。”
吴梦晓甩了甩头，表示自己并不蠢：“考试对答案可是大忌！今天还要考政治历史，我不会做这种扰乱自己军心的事……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种犯蠢的事。”
沈未想了想，有些犹豫：“我拒绝回答关于我上报纸的事情，你要是想向我问这个八卦，恕我无能为力。”话音刚落，吴梦晓就笑了起来：“你是有多臭屁才能觉得我会来问这件事，和这件事根本没有关系。我想说的是……”说到这里，吴梦晓就把声音尽量表现得像生气的样子，“你上次跟我说数学题目在‘五三’里能找到，我回去做了好多，结果屁的题目都没有！”
“结果你数学考好了吗？”
吴梦晓的脸上便忍不住的得意，口里却谦虚道：“还可以，不算好，和平时差不多吧，但是比起你，应该是要强一点的。”
沈未笑着摇了摇头，不解释，便听到了吴梦晓话锋一转：“我想说的是！你蒙了我，这一次是不是要给我一点补偿？”
沈未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狐疑地看向吴梦晓：“数学前天考的，你昨天不说？”声音里全是怀疑的味道。吴梦晓听了也有点受不住，于是将绷着的一口气松了出来：“因为我昨天还有钱吃饭。”
你今天没了啊。
沈未本想说这句话，但是看到吴梦晓的表情以后，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到今天没钱吃饭了，想要到自己这里蹭一顿。最近吴梦晓的父母都出差了，给吴梦晓留了一点钱以后便走了，却没想到吴梦晓大手大脚花钱，以至于到了期末最后一次考试都没什么钱吃饭，居然沦落到要向自己求助。
于是沈未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这次政治和历史考得感觉还行的话，我就请你吃面，绝不反悔！”听到沈未这么说，吴梦晓的眼睛亮了起来：“哈哈，你认真的吗！你是不是不知道政治和历史是我的强项，还是说你就是想要送我一顿饭？”
沈未挑了挑眉，说道：“说请你吃面就请你吃，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听到这话，吴梦晓哈哈一笑，便回到了座位上看起了接下来要考的政治。沈未在他的身后敛起了笑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希望这一次你能够拿回高考欠缺的那一分。
不到半个小时，沈未便再次坐在了考场，依旧是那个考场，监考老师却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场都有老师交换，这一次的监考老师进来的时候，沈未便听到了这个考场里有人微微骚动了一下，看向那人有些欣喜的表情，沈未便知道了，这个监考老师大概就是这个人的老师吧。
但是老师又不会帮你作弊，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沈未还有心情吐槽，便证明了他的心情其实还算轻松。
拿到试卷的第一件事便是浏览全卷，沈未看了一下，里面没有什么超出常规的内容，相反，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于是突然想到，估计这一次的面是请定了。
政治大多都是选择题，分数集中在前半部分，在后半部分的解答题里都是十分的题目，总计四道，四十分，前面选择题六十分。所以要拿到高分，起码要在选择题里做到优秀，尤其是后面的解答题沈未并没有什么信心能够做好。
于是在经过了一番斟酌以后，沈未终于细心答完了选择题，将答案立刻涂在了机读卡上后，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时间有点紧，但也不是不行，毕竟政治的解答题一半分数都集中在知识点上，只要默写出了知识点，就算不用结合所给的时事，也能拿到不错的分数。
总共四道，每一道拿五分扣五分，会丢二十分，前面的选择题仅有几道是不确定的，沈未有信心可以拿到较高的分数。只要八十五分……不求多，只要八十五分……沈未默念着，先将每一道的知识点原模原样地写了下来，便开始结合材料。
分点作答……字迹清晰……结合材料……沈未规规矩矩地写了下来，这样的状态直到最后考完历史，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才结束。
随着松一口气的声音，考场里也都是放下笔的嘈杂声，人声也渐渐从考场外面响起来，沈未才觉得有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真的是用自己的实力完成了这一次的考试？重生以来沈未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足够自豪的事情，却在这一次的考试里感受到了自豪感，这是一个重生者不依靠任何东西，仅凭努力学习换来的成果。
走出考场回到教室，便也都是很杂乱的场面，大家都因为考完了而显得很放松，收拾着东西，聊着天，等老师发下寒假作业。
“考得怎么样？”沈未看着座位上收拾书包的魏梓，问道。
魏梓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接话，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和平时差不多的感觉，你呢……你应该……考好了吧。”说着，魏梓却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心中便有了一些惭愧，这一次的打赌本就不公平，沈未想要凭借以往没什么努力的学习考好，这本就不可能，自己却利用了这一点。
沈未笑笑，没有回答，因为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考到年级前一百，现在还是不要放大话比较好。
拿到了寒假作业，沈未便看着魏梓离开了教室。自己则走到了吴梦晓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结果呢，我到底要不要请你吃面？”
吴梦晓本来在整理着书包，在听到沈未的问话以后，刚想回答，肚子便叫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自信地回答：“这一次要是考不到平均九十分以上，我就不叫吴梦晓！所以你的面还是得如约请我，这可是你说的不反悔。”
沈未讶然地看了一眼吴梦晓，有些佩服他的自信，毕竟这一次考试的难度对沈未来说不算小，他是没有足够的信心说这话的。
“走吧，请你吃面，我要是反悔，也不该叫沈未了。”沈未挑了挑眉，更加自信地回了这句。
两人打闹着，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沈未领了吴梦晓来到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小超市，叫吴梦晓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走了进去。
等沈未出来，吴梦晓便羡慕地说道：“我要是现在还有钱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到这里买点吃……吃的啊啊啊啊，去你妹的！”话到了后面便有了点变调，吴梦晓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未递过来的东西。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字样大大地印在上面，吴梦晓看着沈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几乎想要把手里的泡面扔到地上：“难道你说的面就是这个面吗！”吴梦晓大声质问道，却看到了沈未手里也拿着一桶泡面，接着便听到了沈未说道：“不好意思，我的钱只能够拿来买两桶泡面了，不过……好歹也是面，将就着吃吧。”
吴梦晓苦着脸，把玩了一下这桶泡面，嘟哝着“真的吃不饱啊”之类的话，却在之后乖乖地和沈未到旁边的小餐馆接了热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批卷
考试结束已经五天了，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在这个时候成绩还是没有出来，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个来自平常教师工作的小事件，然而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却给这件小事添了些诡谲的味道。
李慧芳在这时候正躺在家里的床上看着电视，床上摆着一篮豆角，李慧芳一下一下地剥着豆角，却有些心不在焉。在最终把一个豆角硬生生扯成两半以后，便有些心烦意乱地关了电视，走出房门来到客厅里接了一杯水。
客厅里正坐着李慧芳的老公刘志超，也在百无聊赖地看着客厅里的电视，客厅里的电视是液晶的，在前一段时间刚刚买来，摆在客厅，比李慧芳夫妇房间里的小电视要好看了不少。见到李慧芳出来，他便呵了一声，叫住李慧芳：“你那一篮子豆角还没剥好啊，饭快熟了，等会儿还得按保温。”
李慧芳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话都没接，便走回了房间，脸上依旧带着有些不安的神情。
刘志超愣了一下，拿起遥控器按下红色的按钮，电视屏幕便暗了下来。他跟着李慧芳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便问道：“这才刚放假你就能心情不好……你平时还不总抱怨班里学生难管么，还是说，是你大哥的事？”说着便坐在了床沿上。
李慧芳的大哥目前没什么职业，平时游手好闲，总是和李慧芳伸手要钱，刘志超便以为是因为李慧芳的大哥又来讨钱了，便不满道：“也不是我说什么，说句难听的，你大哥为啥不去找工作，还天天……”
“不是因为这事。”李慧芳听到刘志超讲自己大哥的事，面上的烦躁意味便又强了一点。
“不是因为你大哥的事，那是因为什么？这不考试才考完嘛。”
李慧芳便叹了一口气，眼睛里还是止不住地担忧：“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不考试完了都五天了吗，可成绩在哪儿，到现在还没出来，愁啊。”
刘志超便撇了撇嘴，直起身来，说道：“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我还以为多大事，现在看来就一破事都能把你愁得……哎哟！”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慧芳揪了一下腰间肉。
“你懂什么！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可是听了一点风声了，这次考试就可能有点变化……”顿了一顿，李慧芳的声音便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尽管是在自己家里，却也露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听这一次教研员说漏了点嘴，说是有什么改革要来了，这一次的考试成绩到现在还没有经过我的手里，再加上批卷速度慢的出奇，所以我愁啊。”说着便又叹了一口气。
“还好我不当老师，这可得累成什么样子，不说其他，你想想吧，就一期末考都能把你愁成这个样子，到了他们高三，你又怎样了。啧，一个字，累。”说着，刘志超便拿起篮子里的豆角也剥了起来，“要我说啊，八成是你想多了。这一次不是据说是联考么，批卷不由你来批还能是多大的事，人家一中老师不比你经验丰富啊，累也累着他们，你就待家里好好轻松一下。”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不踏实，毕竟不是我批的卷啊，都不知道我们班里那几个孩子考好没有，这可是大事。”
说着李慧芳便叹了一口气，顺手打开电视，和刘志超在房间里一边剥豆角，一边看起了新闻，心里却总是有一种不实在的感觉环绕着。
……
……
“今年可不一样了哟，你看看这卷子，能有一个能看的吗？”
伴随着咂嘴声，靠窗批卷的那个老师又在手底打了一个叉。这一次的数学是放在最后考的，因为据说等到这一届到了高三，便是完全的改革，数学的重要性要提高了不少，因此现在检验这一次试卷的难易，便是所有数学老师的工作了。
“啧啧，这是三中的学生答的题吧，在这样的考试里都能空一片下来，一中可没有这样的学生。”
“可不是吗，我这一路改下来，那些考得差的都是空白的试卷，也没有一个是真正做错了的，是这题太凶险还是学生不争气？”这话一出，批卷的办公室里便笑成了一片。
有人接话道：“题是凶险，学生也不争气呗。”
又是一阵笑声，过了一阵子才有人又开口道：“老王，你那边的卷子有人做出附加题吗？”
老王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轻轻咂嘴，说道：“我这里估计就是三中本场的，二中三中学生多，咱们学生少，早现在没见一个附加题做全了的……倒是有几个下笔写了，可不是做偏了就是完全瞎写，做对的还没有。”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怎么，老李你那里有了？”
老李便轻轻摸了一下下巴，上面全是胡茬，他却并不觉得扎手，说道：“有了，附加题……这孩子，昊然的卷子吧，别说附加题，前面也做得几乎没有差漏。”
有一个教师听到了，便说道：“昊然的？拿来我看看，昊然的笔迹我认得，我班里的学生嘛。”于是在其他老师的嘘声里，那个教师便接过了试卷，笑着看向了上面的字迹。
过得不到片刻，他便轻轻咦了一声，惊讶道：“这可不是昊然的卷子，昊然的字没这么，呃，好看，清楚。”
薛昊然是一中的一名顶级学霸，在高一年段可以说是称霸了校榜第一的存在，一直处于那个顶尖位置，入学成绩也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很多老师认为他即便到后面不是上清华，便是北大。除非出国，便没有了其他的选项。这个老师是薛昊然的老师，长久以来认识到的薛昊然便是一个写字很“潇洒”的一个学生。说潇洒是好听，其实就是潦草。至于这张卷子，上面的字清晰工整，绝对不是薛昊然的试卷。
所以他会轻轻咦一声。
最后一道附加题他自己本人也做过，知道这道题的难度对于学生来说有多大——倒不如说在一中所有卷子里，附加题都是难到突破天际的那种，不是能简简单单做出来的。所以一中流传着一句话：“去做附加题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一种是天才。”
有点夸张，但绝不是毫无根据。一般连一中年级前几十的人去做附加题，都会失手，更何况那些本就不是很优秀的人？
“是你们班那个程秀吗？”看了一会儿以后发现这张卷子实在太过干净，就好像这道附加题是在毫无考虑的情况便写下来的一样，便对着旁边的一个女教师说道，“这字秀气得很，你看看是不是。”
“不是。”看都没有看，那老师便说了一声，于是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那一份试卷翻到了中间，指着上面的字样说道，“这是程秀的，她的字太有特点，我们班里我就认得她的字。”
说着便把那一叠试卷接了过来，摇了摇头便传了过去，直到传了一圈，也没人认出这是那个学生的字。
那一叠试卷回到最开始的老师手里，他便耸了耸肩：“估计又是哪个学生灵感突然来了吧，数学这种东西就是要看思路，思路没有……”
话还未说完，旁边的另一个老师便又抬起了头，露出震惊的表情，环视了一圈以后，站了起来，低声而清晰地表露出了自己的震惊情绪：“这个学生就是天才！”
于是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便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才有人笑着问道：“你那里又批到什么卷子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这道题还能有这么简易的解法，看上去……就好像用其他解法的都是傻子一样。”说着便把试卷递给了旁边的那个一开始改到附加题答对了的老师手里。
“这是个女生？不是程秀……程秀的卷子已经批到了……”看到上面的字迹以后，那个老师便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管她是谁，反正八成也是一中的，水果蔬菜一锅端，做出来也是沙拉，不论怎么解的题，也是我们一中的。”有老师开了一句玩笑，稍稍缓解了这个办公室里的气氛。便也有人稍稍宽了一下心，跟着笑了出来。
然而没过多久，一句话便像是炮弹一样，再次炸在了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
“薛昊然的卷子批到了……是他的字……”这个说话的老师吞了一口口水，抬起头。
“附加题……没做。”
第六十四章 KTV
“沈未！沈未下来！”吴梦晓在沈未楼底下喊着，便看到高高的楼层上有一面窗户打了开来，一张人脸隔着防盗窗向下探去，正是沈未。
沈未在上面愣了一下，大声道：“干什么！”
吴梦晓拿出手机给沈未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出去玩，老子现在有钱。”
沈未低声笑骂了一句，喊了一声等着，便穿戴整齐下了楼。看到吴梦晓的第一个时间便吐槽道：“你爸妈回来了啊，现在可真是时候，我待在家里都快发霉了。”说着沈未便锤了一下吴梦晓的肩膀。
现在这个时候，说无聊其实也不无聊，但是沈未毕竟是从真正信息发达的时候回来的，现在的娱乐新闻对她来说也不过是过气的老新闻，一些刚刚出现还很流行的东西，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自己已经玩到烂的事物。发霉，发黄的一些东西放到现在也不过是很寻常而已。所以倒不如和吴梦晓一起出去玩，有个伴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对着父母刚买到手的游戏机玩。
“我们去哪里玩？”沈未笑道，“先说好是你请客吧，我身上可没有钱。”
“我吴梦晓什么时候小气了？以为都跟你一样连请一碗面都要赖啊！”说到这里，吴梦晓便露出了微微鄙夷的神情，“我可是真的第一时间就想到兄弟。”
“听说城西那边新开了一家KTV，我们去看看，好像还有什么活动呢。”吴梦晓稍稍回忆了一下，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券，上面写着“开业酬宾”的字样，纸张有些褶皱，上面的条纹就好像小蛇一样歪歪扭扭地攀在上面，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大字：“全场两折，仅限今日，过期作废。”
沈未捂住了额头，不由得说道：“我要是信你真的是有鬼了。”翻过券的背面，便又是几行小字：“凭借此券可参加抽奖活动，奖品：捷安特牌自行车，颜色自选，附赠喷漆一瓶。”
“啧……”沈未咂巴了下，有些狐疑地看向吴梦晓，“你不会是想要这辆自行车吧，说好了我要是抽到这奖品，我可是一定会拿来自己用的。”
吴梦晓有些心虚地把头转向一边：“谁……谁想要了，我这不是给你个赢得奖品的机会吗，你看你现在还没有一辆代步的车，兄弟觉得这种好事一定要给你分享才告诉你的。”说到后面，竟然真的有了一些底气，于是便干脆一挥手，向着原定方向走了去，“走！万一去晚了被别人抽走了就不好了，谁知道奖品有几辆。”
沈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戳穿，便跟了上去。
到了附近的地点，吴梦晓便挠了挠头，看向前面的那个地方，手指一指，兴奋地说了一句：“应该就是那里了，去吧，我们先玩一会儿，今天可要让你知道一下我歌神的称号是从哪儿来的！”
然而到了里面，却发现并不只有自己和吴梦晓出来玩，已经有了一个包厢定着了，里面正是自己班里的一些同学。大包，几乎都是男生，女生倒也有几个，并不好看，却是和男生都很熟稔的样子。
“你可没跟我说还有这么多人。”沈未皮笑肉不笑地对吴梦晓说道，“那两个不是我们班的啊。”
吴梦晓拍拍沈未的肩膀，说道：“说了你还会来吗……那两个男的是其他班的，凑凑热闹，其实大家都不熟，你这时候多交朋友才好。”
沈未觉得稍稍有些不真实，因为他确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看上去都是生分，然而自己却其实很熟悉的KTV局，一般来说，这时候就是玩游戏才能增进友情促进了解，但是沈未却已经很清楚大家的性格以及其他。
比如坐在左手边的那个男生，平时喜欢唱歌，嗓音很有特色……也难怪会来到这里。右手边的这个女生运动很不错，在校运会拿过好多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学校田径队的主力，直到高三学习紧了才渐渐从一线上退下来。拿着话筒唱歌的这个……嗯，没什么印象，但是自己确实能做出一些附和对方性格的举动，这应该是隐藏在潜意识里的行为。
看到沈未和吴梦晓进了来，大家也都很热情地欢迎他们，有人还想问沈未关于之前没有问清楚的那些八卦，却被旁边的人用眼神禁止，示意不要这么扫气氛。
这时候点歌恰恰好到了周化建的那首《有没有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这首歌确实在现在是蛮火的，虽然是这个时候的好几年前，但是却在大街小巷被放遍，几乎连一些小学生都会跟着哼两句。
“……远处传来那首熟悉的歌，那些心声为何那样微弱……”男生用略带沧桑的声音唱着，而且确实唱的挺好听的，很给人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个男生已经听明白了这首歌的故事一般。在沈未眼里，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就算是他也可以说一句，唱得很好听。
沈未坐到了人群中，没有做出不合群的举动，而是尽量融入到他们之间。
这个时候，几乎是谁都会唱歌，而且在国语音乐流行的这个时候，其实大多数人的娱乐活动便是唱歌，在长久的练习下，都能基本上找到调子，找到调子了，便好听了不少。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轻轻跟着和！”唱到这里，包厢里便响起了掌声，沈未也笑着鼓掌，跟着他们起哄了一声，于是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点感动。其实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天空下着一样冷冷的雨，落在同样的世界……”
“昨天已越来越遥远。”
“……就算日子匆匆过去，我们曾走过……”
“我们曾走过……”
气氛逐渐被炒热，大家都轮流唱了几首，玩了几盘游戏，沈未却始终躲着话筒传到自己的手里，笑着和大家玩在一起，真心话大冒险、飞行棋、扑克牌等好多游戏都玩了个遍，算是感怀了一下这个时候的生活。
游戏并不像后世一样变得带有很龌龊的性质——沈未曾经见到过打着玩游戏的幌子做一些很不符合道德的事情，他并不想回忆，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由得感叹起来，自己的同学依旧青涩，这真是很好的事。
吴梦晓在接到话筒吼了几首歌以后，终于被赶下了台，无他，也不过是因为全部不在调上而已。
“吴梦晓，别唱了！换个能唱的来，唱的都是什么……”有人说道，包厢里便响起了笑声。
“就是，就你那鸭嗓子，还想唱几首啊！”
吴梦晓哈哈笑了一声，便对着麦克风再唱了几句，算是恶心了一下大家，便说道：“还有谁没唱过，还有谁，让他来！”
沈未感觉不妙，立马起身说道：“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回来。”
众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沈未站住！”在这样的嘈杂声中，身后一片叫骂声，沈未马上闪身出了包厢。关上包厢的门，便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场面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让自己唱这些老歌，恐怕都会忘记调调吧……沈未稍稍拢了一下因为包厢太过吵闹而乱掉的头发，便走向了厕所。自己说上厕所，又不能在这个时候一直待在包厢门口什么都不做。
然而当他走向厕所方向的时候，过道里来了几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挽着对方的手，说笑着，手里拿着和沈未口袋里一模一样的券便走沿着过道走向深处。
经过沈未身边的时候，沈未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便贴到了包厢的门上，退无可退。
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认为沈未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便对着沈未笑笑，表示让路的感谢。沈未却抿着嘴，看向另外一个女生，长发飘飘，很活泼的样子，正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闪回似的闪过了几个片段，却又在瞬间化作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处。
呼吸在这时候便微微有些局促，似乎遇见了世界上所有猝不及防的事情一样，沈未的心跳也跟着跳了起来，在这个瞬间，关上包厢门不到三秒的最防不胜防的瞬间，他的心便好像分泌了不知道多少的酸性物质一般，抽搐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这是十年的相隔
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洒满了碎散的光影，如此斑驳陆离。似乎关于一个人的过往，总是充斥了一些酸涩的怅惘，那些年的瓢泼大雨，那些年的迷离星空，那些年的参天榕树，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时光腐化，等到你快要忘记的时候，又突然从心底最狭小的缝隙里跳出来，狠狠地在左心室插了一刀，划到右心室，便形成一个无法填补的空缺。
曾经的一些场面便像是老电影一样地在沈未脑海里放着，一个一个，一张一张，一幅一幅……用尽多少量词都无法展现此刻沈未的心脏究竟被这些回忆破坏成什么样子。
“以后我们要养狗狗吗，还是说猫比较好一点？”
“我爸妈可是喜欢高高的男生，他们说这样小孩会长得高。”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万一以后生下来你不满意怎么办……”
“如果你喜欢两个人，一个是我，那你会选谁，不许说谎。”
“你唱歌给我听呗。”
“冬天又不是不能吃冰淇淋……”
“……”
极为碎散的东西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地冲到了头顶，沈未有些站立不稳，但扶住了包厢门的时候便稍稍回过了神来，强行忍住脑海里的那种不适感，等着他们走过自己的身前，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应。
等他们嬉笑着走近过道里最里面的那个包厢以后，沈未才有些艰难地向着厕所走去。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三男两女，其中一对是情侣，那她的男朋友呢，是哪个？
在厕所里呆立了好久，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的眼神里居然还是有东西，酝酿着平常都不会有的情感，带着酸涩，带着苦味，带着前所未有的那种心脏被击打的钝痛感，沈未觉得这个时候的心脏突然空缺了一块。
拿水大面积地扑到自己脸上，沈未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但还是不可遏止地大口呼吸了起来，就好像许久没有呼吸到空气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到肺里都蓄满了废气，才重重地吐了出来。
对着镜子呆立了好半晌，沈未突然开口，轻声但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不是你的。”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前所未有地颓然，不是脸上的表情，而是瞳孔最深处的那种不自信。这一种不自信充斥着沈未的眼底，几乎要满溢了出来，却被他强自忍住，压在了心底。
大学时候已经不像高中，会碰到各式各样的人，遇见各种各样的事，沈未认为自己遇到的事不多，三两而已，却在其中遇见了自己曾经以为是全世界的人。沈未也曾经很喜欢她，没有在一起之前，绕遍一整个校园就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在各个拐角处制造偶遇。在一起以后却觉得什么时候都失掉了一点浪漫，毕竟自己不是什么优秀到搅动风云的人，最终得来的自然也是很寻常的故事结尾。
沈未笑了一下，发现镜子里的那个男生就算依旧青涩，也笑得很苦。
叹了一口气，沈未走出了厕所，本来以为自己早就把这些事抛之脑后，回到了现在的年纪也不去想当初那一条人生轨迹，本来以为自己最终不会和前女友在这一趟的生活里遇见，毕竟自己必定会改变未来，改变自己上那个有着专科专业的学校的事实……改变的话，是能够改变很多的——最起码不应该会再遇见这个女孩。
如今再见到，竟然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走到了包厢门口。沈未犹豫了一下，打算发一条短信给吴梦晓，说自己要回去了。在遇到这件事以后，沈未便丝毫没有了玩乐的心情，只是怀着沉重与郁结，打算一个人静一下。
然而短信还没编辑好，包厢门便突然打了开来，里面的一个人打开门以后看到沈未便吓了一跳，拍拍胸口便回头对着包厢里的人大声笑道：“沈未回来了，这是不敢进来吧，哈哈哈。”说着便把沈未拖回了包厢里面，丝毫不给沈未反应的时间。
“沈未，我说你这可不仗义了啊，上个厕所能磨蹭半天，站在门口还不进来……这就算你现在不想唱歌，这下我们也不同意了。”一个沈未的同班同学笑道，说着便把话筒塞到了沈未的手里。
沈未脸色木然，将手机塞回了兜里，轻声说道：“现在不想唱歌。”
吴梦晓听到了，再看看沈未的脸色，心中便暗道了一声不好，虽然不知道沈未在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便成这个样子，但还是快速凑到了沈未的身边，大声笑了一声：“就唱一首，就一首，你一个会弹钢琴的，唱首歌也肯定好听。”手搭到了沈未的肩膀上，身子却隐藏到了沈未的身后，低声地，用沈未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兄弟算我求你了，应付一首……就一首。”
包厢里的人却有人想了起来：“对啊，沈未还在之前的晚会上弹过钢琴呢，说起来还是和柯渔四手联弹吧……”
“那既然这样，你唱歌也应该不错……”
“对啊，唱一个呗……”
沈未这时候才有了些反应，看向吴梦晓，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等到转过头来，脸上便带了些笑容，这样的笑容和出去时候脸上带着的表情并无二致。
“那我就唱一首吧，不过……等会儿家里还有事，我唱完这一首就得走了，实在不好意思。”沈未挂着虚伪的假笑，心里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点一首……嗯……《红玫瑰》吧。”沈未记着的歌不是很多，却偏爱陈易迅的歌，这个时候陈奕迅的《红玫瑰》才刚出来不到两年，唱出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这么想着，却听到了点歌的那个同学输入以后，无奈地说道：“这个KTV刚开业，好像也没这首歌，你换一首吧……”
沈未愣了一下，接着自嘲地笑笑，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喃喃：“连想点的歌都没有啊……”
抬起头来，又说道：“那就《十年》吧，这首要是都没有，这个KTV也可以不用开了。”
“你可真喜欢陈易迅。”那位同学耸了耸肩，便点了《十年》。
前奏响起，沈未却突然发现这首歌原来也是很符合情境的。自己从十年后回来这里，在这个十年前刚刚开业的KTV里唱着《十年》，偏偏又遇到了刚才那样的事。
笑了笑，不知蕴含着多少的怅然，沈未便压着歌，和屏幕里的歌声一起唱了出来。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唱着不会难受，可心里又有多难受？
包厢里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那个点歌的则是干脆在点歌器上按了几下。
这是原唱？等按掉原唱以后，便真的只剩下了沈未的声音，却好像又没有变。这个时候才有低声的窸窣声响了起来。“好听……”
很多人都看向了吴梦晓，却也见到吴梦晓微微张大的嘴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惊讶。
“……也不过是……分手。”唱到这里，不知道为何，沈未的声音有了一丝迟滞，导致和伴奏显出了节奏不符的现象。沈未苦笑了下，自然而然地，脑海里便又出现了很多场景。
她笑着对自己说给他买了生日礼物，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的杯子已经被磕碰地有些缺口了，她便嘟起嘴巴说自己买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踩在银杏叶上面，踢一脚踢一脚，银杏叶被踢得飞起来，她就高兴地像个傻子……她很神秘地贴着自己的耳朵，自己以为她要讲什么事，却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她背着很卡通的小包，问自己可不可爱……她喝药的时候苦到吐出舌头向自己要糖，吃了糖便是一脸幸福的样子……
她……
沈未有些心不在焉地唱着，突然停了下来。
“我想一个人……”这样的句子似乎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沈未发现此时竟然有些开不了口，看着屏幕里的歌词一句一句地由白转蓝，却没有任何声音。
“怎么了……”
“继续……”
小声的提醒声在沈未的耳边响起，他才微微回过神来，顺着屏幕里的歌词唱道。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屏幕里的伴奏依旧在响，副歌部分沈未也没有唱，他就轻轻放下了麦克风，轻声说了一句：“你们玩吧，我走了。”说完便不等他们阻拦，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可曾经那么喜欢，怎么能容许两个人成为朋友？
往事诡谲，我们经历过的风云变幻，经历过的一往情深，经历过的两肋插刀，都不可逆地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成为如今想起时应该发笑，却笑都笑不出来的故事。
第六十六章 成绩
冬天，航舟市的风十分干冷，却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雪，近些天周边城市据说已经有雪，只是今年的航舟市却还是一副干燥如往常的样子，天是晴的，空气冷冷的，看样子连雨都不会下一滴。天气预报的数据显示近半个月都不会有雨，连多云便也很少，所以天气依旧晴好。
沈未躺在床上，现在是早上十点钟，他没有起床。说不清什么原因，但是沈未自己觉得应该是受到了某个女孩的刺激，总之晚上都没有睡好，只有到了凌晨的时候，外面一片安静，连汽车声都隐隐约约，听着自己的心跳、呼吸，才能够慢慢睡去。
有时候甚至会被外面很远的地方一声狗吠惊醒，醒着也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到了这样难眠的夜晚便是无异于惊雷响起。
外面父母已经去照看店里的生意，最近的服装店是有了些起色，在一切装修弄好以后，这个小小的租来的服装店便成为了那一小块地方的罕见店铺。地段算不上好，可这个年代就是做什么都会赚钱的年代，只要顺着潮流，什么都可以做，服装更是发展迅猛，因此入账也不少，仔细算起来再过不久就可以回本。
在他们都出去照看生意的空当，沈未只好在床上睡觉，吴梦晓来过好几条短信，想要再约出沈未去外面玩，却都被沈未一一回绝。
这不是颓废，沈未自认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可就是想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放空脑袋，就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回想起和前女友的某些时光。那些甜蜜的，不开心的，酸酸的，躁动的……这些回忆在偶尔的擦碰到时都会跳出来，尤其是在KTV过后便更为明显，如蛆一般跗骨，想甩也甩不掉。
本来是可以不必这样烦恼的，因为两个人之间在这一次的人生中本就没有交集，沈未也认为如果没有交集的话，他不会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在这一次的KTV事件过后，他的心里便滋生了某些想法——这是不是缘分？
她在一中，这时候的成绩应该很不错，自己在三中，也只有这一次自己考到年级前一百才有可能和她见面。本来预想中自己见到她应该会是很从容地上前打上一个招呼，说你好啊，我是沈未，能交个朋友吗。然而到了上次KTV的不期而遇，沈未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平静如湖水。
只一见面，便心乱如麻。
原来自己对她还存有念想吗？是不是自己这一次如果早就知道了她的喜好，早就知道了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喜欢做什么事，喜欢听什么样的歌喜欢吃什么东西，就可以牢牢地抓住她？沈未睁开了眼睛，看着上方空无一物的雪白天花板，上面有细细的纹路，似乎是受了点潮。
“做不到啊。”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做就一定能办成的，如果这一次手里拿着的是攻略的话，沈未却因为有了攻略而心神不宁，因为他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前世便是沈未追的她，因为她那一副开朗的样子实在太像阳光照进自己的心里，七彩的，只要她出现，整个世界便只有她剩下了她自己的颜色。
哪怕是现在也好，沈未看见了她现在的样子，便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那个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女生没错，清丽自然，连笑声也能在一瞬间击穿沈未的耳膜，像一朵花开在净土里随风摇曳。
沈未起来，心中终于没有带了什么情绪，这看起来更像是空洞木然，或者说茫然无意识。他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在抬起头的时候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头发散乱，黑眼圈明显，皮肤倒是很白净，却没什么血色。
沈未自嘲，吐出嘴里的一蓬水，对着镜子咧开嘴巴，便看见了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
他敛下眉头，打湿毛巾轻轻敷在了脸上，用的冷水，便在瞬间给了自己的皮肤一个极强的刺激。过了好一会儿沈未才拿下毛巾，深呼吸了一口，长长的气被吐了出来，心里的郁结便仿佛被驱散了不少。
“沈未，起来了没有！门口的地方传来老爸的声音，沈未便大声接了一句：“起来了，在洗脸。”
这时候的每个中午老爸或者老妈都会回来，就是为了给沈未做午餐吃。虽然对沈未来说距离他们出门也不过是一会儿，可对他们而言，确实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早上。
“什么时候起的床啊，现在才刷牙洗脸。”老爸语气有些轻快，沈未猜测这应该是服装店的生意好了不少的缘故。
“刚刚才起来，放假起早没什么事干……”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老爸打断自己的声音：“寒假作业做了多少了？没事干，你这话说得违心。”
沈未将毛巾摆好，便走出了洗手间，轻轻拂了一下额头，因为他寒假作业还没有动过多少。
“知道了，会做的，这才放假几天啊……对了，成绩发回来没有？”沈未到客厅便坐在了沙发上。
沈庆明刚走到厨房里便又从里面探出了头：“噢想起来了，这次回来就是给你看一下成绩的……是这次考试简单还是怎么，要不就是发错成绩了，我看不太懂，问问你。”
说着便走了出来打开手机，按开一条短信。
“语文：129，数学：143，英语：146，物理：86，化学……”后面的甚至都不用看，沈未便明白这一次绝对是要到年级前一百的，于是便直接把短信翻到了最后，看到上面的黑体字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校内排名：28。
沈未总算恢复了一点心情，这也算是好事了，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成绩。虽说沈未心里大致清楚自己应该是可以考到年级前一百的，但也仅仅认为自己的水平也就是在年级一百名的档次徘徊，至于高分沈未却没有想过，没想到在这时候居然有了点意外。
于是他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用了一个不算响亮，也很平静的声音说道：“这就是我的成绩。”
“嗯……这一次的期末成绩。”
第六十七章 两家人，两家事
“是……试卷的难度……”沈庆明有些迟疑地问道，仍然带着从刚才起就有点讶然的语气。
“试卷的难度没有变，哦不，应该是变大了。”沈未敛下眉很平静地回答道。
“是成绩发错了？”
沈未有些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心绪还有些受到前女友的影响，但还是用着往常的语气说道：“成绩没有发错，这应该没有什么有出入的地方。”
沈庆明却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以前的成绩难道我还不清楚吗？现在的这个语文129分，数学更是143分，英语是多少来着……噢，146分……”说着便有了一些迟疑的味道，“你不会作弊了吧。”
沈未这时候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我最近这么认真，成绩上升很奇怪吗，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了，但还是能接受的吧。况且这只不过是一次期末考试啊，没必要这么……”
“什么叫就一次期末考试，如果你真的作弊了的话，这就不是小事了。”沈庆明打断了沈未的话，他是知道沈未之前的成绩如何的，不上不下，说中游都有点勉强，如今成绩的突然上涨又怎么能让他信服？如果说沈未的成绩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走上去，那他倒是会相信，可这三门主课的成绩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这后面的是学校排名吗，我没理解错吧。”沈庆明伸出有些皱纹的手，指着上面的一个数字，手皴裂粗糙，手指也显得比常人粗大了不少，却异常稳定。
沈未瞄了一眼，确定他正指在那个28上面时点了点头，回道：“没错，我，沈未，在学校排名第28名，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在沈庆明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沈未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不是还在医院里一段时间过吗，这个你应该不会忘记吧，老师还派了一个同学来辅导我来着，叫魏梓，你也应该记得的。”
“嗯，就是她辅导的我，现在我的成绩突飞猛进都是她教得好。”沈未此刻都把锅推到了魏梓的身上。
“魏梓……”沈庆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小女生，每天都会辅导沈未到晚上七点钟左右，自己偶尔在病房门前的小玻璃处看到，都不会开门进去，生怕打扰到沈未的学习。可现在看来，竟然似乎是她将沈未的成绩带上去的？
想到这里，沈庆明便似乎有些恍然了，看着沈未上唇处微微冒出的淡淡绒毛，心里便藏了些话没有说出来，于是开口转移话题：“这些……嗯，你自己注意就好，高中的学业还是很重要的，顾此失彼的事情可不能干，不过现在你的成绩上来了，我们也可以放心了。”顿了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起身到了厨房的门口，再回过头来颇有些深意地看向了沈未。
沈未来不及解释，便看到了沈庆明走进了厨房，他微微愣住，在过了一会儿以后才叹了一口气。
果然误会了……沈未想着，他已经明白这个时候的老爸老妈都会往哪个方向想，自己的“青春期”已经到了，魏梓偏偏又是这么可爱的女生，估计在老爸的眼里，自己成绩的转变就是因为这个吧。
不过幸亏成绩没有下降，不然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归结到自己没有专心学习而是和女同学之间的互动太过紧密上面。
过了半晌，沈未在终于看完了一集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狗血泡沫剧以后，厨房里的沈庆明便招呼了沈未一声，示意他可以过来吃饭了。沈未则应了一声，起身关掉电视。
无论身为这边如何，另一边的魏梓家，却在发生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魏梓的妈妈有些生气，因为她面前低着头的魏梓还是不承认成绩下降是因为她猜想的原因那样。
在长久的沉默里，魏母轻轻皱起了眉头：“你倒是说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生，你的成绩为什么会下降？明明你学习地比以前还要认真，成绩又怎么会退到这么后面。”
说着便将茶几上的手机推到了魏梓的面前，上面写着的东西魏梓看不清楚，然而仔细看了看便看到了那个扎眼的排名——第88名。以往魏梓的成绩都是在年级前二十以内，偶尔有浮动，也都是在一步一步向上进步着，似乎都要触碰到年级前十的水准，却在这个紧要关头一落千丈。88名，似乎不算低，是一个在不知道成绩的沈未眼里，已经可以让他很满意的成绩，然而在魏梓这一边，却是她从来都没有考过的成绩。
“上一次，你是不是和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沈未？你和他在一起吧，那次放学。”顿了顿，魏母似乎在回想着，便又说道，“你那次和他一起上电视了你知道吗？我早就看到了，但是没说什么，毕竟你之前也被老师挑去辅导他的，老师选中你，就是说明你有能力，现在你的成绩反而下降了，噢，是因为他出院了，你都学不好了是吧。”
在沈未住院的那一段时间里，魏梓的成绩确实是在稳步上升的，然而这一次却一下子好像跌落了谷底。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你知道吗？成绩大概多少？”
魏梓这时候才敢抬起头来：“成绩不是很好，但是我真的没有……”
“我这不是在问你。”魏母从茶几上拿回了手机，便翻开了通话记录，上面一个加粗的黑体字显示在了屏幕上：李慧芳。
“这一次我也问过老师了，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次的考试成绩下降的挺厉害的，你要不要猜猜老师怎么说的？”还没等魏梓开口，她便连珠炮一般，带着一丝质问地说道，“老师告诉了我一件事，有一天下午，元旦之前，你们有一点事发生了？不用看我，不用解释，事情我都知道，老师原模原样地告诉我了，听说你们还写了检讨书是吧。”
“我这么跟你明说吧，这个孩子，成绩不好，迟早拖累你，就算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交朋友来说，他也不合适，你明白吗？平时也叫你多跟成绩好的人一起玩。你要晚回家，可以，先跟我们讲，如果是和那些成绩好的同学一起，我什么意见都没有，但是如果和成绩这么差的人一起，还会惹事，这不行。”
“可我这次考试真的和沈未没关系……”魏梓有些委屈地低声应答，不敢还一句嘴。
“没关系你是怎么考这么差的？你知道以前的你是什么样的吗，以前我打电话到老师那里，都只能听到老师夸你，现在呢，才上高中一学期，老师对你的印象就不好了，以后怎么办？你是不是还要惹出点事情，当考试无所谓了？”
“我没有……”魏梓的眼睛红红的，却有些倔强地盯着地板。
看到魏梓这个样子，魏母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了几分下来：“我这也不是逼你，就是你和这样的同学来往，最终能得到什么？别的不说，就那件事吧，你瞒着我我不想追究是什么原因，但是你知道今天我知道这件事以后有多害怕？”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你和那个沈未一起来往，他又是会惹事的那种学生，成绩还不好。别的不怕，我们怕就怕在你被他带坏连累。元旦之前你们的那件事，不也是你被连累吗？你觉得怎么样，很开心吗，现在想起来，那天你也确实不对劲……”
“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把你培养成人可不是让你走上歧路的，这一点你要明白。”魏母叹了一口气，坐到了魏梓身边，她已经习惯先打一棒子，再给一枣子，于是摸摸魏梓的头，问道：“你现在能讲讲了吗？妈妈想听听。”
魏梓颤抖了一下，咬住了嘴唇，过了好半晌才轻轻说了起来：“开学那天……”
第六十八章 交流会
“哦……”魏母挑了挑眉，“这么说来，是那个沈未自己要来和你做朋友的？呵呵，妈妈听你的描述，也大概清楚了你们怎么成为朋友的，但是这个沈未最好还是不要去接触了，毕竟沈未好像在很多老师眼里也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你们李老师也说过其他老师的一些评价的，你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把自己的成绩给弄下降了，明白吗？”
魏梓点了点头，但面色还是有些犹豫，这样的神情被魏母看见了，她便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没说，妈妈都听着呢。”
于是魏梓便抬起了头，轻轻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其实我已经和沈未说过了，我和他说……说这次要是考不到年级前一百，我就不再和他玩了。”
魏母听到这样有些孩子气的话，也有点忍俊不禁，似乎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天真可爱。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这是你们之间的赌约咯，可不许反悔，他反悔了你也不许反悔，你说这样的话也说明你也认识到了他对你成绩的影响，是一件好事。至于结果……”后面的话魏母没有说下去，笑着看向魏梓，因为她觉得这几乎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
从李慧芳那里听来的消息，这个沈未成绩确实是差了点，年级一共七百多个人，他也就只能排到四百多名，想来平时成绩也不好。这么看来，应该是有了一点自知才会和魏梓打这样的赌，主动提出这样的话，便是代表了放弃。这么一想，竟然有些开始欣赏起这个小子起来。
勇气不错，如果没有真正想着要考到年级前一百，那倒也是一个挺有手段的男孩，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不算太难看。
“你觉得他能考到吗？”魏母突然问道，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打趣，或许是试探魏梓，问了出来。
魏梓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足够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一样，看了好久才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是考不到的，毕竟他考前才开始复习呢……”
“考前复习……”魏母这时候才真正放下了心来，心中估摸着大概是真的想放弃和魏梓做朋友，才会用这样的方法吧，毕竟考前复习这种事，说好听了叫复习，往难听里说，就只能叫临时抱佛脚。不……或许连佛脚都算不上，魏母轻轻眯起了眼睛，这个沈未可能甚至只是假装复习一下，为了自己的拙劣演技不被揭穿。
现在的高中生也真是的。魏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先吃饭。”
……
……
一中，三号楼五楼会议厅。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选——大家应该已经都清楚这次考试的重要性了吧，这应该不用我多说，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接下来要怎么选学生，用总分，还是用排名，或者其他的方式，总之得选够人数，我们三个学校的优秀学生加起来，应该是要超过三百人的，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我们的各位老师。”一个穿着衬衫男人说道，他正站在会议厅里的椭圆形桌子的一端，对着面前坐了一圈的老师们说道。
这里的老师包括了一中的老师，二中的老师，三中的老师，三校联考的批卷员都在这里每个人的身前都摆着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东西，如果定睛看去的话，应该是可以看见“关于来自教育部的高考改革模式的通知”这几个字样，而每个人也都是面对着这一份文件皱起了眉头。
一片寂静，刚才衬衫男的话没有人接。
“怎么了，就这么难选吗，不过是给一个方案，应该没那么难吧，只要大家各抒己见就好。”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只看向了一中老师群坐着的方向，眼睛却没有向二中三中那里瞟去，因为他心里清楚，最终解决的一定是一中的老师，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至于二中和三中？这应该只是为了衬出这是一次民主公平的票选罢了，实际上他们的意见没有什么人听，不过都是都是表面功夫。
“其实我觉得完全可以按照分数来挑选学生，我们选的就是优秀的学生，参加这次交流会也是为了给他们打好一底子，如果是成绩没够上的来参加这次交流会，其实意义不大。”坐在衬衫男右手边的一个教师说道。
右手边正是一中老师，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把那些成绩可以够得上的学生挑选出来，比如划定一条分数线，三个学校里的学生全部参与计算，分数线以上的，便可以参加这一次交流会。
但是这样的弊端其实很明显——这不止他明白，连旁边坐着的三中老师也心中明白。于是只见三中代表教师里的一个老学究一样的教师操着一口很正，很直的普通话说道：“老陈你这是想干什么？如果你是这么打算的话，那岂不是只有你们一中的交流会了，还算什么联考交流会。”
“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挑出真正的精英学生嘛不然交流会的水平太次，这也达不到交流的目的。”那老师笑眯眯地说道，“再说了，你们三中也有一些很优秀的学生，总不至于一个都来不了吧。”
“有是有，但是你们一中就是想要搞独权是吗你问问二中老师们，你这样划分，是不是整个交流会就是你们一中开的了？我们二中三中怎么算，还不如不要去。”
听着这样的话，二中老师们也都露出苦笑，这样的情形他们早就已经猜想到了，因为三中和一中的矛盾素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个讨论会上，双方产生的碰撞火花都是二中老师不想参与进去的。因为无论怎样分配，二中的老师都会是夹在中间的那一个，所以不用急眼，不用争取，就只要安静等待结果就好了。
这么想着，就有一个老师说了出来：“其实我们这一次来，也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这些名额我们二中也都想要，但是还是尊重你们的意见，在最后投票表决的时候，我们根据实际情况表决好了。”
屁话。
一中和三中的老师们都轻轻皱了皱眉，在心里暗暗骂道，全讲了一堆没有用的屁话。
“那既然这样，你们三中想要怎么搞，给一个方案吧。”出于尊重，衬衫男说出了这样的话，算是缓和了一下会议厅里的气氛。
之间老学究冷哼了一下，没有说话，旁边的那个年轻一点的老师便开了口：“其实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说精英，我们其实也不用刻意去挑我们三个学校总共有多少精英，不是从全部参考人数里面选，不用排总名次，不用算总分多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中的那个老师打断：“按照你的说法，这一次是不是根本就不用搞什么交流会比较好？”
三中老师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是来讨论的，火气不要这么大。”顿了顿，便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我们可以三个学校里各挑出一百名学生，就按照学校排名好了，前一百的学生就可以了，交流会就是三个学校各派出一百名学生——这样才叫做交流会。”说完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下二中的老师那里。
第六十九章 明争暗斗
方案的提出是需要支持者的，如果只为了自己争取一些东西，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成功的机会，尤其是在这样的场面下，所有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这个时候只为了自己，三中就极有可能争取不到想要的结果。
但是如果转换了方案，将二中的老师拉到自己阵营，说不定就可以成为这一场角力里面的大力士，扳倒一中的提案。
目前一中的提案是，三校合并计算参加交流会的学生，以划定分数线的形式来选取学生，一中的学生普遍成绩不错，如果采取这样的方式的话，那所有的学生里估计就有六七成是一中的学生剩下的三四成便只有二中和三中分，这样三中分到的名额大概也就是一成多一点，二中倒还好说，无论怎样划分，都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不上不下的，所以二中的老师们都只会打太极。
“我们可以三个学校各出一百人……”这样的话一说出来，三中的这个年轻老师就看到了二中的一个老师眼睛亮了起来，大略算完以后，便轻轻俯到身边的老师耳边说了些什么。三中老师笑了笑，心知恐怕已经将他们拉到了同一阵营里面。
“按人数来，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一中的一个老师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我们学校恐怕还有很多优秀的学生明明在你们之上，却参加不了，对他们来说，这样公平吗？”
“那你怎么没说按照你的分配方式来算，究竟会不会让我们二中，三中的学生利益受损？他们也都是好好努力考过试的，环境没你们一中好，只能在自己学校里力争上游，这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你说要按分数来，那他们怎么办。”说着，眼睛却瞟向了二中的老师。
之间二中的一个老师推了一下眼镜，轻声附和了一句：“是啊，这样倒不如直接按人数来分配，各自的环境里挑出来的，再不济也是矮子里面挑高个，更何况本就没有这么差，我赞同。”
一中的老师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二中的学生也应该会多上二三十个，这对他们来说是有利有弊的一件事。利在于更多的学生可以得到锻炼，弊端就在于，他们得罪了一中。
学校之间只有潜规则的，举办一些活动——例如名校教授来指导，一中有时候是会让给二中去争取的，很少抢，但是这不仅仅因为一中对名校教授的指导并不那么渴求，更因为如果没事的话，是不会干扰到和二中之间的友谊的，在三校之间的某些投票活动里也可以争取到更多的票数，只能说互惠互利。
可现在这约定俗成的规矩似乎被破坏了……一中的一个老师有些惊讶，就这二三十个的名额，足以让他们倒戈？
是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还是代表着二中从今天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和三中站在一起了？如果是前者，那么就说明这件事还需要斟酌一下，如果是后者，那么似乎回去以后就应该筹备着一些本来放弃掉的资源，将它们重新从二中的手中拿回来了。
仅仅是这一次投票活动，就已经隐含了日如此多的信息量，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何必呢。三中的老师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却并不因为这件事放松警惕，而是想将这件事一锤定音：“已经可以开始投票了吧，我们干坐着一个半小时听了报告，现在又打算干坐一个半小时来讨论这件事吗？应该要有点效率才行。”
衬衫男笑了笑，双手向下压了一下，说道：“你们自己说火气不要这么大，结果还是这样……现在就开始投票，应该没什么意见吧。”说着便看了看一中老师的方向，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已经讨论好了，在对方的一致冷哼下，苦笑着说道：“那现在开始投票吧，目前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按照分数线的形式选取参加交流会的学生，另一个是按照人数来选取。提案人为一中和三中的老师，二中老师也参与投票，是这样吗？”
在看到下面没有什么反应以后，就点了点头，说道：“那么……赞成三中老师们的提案的人举一下手，我点点有多少人。”
参加会议的一共有二十个老师，应该会出现对半分的情况，但是形式还是要走的，所以他眯了眯眼睛，清点了一下人数。
九个人……他愣了一下，这已经输了？
然而当一中老师们都渐渐开始微笑的时候，有三个二中老师便说道：“我弃权。”似乎是商量好的，似乎是巧合，他们没有相互看对方，却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二十减九再减去三是多少，这个问题就算问小学生，他们也都能在几秒之内回答出来。
答案是八，一中输了。
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以后，他们都有点不敢置信，甚至有点恼怒。
“你们一伙的？”
在一中的老师中有人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以后，他们便轻轻皱起了眉头，为首的一个则干脆站了起来，说道：“呵呵，三中好手段，二中也可以……不过既然会议开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也赞同三中老师的提案，我们就不奉陪了，先走了……还要回去写报告。”这样的干脆利落竟然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而且按照他说的，应该是一中的老师赞同了他们的提案，最终才使得这一次的票选失败了。换个说法，却好像是他们一中成全了三中一般。
三中老师也不坚持，便有人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
随着刻意的一声关门声，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了三中和二中的老师以后，那个老学究便笑着走到了刚才弃权的老师面前，伸出了手，说道：“合作愉快。”
二中的老师苦笑了一下，随即便装作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这一次真的是姓姜的管这里了吗？”
“你们果然知道，我就奇怪为什么向来只会打太极的二中这一次会支持我们……你们也在争取吧。”老教师轻轻扶了一下老花镜说道。
“我们二中也要资源啊，毕竟这一次如果真的改革来的话，可能就是机会了，赶上一中的机会。”
老教师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有这么容易，你想的简单了。不过争取一下到还是可以……”
说着便和一起来的三中老师走出了会议室，剩下了二中的老师们还在慢慢吞吞地收拾着文件。尽管所有人都走得那么快，可他们心里已经明白，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长在了他们学校之间。
这叫做风云变幻，也叫做明争暗斗。
第七十章 决定
沈庆明正在将一些衣服都抱进店里的时候，卡车鸣了一下喇叭，他走出来便听到外面的那辆装载着进货的衣服的叫了一声。于是沈庆明看向驾驶座的位置，那里正有一个人坐着，对他招了招手。
“今天怎么是你啊。”说着，沈庆明便走过去了，结果对方递过来的烟，说道，“不是老陈了么。”
“别提了，老陈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老板让他回去休息几天，这一休息也不知道要多久。”吐了一口烟，那个司机便说道。
“最近生意不错啊，看你挺忙的，怎么，刚才忙的都认不出我了吧，还以为是老陈呢吧。”笑着打趣了一声，便问道，“最近有没有空啊，好久都没来打过牌了，这真是忙不过来了？”
沈庆明抖了一下烟灰，将其抖落在脚边，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完全没时间，不过也就是白天在忙店里的事，晚上回去可就不想出来了。”
“怎么说？”
“家里的孩子不让啊，说老打牌不好，啧，你瞧瞧这话说的，多懂事。”沈庆明再吸了一口烟，又似乎才反应过来说道：“你看看我都差点给忘了，我儿子还说过抽烟不好，说以后身体会垮的。”
“都这把年纪了还说什么以后，现在没垮吗？”老李鄙视了一下。
“我也不明白是啥意思，不过我倒是觉得我儿子最近都变得很懂事……你可就没这样的福分。”
“唉，最近我家那个孩子又吵着不上补习班，成绩这么差，接下来不上补习班还能怎样？也不知道她以后咋办，总不能大学都没考上吧……说起来，你们家那孩子，这一次也期末考试了吧，考得怎么样，跟得上吗？”
听到老李的问话，沈庆明便笑开了花，将手里的烟头丢到地上，踩灭了以后打开了手机递给了老李。
老李愣了一下，接过手机，却看见上面写着一些数字，看着看着，眼睛变瞪得像铜铃那么大：“这是假的吧，老沈你糊弄我呢吧，上一次你不还说成绩差么，现在……”
“上一次是上一次，你是没看见那孩子最近有多认真，这不，成绩补上了吧。”说着这样的话，沈庆明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很骄傲地扬起头，虽说只是一次期末考试，却给了自己在别人面前吹牛逼的机会。
“啧啧啧……老沈你这可不得了，就一次考试你能这样，说不准下一次就考差了呢，下一次我再来问问，保准你低着头说自己儿子考不好。”老李也把烟灭掉了，感叹着。
沈庆明刚想说不可能，便感觉到了从老李手上接过来的手机的一阵震动。
拿过来一看，便看到了一条新的短信，打开便是几句话，很简短：沈未家长您好，沈未由于在学校成绩优异，学校组织学习交流会需要您的孩子参加，暂定于明日早上九点至……
仔细地看完了一遍，又细细地看了一遍，才确认这不是什么恶作剧，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大笑着便把手机又递给了老李。
老李看完，轻轻皱眉道：“你这孩子……啧，学习交流会，三中还弄这个，不稀罕——”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郁结，就好像路上踩到了狗屎却安慰自己只是黄泥巴一样。
“诶——羡慕了？是不是羡慕了！”沈庆明在这个时候变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笑的都要开心。
“去你的，快去搬你的衣服去，我还要赶着运下一趟呢，耽误了老板扣工资！”
沈庆明接过手机，确认没有消息再来，便应了下来，哈哈笑了一声，又去搬货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带着疲惫的表情和神态，而是带着前所未有的精气神干活，颇有些在滚滚浪潮里劈波斩浪的姿态。
回到了家，沈庆明便大声喊了一声沈未，沈未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便冲了上去，这个样子让沈未吓了一跳。
“你自己看看吧，明天的交流会……”
“交流会在明天啊。”沈未下意识地反应道，却觉得有些说漏嘴了，不过还好，沈庆明并没有注意到。
“这个学习交流会是你们学校组织的还是怎么，之前没听你讲啊，这一次过去你一定得好好听听别人——尤其是你那个魏梓小同学，向她好好……”
“爸。”沈未不知道为何，突然打断了沈庆明的话。
“怎么了？”沈庆明停了下来，转而看向沈未，发现他还带着前几天的状态，说不清道不明，就只是很有种让人觉得颓丧的感觉。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庆明便听到了身前的沈未开口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不想去这个交流会。”
沈庆明愣了一下，没有恼火，而是很冷静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打电话问过你们的老师了，说是这一次的学习会很重要，不能缺席。”
“身体不舒服……差不多吧，就是身体不舒服了。”
如果心难受，也应该算身体不舒服吧。
本来沈未的计划是到了交流会上，可以好好地认识那个女孩，和从前的她做个朋友，这样便至少不会因为她和自己此生的交集少而显得遗憾，可偏偏没考虑到自己的真实状态。自己见了她，原来会这样难受，这是沈未始料不及的。
前生的东西到了这一世，还是会产生影响，自己也不由得有了动摇，究竟是该无动于衷视而不见，还是伸出手来挽回上一世的恋人，在这一世弥补所有差错——这样的选择便在他的脑海里晃荡。至于做朋友，已经不可能了，沈未再重新见过以后，才渐渐明白这个道理。
他低着头，有些无所适从，这是他重生以来最茫然无措的时候，面对着自己无比熟悉的老爸，却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不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身前的这个老男人却笑了笑：“不去就别去可以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只要你能保证不后悔就行，毕竟你们老师说这一次的交流会很值得你们学习。重要是重要，可毕竟没你的身体重要……”
沈未有些讶然地抬起了头，说道：“你不生气？”
沈庆明这时候才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生气，也就是一个交流会，还是在你放假时候搞的，还是说你老爸我看起来很容易生气吗？”
沈未有些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老爸并不知道这一次的交流会在老师嘴里的重要是多重要，所以才对自己的拒绝无动于衷。想到这里，沈未便觉得有些对不起老爸，因为沈未跳掉了一个几乎会对高考产生影响的交流会。这是一次由姜文明提出的试水招数，目的就是检验未来的改革究竟该如何进行，大略已经弄好，只剩下具体的细节还没有敲定。参加交流会的这三百人也是新高考模式的受益者，是完全在高考的高一阶段增分的学生。
所以就是这样了吗？如此轻松的决定居然让沈未反而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第七十一章 进行中
已经做了决定，就好像压在心头的石块被搬开，便没有了什么好值得心烦的——本来应该是这样，可沈未总是会在做事的时候回想起很多东西，想回忆的不想回忆的都纷至沓来，在一起时的开心和回忆也好，吵架时候的心烦也好，都不是很想回想起来。可是人偏偏就是这样的生物，最不想回忆的却往往深刻到想把脑子挖掉一个空。
从KTV以后，晚上便时常会做梦，醒来时又是被极大的落差感与空虚惊醒，在深夜的时候就好像被孤独包围，冰冷，无声。在深海里无法发声，不能开口，只能感受着冰冷的水和四周挤压过来的压力，绝望地一沉而下，便几乎是这样的感觉。
沈未又看着天花板，其他的一切动静都和他没有关系了。明天他们就要开交流会了……空洞地想着一些东西，沈未侧了一下身子。这一次的重生，如果没有这样艰难的选择，应该是会很美好的，可是自己连最终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高中有过一个男朋友。”这是她自己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再去打扰她便不是很好。
沈未以往觉得自己一向是不乏决断力的，犹豫的时刻不会有多少，然而现在面对这样的局面，却一下子显得优柔寡断起来。这样的感觉很讨厌，明明不是一件大事，如果别人知道了，大概也是嗤之以鼻，觉得太过矫情，可在沈未看来，这样的行为却包含了一整个未来。
如果未来有自己的前女友，如果未来有自己当初伸出手没有抓住的初恋，如果未来有如流星一样在自己身边闪过的女孩，璀璨短暂……沈未不敢保证自己选择的会是哪一种。
闭上眼睛，便充满了烦躁，然而沈未却在这样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渐渐将自己的心沉了下去。
窗外月光朗照，沈未难眠。
……
如果一个人犹豫着的话，时间是很容易过去的。在网上买自己喜欢的衣服不知道挑哪一件比较好、平常走惯了的路突然有了一家奶茶店不知道要不要走进去看看、午饭的选择究竟是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出门的时候要穿怎样的衣服比较好……
一天之中就有这么多的选择，成千上万构成了一个人的行为准则。然而犹豫起来，时间便不再是时间，而是变成了极易流走的白沙，看不见摸不着，回过神来却已经过了好久。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钟，交流会的具体时间是九点开始，沈未在六点钟便已经醒来，却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心里还在考量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洗漱还没有洗，时间已经是十点钟了。
这个交流会要开到下午五点钟——确实很久，沈未重生前并不知道具体，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然而现在知道了，被通知到，才发现原来交流会上午有一段，下午也有一段。这样完全占据了一天的时间，便显出这一场交流会的重要性来。
沈未起床，到了洗手间洗漱好，也不出门，看向了餐桌，果然，那里摆着父母留下来的早饭。放了假便是这样，沈未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早上吃掉父母留下来的早餐——往往是一个一个鸡蛋饼，到了中午，无论是老爸还是老妈总会回来一个，晚上他们当然也都是回来吃的。在家里有作业要做，有电视可以看，手机可以玩。如果要做到待在家里，沈未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看到的场景便是这样，桌上留了一盘放在瓷盘子里的鸡蛋薄饼，家里却空无一人。
沈未走到餐桌边上，却发现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些东西。
拿起来看了看，沈未便苦笑了一下，喃喃道：“这不是就算想去也去不了了吗……”
“早餐放在这里，记得吃，还有东西要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得回老家了，就快过年了，还有记得把晒在阳台上的被子收回来，听说今天会下雨……我和你爸爸今天中午就不回来了，店里的生意忙……菜在冰箱里，吃的时候热一下……”絮絮叨叨，很有老妈的感觉，沈未却好像真正松了一口气。
今天要回老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沈未尽力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坐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蛋饼，上面的葱花放的有点少，味道淡淡的，喝一口已经泡好的牛奶，咽了下去，沈未便叹了一口气。
……
……
交流会是在一中特地空出来的地方举行的，一整个空旷的厅里，一中二中三中的学生们各自坐在自己的阵营，分成三块，围成一圈——从形式上看，便有点像辩论赛一般，只不过成了三个方面。
“你们的试卷都拿到手了，这几张试卷其实对你们都很有好处……”站在中间的一个老师身前有一个大大宽宽的黑板，手里的教棒指着黑板上的一些字符。
“沈未没有来……”魏梓叹了一口气，心中便有了一些触动，果然这样的差距是没有办法弥补的，无论从时间还是从天赋，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东西，所以沈未现在没有出现在这里，就已经代表了一些事。
不过当魏梓知道前一百名要来参加这个交流会的时候，她确实是震惊的，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沈未都没有办法得知这个消息，据说还是考完才决定的——当然，这个消息可能并不是那么准确。即便如此，魏梓还是不能理解沈未和自己打的赌究竟是什么原因。巧合吗？魏梓是一个敏感的女生，总是觉得沈未的这个赌有些不可思议。
旁边的一个和魏梓熟悉的同学看到魏梓叹了一口气以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哦……这可能是因为昨天没睡好吧，这一次也没考好……”魏梓轻轻蹙起了眉，轻声说道，声音软软糯糯，很有小女生的感觉，就算是在叹气，也显得很可爱。
“你还好，我可是压着一百名的末尾才可以来的，这一次真的很险。”那个同学似乎有些感慨，“你说这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弄一个交流会的……感觉就只讲试卷内容的话，完全没有什么必要啊。还一整天呢，本来这个时间我是要和男朋友去玩的来着。”
“男……男朋友？什么时候，以前没听你讲过。”魏梓吃了一惊，稍稍睁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问道。
那个同学的神态便变得有些得意，在这个时候，能谈恋爱的一般都兼顾不了学业，大多数学生在面对恋爱的时候，往往成绩也没那么重要了，所以现在她有男朋友还可以坐在这里便变得有些成为了可以骄傲的事情。
“前段时间刚刚交上的，你还不知道，他人可是超好的……”她眼睛一亮，说起来就滔滔不绝。魏梓则听着她说的一些话，脸开始红了起来，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而是她说的那些事对于魏梓来说，都是很陌生且新奇的事情。
“你不知道，上一次我在外面等他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缠住了……”这样的故事引得魏梓有些想听下去，对于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老师却没什么心思听，“然后……他就出现了，一下子就把我带走了，这样真的好帅……”魏梓听了以后，悄悄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你们是……约……约会吗？”
那女生便有些奇怪地看向魏梓，说道：“这不是约会是什么，难不成还讨论学习啊。”
魏梓的脸便微红，因为她确实想到了一起出去写作业，这样作业便可以更加轻松一点，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问对方——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在魏梓看来有些大胆了。
这个同学平时看起来也没有很不学好的样子，偏偏怎么做出的事情总是好像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大胆。一想到一男一女在外面约会的样子，魏梓看向这个同学的表情便有了些强忍住的好奇，在憋了一会儿以后，她才问了出来：“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这样的问题对于魏梓来说也有些过于大胆了，魏梓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这是在她自己看来的，这样一来，自然也会有八卦的心理，想听这样的故事，平时的言情小说看多了，便也会在脑子里想象什么场景。可这样的问题却显得有些成熟了。
只见那个女生的脸也开始慢慢红起来了，一时间却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了一下魏梓，转移话题道：“我们听老师讲课。”说着便摆出了平时都没有的认真模样。
第七十二章 进击的男生女生们
魏梓扭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红色，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鲁莽了，所以也极力想让现在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在纸上写下了老师讲的一道题目的重点。她身边的那个女生也原模原样地照做着，毕竟不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学生，她也觉得刚才的那个问题有些让她害羞。
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中的一些学生，其中当然也有在听着课的，但更多的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因为这张卷子的难度对他们来说甚至还比不上一些一中的内部卷子。试题中规中矩，现在讲的试卷是化学卷子，这样的难度对他们来说不算大，只有等到了数学试题讲解的时候，他们才可能认真听一下。
其中就有几个男生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宋成书剔着手指甲，心不在焉，这张试卷他的分数已经接近满分，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小小的笔误才导致了丢分，所以所有的人里面，估计就只有他最不认真。
他身边的一个男生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间，眼睛却看着上面，做出还在认真听课的表情，嘴里却压低声音说道：“看对面……”
“对面什么？”宋成书在第一时间的惊动以后，便轻轻皱了皱眉，问道，“对面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三中的学生么……”说着便有些反应过来。
“你说女生？”稍稍坐直了身子，眼睛若有似无地看向三中的方向，“哪个好看，远了有点看不清，你指指。”
他身边的那个男生便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坐在第二排从左往右数第五个的女生，挺好看的。”
宋成书眯了眯眼睛，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无奈确实有点近视，于是便直接摘下旁边的那个同学的眼镜：“给我用一下……”
“诶你干嘛……”他终究还是不敢大声喧哗，以免引起老师的注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
宋成书皱了皱眉，便透过镜片看到了那个坐在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的第五个女生，白白净净——不，应该说白得过分了，长相很可爱的样子。
“好看啊……”他感叹了一句，便把眼镜递给了旁边的那个同学，“你这眼镜几百度的，有点高了吧。”
“不多，七百。”
宋成书倒吸一口气，揉了一下眼睛：“我可不想变成你这个样子，眼镜带久了眼睛会变小的吧。”
稍稍鄙视了一下，那个同学便说道：“你还在纠结眼镜度数，我问你那个女生怎么样……好看就别说了，我也知道好看，我就想知道是不是你的菜。”
宋成书摸了摸下巴，说道：“看样子大概是，不过我这次希望能玩个保守点的，要是太开放，也不知道交过几个男朋友……不干净。”
那个同学嘿嘿笑了两声，问道：“知道下午安排吧，听说是我们学校之间的学生各自交流，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把握一下机会……顺便帮我把旁边的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要来。”
宋成书拍了一下这个同学的肩膀，表达自己的不满：“原来你的目的在这里，你说的旁边那个是哪个，左边那个胖子还是右边的那个瘦一点的，在和她讲话的那个？”
“胖子？”他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个女生的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胖胖的女生，“我靠，开什么玩笑，这种的我还要你去帮我要联系方式？我自己都分分钟解决，我要的是右边那个，和你的那个在讲话的女生，别认错了。”
宋成书轻轻捋了一下头发，说道：“你也别开玩笑，我宋成书什么时候连个联系方式都能要错，大不了连胖子的一起要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同学打断：“别了，就只要给我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就好，旁边那个胖子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试，我就算了。”
宋成书笑了笑，知道他在说笑，随后便不说话，他又眯了眼睛看向三中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三中是不是没有保守的女生，我指的是这种好看的。”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耸了一下肩，随口应道：“谁知道，你试试看呗。”
如果魏梓知道他们盯上了自己，说不定会有些愕然，因为此时常袖没有来。
常袖如果来了，兴许还会引起一番震动，毕竟长得好看又成绩好的不多见，魏梓清丽却第一眼并不显眼，仔细看了才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常袖的九头身，高挑的身材在这个全是学霸的地方应该会很显眼。都说成绩和相貌成反比，这不是没有道理。
长得好看还可以静下心来学习，这样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便是会因为长得好看而被很多事情分散了精力，比如恋爱，比如打扮。长得不好看的，唯一的心思就放在了学习上，这便是很多人的想法。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当做笑话来讲的，可在这样的场合里，大概是没有办法真的当做一个笑话。
宋成书和他的同学之所以会因为魏梓而动心思，大概就是因为对面坐着的女生本来就少，还一个个歪瓜裂枣，魏梓和她身边的那个女生的长相在这种情况下便被异常凸显了出来。更何况魏梓本就长得挺不错，这便成为了他们计划要联系方式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当然并不止宋成书在挑着对面的女生，二中也有女生在暗中观察着一中的男生。
一中是个什么样地方？这样的问题抛给二中和三中，便很难想象。因为一中其实暗地里被称作贵族学校，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环境设施都比二中三中好多了，成绩也很好，还因为在里面读书的，都是附近的一些有钱人家，少数还有在做官的，这便是差距的由来。“贵族学校”便成为了一中的一个戏称，更是二中三中学生的讽刺，讽刺他们都似乎带着天生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那个挺帅！”二中有一个女生在看着一中的学生，一中的男生们在她们眼里就好像白马王子一样的存在，——当然是指长得好看的，不好看的自动忽略。这个年纪还是看脸的时候，所以长相便成为了她们看男生的第一标准。何况坐在这里的都是成绩顶尖的，能在一中脱颖而出，应该也是很优秀的人才。
这么想着，便有人看着宋成书的方向，周围一小圈便隐隐有些窃窃私语，不过在这个空旷的厅里，老师讲话的声音便完全可以盖掉她们的声音。
“下午听说可以互相交流，要不那时候要来他的联系方式吧。”有一个女生提议道，随即便被她们调笑：“怎么，你去吗？我们都不好意思。”
那个女生的脸红了起来，嘴里却脱口而出：“我可以试试，到时候就是你们求着我要联系方式了。”
这话说出来以后，便又是一阵笑声，这一次却有些显眼，在人群堆里也有了些突出。于是中间的老师便轻轻皱了皱眉，用教棒敲了敲黑板，对着二中的方向说道：“这一次的交流会很重要，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如果抱着轻视的态度看这一次的交流会，你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若有似无地瞥向刚才发出声响的那一块地方。
她们都笑着吐了吐舌头，这老师便又皱了皱眉，却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拿起卷子又开始讲解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进击的沈未
其实今天整个航舟市的天气都不算好，甚至说起来有些过于阴沉了，天空上暗灰色的云遮住了本来在下午应该会是很刺眼的太阳光，就像一面旗帜一样整个罩住了天空，连地面上的各种事物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街边的树好像被笼上一层层的阴影，一排排站立着，银杏树的叶子早在很久以前就掉光，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树干立着，皴裂的树皮就好像老人的皮肤，似乎一碰就会马上掉下来。明明是下午，似乎在这样的天气行人也莫名少了很多。
沈未从楼上的窗户向下看，下午两三点钟却好像已经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样子，外面的景色都阴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吗？沈未内心没有什么波动，收回了目光，手里的动作没有听，一件一件地将晾晒在阳台上的棉被和衣服都收了回来。早上就看见了老爸老妈留的纸条，说是今天可能下雨，叫自己收一下东西。
沈未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纸条上写的马上回家了，这么说其实今天老爸老妈应该是会在以往的时间之前就回来，也不知道是几点……这么想着，却似乎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天在某个地方还在开着交流会。
按开电视，里面放着这时候很常见的无聊综艺节目，“……来，让我们看一下这张纸下面是什么，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运气能猜中……”沈未按下了下一个按钮，按到了另外的一个频道。
“……为什么，明明是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好，今天的开奖号码为五，一……”
“……春运即将来到，各大……”
“……陈某说这一场雪灾对他的影响其实不大，但是在其他方面……”
“……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沈未有些烦躁地按下了遥控器，随着电视屏幕黑掉，他也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电视的黑色屏幕上映照出自己坐在沙发上的一副傻样，呆呆愣愣，如果说沈未从出生以来见过的最没出息的样子，可能不是那个奔三年纪的男人的颓废样子，而是自己现在面临未来即将发生重大改变的时刻，却完全没有勇气去面对。
这就是自己啊……沈未想着，微微抬起了手，伸到了自己的脸上。电视里映照出来的自己也抬起了手，放到了面颊一侧。沈未轻轻摸了一下，很干净，不像以后二十几岁的皮肤，现在还是一副没有长开的样子。他手指停在了脸上，食指抵住脸，大拇指从下往上挤压，便揪住了脸上的肉。稍稍用力便有一阵痛感从脸上传了过来。
这一阵痛感总算让沈未的精神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呼吸一口，站起身。今天要把回家要带的东西整理好，不能耽误了！沈未不再发呆，而是回到了房间，一件一件挑拣着衣服。
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沈未手里的动作一停，又继续收拾。
很显然，是老爸老妈从外面回来了，一定是带着自己家店里的燕窝，冬虫夏草包成盒回来。这就是当做过年时送给亲朋好友的东西，这一趟回家要带的东西很多，沈未将手里的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了箱子里，便走出了房门。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沈庆明问道，放下了手上的手提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沈未想的那些东西。谢艳璇也走到了阳台，看看外面空无一物，便笑了一下：“被子衣服什么的都收回来了，看样子外面也快下雨了，要是你晚收一点，估计就会被淋湿吧。”
沈未点了点头，从房间拉出箱子，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庆明说道：“马上了，现在我们东西还没收拾好……你寒假作业记得带回去，到时候我们要晚几天回来，最好是能把作业都在回老家的几天写好，老家不能上网，你可以好好写作业了。”
“现在你等一会儿吧，看看电视，等我们收拾好马上就走。”谢艳璇补了一句。
沈未哦了一声，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上面播放着的东西依旧很无聊，只是这一次沈未却没有关掉，因为他突然想到了现在的交流会是不是快结束了，开到哪里了，她有没有来……这些问题就在他坐下的一瞬间涌上脑海。
“爸，现在那个交流会结束了没啊。”沈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向他们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声。
沈庆明直起身来，从开着的房间门看出去，便看到了沈未的样子，患得患失，目光没什么焦距：“没啊，怎么，想去了啊。”沈庆明笑道，“你就算现在去也晚了，人家都已经快结束了，说是到下午五点钟还是什么时候？反正现在已经开了这么久，你想去也去不了咯。现在先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你奶奶都好久没见你了，说是想你……”
谢艳璇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庆明便说道：“估计是后悔了吧，这孩子还说不去那个什么会，难得提升自己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放弃，也是，是该后悔了，以后可说不准能不能有这一次这么好运……不过这什么交流会的，不去也没关系。”沈庆明见沈未脸色不太好，便补上了后面一句。
沈未有些低落地起身，说道：“房间里好像还落了点什么东西，我去收拾一下。”
沈庆明应了一句：“去吧，我们也快收拾好了，记得把你那一件红色的棉袄带上，过年要穿的，还有秋衣秋裤也多带几条。”顿了顿，看着沈未走向房间的背影，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什么事自己做过了就别后悔，我问你去不去的时候可是你自己说的身体不舒服。”
沈未的身子顿住了，转过头来，很突兀地问了一句：“爸，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
沈庆明倒是愣住了，本来想着提醒这么一句就完事，没想到被沈未反着提问，他笑了笑：“小兔崽子还来问我……”说着便看到了沈未认真的眼神，于是也渐渐敛起了笑容，转而说道：“现在看回去有什么好后悔的，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前些日子被骗钱现在想起来你老爸我会内疚，后悔不后悔就说不准了。既然是自己做的选择，那就看结果就好了，之前你自己说的不去，我是你老爸，如果是补习班，我一定要你去，但是这个什么交流会，其实不去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可是我不去会后悔呢？”沈未在沉默了半晌以后问道，眼神有些倔强地看着沈庆明的眼睛。
沈庆明这个时候似乎意识到了问题并不那么简单，于是问道：“这么重要？”
沈未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沈庆明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看着沈未的脸色，觉得他应该不会讲，于是在斟酌了一番以后，说道：“你既然问了，那就说明你还是想去的吧，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个什么交流会应该很重要……是老师说必须去吗，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不过既然会后悔的话，那还是去比较好。”
“可是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晚了，交流会都快结束了……你去哪儿？”沈庆明看着沈未突然转身，走向了大门口的方向，于是便又听到沈未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去看看吧，结束了再回来。”
沈庆明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你现在去也没什么用！”
沈未叹了一口气，回过身看向沈庆明，说道：“我会后悔的。”说完便转身打开了门。
“等会儿！”沈庆明喊了一声。沈未在听到沈庆明的喊声以后，以为他是要阻止自己，于是便加快了些速度，闪身到了外面，随手一带，便把门关了上去。
沈庆明张开了嘴巴，面色微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咂了一下嘴，骂道：“小兔崽子……连伞都没有带，这样出门，是要淋雨吗！”
第七十四章 雨中踏浪而来
“给个联系方式应该没有问题吧。”宋成书有点不敢置信地说道，“就当做交一个朋友嘛，这点要求不过分……”
魏梓面色微红，却仍然能看出来尴尬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认识，你是一……一中的……”宋成书在一开始过来搭讪以后，由原来的信心满满变得感觉充满了不真实感——无论自己说什么话，从一开始的找借口也好，说学习交流也好，这个女生只是红着脸拒绝了自己，不是欲迎还拒，不是欲擒故纵，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油盐不进，始终对自己的示好置之不理。
哪怕是一个联系方式，在这个女生这里，也变成了难以接触的东西。
又过了好半晌，宋成书实在没辙，于是强行忍住自己心中的不快，说道：“那么美女，你不给我联系方式，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总不至于连你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吧……这样真的很有些尴尬。”借着自嘲的机会，宋成书观察着这个女生的脸色，发现她居然确实没有任何反应，除了那小小的口吃和微红的脸，其他的没有改变。
“我……我叫魏梓。”魏梓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很值得她观察似的。
“位子？魏子？是哪两个字呢。”宋成书问道，身子不动声色地向着魏梓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看上去是想要听清魏梓小声说的话一样。
魏梓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心中的紧张便更甚了，于是口吃的状态便变本加厉：“魏……魏……魏是围魏救赵的魏，梓……梓是木字旁右边加个辛苦的辛……桑梓的梓。”
“哦。”宋成书语调微微上扬，看得出来这个女生很紧张，似乎是面对自己这种男生没什么经验的样子……可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会拒绝自己？“名字很好听啊，可惜我是交不到你这个朋友了，有缘再见吧。”
说着便转过了身，可是即便他走到了距离魏梓十米远的地方，也没有听到魏梓的声音再次响起，心中便微微沉了下来——看来是真的没打算认识自己。
回到了那个同学旁边，宋成书的脸色有些僵硬，他看着魏梓的侧脸，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里破土而出一般，是一粒种子，还是一只小兽？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心。
“怎么样了？我要的那个联系方式要到手没有……”话还没说完，宋成书便有些生硬地直接打断，嘴里报出了一连串数字。
“什么？你说慢点，我记不下来。”那个同学愣了一下，便手忙脚乱地找着纸笔，找到以后便让宋成书再念了一遍，“一，三，五，八，八……后面是什么……”一个一个记下数字以后，问道：“手机号？”
宋成书皱了一下眉头，语气轻蔑：“这么点数字都要用纸笔记下来……是手机号，帮你要到了。”
“嘿嘿……宋老大厉害，我就知道你出手一定会有战果。哦对了，另外一个女生呢？就是我给你指的那个，你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了吗？”他似乎想起来重点了，于是问道。
宋成书蹙着眉头，身子稍稍往他的方向侧了一下：“没有，她不肯给我……明明要你那个女生的时候那么容易，到了她这里就难了。”
“什么？”那个同学愣了一下，看向魏梓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看宋成书，有些不敢置信，“你这样的都有人拒绝啊，这别不是欲擒故纵吧。”
“不是，到最后也没见她反悔，是真的不想给我。”
那同学便笑了起来，咧开嘴笑道：“你不是说想要保守的吗？你看，这下栽了吧，人家保守到连个联系方式都不想给你，这下你还要保守的吗？”
宋成书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的那个女生有男朋友了。可见不保守的你也弄不到手。”说完，便看见了那个同学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宋成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决定等到结束再去要一次，这个女生和其他的不一样……大不了再丢一次脸。”
他身边的那个同学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祝你失败，这个女的不适合你，别糟蹋人家。”
话音刚落，他们的身后便传来了女生的声音：“你好同学，我们是二中的……能认识一下吗？”他们转过头，便看到了几个女生轻轻笑着互相推让着，便知道大概是来搭讪的。
宋成书的目光从魏梓身上收回，看向了她们。果然不是因为自己的魅力不够，宋成书这么想着，脸上却挂起了很温润的笑容，回道：“可以啊。”
另一边。
余然然刚刚和同学讨论完数学最后一道压轴题的做法，便听到了身边一个男生的声音：“然然，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我送你。”
在身边同学的微微起哄声里，余然然无奈地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然然，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更别说一起回家了，等会儿我爸妈应该会来接我，你就别操心了。”
“好伤心啊，我们真的不是朋友吗？”男生说着，有些期待地看向余然然的眼睛。
余然然认真道：“并不是，请你自己回家。”
于是又在一片嘘声里，男生捂住了脸，说道：“我们还是来讨论题目吧，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这么笑着，便开始研究起题目起来。
“老师给的范例——这个女生是三中的吧。这太神了，这种办法我想都没想到，是叫什么来着？”有人问道。
“好像是常袖，哈，长袖，名字挺奇怪的。”
“刚才老师说她人没来吧，是三中第一来着……”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人打断，“跟我们薛昊然比呢？薛昊然也没来，估计是觉得太无聊了吧。”
“和薛昊然比？”那人笑了笑，说道：“我们是一中啊，和三中的比什么，这个常袖的水平可能比我高，但是和所有一中学生比，肯定不够啊，毕竟薛昊然是我们的第一。”这么说着，便引起了一阵笑声。确实，如果三中的第一能比一中的第一要强，那为什么不来一中，而是要在三中这种学校读书？
然而他们还没笑多久，就听到了一个女声说道：“常袖分数好像比薛昊然高。”
这样的话一出来，便引起了冷场，等大家都探查了一下发声源头时，发现是余然然开的口，于是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不敢置信起来。比薛昊然还高？既然是余然然说的，那应该没有错了——余然然的老爸是学校教导主任。可是这可是薛昊然啊，这么想着有人便问了出来：“你会不会记错了啊，就算是二中的，也比三中的靠谱啊。”
“没错！”余然然耸了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就是她分高一点吗，薛昊然还是我们的第一啊，你们有必要这个样子吗？”
“他可是薛昊然啊……”
“那其他科目薛昊然也拉回来了吧。”有人这么问道。
然而他的话一说出口，大家却看到余然然皱了一下眉头：“你似乎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总分……还有，就算你说的单个科目，薛昊然也不是都能拿第一的，英语也是一个三中的男生拿的第一，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哦对，是叫沈未，英语有一百四十几分，具体多少忘了，薛昊然好像也只有一百四都不到的分数吧。”顿了顿，余然然补上一句，“就算是那个常袖的英语分数也没有他高。”
于是气氛一下子便又冷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悄悄吞了一口口水，转移话题道：“这个交流会什么时候结束？是不是快了。”
余然然刚想回答，便听到了老师们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好了，同学们，这一次的交流会到此为止，接下来有什么事，你们的老师会通知你们的……”
余然然这一块的同学便马上四散开来去找自己的包，似乎都是想结束这尴尬的氛围而逃走的样子。
余然然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却暗自警惕：这说明三中还是有高手的。
然而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却都愣在了当场——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天空砸下雨珠，狠狠地溅在了地上，有少数几个学生带了伞，便撑开来走出去，但大多数的学生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大雨。
这是这个冬天最突如其来的雨，早上还没有任何征兆，空气依旧干冷，现在到了下午，却好似天神发怒一般，空中的雨线连成了巨大的幕布，盖在他们的面前。
这要怎么回去？这能怎么回去！
所有没有带伞的人心里便冒出这样的想法来，有人犹豫着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冲进雨里，也有人犹豫着要不要在这里等到雨小了再回去。
宋成书笑了笑，提起了自己的名牌单肩包，从里面抽出一把折叠伞，走到了魏梓的身边。
“我有伞，送你回去吧，你家应该不远吧，或者帮你送到公交站？”宋成书温和地笑道，“这么大的雨啊，好多人都回不去了吧……还是一起撑伞吧，毕竟让女孩子淋雨不太好。”
周围一圈的人便有些羡慕地看向魏梓，窃窃私语声便响了起来。
“有男朋友就是好……”
“那是一中的宋成书吧，那女生是谁？”
“啊啊啊，我也想要有人给我撑伞。”
魏梓在这个时候便有了些慌乱，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有些无所适从，脸也慢慢地红了起来。她自己知道，这是因为紧张，产生的自然状态，然而在别人看来，便是一副娇羞的样子。
“这样你还要拒绝我啊，多大的雨……”宋成书假装看雨，余光却瞄到了魏梓的方向，想看看她的反应。
不出预料地，魏梓犹豫了——这么大的雨，一个人怎么回去。如果有人把她送到公交站，应该是可以回去的，公交站可以遮雨。魏梓想起了自己出门前说自己回来，让老爸老妈不用回来的场景，又没有带手机，心中便有了些犹豫。
要不还是和他撑伞到公交站？那这么一来，自己好像就没有办法拒绝他要联系方式了。
另一边，余然然却一点都不慌，因为她的老爸老妈发了短信说三分钟就到，估计也是看雨下大了，早早地出门了吧。
她旁边的男生觍着脸说道：“然然，我有伞，我送你回去吧。”
余然然远远地看着一中另一端靠近大门的方向，等待着那里出现一辆黑色轿车，随口应道：“我爸妈就快到了，不用你送。”
男生还想说话，却又马上被打断，只见余然然笑道：“你看那里，我爸妈来了。”
远远地，有一辆黑车开了过来，到了近前，上面下来一个撑伞的女人，对着余然然招手。
余然然笑了一下，对旁边的那个尴尬的男生说道：“你看吧，不用你送了，而且你的伞看起来很小的样子，自己撑吧。”说完便钻进了过来的老妈的伞中。
男生张了张嘴，面色无奈，正想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某些骚动。
人群的边缘，三个学校的学生中间，有人大声喊了一句：“看那边！”
肩头磨着肩头，窸窣声在这样的大雨声中竟然还能凸显出来，更是形成了浪潮一般的声响，从人群最靠近大门的那一块地方传来声音，渐渐蔓延到这一边。喧哗声也渐渐大起来，显然是有人惊呼了出来。
“这……”
“什么情况……”
“这人是谁？”
很多人都张开了嘴巴，惊讶而震动地看向大道的那一边。
空旷的大道两边是两排绿化，中间没有任何东西——或者说眼前的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雨，豆大的，暴躁的，狂乱的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雨，每一颗砸在地上都打起了一蓬水花，又被其他的雨珠一带而下，裹挟着不知多少的沉重感，再次砸在地上的一片水里。
而这样的世界里，却出现了一个人，毫不顾忌地，踩起一蓬蓬水花，浑身湿透，整个人很狼狈，却好像踏浪而行，向着这一边飞奔过来，速度不算快，却在这样的画面里显得格外令人震撼。
到了近前，那人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气喘吁吁，一步一步地向着这一块聚集着很多人的方向走来。他的目光搜索着人群，眼睛像是鹰隼一般，在这样狼狈的时候，却格外有威慑力。
过了片刻，他才定定地看向一个方向，在雨中站定下来。
第七十五章 他选择了另一条岔道
沈未完全是凭借心里的一股冲动出门的，甚至连外面的天气都没有如何考虑，这应该算是沈未的失误，以至于到了中途，天上便开始下起雨来。一开始还是如发丝一般的雨丝，摇曳拉扯着四散滴落到沈未的脸上，在即将赶到的时候，却骤然成了豆大的雨珠，防不胜防地打湿了全身。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了交流会的地点，即便距离屋檐只有几步之遥了，却不愿意再走一步，目光有些晃神地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撑着黑伞的中年妇女右手撑着伞，左手绕过少女的肩膀，在少女的右侧将手搭在了她的左肩。
“余然然……”沈未轻声喊了一句，声音却完全没有传开，在暴躁的雨声里完全被淹没，不仅仅是因为雨声之大，更因为沈未喊话出口的时候，竟然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嘶哑。
或许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又或许是心情过于复杂，酝酿到口中便化作了难言的话，沈未的声音没什么人可以听得清，却大概都看到了他的脸朝向了那个方向。
这就是他的“前女友”。在高中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女生，自己并不认识，却了解她的过往。等到了大学，毕竟是和高中不一样的环境，因此是从大学开始走向下坡，还是从高中后半段就开始堕落，沈未不清楚，总记得不是耀眼的样子——起码比现在这个时候要不显眼的多了。
现在看来，完全是很青涩活泼的样子，没有很多好看的女生那样的光芒四射，却和上次在KTV看到的样子没有分别。
然而正当他准备给自己这一次的出行找一个最终结果的时候，身边的人群中便响起了自己很熟悉的声音。
“沈未？”
沈未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那个女生，头顶上的雨还在下，有些模糊了视线，沈未便向着屋檐方向走了两步，边看清楚了全貌。
是魏梓，身边还站了一个正准备撑伞的男生，长得不错，只是……现在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是想要做出改变自己后半生的选择。所以沈未在雨中应了一声，便一步一顿地向不远处余然然的方向走去。
“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
“刚刚那是宋成书的女朋友吧……他们认识吗？”
“……全身都湿了……”
沈未快要接近自己的目标时，却听到了身侧不远处的人群的议论声，于是脚步又停了下来。
宋……成书？
这个名字就好像打开心锁的一把钥匙，插进孔里，狠狠一转，便将很多回忆放了出来，大多是关于这个名字的碎散片段。其中有不少是从余然然的口中说出来的，一中宋成书……自己在未来将这个名字所附带的故事当做都市传说一般的存在，于是也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即便在看过这个男生的照片以后，却也不记得长相，只知道自己读高中的时候，一中曾经发生了一起很恶劣的事件，主角的名字就叫做宋成书。
“你知道吗，我们高中啊有个叫宋成书的……”
“啊……是你的前男友吗？”
“不是！只不过刚好在同一个年级，我不认识，不过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他还上报纸了……”
“那你是喜欢他么……上报纸可真厉害。”
“别酸了，不是你想的那种上报纸，宋成书他……”
沈未猛地转头，便看到了宋成书稍稍靠近了魏梓两步，将手里的伞撑开，放进了雨幕里。魏梓的目光和自己对上，但很显然，没有避开宋成书的动作。
“草！”沈未难得爆了粗口，觉得命运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很捉弄人，心中的烦躁感便变得无以复加。
远处的黑车鸣了一下喇叭，催促着也停下来看沈未这个奇怪的人的余然然。
余然然在进到黑伞底下时，便感觉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传来的喧闹声，即便是在雨中也显得很嘈杂。然而她并不关心，这个时候她只想回家，于是脚步没有停下来。可偏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作祟一般，她扭过了头，边看到了那个全身都湿透了的狼狈男生。自然而然地，便也看到了他向自己这边走来的状态。
直觉告诉余然然，这个男生是有话要说，准确地说，是对自己说。所以余然然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脚步随着车鸣的喇叭声，踏到了水上。
但很快，她便看到了那个男生，狼狈不堪，身上甚至有很多泥点的男生，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便转过了身子，走向屋檐下的一个女生。
余然然直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里剥离开来，却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于是低声对身边的老妈说道：“走吧，看来和我没什么关系……”说着便走向了车子，很快便收起伞，和老妈钻进了车里。余母坐进副驾驶，余然然则坐到了后排的座位，将车门重重地关上。
车门的地方溅起一蓬水，里外便隔绝了开来，车子很快便掉了个头，重新开向原来的道路。
沈未踏起一蓬蓬水花，终于踩上了还算干燥的檐底下，站在了魏梓的身前，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身上还滴落着水，眼睛却看着魏梓，却没有说话，身子却不动声色地隔在了宋成书和魏梓之间，将两人隔了开来。
周围的人见状，都向后退了两步，因为身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正常的样子，从他出场到现在，行为都有些疯癫，此时更是闯进了人群里。
魏梓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未瞥了一眼身边的魏梓，看向一旁的宋成书，压低了声音，俯到魏梓的耳边：“信我这一次吧……不要和这个男生一起走。”
魏梓刚想说什么，便看到了沈未的眼睛，藏在头发滴落下来的水后面，轻轻蹙起的眉头下面，好看的眉毛下面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的血丝，瞳孔深处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却很深邃沉静，可偏偏魏梓却感觉到了沈未的语气和此时的瞳孔都带上了一点点的不安和烦躁。
魏梓看看外面的大雨，便听到了来自身边周围的一圈人的低声议论声，于是也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等会儿再讲，你得答应我不和他一起。”沈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魏梓看着沈未狼狈的样子，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母亲之间的一番谈话，便从心里渐渐散发出了同情与歉疚，于是心也软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到一般，动摇了。
于是她面色复杂，轻声嗯了一下，算是答应了沈未的请求，头微微偏过去，不去看沈未，更加看不到了宋成书的身影。
沈未目光稍稍搜索了一下人群，便从其中找到了一个撑起伞准备走掉的女生，对魏梓轻声说道：“那个女生看见了吗？和她一起吧……”说着便拉起魏梓的手，走到了那个女生的身边，说道：“你好同学……能帮我送一下……嗯，我的同学吗？送到不远的公交站就好。”
“啊……可，可以吧。”女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应了下来，沈未觉得大概是因为身边的人太多，这种事情毕竟还是不好拒绝。
于是他便松了一口气，目送着魏梓和那个女生渐行渐远。
但很快，他便看到了远处宋成书的动作，撑开伞，撑到了头顶，准备跟上去的样子。
沈未咬咬牙，于是便又冲进了雨里，跟在了魏梓的身边。伞下是两个女生，靠近沈未这一侧的是魏梓，沈未却把自己暴露在雨里。于是周围的人都注意到，宋成书的动作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撑着伞迈出走进雨里的一步。
雨声还是如鼓点一般敲击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人声在此刻都好像安静了下来。天空灰暗，雨滴从上向下落下，就如一口口剑气，明明雨声嘈杂，此刻却竟然显出了万籁俱寂的感觉。
他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男生，皱起了眉头，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