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刺杀
“不晚。”凌笙忽然道,“只要李大人供出丞相,将丞相绳之以法,还陆大人一个清白,就一切都不晚。我相信陆大人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自己死后还要背负骂名。”
“没用的。”李大人深深垂着头,膝盖跪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就算我将这些年收集到的东西交给你们,你们也不可能扳倒丞相。”
“不试试怎么知道?”凌笙抬手,碧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信封交到她手上,“这是我偶然间从一个老狱卒手上得来的,李大人不妨看看。”
刑部尚书目光看过来。
看向凌笙手中的信封,信封上没有字,泛黄的纸张预示着这封信已经有些年头。
他心底隐隐的泛起一个猜测,挪动脚步,慢慢往凌笙的方向走去。
刑部尚书前些日子受了刑,手脚都带了镣铐,行走起来发出铁链碰撞的脆响。
信封打开,刑部尚书的手直接颤抖了起来,“这,这是……”
尽管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可是拆开信封看到的时候,他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这是老师给他留的信。
信上的话语不多,短短数句,刑部尚书看完却热泪盈眶。
“老师,老师竟然不怪我……”
刑部尚书瘫跪在地上,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老师,老师……我对不起你……”
“陆大人一世清名,却在最后的时候被人污蔑啷当入狱,还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李大人现在还觉得没用吗?”
刑部尚书之所以到现在还不肯松口,无非是认为丞相权柄太大,就算将他手中掌握的那点东西拿出来,也不可能将丞相扳倒。
并且,他心中虽然对前丞相有愧疚,但可能是出于下意识的想法,想替他翻案的决心并不那么强烈。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心底的愧疚激发出来,让他想帮陆冉翻案的想法爆发出来。
“即使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陆大人也从未想过怪李大人,李大人还不明白吗,你是陆大人视为亲子一样的存在。
李大人难道真的忍心看着陆大人背负一世骂名遗臭万年吗?”
李大人受过刑的身体剧烈颤抖,细碎的雨丝透过牢房上方的窗口飘落进来,扑打在人的身上,冰凉的寒意像是要透过肌肤烙印在身体里。
李大人噗通跪在地上,“罪臣知道了,多谢公主给罪臣这个机会。”
刑部尚书的事情办妥,凌笙提步走出刑部大牢。
碧儿在她身侧,赶忙撑起雨伞,“公主,您慢点。”
凌笙的步子有些急,因为她迫不及待的要去刑部尚书的府邸拿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
她就说没有人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就算明知道后路是死的,也不会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雨滴落的有些急,虽然没落在身上,冰冷的凉意却是一点点往身体里钻,没用碧儿动手,凌笙自己裹紧身上的披风,“没关系的碧儿姐姐,我担心迟则生变。”
刑部尚书已经被关进大牢有些日子了,丞相一党却迟迟没有动静,她猜测应该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今,刑部尚书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她怕丞相一挡,也很快会有动静。
坐上马车,碧儿将她身上沾了风雨寒气的披风脱下来,又给她拿来一件干燥的披风披上。
“公主。那封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那封信是凌笙事先准备好交给她的,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会有人对污蔑自己,灭了自己满门的仇人不计前嫌,大方地选择原谅吗?
碧儿表示怀疑。
凌笙瑶瑶头,笑看着小丫头脸上的脸天真,“想什么呢碧儿姐姐,肯定是假的啦!”
刑部尚书伙同丞相一党将陆大人污蔑入狱,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凌笙想,不管曾经陆大人对刑部尚书多么看重,多么细心栽培,死前也一定是恨的。
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满腹心血养出了个白眼狼,恨不能啖其肉食其血。又怎么可能真的大方到原谅灭了自己满门的仇人?
“可是公主……”
刑部尚书不可能不认识陆大人的字迹。
凌笙揉揉碧儿的头,“那封信也是我找人伪造的。”凌笙坦言,“尽管那封信上的字迹和陆大人很像,但若仔细还是能发现不一样。”
刑部尚书当时被她刺激得心神大乱,所以才没工夫顾及那封信到底是真是假,这也是为什么她一进入牢房就言辞如此激烈的原因。
事实证明,她的计划很成功,刑部尚书也很配合,交代了所有的东西。
“公主真厉害。”
碧儿崇拜的眼睛里简直要冒出心形的小泡泡。
凌笙哼着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这就厉害啦,那你家公主厉害的地方可多了。”
碧儿嘻嘻笑笑。
忽然,咔嚓一声马车往一侧倾斜。
凌笙身体本能的往一侧歪去,碧儿惊呼一声,“公主,小心!”
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自己的额头却磕在车窗辕壁上,顾不得脑袋上的疼,见凌笙没受什么伤,立刻将她的身子扶正,眼睛看向马车外,“怎么回事?”
重华宫大宫女浑身的气势还是很足的,然而还不等赶车的小太监有什么反应,一只冷箭便从窗口射了过来。
“碧儿姐姐,小心。”
车窗窗口的位置坐的本来是凌笙,但因为刚刚马车一颠簸,凌笙的身子反而往后挪了些,反倒是碧儿,此刻正在车窗口的位置,打算去训赶车的小太监。
凌笙几乎第一时间拉住碧儿的胳膊将她往后拉。
碧儿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下一瞬,砰的一声,箭矢穿过车窗帘幕刺入另一侧车窗木板,箭尾颤抖着发出嗡鸣。
“碧儿姐姐,你没事吧?”
凌笙赶忙上去查看表情愣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大宫女。
碧儿摇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紧张的额头都冒了汗,“奴婢没事,公主呢有没有事?”
凌笙同样摇头,安抚好大宫女的情绪,又道,“碧儿姐姐,你呆在马车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凌笙抬步就要下马车,碧儿紧张的拉着她的衣袖,“公主不要出去,危险。”
时间虽然很短,但外面打斗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碧儿知道大顺朝皇帝有派暗卫跟在凌笙身边跟着,但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凌笙伸手扶在她额头上,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行,碧儿姐姐,我必须要出去看看,再说了,呆在车上并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当然,这只是相对她来说,没有武功傍身的碧儿还是留在马车上比较好。
“可是公主……”
碧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凌笙已经抬步下车,并且关上了马车的车门。
“碧儿姐姐安心便是。”
凌笙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
碧儿本能的想跟着凌笙一起下去。
又想到自己出去,不过是给她添麻烦,又乖乖躲在马车里,一点声音不敢发出,生怕凌笙听到分心。
大顺朝皇帝的暗卫很忠心,身手也很不错,又有无殇阁的人手帮忙,凌笙从马车走下来的时候,场面基本已经被控制住。
暗卫首领走到她面前,“参见公主。”
凌笙,“有留下活口吗?”
暗卫首领摇摇头,“回公主,没有,这波刺客来势凶猛,除了逃掉的两个,其他皆已伏诛。”
凌笙有些遗憾,但还是点点头,“知道了,郁统领辛苦了。”
暗卫首领给其他暗卫一个眼神,重新隐到暗处,无殇阁的人过来跟她打个招呼之后,也消失在她面前。
所有人走后,凌笙走到那些尸体面前,扒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巾看了看,完全陌生的一副面孔,又将这人的尸体翻过来,果然在刺客的腰间看到一个黑色的图案。
“果然。”
丞相的人。
书中描写,丞相一党最后被大顺朝皇帝铲除的时候拼命反扑,就是派了这种腰间有黑色图案的人刺杀大顺朝皇帝。
凌笙没想到,剧情发生了改变,丞相竟然将矛头对准了她。
“不好。”
凌笙脸色一变,丞相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她,那刑部尚书那里……
“快,回去。”
凌笙一边命人快马加鞭去取刑部尚书交代的东西,一边调转马车重新赶往刑部大牢。
可惜,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刑部尚书的尸体安静的躺在牢房里。
刑部尚书,刑部侍郎接在之前真假犯人的案子中被革职,如今整个刑部大牢只有一个员外郎负责,看见凌笙去而复返,胆子差点没吓破。
“下官参见公主……”
凌笙到的比员外郎还要早一步,被属下服在耳边禀报大牢里刚刚发生的事情时,整个身体躬在凌笙面前更是抖如筛糠。
“下官,下官有罪,请公主责罚。”
凌笙拿着大顺朝皇帝的令牌,在刑部大牢来去自如,虽然不是皇帝的命令,但也和皇命差不多。
凌笙扶了扶额头,“算了,大人起来吧!”
那些刺客连她都敢下手,更何况是已经是俯首认罪的刑部尚书。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刑部大牢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到若非她带着人去而复返,竟然没一个人发现刑部尚书已经死在大牢里。
“看来,刑部有必要彻底整治一番了。”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凌笙走后,员外郎扫了一眼分外平静的行刑部大牢,“以后都给我机灵着点,今日是咱们这些人幸运。”
余下的人忙应是。
走出刑部大牢,凌笙的沉重的心情不减反增。
刚刚,她第一时间想着回来查看刑部尚书的安危,将取证据的事交给了暗卫,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只是,现在再担心也无济于事。
碧儿在旁边,忧心忡忡道,“公主,我们还是快些回宫吧!”
她的安危倒是无所谓,只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不能出一点差错。
凌笙身上的披风刚刚下来查看尸体的时候被细碎的雨点打湿了,但好在碧儿这次拿的披风足够厚实,只是将表面一层布料打湿了,里面还是柔软的贴近皮肤的温度。
凌笙将被风从身上解下来,披在碧儿身上,“碧儿姐姐不要担心,没事的。”
目光触及碧儿额头鸡蛋大的鼓包时,眸色又是一暗。
碧儿被那温度烫的差点直接哭出来,“公主,奴婢……奴婢没事,奴婢就是担心公主。”
凌笙将她眼角的泪珠擦干净,见她想要将披风脱下来,又强势的帮她披好,系好系带,“好了,碧儿姐姐既然害怕就不要勉强自己啦,没事的真的,碧儿姐姐不要担心了。”
碧儿含着眼泪应是,一行人踏上回宫的脚步。
异变还是像刚刚一样来的猝不及防。
凌笙没想到那些人如此大胆,竟然去而复返,在同样的地方进行第二次刺杀。
第二次比第一次扑杀得更为激烈,凌笙在马车里都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刀剑砍入血肉的声音。
“保护公主!”
暗卫首领在马车旁边疾速喊了声,紧张的气氛似乎能透过空气传递到坐在马车里的两人。
碧儿见凌笙又要下车,立刻拉住她的手,“公主,不要。”
外面非常危险,碧儿宁愿凌笙和她一起呆在马车里。
凌笙用披风将她因为害怕瑟瑟发抖的身体裹紧,“碧儿姐姐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刚刚的情形还好,父皇的暗卫和无殇阁的人完全有能力应付。
但这一次的刺杀好像才是真正的自杀,不仅便宜父皇的暗卫,连无殇阁的人都折损不少,她必须要下去看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原住居民,做不到对人命的漠视。
凌笙走下马车,果然,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周围几十个蒙面刺客气势汹汹的朝马车逼近,而马车周围,只有寥寥数个皇室暗卫,以及无殇阁的人,其他已经全部亡。
郁统见凌笙这个时候走下马车,虽然没有表达明显的不满,浑身的气势却更加阴沉骇人。
“公主。”
“情况怎么样?”
第六十一章 不喜欢看你哭
郁统领言简意赅,“不容乐观。”
的确不容乐观,己方只有七八个人,对方却有几十个,就算他们这边的人身手再好,想要脱身,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郁统领,“公主,等下属下带人撕开一个口子,您驾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赶。”
此地距离皇宫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只要凌笙动作够快,逃出去不成问题。
凌笙很不想同意他这个提议,用别人的生命堆砌起来的逃生之路,她走起来心情也不会太好。
但可能,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这些人的目标是她,只有她离开了郁统领他们的压力才会减少,活下来的几率也会大很多。
凌笙不是恋战之人,也不是死战之人,郁统领带着暗卫以及无殇阁的人撕开一个口子时,她果断跳上马车。
正要挥动缰绳,暗处又涌出一批人将她们团团围住。
凌笙苦笑一声,“郁统领,看来今天我们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誓死保护公主。”
郁统领带着仅剩的几个人围为在凌笙身边。
无殇阁的人也和他一起发出一声低吼,“誓死保护小姐。”
双方人马再次交起手来,只不过这次皇室暗卫以及无殇阁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五个。
就在他们浑身浴血,接近幽尽灯枯的时候,凌笙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
她唇角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强行从郁统领以等人的保护圈里走出来。
“郁统领不必留手了,给我…杀光他们。”
为了最大限度的拖延时间,郁统领以及无殇阁的人以守为攻,紧紧将凌笙护在身后。
墨尘带着无伤阁的人赶到之后,郁统领派出去向皇宫求援的暗卫也到了。
情势瞬间逆转。
凌笙从保护圈走出来之后,也加入屠杀者的行列,她虽然对生命敬畏,但也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这些人想要她的命,就要做好被反收割的准备。
处理这批刺客仅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并且之前受伤逃出去的两个刺客也抓到了。
命人将刺客交给京兆府,凌笙走近小暴君,“怎样?阿尘没事吧?”
墨尘转身,心有余悸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姐姐,你是要吓死我吗?”
刚刚已经有一把箭对准她的眉心,若非他来得及时,恐怕那把箭现在已经射穿她的脑袋,光是想想那个场面,他心底就有一股无法控制的冲动,想要撕裂身体钻出体外。
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安心的温度,凌笙渐渐放松下来,“不是还有你吗?”
——不是还有你吗。
墨尘一直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动人的话语,但此刻听到这简单的一句话,心脏处传来的鼓动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真的好想就此将她的殿下按在怀里,好好疼宠一番。
可是不行。
在他的殿下眼中,他只是弟弟。
“阿尘?怎么啦?你抓的我好疼?”
墨尘这才意识到落在脸上肩膀上的手掌,因为因为过分紧张而失了力道,将他的殿下弄疼了。
“对不起,姐姐,我太害怕了,你没事吧?”又想起来,“姐姐,早上的时候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外出吗?”
这些天,不只是丞相一党,就连潜逃到冀州的无殇阁阁主也小动作不断。
早上的时候他就是收到消息,丞相掉了一批人进京,所以才匆匆赶出去调查那批人的下落,想要提前解决掉隐患。
没想到丞相一党的动作这么快,他前脚收到消息,后脚就派人来刺杀。
为什么刺杀凌笙?
原因也很简单,凌笙的荣宠已经隐隐威胁到当朝太子,就算没有刑部尚书的事,丞相和皇后也断不会容忍她如此招摇的活着。
只不过,这次可能因为刑部尚书的事手段激进了些,但他们想要除掉他的决心不会改变。
说起这个凌笙,就一阵心虚,“我,我这也不是为了尽快解决丞相一党吗?!”
梅江青江的事,凌笙跟小暴君说起过,小暴君虽然持怀疑态度,但还是一直默默支持着她。
“可是姐姐,刑部尚书的事已经触及了丞相一党的利益,我怕他们狗急跳墙。”
就比如这次,若非他来得及时,她想要逃出生天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
接连遭遇两场刺杀,早上的时候没休息好,中午又没吃午膳,凌笙打了个呵欠,又伸手摸摸已经瘪掉的小肚子,“好了阿尘,我知道错了,我饿了,陪我回宫用膳好不好?”
卖惨的招数不仅对凌笙有用,对小暴君同样有用,被那一双像是晨雾洗涤过的山林一样的眸子注视着,墨尘强忍住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只用袖口依旧干净的地方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真是,拿姐姐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笙仰头,对他笑笑。
刚要提步踏上马车,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中,夹着一丝冷冽的气息。
有破空之声,在两人之间炸开。
“阿尘小心?!”
冷箭像是暗夜里忽然窜出的吃人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将两人吞噬。
凌笙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惊呼,那像是吃人一样的野兽就已经窜到两人面前。
“姐姐!”
忽然射来的箭矢并不是一支,而是两支,凌笙想要伸手推开小暴君,小暴君动作比她更快。
躲过朝他射来的那只箭矢的同时,身子猛地往旁边一扑,用身体挡在了凌笙的面前。
噗的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就这样射进了小暴君的后心。
“阿尘?!”
凌笙目眦欲裂,泊泊的鲜血从小暴君的伤口里流出来,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阿尘,阿尘,你怎么样?”
颤抖着将小暴君搂进怀里,凌笙的衣衫都被染红了半边。
“我没事,姐姐……不要担心。”
小暴君从她怀里艰难的抬起头,唇角漾起的笑意充满破碎的弧度。
凌笙着急的用手捂住他的伤口,但可能太过用力的原因,小暴君又闷哼一声。
她又立刻松开手,松开手,鲜血又泊泊的往外冒,凌笙急得额头上满是汗珠,“阿尘,阿尘对不起,你有没有事?”
小暴君脸色苍白,唇角也因为受伤太重的原因被咬出血丝。
“没事,姐姐不要担心。”
凌笙吓的几乎要哭出来,“没事,怎么会没事?阿尘,你不要吓我?”
“真的没事,姐姐不要哭,阿尘……不喜欢看你哭。”
坚持说完这句话,小暴君的眼皮已经一点一点的往下落。
“阿尘?阿尘!”
急中生乱,乱中出错,凌笙竟忘了第一时间将小暴君带回宫里找御医医治。
碧儿从马车里探出头,“公主,我们还是快些带阿尘公子回宫吧!!”
凌笙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小暴君踏上马车,“快,回宫。”
马车一路呼啸着回到皇宫,凌笙将小暴君放到寝殿的床上,立刻火急火燎的派人去请陈御医。
陈御医年老体迈,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被凌笙请过来的时候还不满的抗议,“我的公主唉,又怎么啦?你能不能体谅体谅老臣这把老骨头,再这么折腾?老臣怕不是活不了多久就要交代了。”
凌笙听到陈御医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从寝殿出来,“御医伯伯快进来看看阿尘,阿尘受伤了。”
陈御医从没见过这样的凌笙,脸上的害怕焦急以及紧张的神色,狼狈的他都有些动容,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那小子受伤了?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凌笙带着陈御医来到内室。
小暴君安安静静的在床上躺着,鲜血染红大半衣衫,身下的床单被褥也被一并染红,气若游丝。
陈御医只是看了一眼便重重摇了摇头,“公主,您先出去,老臣要开始医治了。”
凌笙不想出去,但她不想分陈御医的心,还是被碧儿乖乖拉着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御医伯伯,阿尘……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陈御医已经着手医治小暴君的伤口,没回头,只长长出口气,“老臣尽力,公主还是先出去吧。”
小暴君的伤真的很重,射出那一剑的人臂力惊人,差点将小暴君整个后心射穿。
唯一庆幸的可能就是,小暴君在关键时刻避开了要害。
凌笙呆在重华宫外面的园子里。
雨已经停了,到处是被风雨肆虐过的痕迹,湿气弥漫整个重华宫。
凌笙的衣服还是湿的,碧儿担忧的站在她身旁,“公主,我们还是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吧。”
园子里的石凳石桌也是湿的,公主就那么坐在那里,她想整理都没来得及。
凌笙的目光木木的落在地上一片已经被风雨打落的树叶上,树叶沾染水渍更显清新,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已经败落的事实。
“碧儿姐姐,阿尘…会没事的吧?”
碧儿抿了抿唇。
她虽然没看到那只箭是如何射进墨尘体内的,但凌笙那声恐惧的呐喊,以及抱着他踏上马车的时候那满身的血迹,她的心情现在也不能平静下来。
“公主,您别担心,阿尘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底的那丝隔阂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碧儿是真的不希望墨尘有事。
“嗯,我也相信阿尘不会有事。”
凌笙笑了笑,手指却还在颤抖着,她想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碧儿姐姐,我记得寝殿的盒子里还有疗伤用的药膏,帮我拿一下。”
“是,公主。”
碧儿转身去拿药膏,凌笙又坐在石凳上发呆。
“皇上驾到。”
一声清脆的唱喏之后,大顺朝皇帝抬步迈进重华宫。
凌笙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依旧木木的坐在凳子上发呆,直到大顺朝皇帝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娇小的身体完全遮住,斜侧里吹来的一凉风也一并被遮住。
大顺朝皇帝满眼心疼的望着她,“笙儿?”
凌笙这才注意到来的身侧的身影,抬起头,愣愣看着大顺皇帝柔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情绪像是一下子涌了上来,凌笙的眼角迅速漫上泪光,将头埋进大顺朝皇帝腰里,嚎啕大哭,“父皇,父皇……”
大顺朝皇帝心疼的无以复加,“没关系的,笙儿,父皇在,父皇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凌笙不是在担心自己,她是在担心小暴君,可这句话她没办法对大顺朝皇帝说出来,只能将情绪不管不顾的宣泄出来,一直哭一直哭。
哭到打出哭嗝,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凌笙才不好意思地从大顺朝皇帝怀里退出来,“父皇,我,我不是故意的……”
大顺朝皇帝宠溺的捏住她的小鼻子,“有什么关系,你是朕的女儿,朕为你遮风挡雨是应该的,想哭就哭,朕的面前笙儿永远不需要掩饰。”
凌笙的眼角又泛起红,但她忍住没哭出来,“父皇,阿尘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你在担心那小子?”
大皇帝的目光顷刻冷了下来,凌笙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父皇?”
对着这双眼睛,大顺朝皇帝永远没办法生气,冷硬的神色不过维持了瞬间便维持不下去,深深叹口气,“放心吧!那小子命硬的很,不会有事的。”
任何人的安慰都不及大顺朝皇帝这句轻飘飘的敷衍来的分量重。
凌笙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谢谢父皇。”
很快,又将眼皮耷拉下来,即使有大神朝皇帝的安慰,她还是非常担心。
大顺朝皇帝深深皱起眉,“笙儿,你该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该明白,那小子只是你的侍卫。”
凌笙知道小暴君是她的侍卫,可她更知道,小暴君是将来灭了四国,成为千古一帝的人。
“可是父皇,他救了我的命。”
若非小暴君,此刻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可能就是她。
大顺朝皇帝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又冷了下来,“若不然,笙儿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
过去六年,大顺朝皇帝不知动过多少次想要除掉墨尘的想法,可那些想法在想到凌笙之后,又不知不觉消失了。
第六十二章 怎么那么傻
大顺朝皇帝神色冷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凌笙眼眸又耷拉下来。
她能隐隐感觉到她的父皇并不喜欢小暴君,而小暴君同样不喜欢她的父皇。
很多时候她都尽力避免两人接触,可有时候这样的接触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大顺朝皇帝有些不忍看她这样的神色,“好了笙儿,父皇答应你现在不会动这小子,可以开心一点吗?”
凌笙抬起头,木木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情绪在波动,“父皇的意思是以后会动阿尘?”
她似乎对这个问题特别执着,大顺朝皇帝眯了眯眸,眼底的表情是凌笙看不懂的诡谲,只是被那样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眸注视着,内里的神色到底柔软下来几分。
“父皇只答应你,只要他不对你产生非分之想,父皇就不会将他怎么样。反之,笙儿知道的。”
凌笙心情终于开心起来一点,“这样的话,父皇可以放心了,阿尘是绝对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的。”
那小子只把她当成姐姐,怎么可能会对她有那种想法,她也只把阿尘当成弟弟,也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大顺朝皇帝笑了下,“但愿如此,时间不早了,父皇还有政事处理先回去了,笙儿也将自己收拾一下,莫要着了凉!”
“笙儿知道了,恭送父皇。”
大顺朝皇帝走后,碧儿拿着药膏从寝殿回来,望着重华宫门口的方向,明黄的衣角一闪而过,“公主,刚刚是不是皇上来过了??”
凌笙点头嗯了声,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碧儿眼底现出一丝担忧之色,“公主,皇上有没有……”
欲言又止。
凌笙扭头看向他,“碧儿姐姐,想说什么?”
碧儿垂头思索了会儿,还是没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墨尘对公主的想法她都能看出来,皇上也一定知道。
她心底叹口气。
“没什么,奴婢是怕您将阿尘公子安排在自己寝宫皇上会不高兴?”
不高兴?
凌笙倒没觉得,只是便宜父皇不喜欢小暴君却是真的。
“放心吧,父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
碧儿没再说什么,将药膏捧到凌笙面前,“公主,你拿药膏做什么?”
有皇室暗卫和无殇阁的人拼命护着,凌笙并没有受什么伤,倒是碧儿,第一次自杀时马车颠簸了下,为了护着她不受伤,自己的额头反而磕了个大包。
凌笙她招招手,“碧儿姐姐,你靠过来点。”
碧儿疑惑着走近,“公主,您要做什么?”
“碧儿姐姐低下头。”
碧儿乖乖巧巧的低下头。
凌笙打开瓷瓶盖子,用指腹抹了点姜黄色的药膏,一点点在碧儿额头晕染开。
“碧儿姐姐的额头受伤了,一定很疼吧?”
碧儿原本还不觉得疼,可是当指腹的温度在额头柔软的柔开时,眼底控制不住的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奴婢不疼公主,真的,奴婢一点也不疼。”
说着,就要从凌笙手里接过药膏。
凌笙轻轻拂开她的手,“不用碧儿姐姐,我来,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为你做这点事应该的。”
碧儿还要再说些什么。
凌笙嘟起小嘴,“好了碧儿姐姐,你家殿下以后用你的地方还多呢,可不许这样了。”
凌笙掏出手帕,帮她擦擦已经哭红的小脸。
小丫头今天也吓坏了,可还是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用心照顾着她。
“所以碧儿姐姐可以开心一点了吗?”
碧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凌笙的用心,她何尝看不出来,只是她只是一个奴婢,何德何能?
“公主,奴婢没事啦,谢谢您。”
“碧儿姐姐没事就好。”
凌笙将瓷瓶盖子盖住,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又开始发呆。
碧儿将药膏收好,过来她面前,“公主,您的衣服还湿着,我们去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吧,莫要着了凉。”
这句话像是按动了什么启动开关,凌笙脸庞慢慢转的过来,是啊,刚刚父皇也说过,让她莫要着了凉。
“那好吧,辛苦碧儿姐姐了。”
碧儿赶忙下去准备。
洗漱好,吃过午膳,又在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书,陈御医那边终于将小暴君的伤势稳定住了。
书房,凌笙坐在圈椅上,半个时辰书页一页也没翻动,碧儿得了消息,立刻过来禀报。
“公主,陈御医已经好了。”
凌笙手上的书掉在地上,直到现在,她眼底的焦急才一丝不剩的全部暴露出来,“怎样?陈御医怎么说?”
碧儿长长出口气,“陈御医说,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确定?”
“这就好,这就好。”
凌笙虽然知道小暴君是日后要统一四国的人,有主角光环庇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那能将她整个身体都染红的鲜血,还是让她的心一直悬着,怎么也落不下来。
“你将这里收拾一下,我去看看阿尘。”
刚刚看不下去书的时候,她试着规划以后的事情,然而做不出来,又试着读书写字,同样做不出来。
书房被她弄得乱七八糟,宣纸浪费了一张又一张。
碧儿点头,“是,公主。”
凌笙快步走出书房。
寝殿,小暴君安安静静的在床上躺着,只是与之前对比,身上如今缠了厚厚的绷带,整个寝殿也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凌笙走到床边,触了触他苍白的脸颊,“怎么那么傻,姐姐的命就那么重要吗?你以后可是要统一四国的人?”
小暴君的眼皮颤了颤。
凌笙又伸手触了触他轻颤的眼睫,“以后可千万不要那么傻了,姐姐会心疼。”
小暴君伤势很重,没有反应,眼皮颤了颤之后又陷入深度昏迷。
凌笙趴在床边,静静看着小暴君的昏睡的脸,看着看着就那么睡着啦。
同一时间
大顺朝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林公公脸色焦急的走了进来,可能是太过着急的原因,浮尘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响。
大顺朝皇帝抬起头,“怎么回事?”
林公公立刻跪在地上,“回皇上,冀州扬州传来消息,连日大雨,梅江青江已经水满为患。”
大顺朝皇帝深深皱起眉,手中的奏折都暂时搁置了起来,“怎么回事?说清楚。”
林公公将刚刚收到的消息一一上报。
这些天,冀州扬州接连传来雨训,三天前又下了一场大雨,就是这场大雨将本就要水满为患的梅江青江彻底填满。
林公公战战兢兢的禀报完,又道,“目前,冀州传来的消息,梅江的情况还好,还可以承受一定雨量的冲击。
但扬州境内的青江已经有小部分山洪暴发,若是再像之前一样接连降雨,恐怕很快就会决堤,到时……”
“到时笙儿所担心的情况就会变成事实,冀州扬州两地会变成人间炼狱。”
凌笙当时将自己梦到的情况禀报给大顺朝皇帝的时候,大顺朝皇帝虽然持怀疑的态度,但还是令人严格监控没江青江的情况。
尤其进入雨季以来,几乎每隔几天都有一道奏折从冀州扬州两地递过来,以便他可以随时了解梅江青江降两处河道的状况。
“笙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凌笙命人屯粮这件事,大顺朝皇帝一直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怕凌笙说的那种情况会发生。
说到这里,林公公才敢抬手擦擦因大顺朝皇帝气势压迫冒出的冷汗,“回皇上,五公主已经命人屯集了足够多的粮草,但若是真的发生公主所说的那种情况的话,以目前公主所囤积的粮草怕是还远远不够。”
大顺朝皇帝眼底的神色诡谲的变化了一下,“命户部全力协助公主屯粮,另派人全速赶往冀州扬州两地,在高处搭建屋舍,协助百姓撤离。”
大顺朝皇帝虽然不相信上天预警这种荒诞的事情,但他本身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虽然在朝政上多番掣肘,却不妨碍她想当一个好皇帝的决心。
只是,户部现在……
“笙儿命人去取的证据可取回来啦?”
暗卫回来求援的时候,大声找皇帝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这么多天按兵不动,他也是在等刑部尚书交代所有的事情。
“回皇上,已经取回来了。”
大顺朝皇帝眉宇间的褶皱终于舒展开一些,拿起手边的奏折又开始批阅起来,“既然证据已经取回来了,明天,朕要看到结果。”
“是,皇上。”
小暴君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彼时,凌笙正在书房听碧儿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公主,皇上已经将丞相打入天牢。”
这三天来,大顺朝京城发生的最让人震惊的一件事,就是大顺朝皇帝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将丞相一党连根拔起,全部关在刑部大牢。
只是,想起那天的事情凌笙还是心有疑惑。
那天,暗卫将从刑部尚书府邸取回来的证据交给她时,盒子周身覆满了用油浸泡过的羊皮纸,盒子里面的证据也严严实实的用羊皮纸包着。
暗卫告诉她,盒子是在刑部尚书府邸院子里的青石砖下发现的。
用来防止受潮可以理解,但包了那么多层的羊皮纸,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想了许久,凌笙还是想不出所以然,问道,“那两个刺客招了吗?”
那两个刺客就是第一次刺杀时逃跑的两个刺客。
也可能不是逃跑,而是刺探清楚她的情况后回去报信的,只不过后来又被小派暴君派出去的人抓住了。
碧儿摇摇头,将凌笙面前堆叠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收起来,“回公主,没有。”
凌笙揉揉额头,“算了,那两个刺客招不招其实没什么紧要。”
又心不在焉的抽了一张宣纸打算写写画画,小暴君醒不过来,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碧儿在旁边小声道,“公主?!”
心静不下来,光这么在房间闷着也不是办法,碧儿提议道。
“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凌笙又将宣纸收起来,“也好,出去走走罢。”
正要起身,门口,一个小宫女着急的过来禀报,“公主,阿尘公子醒了。”
虽然陈御医说小暴君的伤势没有大碍,但小暴君已经昏迷三天了,凌笙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你说什么,阿尘醒了?”
凌笙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的,公主,您快去看看吧,阿尘公司醒来就吵着要见您。”
的确是像小暴君会做出的事,凌笙快步走出书房。
碧尔在她身后摇摇头,默默的收拾凌笙弄出的一片狼藉。
寝殿,小暴君确实已经醒了,正由宫女喂着喝水,见到她来,水拂开不喝了,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凌笙赶忙走过去,按住他,“你干嘛?”
小暴君被按在床上,乖乖不动了,但一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眸底泛起的委屈连她这个当事人看着都有些动容。
“姐姐…去哪里啦?”
凌笙本来没去哪里,被他这样望着竞真的产生了几分心虚的情绪。
“没去哪啊,就在书房。”
小暴君唇角撇了撇,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姐姐,在书房干嘛?”
他都受伤这么重了,竟然不守着他,竟然在书房。
那双眼睛里所流露的情绪就算不用心感受凌笙也可以透过他传递过来的眼神轻易感觉出来。
这孩子真是,有那么脆弱?
她一刻不在旁边守着就伤心成这样?
接过宫女手里的水杯,宫女默默下去之后,凌笙来到床边,“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喂你喝水。”
小暴君仰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好。”
凌笙坐到床边喂他喝水,小暴君这才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的,“对了,姐姐,那天我昏迷之后你没受伤吧?”
凌笙伸出指尖,在他伤口上轻轻戳了戳,满意的听到小暴君嘶了声后,哼道,“现在想起来问我有没有受伤了,刚才干嘛啦?”
一脸委屈的控诉像是个小怨妇似的,就差没直接质问她去哪里啦?
小暴君喝着她喂过来的水,一口一口像是饮着蜜糖似的,“因为我知道姐姐没事。”
第六十三章 姐姐好了吗?
这三天,他并不是完全昏迷,中间有醒来过,只是意识一直沉浸在黑暗里,感受得到身边发生的事却一直醒不过来,直到今天才彻底醒过来。
凌笙手指在他额头点了点,“就你是个小机灵鬼。”
小暴君摸了摸被点的额头,“姐姐别点了,会变笨的,我饿了,想吃东西。”
卖惨加撒娇,外加美颜暴击,凌笙简直承受不住小暴君这副可怜兮兮求抚摸的模样,立刻命御膳房做些清淡的吃食送过来。
白粥,外加一碟开胃小菜,小暴君看着就皱起了眉,“姐姐,我不想吃这些。”
凌笙端起粥喂到他嘴边,“好了,不许挑食。”
小暴君不情不愿的将饭菜吃进嘴里。
吃过饭,身上有了些力气,凌笙拿来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要不要看?”
小暴君看着她莹白的指尖捏着书本一角递到他面前,摇了摇头,“不看,眼睛疼,姐姐读给我听。”
凌笙拿的是一册画本子,讲的是狐仙爱上书生的故事,很老套,但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新颖的东西。
只是,读着读着凌笙读不下去了,她拿的好像是一本小x书,前面的内容还算正常,可是到了中后期,就只剩下书生和狐狸美人相恋之后酱酱酿酿的日子。
凌笙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眼角泛起的绯红一直蔓延向脸颊。
搞什么,这种东西没人的时候私下看看还可以,现在居然被她堂而皇之的读出来,还是读给一个小少年听,让她老脸往哪搁?
有些窘迫的将书册放到一边。
小暴君戏虐的看着她,“姐姐怎么不读了?”
“这个,这个故事接下来写的有些不好,还是不读了。”
本身这书凌笙放的离小暴君挺远的,可是小暴君似乎非常好奇这书中到底写了什么,半坐起身,修长的手臂稍稍一伸,就将那本书捏在了手中。
手指轻轻捻动,便翻到了刚刚凌笙读到的那一页。
凌笙伸手去抓,没抓到,小暴君低沉醇厚的声线已经将这段文字念了出来。
“月色西沉,华灯初上,林仙儿掩饰不住眼底的情意,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望着身下的张昇,退掉了肩上本就如蝉翼般的纱衣,露出一对……”
“唰”的一声,凌笙将他手中的书抢了过来,脸色通红,“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读出这种东西,还是当着她的面?
可是这句话凌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小暴君笑看着他,“姐姐想说什么?”
凌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又像是做错事被抓包了的小孩子。
尤其,小暴君的眼神带着看透一切的光芒,似乎她心底的小心思已经无所遁形。
“没,没什么,总之这书不适合你看,我去给你换一本过来。”
凌笙拿着手中的画本子着急的走出寝殿,迎面碰上了碧儿,手中的书一下就塞进了她怀里。
“拿走。”
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看这种书干什么?
碧儿定睛看了看,才发现手中的书是上次和凌笙一起去珍宝坊的时候在街边顺手买的——俏皮书生爱上我,她记得凌笙之前还蛮喜欢这本书的,没事的时候还翻开看了看。
“公主,这本书怎么啦,为什么要收起来?”
要她如何解释后面完全是小x书的事,凌笙,“没什么,我现在不喜欢这本书了,碧儿姐姐收起来便是。”
“公主是不喜欢里面的内容吗?可是奴婢看着挺新奇的呀?”
碧儿进宫之前,虽然没念过私塾,但凌笙教过她认字,书里面的字她都大都认得,随意翻开看了看。
书生和妖怪的故事,这在大顺朝的话本子里还是头一遭。
凌笙胆战心惊地看着碧儿将书册拿在手里,随意翻着,眼看就要翻到了后面的位置,眼皮跳了下。
后面可全是狐妖和书生相恋之后这样那样的日常。
刷的一声又将她手里的书抢过来。
“新奇吗?既然碧儿姐姐这么说,我还是勉强看看好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的发现呢?”
碧儿疑惑地看着她又像是宝贝一样将书籍抱在怀里,张了张嘴,算了,公主喜欢就好。
端着小厨房刚熬好的红枣汤正要进去。
凌笙又将她手里的托盘接过来,“碧儿姐姐,我来!”
碧儿手中一空,看着凌笙一只手拿着托盘,另一只手拿着书籍,想要将她手中的书籍接过来。
没想到手还没碰到那本书,凌笙就躲了下。
碧儿声音哑在喉咙口,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公主似乎不想她接触那本书。
凌笙脸颊的绯红快要漫过皮肤蔓延进空气里。
“公主,小厨房还温着红枣茶,奴婢去看一下。”
“好,碧儿姐姐快去。”
脸上的表情就差没写着快走快走几个字。
碧儿疑惑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这书这么好?公主这么宝贝,她要不要也去买一本过来看看?
碧儿走后,将手里的托盘交给守在门口的小宫女,自己拿着那本书飞快的跑回寝殿藏了起来。
这样没羞没躁的书还是不要见天日的好。
刚将书本藏好回来,里面小暴君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你好了吗?”
凌笙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将手里拿着的书一并放到托盘上,台步跨过门槛,“好啦,姐姐已经找好了。”
手里若是不拿点什么东西,见小暴君他还真有点底气不足。
内室,小暴君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看见她来,唇角弯了弯,“姐姐手上端的什么?”
“红枣汤。给你补气血用的。”
小暴君失血太多,虽然开了益气养血的方子,但她还是命小厨房做了红枣汤送过来,一来爽口,二来可以当饭后甜汤使用。
“还要看吗?我又拿了一本过来。”
这次拿的凌笙提前看了看,绝对是一本正常的书。
小暴君摇摇头,“不看了。”
正儿八经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又看向她手里端着的红枣汤。
注意到他的眼神,凌笙端着托盘走进,扬了扬手里的托盘,“要喝吗?”
小暴君点点头。
凌笙将书收起来,将红枣汤从托盘上端下来,端到他面前。
小暴君小脑袋恹恹的耷着,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姐姐,我手上没力气。”
“没力气?”凌笙小声嘟囔一句,“刚刚拿书的时候不还挺精神的嘛。”
小暴君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凌笙光是看他这副模样心就软了半截,“好了,我喂可以了吧。”
凌笙将红枣汤喂给小暴君,小暴君喝完没多久,大病初愈的原因又昏昏欲睡,但又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入睡。
凌笙将他背后的枕头抽出来,将他身体放到床上,又把被角掖好,“好了,不许再胡思乱想了,想睡就睡,受伤的人就要好好休养。”
小暴君仰头看着她,“可是,姐姐我不想睡。”
凌笙低头,将他不小心弄乱的被角又重新掖了掖,“不行,必须睡。”
小暴君像是料到了她会有这个反应,当真乖乖眯上眼睛,“那好吧,不过姐姐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要看到姐姐。”
凌笙点了点他的额头,不疼,轻轻的,“行,我保证。”
可能还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小暴君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凌笙蹑手蹑脚的出了寝殿。
碧儿在外面,见到她出来,禀报道,“公主,二皇子和四皇子来了!”
“二皇兄四皇兄?”凌笙疑惑,“他们来干什么?”
“公主,这次您遇袭,各个宫都送来了礼物慰问,二皇子四皇子是您的皇兄,自然也要过来看望一番的。”
凌笙手指勾勾下巴,“这倒是,二皇兄四皇兄在哪?我过去看看。”
“就在前厅,公主,奴婢已经备好了茶。”
“好,带我过去。”
前厅,四皇子不知去哪里了,二皇子正在喝茶。
凌笙一进门就主动打招呼,“二皇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二皇子看过来,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五妹妹,别来无恙。”
不知是不是凌笙的错觉,自从撕破伪装,她总能从二皇子身上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压迫,尤其当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
走到位子上坐好,凌笙环顾四周,咦了声,“四皇兄呢?怎么不见四皇兄?”
提起四皇子的时候,二皇子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手中的茶杯放下,看向门口的方向,“刚刚有些闹肚子,我让宫女带他去方便一下,应该快回来了。”
凌笙哦了声,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茶。
之前的时候还好,和二皇子还有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以聊,但现在,总觉得和二皇子聊什么都不对,凌笙在心里祈祷,四皇兄,你可快回来吧。
许是听到了她的祈祷,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四皇子便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回来。
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奇特,凌笙有些好奇的朝他瞄一眼,“四皇兄,你怎么啦?”
四皇子视线都在二皇子身上,猛得听见她这一声吓了一跳,又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有些不好的事情,整张脸都白了下来,“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啊?”
想起昨晚,四皇子脸色又不好了,昨天晚上,他回府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看到……
不过,他当时太害怕了也没看清,现在想来,应是他看错了,两个男人怎么会?
凌笙眯了眯眸,四皇子这副模样怎么像是惊弓之鸟似的?
“四皇兄……”
二皇子打断道,“阿洵不是特意带了糕点给五妹妹吗?”
四皇子思绪被打断,再听到这句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就炸了,“什么特意,我怎么会特意带糕点给这丫头?就是在街上买了吃不完的才给这丫头带过来的。”
二皇子哦了声,没什么表情。
四皇子恹恹走向二皇子旁边的位子上坐好。
扭扭捏捏的将桌子上放着的一盒糕点拉起来送到凌笙面前,“哦,给你的不用客气。”
四皇子的小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凌笙笑着接过糕点,“那就多谢四哥了!”
这声四哥叫的尤其顺耳,四皇子将视线转过去,咳了声,声音虽然还是嫌弃,却柔和了不少,“谢什么谢,本来就是给你的。”
这会儿倒是不扭捏了,凌笙吩咐毕尔看茶,顺便将糕点打开,捏了一块尝了尝。
眉心微微起皱,她有些疑惑的出声,“怎么这糕点和寻常吃的有些不一样?”
四皇子带过来的分明是栀子糕,可这栀子糕不仅在味道上和寻常有些不一样,就连卖相也有些不同。有些、惨。
和以前的栀子糕比,简直是初学者和大师做比较,完全没有可比性。
四皇子从刚刚她打开糕点视线就紧紧追随着她,见她如此嫌弃自己带来的糕点,气愤的哼了声,“你要吃就吃,不吃就还回来。”
凌笙看他这紧张的模样有些明白过来,这怕不是四皇兄亲手做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二皇兄从刚刚就开始对她爱搭不理的了?
“吃,怎么不吃?四皇兄带来了就是我的,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四皇子气的又哼了声,不过看她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带过来的糕点,脸上生气的表情还是慢慢消了下去。
“你知道就好。”
糕点虽然……嗯,好吃。
可凌笙吃了两块就吃不下去了,吩咐碧儿糕点收起来,自己倒了杯茶水,用力抿着喝。
一杯茶水下肚,嘴里那种奇怪的味道方消失的差不多,瞅了依旧在一旁悠哉喝茶的二皇子一眼,“二皇兄可听说最近从冀州扬州传来的消息了?”
冀州扬州两地近日雨讯不断,不仅大顺朝皇帝担忧,凌笙同样担忧。
并且,似乎受了冀州扬州两地影响,京城近日来也是阴雨不断。
尤其今天。
凌笙走到门口,看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阴云密布,心情又不好了起来,“又要下雨了啊!”
并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第八十八章 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三皇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凌笙,“……”
凌笙走后,钱掌柜走上来,“公子为何这次这么强势?”
三皇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像是生气了,又像是没生气,表情有点小别扭,“小丫头忒不厚道了?!”
和苏家合作给出的分成那么高,一开始和他合作时,居然只给出一成的利润,后面靠他自己争取才又多给出一成。
虽然王家商行也有利可图,但远远比不上苏家得到的利益那么多。
钱掌柜有些汗颜,公子他是生气了,还是嫉妒了,还是……吃醋了?
摸不准他的意思,钱掌柜想起刚刚凌笙走的时候好似交给小厮一包东西。
他命小厮将东西拿过来,“公子,这是刚刚公主走的时候留下的,说是让交给公子。”
小丫头留下的?
三皇子眼眸一撇,视线落在钱掌柜地来的纸包上,“什么东西?”
钱掌柜摇摇头,“小人也不知。”
三皇子,“打开看看。”
钱掌柜将纸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由紫色花朵烘培而成的茶花。
钱掌柜,“小人见过这种东西,是临城那边的特产,据说很好喝,想必是公主这次挖掘运河特意带回来的。”
三皇子嗷了声,慢慢勾起唇角,“既然是小丫头特意带回来的,去,泡一壶过来我尝尝。”
“是。”钱掌柜走了两步又回头,“公子,那些多出来的利润……”
原本,三皇子也没打算和凌笙合作有那么高的利益分成,他只是有些不满,随口发发牢骚罢了,没想到小丫头竟然真的同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
“你将那些多出来的利润额外找个地方放好。”
小丫头长大了,迟早要嫁人,他这个皇兄就提前给她备一份嫁妆好了。
只是,彼时的三皇子还未想到,他可能永远也用不上这份嫁妆。
从珍宝坊出来,凌笙去了城北工坊。
工坊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一侧的案几上以及案几旁边的地上摆放着一排排制作好的玻璃器具。
凌笙用手触了触,有些玻璃器具还未退温。
三皇子这个负责人当的真的很称职,不仅将工坊管理的很好,玻璃球的生意也完全不用她操心,这么想着,凌笙的心口忽然不那么疼了。
视线扫过那些刚刚被做出来不久的玻璃器具,从里面挑出几个造型相当精美的以及一小盒刚刚做出来的或粉或紫的玻璃器,跟林昊打了声招呼,带着东西来到程将军的府邸。
小暴君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姐姐来将军府做什么?”
印象中,她与将军府并没有交集。
凌笙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等会儿阿尘就知道了。”
程将军半个月前已经被便宜父皇从大牢里放出来了,虽然连降三级罚闭门思过,但整个将军府似乎并没有因此消条多少,将军府还是如以往一样朝气蓬。
尊贵如公主,将军府的下人并没有见过,询问了来人是当朝公主后,立刻派人前去通知程将军以及恭恭敬敬的将人请到前厅。
程将军正在后院教熊孩子扎马步,听闻凌笙来,立刻前来招待。
下人备好茶点后,程将军不解的问道,“不知公主此次前来有何事?”
凌笙面不改色,“我来找程将军叙旧。”
大顺朝五公主,整个大顺朝最为得宠的存在,也是很多人想要巴结结交的对象,但他不记得他和这位五公主有什么旧可以叙?
程将军是武将,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言道,“公主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迎着这位耿直的有些固执的老将军的目光,凌笙忽然不想那么简单说出来了。
“听闻程将军在扬州的事迹,很好,本公主很向往。”
程将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若说扬州的事,这位公主在冀州的手笔可是和他不相上下,并且听说这位公主就算是被皇上三道口谕召回京城,依旧让太子摆了那些没被打劫的奸商一道。
他从没见过仅仅是一次小小的募捐,就募集几十万两银子的。
眼前这个女娃子让全天下的人见识到了她的盛宠有多优渥,以及大顺朝皇帝对她的偏爱到了何种程度。
“公主在冀州的事情,老臣也很是神往。”
凌笙本以为这是一位固执的,有些迂腐的老将军,没想到灵魂这么有趣,竟然将伤害反弹了回来!
“哪里哪里?比不得程将军,听说程将军为了弄到银子,将那些商贾关在大牢里关了整整半个月,吃够了苦头,那些人的家人才肯拿银子和粮食赎人。”
陈将军捋了下颚下的小撮胡子,有些飘飘然。
“哪里哪里,还是比不得公主,老臣做这些都是小儿科,公主在冀州才是真正的大手笔,用了一天时间,就将那些奸商囤积的粮食抢劫一空,老臣自愧不如。”
“不不不,还是将军厉害,听说将军打劫那些商贾一次还不算,还打劫第二次,并且,第二次直接将人家家底朝了,将军才是真正的宝刀未老。”
“公主才是大才……”
“……”
原本要办的正事被抛诸脑后,两人你来我往的进行了半个时辰的商业互吹,说的口干舌燥,凌笙才骤然转移话题。
“听说,夫人和小姐很是喜欢玻璃球,但我想着人人都有的东西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所以特意带了些现下京城没有的物件给夫人和小姐,将军看喜不喜欢?”
“那当……”程将军一愣,“公主说什么?”
凌笙将这次特意带来的玻璃器具以及一小盒玻璃球一一摆放到程将军面前,“听说夫人和小姐很是喜欢玻璃球,但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购买,这次我特意带了些,并且还带了些现下京城没有的物件给夫人和小姐把玩。”
程将军看着被一一摆放到桌子上的玻璃器具以及一小盒玻璃球,眼角眯了眯,“这就是公主此次来的目的?”
他一直在疑惑,将军府与公主并没有交情,这位公主为何突然上门。
“公主不只是为了给老臣来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么简单吧?”
“当然。”凌笙故意停顿了下,“不是。”
故意吊人胃口,程将军眼睛一瞪,“老臣还是那句话,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凌笙将小暴君拉到自己跟前,“既然程将军如此爽快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个侍卫不止拳脚功夫出众,与兵法一道也颇有研究,我不忍人才被埋没,所以恳请程将军代为教导一段时间。
若是日后有所成就,我一定备下厚礼感谢程将军。”
小暴君虽然天纵奇才,但到底缺少实战经验,有程将军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带路,想必将来会少走很多弯路。
小暴君被拉到跟前,有些不情愿,在她手下挣了几挣,但在她含了几分威胁的眼神下,还是老老实实任程将军打量。
程将军,“小子很不错,有狼的血性和鹰的锐利,但可惜,老臣已经不带兵打仗了。”
程将军被连降三级,就是想带兵打仗也带不了了,况且,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是时候安享晚年了,也是凭着这一点,他才敢在扬州那么胡来。
凌笙将那些玻璃器具一股脑推到程将军面前,“程将军不急着拒绝,不如先看看我这小侍卫的本事如何?若是我这侍卫展示了本事之后,程将军依旧看不上我也无话可说。”
程将军面露难色。
就在他犹豫不决间,凌笙看到门口有几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大抵是将军府的后辈。
看到她看他们,立刻怯怯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过了会,又将小脑袋探出来,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
凌笙冲他们招招手,“过来,姐姐有礼物送给你们。”
“礼物?”
几颗小脑袋又缩了回去,像是程将军一样纠结了起来。
“大姐姐说有礼物送给我们?”
“可爷爷不让我们收陌生人的东西,我们从来没见过她,会不会是骗纸?”
“爷爷也在,怎么会是骗纸?!”
“那她……不是骗纸?”
“那么漂酿,肯定不是骗纸。”
“……”
几颗小脑袋又探出来。
凌笙笑着,“过来。”
几颗小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经受不住目光使劲往玻璃球上瞟,一边警惕的往凌笙身边凑。
“姐姐,你说有礼物送给我们,是这种亮亮的很漂亮的东西吗?”
凌笙揉揉小家伙的头,嗯了声。
小家伙似乎很享受她的亲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奶声奶气道,“可是姐姐,娘亲说这种东西很贵重,很难买到,姐姐是如何买到的?”
程将军早就发现了自家的小崽子凑过来,如今听小崽子们询问,目光也随着望了过去。
这东西据说就是这位公主鼓捣出来的,但具体是不是没人证实过。
“这个……”
凌笙有些为难,在该不该说实话之间摇摆不定。
程将军打断道,“府里的几个小崽子,让公主见笑了。不过听说这东西是公主和三皇子一起经营的,不知是真是假?”
凌笙犹豫了下,还是说了真话,“是真的。”
求人办事要拿出最起码的诚意,这个诚意不应该是欺骗。
程将军没说话,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笙,“做这些主要是为了修运河,运河开通,是一件对整个大顺朝都有利无弊的事情,百姓的生活也会好一些。”
程将军没想到凌笙一个公主,可以将目光放这么长远,并且将售卖玻璃球得来的天价利益用来这种可能会没有回报的事情。
或许,他对这位公主的看法是时候改观了。
袖袍被拉了拉,程将军低下头,小糯米团子软软糯糯的瞧着他,“爷爷,多多想要那个玻璃球可不可以?”
小糯米团子瞧着的玻璃球是凌笙特意带来的用玻璃做出的水晶球,里面嵌着用紫色玻璃做出来的几条小鱼,梦幻的程度比之玻璃球强了不知多少倍,就是在现代,也很受喜欢,更何况,物质匮乏的古代。
凌笙将水晶球拿下来,水晶球和玻璃杯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多多喜欢这个?姐姐将这个送给多多好不好?”
没有爷爷的允许,多多不敢拿,只用好奇而又充满克制的目光望着凌笙手里的玻璃球,“这是姐姐的东西,多多不能要。”
凌笙笑着揉揉她的头,“真乖,不过这是姐姐送给你的,可以拿哦。”
多多扭头看向程将军。
剩下的几个小糯米团子也一起看向程将军。
程将军似是终于做好了抉择,低声叹口气,“既然公主能为大顺朝做到这个地步,那么老臣牺牲点晚年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公主尽可以将这小子放到这里,老臣会尽自己所能教导他。”
凌笙没想到程将军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手里拿着的水晶球都差点滑落到地上。
“姐姐小心?!”
小糯米团子赶忙踮起脚尖帮她扶稳,眼神中的喜爱和期待不言而喻。
“谢谢多多。”又顺手将玻璃球放进她小小的掌心里,“多多帮了我,这个就当作给多多的谢礼啦。”
只是帮漂亮姐姐将水晶球扶了下,漂亮姐姐就要将水晶球当作谢礼送给她?
多多的小脑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扭头看向程将军,“爷爷,这个东西多多可以收吗?”
程将军帮她并不是为了报酬,正要开口拒绝,凌笙先一步道,“当然可以,这是漂亮姐姐送给多多的谢礼,不需要经过爷爷的同意。”
陈将军,“……”
到底东西还是被凌笙给留了下来。
搞定陈将军,凌笙告辞回宫。
三日后
二皇子启程前往临城,督建修运河以及主持冀州扬州两地的堤坝重建事宜。
现在已经进入11月,马上就要年关了。
年关的时候,大顺朝下了一场大雪,雪化完的时候,凌笙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彼时,侍候笔墨的小太监收到消息,匆匆忙忙的跌进御书房,“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第六十四章 比太子更适合做一个储君
二皇子同她一样走到门口。
短短的时间,天空已经飘下雨丝,细碎的凉意通过没闭合的重华宫大门一阵又一阵的往两人身上扑。
“听说了,不过五妹妹不要太过担心,父皇已经命户部全力配合五妹妹屯粮。
并且连夜派人赶往冀州扬州两地,在高处搭建屋舍,协助百姓撤离。
想来……就算发生五妹妹所说的那种事,处理起来也不会太糟糕。”
凌笙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手背在身后,看着外面的天空。
碧儿看她似乎哆嗦了一下,拿来披风给她披上。
四皇子有样学样,也让人拿了一件披风给二皇子被上。
二皇子扭头,见是四皇子给他披上的披风,意外了下,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阿寻真乖,不过,二哥不冷。”
又将披风脱下来,给二皇子被上,扭头看向凌笙,“我一直有一件事不解。”
“什么?”
“五妹妹为何如此坚信梦中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并且不计代价的囤积这么多粮草物资?”
这事确实不好解释,凌笙笑了笑,“二皇兄就当我杞人忧天吧!”
二皇子眉心皱起来,眼底一瞬间闪过的颜色有些深,“杞人忧天?五妹妹就不怕得不偿失?”
“不怕。”凌笙笑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些金银黄白之物,置办的又是寻常所必需之物,总归不会太让我难堪才是。”
二皇子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下,扭头看向外面。
瓢泼的雨幕已经将视线遮挡住,远处的事物看得不甚清晰,让人的思维都有些变得朦胧起来。
二皇子的声音幽幽传来,“说起来,五妹妹的胸襟和气魄倒是比太子更适合做一个储君。”
凌笙眼皮跳了下,储君,她这二皇兄可真敢说。
她本来就受皇后一党的忌惮,虽然现在皇后一党因为丞相的倒台树倒猢狲散,但朝中依旧有不少大臣对她不满。
“二皇兄说笑了,储君什么的出了这个门可千万不要再说了,被人听到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
二皇子呵了声,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四皇子离开重华宫。
二皇子走后好一会儿凌笙才反应过来,诛九族,她莫不是脑袋秀逗了,二皇兄的九族可不是包含她和便宜父皇吗,谁敢诛她和便宜父皇的九族?
只是,太子的事如今确实是个大问题。
丞相一党虽然被下了大牢,皇后也因为丞相的是被禁足长春宫。
太子虽然没受这件事影响,但这两日朝堂上已经开始出现风言风语,提出废太子的提议。
便宜父皇虽然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但长此以往,舆论甚嚣尘上,太子必受牵连。
碧儿见凌笙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喝水,走过来小声道,“公主,茶已经凉了,喝多了对胃不好,奴婢给您换壶新茶来吧!”
凌笙回过神来,将茶杯放下,“不必了。”
碧儿担忧的凝起眉。
凌笙拉住她的手,“好了碧儿姐姐不用担心,就是刚刚四皇兄送过来的糕点吃的我有些不舒服而已。”
她都不知道,明明是一叠泛着甜意的糕点,为什么那么咸?
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糕点时好像也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好像…第一次做糕点做的这么咸,也、情有可原。
碧儿光是听说她身体不舒服,就紧张的小手都搅了起来,“那怎么办?公主要不奴婢去请御医吧?”
凌笙摇摇头,“不用,现在已经好多了。”
碧儿这才放下心来,又小声问道,“公主,四皇子送过来的糕点怎么办?”
凌笙刚刚让她收起来,她收到了小厨房,可现在这糕点有问题,她是怎么也不希望凌笙再吃的?
四皇子送过来的糕点?
凌笙指尖敲了下桌面,眼底的神色狡黠的闪了下,凑过来在碧儿耳边低声道,“别被人看见,将糕点悄悄倒掉。”
就四皇子那玻璃心脏,若是让他知道,她将他亲手做的糕点倒掉了,肯定又得一通难受。
这么一想,还是父皇好。
她第一次做糕点时,大顺朝皇帝吃得津津有味,还说好吃。
“是,公主。”
碧儿将糕点处理好之后,回来见凌笙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公主?”
凌笙看过来,碧儿没看错,她的表情确实有些严肃,“碧儿姐姐备车,我要出宫一趟。”
“现在?”
碧儿默默看了眼外面能将视线遮挡住了雨幕。
凌笙点头。
碧儿抿了抿唇,“是,公主。”
马车准备好,又在上面放了两张厚厚的毯子和披风,跟皇宫门口的侍卫出示了一下腰牌,主仆二人出了皇宫。
雨点砸在马车顶,发出啪啪的声音,凌笙忽然问道,“那个臂力惊人的刺客呢,抓到了吗?”
“回公主,刺客那天的时候就抓到了,已经被皇上处死了。”
凌笙掀开车窗帘幕,看了眼外面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雨势,“倒是可惜了。”
将小暴君伤的那么重,就那么让他死掉,真是太便宜了。
马车先往城东工坊去了一趟。
几日不见,即使下着大雨,城东工坊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没出现她所担忧的手忙脚乱的情况,凌笙又来到珍宝坊。
珍宝坊
三皇子不在,钱掌柜负责招待凌笙。
巧的是,苏三公子今日也在,看到她立刻过来向他行礼,“小人参见公主。”
“三公子不必客气。请坐。”凌笙走到位子上坐下。
苏青也坐下。
钱掌柜令人上茶。
凌笙询问了下钱掌柜粮草囤积进度,钱掌柜将进度一一上报后,凌笙让加快囤积粮草的进度,让他先下去。
因为他看出来,苏清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三公子不会是特意等我的吧?”
苏清点点头,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正是。”
凌笙挑眉看了她一眼,这倒是有趣了,“今日如此大的雨,三公子怎知我要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今天要来珍宝舫。
苏青又命人将特意带来的糕点小吃拿上来,“在下其实也不知道公主何时回来,只是闲来无事便来这珍宝坊碰碰运气。”
凌笙戏谑的看他一眼,又瞧了眼他让人拿上来的糕点小吃,真好,都是她爱吃的,“三公子特意在雨天来碰运气?”
苏青脸色囧了下,“不敢欺瞒公主,其实自那日公主拒绝和苏家合作之后,在下只要一有闲暇就会来珍宝坊小坐一会儿等待公主。”
“如此有诚意,三公子找我有事?”
苏青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小厮下去后,他换了个话题开口,“公主想要囤积粮草的话,苏家也可以帮忙。”
凌笙将指尖的茶杯转了下,视线从窗外的雨幕上收回,意味深长的哦了声,“那就先谢过三公子了,只是不知三公子为何要如此帮我?”
目前,京城附近的粮草已经被她收集得差不多了,想要帮她收集更多的粮草,只能动用王家的人脉关系。
她想不出,苏家除了想要和她做玻璃球生意之外,还有别的可能。
她虽然也有一盒苏家作玻璃球生意,但目前并不是展开合作的最佳时机。
苏青似乎对她说的这句话极为忌讳,当下便变了脸色,只不过是小心翼翼的脸色,“三公主言重了,在下并不是要以此要求公主做些什么。只是……”
不知是不是接下来的话极难开口,苏青就算做好了准备也开始犹豫起来。
外面的雨幕依旧将人的视线遮挡的模模糊糊,钱掌柜刚刚跟她汇报粮食囤积进度时禀报说,早上收到的消息,冀州扬州那边的已经雨停了。
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阴云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轮降雨就会来临,梅江青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决堤。
凌笙,“三公子但说无妨。”
苏青这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来朝她重重揖了一礼,“公主恕罪,小人这次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
凌笙不说话,默默看着窗外的雨幕喝茶。
苏清咬了咬牙,“苏家受故人所托,向公主转达一句话。”
凌笙扭过头来,“什么话?”
苏清,“丞相想要见公主。”
这句话说出来,苏卿心底的负担好像骤然去了,视线落在脸上脸上,紧紧盯着她的表情。
凌笙只是有些疑惑,“丞相,他见我做什么?”
还有,她怎么不知苏家什么时候和丞相有故了?
丞相现在可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和丞相沾上,哪怕是一点边角,就算不臭,也会惹上一身腥。
苏家竟然上赶着为丞相传递消息,确实让凌笙有些意外。
说起这个,苏清也有些汗颜,“这个说来话长,早些年,苏家还不是皇商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丞相的帮助,虽然微乎其微,但也助苏家避过了灭族大祸。
是以,这次丞相将消息传递到苏家的时候,苏家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还丞相这个人情。”
当然,苏家帮丞相这个忙也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想要借此再次和凌笙接触一下,探探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商人重利,就算不是商人,也没人会拒绝送上门的真金白银,他们想不明白,凌笙为什么会拒绝和苏家合作?
凌笙将茶杯放到桌面上,眸底的神色变化了下,“原来如此。”
苏清见她神色不明,心下有些紧张,但他想眼下这种情况不止他会紧张,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紧张。
毕竟,整个大顺朝只有一个皇帝,也只有一个五公主,五公主凌笙的荣宠可攀至世间巅峰。
“公主不要误会,苏家只是帮忙传递口信,至于公主要不要见,劝在公主自己抉择,苏家不会干涉。”
从珍宝坊出来,凌笙又去了城北仓库,城北仓库就是原先的城北工坊。
青州大旱解除之后,虽然大顺朝各地依旧源源不断的需要水车,但她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了工部负责。
攻防闲下来之后,前些日子听了三皇子的抱怨,她便将这里当做临时储备粮草的仓库。
三皇子对收集粮草的事很上心,珍宝坊的人做起事来也很尽心,凌笙冒雨查看了下,已经堆满粮草的仓库,没发现什么问题,跟碧儿一起回宫。
大雨依旧在漂泊不停的下着,马车檐角落下的水流连成一道线,天地苍茫一片。
凌笙坐在马车内,眼底的神色浮浮沉沉。
碧儿偷偷瞧了她一眼,“公主,我们要不要去见丞相?”
凌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一,她不知道丞相为什么要见她;第二,她不觉得自己有见丞相的必要。
“先等等吧!容后再说。”
凌笙回到宫里,小暴君已经醒了,正在闹脾气,“姐姐呢?我要见姐姐?!”
她伸手扶了下额头,似乎自从小暴君受伤黏她黏的更厉害了,虽然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有些青春和叛逆,但她怎么不记得这孩子被她养的这么粘人?
“怎么啦?”
宫女见她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跑过来禀报道,“回公主,阿尘公子醒来便吵着要见您,您不在,就……”
想起刚刚的情况,宫女还心有余悸。
公主不在的时候,阿尘公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仅会折腾人,浑身的气势阴沉的可怕,没人想在公主不在的时候接近阿尘公子。
凌笙扫了一眼满屋子脸色发白的宫侍,“你们先出去吧。”
床边的桌几上放着红枣茶,想着宫侍们应该是按她的吩咐,让小暴君醒来喝些红枣茶,小暴君见她不在,这才闹起了脾气。
小暴君一看见她,浑身的气势已经消失不见,眼角发红,眼底的情绪一抽一抽的,“姐姐不是说过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见到姐姐吗?姐姐……去哪里了?”
他这模样像是她要抛弃他似的,她可真从来没这样想过。
凌笙走近床边,将红枣茶端起来,喂到他嘴边,“我刚刚出宫了一趟,没有履行约定是我的错,阿尘想要什么补偿?”
关于顺毛这回事,凌笙熟能生巧。
小暴君抬起头,眼神笃笃的望着她,“什么都可以吗?”
第六十五章 姐姐,你先出去
凌笙往他小脑袋上敲了一下,“当然不是。”
小暴君努起嘴,“那姐姐说什么补偿,分明是逗我的?!”
凌笙又揉揉他的头,“虽然不是什么都可以,但只要姐姐能办到,都尽力办到可以吗?”
小暴君又抬起头,“那姐姐可以亲我一下吗?”
见她露出迟疑的神色,又小声道,“像小时候那样,姐姐已经好久没亲我了。”
凌笙将手里的红枣茶放下,原来又是小孩子闹别扭,缺乏安全感了。
不过是安慰一个小孩子有些敏感脆弱的心罢了,这点凌笙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可以,阿尘闭上眼睛。”
小暴君乖乖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时,唇角缓慢地勾了起来。
虽然很想在她凑过来的时候按住那颗小脑袋,但墨尘还是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凌笙唇瓣只在他额头轻轻触了下便离开了。
小暴君意犹未尽,“这么敷衍,姐姐果然是不喜欢我了。”
凌笙拿指尖戳了戳额头她刚刚接触过的地方,“得了便宜还不卖乖。”
小暴君哼了声,酷酷的小脸上看着虽然像生气,但眼底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痕迹。
凌笙笑了笑,将刚刚放到桌边上的红枣茶又拿起来,“是,姐姐不喜欢你了,那这茶喝还是不喝?”
红枣茶又被送到嘴边,小暴君将撇起的小嘴收回来,“喝,为什么不喝?姐姐喂的不喝白不喝。”
凌笙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将喂到他嘴边的红枣茶洒出来。
她竟然不知道原来日后屠杀四国的小暴君竟然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不过,红枣茶确实是洒出来了,小暴君不满的哼了声,“姐姐?!”
凌笙拿来锦帕帮他擦擦嘴角和胸前的水渍。
时值夏季,外面虽然在下雨,屋内却是闷热异常,尤其这闷热还带着一点躁动的湿意。
小暴君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被温热的茶水打湿后,薄薄的一层寝衣变透明起来,身前的皮肤清晰可见。
小暴君的皮肤虽然有些偏白,但却不缺迸发的力量感,凌笙指尖擦过那层湿衣时,感觉到手下坚硬的皮肤,下意识用手指戳了戳。
确实,如想象中的坚硬。
“想不到阿尘的身体锻炼的这般好。”
她小声嘀咕了声。
如此结实的肌肉,怕是没几个人能够锻炼出。
小暴君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不动声色地将她小声捏在自己掌心,眼神幽幽落在她身上,“这些年其实我一直有好好锻炼,姐姐,想不想近距离感受一下?”
察觉到她的挣扎,墨尘又将手放开。
凌笙揉揉被捏疼的小手,好奇的望过去,“怎么感受?”
伸出胳膊,让她捏一捏?
倒是可以。
谁想下一瞬,就让她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小暴君将身上的寝衣退下,匀称勃发的脊背和两条强有力的臂膀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背上和臂膀上都缠了白色的绷带,但完全不影响美观,反而带着一股羸弱的美感。
但凌笙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个将人惊掉下巴的动作,她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不过,自家养的小崽子,看一看…好像也没什么。
凌笙又将视线悄悄转过来。
小暴君的身材确实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嗯,是一副让人想入非非的身体。
“姐姐想看,可以大方点看。”
凌笙脸色囧了下,小心思居然被发现了,“哪,哪有,谁想看了?”
所以说,凌笙有时候很矛盾,她想将小暴君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但随着小暴君一点点长大,又没办法只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就这样矛盾又纠结着。
手忙脚乱的帮他穿上衣服,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几度擦过小暴君的后背和身前。
小暴君脸色变了变,“好了,姐姐,不要再弄了,我自己可以来。”
他已经长大了,这样被她穿衣服简直是一种折磨。
凌笙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奇怪的看向他,“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
她刚刚好像确实碰到了他的伤口。
小暴君牙齿轻轻咬着唇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逐渐幽深,“确实有些疼了,姐姐,你先出去。”
凌笙紧张起来,“那怎么办,等着,我现在就去叫御医过来。”
“姐姐,不要。”
小暴君拉住她的手,眼底的神色虽然有些痛楚,但还有一丝凌笙看不清的东西在酝酿。
“我忍忍就好了,姐姐先出去。”
凌笙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小暴君态度坚持,就连拉着她的手都隐隐用力,无声表达着抗拒。
凌笙抿了抿唇,“好,我先出去,要是有不舒服的话,立刻叫我。”
小暴君没说话,将头埋进被子里,整个身子也随着脑袋一起埋进被子里,凌笙想提醒他不要穿着湿衣服睡觉,容易着凉。
但看小暴君这满身抗拒的模样,怕是说了也无济于事,默默走了出去。
凌笙出去也没走远,就在寝殿门口呆着,以防小暴君有什么紧急情况。
她隐隐约约听到小暴君在寝殿唤她,靠近门口的时候,那声音又消失了。
凌笙蹙着眉头,趴在房间门口,“阿尘,你怎么啦?有没有事?”
小暴君过了会儿,才从里面发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姐姐,我没事,你别进来。”
凌笙听出他语气里有急促的意思,立刻道,“好好,我不进去,你别紧张,千万别弄到伤口。”
小暴君低低嗯了声之后,再没发出声音。
凌笙在外面叫了好几次,他才又开口,“好了,姐姐,可以进来了。”
凌笙进去就吓了一跳,满室的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土匪窝。
“这是…怎么啦?”
怎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小暴君就将屋子弄成这样?
小暴君坐在床上,脸色阴沉,浑身的气势骇人,只见他扫了一眼地上的衣服被子,道,“没什么,衣服将被子弄湿了,睡着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穿着湿衣服睡觉不舒服。
凌笙马上命人拿来新的被子,以及一套新的寝衣给小暴君换上。
小暴君这才乖乖躺在床上。
吃过午膳,来到书房,凌笙叫出随身暗卫。
“前几日让郁统领暗中查探刑部的事,可有眉目了?”
皇帝的暗卫不仅负责凌笙的安全事宜,查探消息也是日常任务之一,只不过之前凌笙一直刻意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已经调查清楚了。”
“说。”
“刑部的员外郎个性比较、随和。”郁统领想了想,才想出这个词,“上不得罪权贵,下不苛待下属,这才导致有些人浑水摸鱼乘机而入,将刑部尚书毒杀在大牢里。”
凌笙指尖勾勾下巴,原来是个老油子,怪不得那刑部的时候刑部,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却乱中有序,这种人一般担当不了太重要的职位,但某些时候,这种人又必不可少,是个调剂各部门润滑的角色。
“这件事父皇知道吗?”
刑部的事目前已经落下帷幕,丞相一党也被打入天牢,便宜父皇若想要掌控刑部,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郁统领点点头,“已经将调查到的消息呈报给皇上了。”
凌笙指尖敲了下桌面。
既然便宜父皇知道,那么肃清刑部的行动想必很快也会下来。
凌笙挥了挥手,郁统领走出书房,重新隐到暗处。
接下来几天,小暴君都在乖乖养伤,期间,她又收到苏家传来的口讯,说是丞相要见他,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见丞相?
这天,吃过晚饭,命碧儿备了辆马车,主仆二人前往刑部大牢。
出宫的时候天色又阴沉沉的开始下起了雨,这几天都没有收到从冀州扬州那边传来的雨讯,但这雨却没有停,像是从冀州扬州两地全部转移到了京城,导致京城这些天一直阴雨连绵。
刑部大牢
比上一次来的时候严谨许多,员外郎脸上的神情也比上一次看起来恭敬肃穆许多,想来,这几天便宜父皇已经开始动手了。
员外郎带着刑部现有的官员行礼问安,“参见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刑部尚书目前还没有确定下来,刑部依旧是员外郎负责。
凌笙让人起来之后,径直往刑部大牢走去。
说起来有些巧,之前关押刑部尚书的房间现在关押着丞相。
到底是皇亲国戚,丞相就算被下了大牢也没被戴上手脚镣铐,浑身依旧保持着一丝上位者的优雅,只不过可能身处脏乱不堪牢房,让这一丝看优雅看起来有些狼狈。
丞相闭着眼睛,即使听到了脚步声也没睁开,他仿佛特别确定来人是谁,“公主来啦?!”
声音经过这些天的牢房生活,虽然有些哑,但却依旧不失低沉和威严。
“丞相…早就料到我会来?”
丞相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睁开的那一瞬,眼底的精光将凌笙慑了一下。
凌笙没想到,即使下了大牢,丞相身上居然依旧能有如此气势。
“阶下之囚,公主肯定会想来看看的。只是,让老夫没想到的是,老夫竟然会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凌笙今年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也没开始重视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不说,也将他变成阶下之囚,几十年努力功亏一篑。
“李大人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但凌笙不能否认的一点是,丞相的倒台虽然迅速彻底,但却是几方经过多年努力的结果。
大顺朝皇帝早就暗中收集丞相结党营私的证据,迟迟不发难,只不过是因为手中的证据不足。
而从邢部尚书那里获得的证据则正好补全了这一点,这才使得大顺朝皇帝突然发难,将丞相一党连根拔起。
她——不过是个契机而已。
不过说起来,凌笙还是有些遗憾的,虽然找到证据将丞相扳倒,但关于前丞相陆冉的那些事情还是没有眉目。
刑部尚书提供的那些证据也只是丞相近些年犯下的罪证,并没有关于前丞相的事。
前丞相陆冉的事情,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外面的雨依旧不停的下着,丞相透过曾经刑部尚书遥望天空的那张小窗,看向外面的雨幕。
“不过,若是公主以为老夫会就这么输掉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凌笙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丞相还有这么大的底气?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闪过什么。
那是郁统领将从刑部尚书府邸获得的证据交给她的那一幕。
造型普通的盒子被一层层浸了油的羊皮纸包裹着,不留一丝缝隙,就连里面装着的来往信件也被一层层浸了油的羊皮纸小心包裹着。
凌笙当时想不通若只是防止受潮的话,完全不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包了整整十几层。
看着丞相透过小窗看外面的雨幕,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丞相好手段。”
丢下这句话,不等丞相有反应,她便急匆匆地出了刑部大牢。
刑部、卷宗室
卷宗室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尤其是关于丞相一案的卷宗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翻阅的。
所以凌笙没有拿出代表她身份的令牌,而是直接拿出代表大顺朝皇帝的金牌,进卷宗室找出关于丞相一案的卷宗。
卷宗完好无损,但关于卷宗上提到的那些证据凌笙看到时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果然。
不论是来往的信件,书籍或者账本,上面的墨迹全被洇湿了,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她曾听说过有一种药材加进纸张里,制作的纸张虽然更加柔韧,却也极易受潮,一不小心便会毁掉字迹,所以后面这种方法便被摒弃了。
刚刚她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急匆匆出了大牢。
她没想到丞相竟这么老奸巨猾,居然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手,怪不得刑部尚书要将那些证据用羊皮纸足足包裹了十几层。
并且,就算京城这些天没有阴雨连绵,拖够一定时间,这些证据依旧会变成废纸。
所以,这才是丞相从一开始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原因?
第六十六章 撒娇没用?
凌笙忧心忡忡的回到皇宫,员外郎则将这一事情立刻上报给大顺朝皇帝。
事情虽然被大顺朝皇帝压了下来,但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丞相一党这次被关进刑部大牢的官员足足有十几位,其中好几位在朝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大顺朝皇帝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将丞相一党拔除。
如今证据被毁,这些人一旦回到朝堂,势必会再次将大顺朝朝堂搅得一塌糊涂。
届时,丞相和大顺朝皇帝也会彻底决裂,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书房
凌笙揉揉发疼的额角,郁统领站在她面前。
“确实没有办法恢复那些字迹了吗?”
其实,早在凌笙接触到那些证据的时候,就发现上面有一股特殊的药草香味,只是这些天太忙,她便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酿成如此后果。
郁统领在她面前,“回公主,属下已经问过太医署所有太医,均没有办法。”
这个结果凌笙想得到,“算了,你下去吧!”
郁统领走出书房。
小暴君在他之后开门进来,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小暴君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大好,也没之前那么粘人啦。
“姐姐若想要丞相犯罪的证据的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碧儿刚刚上了茶,小暴君用手触了下,茶水还是温热的,他倒了一杯给凌笙。
凌笙接过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氤氲的雾气后,她眸底的神情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什么办法?”
小暴君又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是正宗的栀子糕。
凌笙接过,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或许是前阁主也怕出现某些意外,无殇阁里一直留有丞相污蔑前丞相的罪证,只是我现在权限不够,拿不到那些证据。不过姐姐若是需要的话……”
凌笙将嘴里的糕点吃完,抬起眸子看他,“你会怎么样?”
“我会帮姐姐杀了叶陌,自己坐上无伤阁阁主的位置,这样那些证据就手到擒来。”
凌笙拿了一块糕点就塞到他嘴里,动作有些粗鲁,小暴君被糕点呛得连连咳嗽,“姐姐,你干嘛?”
凌笙横了他一眼,“我才要问你干嘛?什么杀了叶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陌从另一方面来说是他的师傅,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
小暴君将卡着喉咙的高点用舌头一点点翻过来,粗暴的咀嚼几下咽下肚,“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心底虽然的确这么想过,但就算为了她,也不会这么做的,最多将叶陌囚禁起来,自己得到无伤阁阁主的位置,然后帮她拿到那些证据。
凌笙不再说话,只不过再次拿起糕点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心底有了一丝郁闷,“你最好只是说说而已。”
证据被毁的事大顺朝皇帝也颇为苦恼,恰逢京城近日阴雨连绵,大顺朝皇帝的头疾又犯了起来。
林公公在御书房外,担心的眉心直皱。
侍候笔墨的小太监出来,林公公立刻皱眉问道,“怎样?皇上还是没用吗?”
小太监摇摇头,“没有。”又和林公公一样担忧的皱起眉来,“总管,这可怎么办?皇上一直不喝药的话,头疾也不会好啊!您快想想办法。”
林公公瞅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御书房,从些微的门缝里依旧能看到大顺朝皇帝正在埋头批阅奏折,时不时的抬手揉揉额角。
“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知道公主将那盆蓝星花弄到哪里的话,只用一片叶子,也可以缓解皇上的头疾。可是……”
这些年,那盆蓝星花像是从皇宫里消失了一样,任凭他如何查问,都没有人知道那盘蓝星花的下落,大顺朝皇帝也不允许他私自查探这件事。
林公公仰头看了看又要下雨的天空。
其实,他担心的还远不止这些,大顺朝皇帝的头疾发作只是初期症状,他怕头疾发作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埋藏在身体多年的隐患——旧疾复发,到那时真就回天乏术了。
扳倒丞相的证据暂时还没有眉目,岷山县那边又传来一则不好的消息,梯田出了问题。
京城连日降雨,建在山上的蓄水池水满而溢,将梯田整个从上而下淹没。
凌笙收到消息之后,快马加鞭赶往岷山县。
一行三人到的时候,岷山县令正带着人在山上查看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按理来说,这种小事不应该惊动凌笙,但凌笙说过,梯田建设事关重大,不论大小事都要第一时间禀报给她。
岷山县令见到她来,急匆匆过来,还没行礼凌笙就朝他摆摆手道,“大人不必多礼,查到何处出问题了吗?”
岷山县令看向水渠边正在忙碌地百姓,百姓们正在将蓄水池里一块大石头往外搬,但可能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大石头未被撬动分毫。
“回公主,前天夜里雨势太大,山顶一块大石滑落,将蓄水池内的排水孔整个堵住了,这才导致蓄水池水满而溢,淹没了整片梯田。”
原本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梯田建造之初,凌笙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次雨势太大,不仅山顶的巨石滑落将蓄水池堵住,由上而下建设的水道也被细碎的小石子将流水孔堵住,这才发生了这个问题。
如今,秧苗被淹的不露一丝痕迹,这种情况短时间还好,长时间秧苗必受其害。
凌笙站在蓄水池旁边看了看,找来一根结实的木棍,有指向戏水池里一个稍微高点的地方,“将木棍插在这里,用力撬。”
杠杆原理在这个世界虽然还没有,但却不妨碍百姓们执行力度高。
按照凌笙说的方法,不过片刻便将大石头撬动,将大石头绑上麻绳,又过来十几个百姓一起将石头搬离绪水槽。
下流的水渠已经被疏通,蓄水槽的流水孔也被疏通之后,水满而溢的蓄水池,便哗哗的往外流水。
水流经过一阶又一阶的梯田,流向山脚下的小溪,最终汇聚到河道。
然而,出问题的梯田不止这一处。
之前为了加快除山进度,岷山县令对荒山的清理并不彻底,太大或者太小的山石都被留在了山上。
又逢京城这些天降雨太过,这才最终导致梯田的排水系统出现问题。
到了傍晚的时候,凌笙带着人也只将三座山的梯田排查清理一遍。
岷山县令将一行人安排在自己名下的一处别苑。
吃过晚膳,小暴君端了一只汤盅过来。
“姐姐,我刚刚让厨房熬的,可以解乏安神等,姐姐喝了再睡。”
凌笙趴在床上正昏昏欲睡,听见声音,懒懒抬了下眼皮,“不喝,困,睡觉。”
说着,真的闭上眼睛。
小暴君将她拉起来,语气微微的蕴了些些强势,“不行,姐姐,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必须要喝,不然明早起来,该浑身酸痛了。”
凌笙今天一天累得不行,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眼皮都懒得睁,“那阿尘喂我。”
“好。”
墨尘勺了一勺汤汁喂到她嘴边。
闭着眼睛的人喝起汤来也庸庸懒懒,白色的汤汁从唇角留下不少。
墨尘立刻拿来干净的巾帕帮她擦干净。
一盅安神汤喝完,凌笙也差不多快要睡过去了,小暴君在她耳边,“姐姐,不如我再帮你按按?”
凌笙含糊应了一声,“好。”
一刻钟之后,墨尘从凌笙的房间离开,门口遇见端着盆子进来的碧儿。
墨尘停下脚步,瞧了眼盆子里装着的清水,应该是给凌笙洗漱用的。
“姐姐已经睡了,做事的时候轻着些,不要将姐姐吵醒。”
碧儿将身子退到一边,“是,阿尘公子,奴婢知道了。”
将剩下的八座荒山排查清理完,用了两天的时间,第三天回程时,凌笙直接在马车里累得睡着了。
这些事她其实不必亲力亲为,但梯田建设不止是之后用来补充粮草的一道屏障,还是她要给大顺朝皇帝看的成果。
大顺朝腹地虽然富裕丰饶,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土地贫瘠,百姓食不果腹,过着如同野蛮人一样的生活。
同是大顺朝的百姓,她希望未来不会再有那种情况发生。
心底设想着宏伟蓝图,凌笙靠在小暴君的肩上,睡得格外香甜。
忽然,砰的一声,马车撞上了什么东西。
凌笙睁开眼睛,“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小暴君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下,“没事,姐姐再睡会儿,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被这么一吓,凌笙也睡意全无,揉着眼睛和小暴君一起站起来,“左右睡不着,我和你一起。”
“好。”
两人一起下车查看情况,刚才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车前,一个紫袍缎带的人正趴在那里,腰间插着一把匕首,泊泊的往外流着血。
暗卫首领过来禀报,“公主,刚刚这个人正在逃避一伙人的追杀,慌不择路撞上了我们的马车,现下受伤太重,晕过去了。”
凌笙上前将人翻过来,看清地上趴着的人时,瞳孔一缩,“叶陌?”
郁统领,“公主认识他?”
凌笙脸色一囧,该怎么跟他解释她跟杀手组织的首领是旧识这件事?
“之前出宫游玩的时候偶然遇到的一个朋友,郁统领不要说那么多了,快过来帮我把人扶起来。”
郁统领过来帮她把人扶上马车,凌笙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追杀他的那帮人呢?”
“公主的侍卫已经去追了。”
郁统领说的是墨尘,凌笙往旁边一看,果然已经不见小暴君的踪影。
将人扶上马车之后,碧儿帮着凌笙给叶陌止血包扎,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需要尽快找个大夫来。
小暴君回来的很快,凌笙和碧儿刚将叶陌的伤口处理好,他就已经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姐姐,没追到那帮人。”
满手鲜血,碧儿给凌笙递来一方锦帕。
只是,手虽然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腥味却很难擦下去,细微的血渍仍旧残留在指缝间,凌笙皱了皱眉。
“看清对方什么人了吗?”
小暴君将腰间的水袋解下来,掏出怀里干净的锦帕打湿,一点点帮凌笙手上剩下的血渍擦干净。
只是,血腥味儿还是很难去掉。
小暴君眉头紧紧皱着,“应该是前阁主的人。”
凌笙,“前阁主?”
小暴君又反复擦了几遍,凌笙抬起手放在鼻间闻了闻,血腥味虽然还是有,但不那么重了,心情勉强好点。
凌笙,“他不是叶陌的父亲,为什么要杀他?”
小暴君将水袋收起来,眼底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幽深。
没错,前阁主虽然是叶陌的父亲,但对叶陌并不好,小的时候就出手杀了他的母亲,又将他丢到无殇阁地狱一般的环境里历练。
虽然对他存了一点父子之情,但只不过是希望他继承无殇阁。
如今,无殇阁已然被叶陌所夺,前阁主对他的那点父子之情也早就荡然无存。
小暴君,“他想要夺回无殇阁阁主之位。”
书中并没有描述这件事,凌笙也不知道这件事后续会如何发展,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叶陌带回去疗伤。
如此明目张胆的将一个受伤的人带回宫是别想了,凌笙将叶陌安排到珍宝坊。
彼时,三皇子看着叶陌一身江湖人士装扮又受了伤,脸都快绿了。
“你将这么个人送到我这里做什么?”
凌笙自知理亏,将刚刚从街上买的一碟云豆酥放到他面前,“三哥,这个人是我的朋友,被仇家追杀受了点伤,如今没地方去,皇妹没办法,只能将他送来你这里。”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将叶陌送到无殇阁在京城的暗部,但现在暗部有没有叛徒还不好说,所以凌笙只能这么办。
三皇子看都没看她推过来的芸豆素,气的都快冒烟了,“没地方去就将人送到我这里,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皇子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凌笙讨好笑笑,小手偷偷伸过去拉他的衣袖,“三哥~”
三皇子伸手拍了她一下,“三哥什么三哥,叫三哥也没用?!”
第六十七章 小丫头想要?
凌笙可怜兮兮的,“笙儿确实是没办法了,三哥就帮帮笙儿好不好?”
撒娇的小猫一样,三皇子心底的郁气都消下去一些。
“装可怜也没用,还有,说话就说话拽别人家衣服做什么?”
凌笙嘻嘻笑笑,“什么别人,三哥才不是别人。”
三皇子愣了下,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并且用力捏了捏,“三哥不是别人,那三哥是什么?”
能明显感觉到三皇子的态度软下来不少。
凌笙昂起头,“三哥就是三哥啊!”
三皇子没说话。
凌笙继续晃,“三哥刚刚不反驳,是答应了吗?”
三皇子,“……没有,休想。”
凌笙又继续晃他的衣袖,三哥三哥的在他耳边叫个不停,眼睛都要快被他晃花了,耳朵也要被叫出茧子了。
三皇子实在招架不住,一巴掌拍开她的小手,“行啦,别晃了,我答应还不行。但是……”眼睛挪到桌几她推过来的芸豆酥上,“休想用这点吃的打发我。”
终于搞定了,凌笙眼睛发亮的看着他,“那三哥还想要什么?这个可以吗?”
说着,又从油纸包里掏出两个糖人,糖人是在街上随便买的,不过外形很像三皇子,憨厚中透着精明,精明中又透着几分睿智。
另外,还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诸如拨浪鼓、泥人、布娃娃之类的哄小孩子的玩意儿,足足有几十种。
三皇子不缺什么,凌笙也不知道送什么,刚刚在街上看着这些东西挺好玩,挺新奇的,便一股脑买了过来。
三皇子虽然可能…并不会喜欢,但若能博他一笑也是好的。
三皇子看着面前堆成小山包一样的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使劲揉揉额头,这丫头是将他当成小孩子哄了吗?
让钱掌柜将东西拿下去,凌笙又将刚刚推到一侧的云豆酥推到他面前,“三哥尝尝,很好吃的。”
三皇子视线落在上面一瞬,又慢慢移开,“不吃。”
“不吃?”
凌笙蹙起眉头,她明明听店里的伙计说三皇子很喜欢吃这个东西的。
还在闹别扭?
又将糕点捧起来,捧到他面前,“三哥真不吃?”
“不吃。”
凌笙又开始撒娇,眼睛眨啊眨的,眨的都快出泪光了,“真的很好吃的,我已经吃过了,不骗三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说动了,三皇子将视线慢慢转过来,“那我…尝一个?”
凌笙使劲点头,“嗯嗯。”
三皇子捏起一个津津有味的尝了尝,“不错,下次不要再买了。”
这句话类似,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废话文学的巅峰。
凌笙瞪大眼睛,“为什么?”
喜欢吃为什么不让她买?
“我…不喜欢吃这个东西。”
不喜欢?
凌笙很难想象三皇子现在津津有味吃东西的模样是不喜欢。
不过,皇家的人可能都有口嫌体正直的毛病,父皇是,三皇兄也是。
“好,下次带两包过来。”
不出意外,小鼻子又被捏了捏,“小东西。”
叶陌的事情解决,凌笙带着小暴君和碧儿回了皇宫。
凌笙走后,三皇子又让钱掌柜将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拿了出来。
手指捏起其中一个放在手里摇了摇,带着两个小耳朵的拨浪鼓立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皇子眼神晃了晃。
似乎记得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些东西,只不过因为母妃的原因,他从来没拥有过这些东西,小丫头这算是替他弥补小时候的遗憾吗?
三皇子失神笑了笑。
“少爷?”
钱掌柜看他对着一个拨浪鼓发了一刻钟的呆,有些担忧的开口。
三皇子摇摇头,“没事,将这些东西拿下去吧。”
“是,少爷。”
钱掌柜又抱着一堆东西下去。
回宫的马车里,叶陌的事情解决,凌笙心情好歹好起来一点。
小暴君的脸色却阴沉的厉害,刚刚的一幕全部落进了他眼里。
“丞相的事情,姐姐打算怎么解决?”
隔着这么远,凌笙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寒气。
身体动了动,坐到他旁边,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
“丞相的事目前没什么办法,但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能明显感觉到那冰冷的气息一滞,又缓缓的柔和了起来。
小暴君轻轻嗯了声,不知想起什么,眼底的神情又缓缓阴冷了起来,“若是姐姐同意的话,我……”
凌笙知道他要说什么,伸手捂住他的嘴,“打住,叶叶陌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师父,我不准你打他的主意。”
叶陌不只是小暴君的师傅,还是她的朋友,若是叶陌在小暴君手上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这两个人。
小暴君将她的手拂开,眼底冰冷的神情无声消失,“姐姐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光明正大的,拿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
光明正大拿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
凌笙怎么不记得书中除了将无殇阁阁主除掉这个办法还有其他办法拿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
忽的,她脑海中想起一段描述。
若想要得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可以正面向阁主发起挑战,并且通过无殇阁内设置的32道关卡。
32道关卡关关凶险,并且是在挑战阁主之前通过。
无殇阁里并不是没有人试图通过,但每一个试图通过的人都下场凄惨。
因为那32道关卡通向的本来就是死地,能过去三四关已是幸运,过去五关的自无殇阁创立以来,一个都没有。
“不行,我不允许你用这个办法去得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
她不是不相信小暴君的实力,而是无殇阁里那些关卡的难度太过变态。
以小暴君目前的能力,通过32道关卡的几率几乎为零,她绝不允许他这样去冒险。
小暴君,“姐姐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办法?”
凌笙心里一突,她好像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
“当然不知道,我是怕你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这么关心他,小暴君像是她一样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姐姐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就算是为了她,他也不会做傻事的。
凌笙趁热打铁,“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小暴君,“好,我答应姐姐。”
马车缓缓驶回皇宫。
吃过晚膳,凌笙又坐在书房研究丞相的事,这几日,证据损毁,朝堂上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尤其丞相一党的残余势力,使劲在朝堂上搅弄浑水,不仅大顺朝皇帝焦头烂额,她也越来越担心。
翌日,想不出任何办法的凌笙坐在窗前发呆,碧儿端了一壶红枣茶过来。
小报君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凌笙似乎喜欢上了红枣茶的味道,这几日都没让人将茶水换掉。
凌笙视线看向窗外,细碎的雨丝映进眼底,让她眼底的神色都变得朦胧起来。
“又下雨了,三哥那里有消息了吗?”
其实想要得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叶陌主动让出阁主的位置。
只是,这样一来。
凌笙微微垂下眼眸,小暴君就真的按照书中的轨迹来走了。
得到无殇阁阁主的位置,完成自己侵占皇权的第一步。
碧儿倒了一杯红枣茶给她,凌笙捧在手里轻轻抿了口。
“已经有消息了公主,三皇子今早派人过来说,叶公子已经醒了。”
叶陌醒来,凌笙挺高兴的,只是想起之后的事,她又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公主,您在看什么?”
凌笙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视线落在窗外,眼底却空的很,像是看了很多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过了会,幽幽开口,“猎人养了只狼,她很喜欢这只狼,想让这只狼通人性,而这只狼也渐渐地通了人性,但到底是只狼,凶性难除,还会对人亮出利爪。碧儿姐姐说猎人还有必要养下去吗?”
没头没尾的,碧儿不懂凌笙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对她来说有些艰涩。
“奴婢不知道,如果是公主的话,公主会怎么选择?”
凌笙捧着手里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雾气环绕,她那双如沁了水雾一般的眸子隐藏在氤氲的茶水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起来。
“我也不知道。”
她很喜欢大顺朝皇帝,但她也很喜欢小暴君,但这两人之间似乎她总有一天要做出一个选择。
茶杯叮的一声,放到桌面上,凌笙看着窗外的景色,始终没回头,“碧儿姐姐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碧儿将正打算给她添茶的茶壶放下,有些担忧的看过去,“公主,您怎么啦?”
凌笙的神色明显不对劲。
凌笙,“我没事,碧儿姐姐不用担心。”
碧儿默默下去,将房门关好。
下午的时候,凌笙的心情终于恢复过来一些,吩咐碧儿套了辆马车,两人一起出宫。
珍宝坊
叶陌的伤势看着很重,但实际并没有伤到要害,昨天三皇子又请了大夫为他重新整治包扎,已经没有大碍。
看见凌笙来,他微微笑了笑,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到底人没事了,“小丫头来啦!”
只是,凌笙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他满眼的灰败。
也是,叶陌的身世本就坎坷,好不容易长大了,对亲生父亲存留了最后一丝情分。
如今,这最后一次情分也被斩断,想必现在的他心里不是很好受。
“嗯,感觉怎么样?”
“还好,昨天是你救了我?”
凌笙点头笑笑,“你撞到了的马车上,我就是不救也得救。”
两人之间其实并不需要过多言语。
叶陌,“多谢。”
说完,又将视线落在手里的令牌上。
令牌是无殇阁阁主身份的象征,是叶陌拼了命从他父亲手里夺来的,也是为了不再受他父亲掌控夺来的。
只是,将令牌握在手里至今他都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
凌笙知道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一块令牌。
忽然,她开口,“既然这么难受,不如……将它给我怎么样?”
书中描述,叶陌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虽然她现在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但性格不会改变。
思来想去,想要得到他手中的格主令牌,直接开口更为妥当。
一来,二人之间不需要过多勾心斗角,二来,她叶陌应该能猜到她目的。
叶陌轻声笑了下,“小丫头想要这个?”
视线看过来,眼底悲而不喜的情绪也渐渐透过空气传递过来。
凌笙抿着唇,点点头。
叶陌又将视线转回手中的令牌上,低声呢喃,“也好,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东西。”
凌笙没想到叶陌这么简单就将令牌给她,想开口,叶陌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小丫头不必再说,给了你就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
凌笙将令牌捏在手里,却犹如千斤重。
叶陌做出了抉择,接下来…就该她了。
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小暴君出去追查刺客的事还没回来,凌笙先用晚膳。
用过晚膳,小暴君顶着一身风雨之气从外面进来,“姐姐,你找我。”
凌笙吩咐过,让小暴君一回来就到书房找他。
凌笙嗯了声,将从叶陌那里得到的令牌给他,“这个给你。”
小暴君看见那块令牌时,眼角眯成一条细缝,“姐姐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又反应过来,“叶陌给姐姐的?”
凌笙恩了声,“不过现在,它是你的了。”
小暴君察觉到,凌笙态度里有一丝隐藏的很深的疏离,慢慢将小脸凑过来,“怎么了姐姐?不高兴?”
凌笙想勉强自己笑出来,但她发现做不到,将令牌给小暴君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意味着未来有一天她会亲手断送大顺朝的江山,甚至还会断送便宜父皇的性命。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白天的时候,冀州扬州又传来雨讯,她有预感这是梅江青江决堤前最后一轮降雨了,等到这轮降雨结束,梅江青江会彻底决堤。
冀州扬州的百姓等不起,丞相一党也必须拔除,若不然大顺朝未来可能还是会步书中的后尘,她不希望那样的情况发生。
第六十八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只能希望未来,小暴君可能会对她还留有那么一丝丝情意,不会对大顺朝赶尽杀绝。
大顺朝也没那么容易土崩瓦解,她和小暴君之间也不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姐姐?你怎么了?”
和他说话竟然都能走神,小暴君担忧道。
小暴君不接,凌笙又将令牌往他面前推了推,“没事,这个你收好,有了它,你就是无殇阁阁新任阁主了。”
小暴君苦涩的笑了笑,将令牌接过来,其实想要成为无殇阁的阁主,光有令牌还不够。
他不是叶陌,叶陌虽然也不是正儿八经从上任阁主手里接过令牌的,但他到底是阁主之子,勉强还能服众。
而他,想要名正言顺坐上阁主之位,32道关卡虽然不必全部通过,但却需要通过其中十道,证明他有能力成为无殇阁的新任阁主。
不过没关系,小暴君将令牌捏在手里,“只有是姐姐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姐姐得到。”
不惜一切代价。
凌笙是三天后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的。
第二天一早,小暴君就离开了皇宫,凌笙趴在石桌上,每次只要小暴君一走,她就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碧儿姐姐,你说阿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虽然小暴君说是回无殇阁总部取证据,但她总觉得小暴君走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
碧儿心思细腻,但某些时候神经又大条的很,就像在她眼里,墨尘虽然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但却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公主放心吧,阿尘公子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真的。”
凌笙悬着的小心脏放下来一些。
碧儿叉了一块桃肉送到她嘴边,“公主尝尝,这是内侍局新上供来的水果,皇上特意吩咐给公主送来一些尝尝鲜。”
凌笙一口将桃肉咬进嘴里。
是早熟的桃子,并且是第一批成熟的桃子,分外的清新香甜,果香味浓郁。
凌笙咀嚼两下咽下肚,又仰天长叹,“要是阿尘在就好了。”
她记得小暴君也蛮喜欢吃桃子的。
碧儿有些不满她将大部分目光放在墨尘身上,嘟了嘟嘴,“公主,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阿尘公子啊?”
墨尘虽然身手好,又对公主忠心耿耿,但在碧儿眼里,始终是个侍卫而已。
凌笙,“因为阿尘可以救我的命啊!”
说着,从碧儿手里接过叉子,又插了一块水果送进嘴里,依旧是清新香甜的味道在嘴里爆开。
当然,她骗小丫头的。
如果一开始收留小暴君真的是因为他日后会将她残忍杀掉,但经过六年时间的相处,一开始的想法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
小暴君现在于她来说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碧儿想起上次墨尘为了救凌笙确实差一点丢了性命,心底的那点不满瞬间释然,“阿尘公子确实对公主忠心耿耿。”
凌笙意犹未尽地将嘴里的桃肉咽下去,伸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碧儿姐姐错了,阿尘和碧儿姐姐一样,是我的亲人。”
“亲人?!”
这个答案虽然在碧儿心里盘桓过很多次,但真正听凌笙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震撼。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不会再对阿尘公子抱有偏见了。”
“碧儿姐姐能这样想最好。”
在宫里窝了一天,除了安安静静等小暴君的消息,凌笙几乎无事可做。
而前朝传来的消息也不太好,丞相一党残余势力纷纷上书,要求大顺朝皇帝释放丞相,并对造谣污蔑之人加以严惩。
凌笙光是听着碧儿打听来的这些消息心里就烦躁的厉害。
她知道大顺朝皇帝和她一样,不会轻易放过丞相,但目前除了寄希望于小暴君能成功拿回证据,没有任何办法。
下午的时候为了转换心情,凌笙命碧儿套了辆马车出宫。
马车先去城东工坊转了一圈,接着又去城北仓库。
连日阴雨,仓库有些进水,粮食有些转潮。
今日天气不错,看守仓库的工人正在将粮食搬出来晾晒,凌笙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看管粮食,之后和碧儿一起来到珍宝坊看望叶陌。
珍宝坊虽然昨天刚来过,但今日再来,凌笙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
到珍宝坊三楼看了一眼叶陌,叶陌恢复的很好,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凌笙又下来二楼,三皇子蹑手蹑脚拿给她一个东西。
“五妹妹,你要皇兄做的东西,皇兄已经做好啦。”
不怪他如此小心,实在是私下打造龙冠这种事太过骇人听闻,就算他是皇子,被发现之后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其实凌笙一开始将图案送过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将玻璃球的生意更进一步。
如今,骤然看到图案上的东西明晃晃的摆在自己眼前,盛宠如她,小心脏也有些承受不了。
私下打造龙冠,便宜父皇应该……不会和她计较吧?
诚然,凌笙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三哥,如果我跟你说,那天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信吗?”
“不信。”
东西已经做出来了,他也想要知道父皇看到这个龙冠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所以是绝对不会将这么个烫手山芋放在手里的。
凌笙尴尬笑笑,小手伸过去,“三哥,皇妹那里不方便,这个东西先放在你这里好不好?”
凌笙左思右想,这个东西实在不适合带进皇宫,万一被人污蔑她觊觎皇位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想法。
然而,寻常百试不爽的法子,今日却失灵了。
三皇子笑眯眯看了她一眼,“不好。”
这是完全没商量的余地呀,凌笙在心底哀嚎,自作孽,不可活。
乖乖将三皇子推过来的盒子收好,“好吧!”
只是,有一点凌笙不得不承认,她让人将图案送过来的时候确实没想到后果,但她不相信三皇子也没想到。
“虽然不知道三哥为什么要帮我打造这顶龙冠,但还是要谢谢三哥帮忙。”
当然,会感谢三皇子的原因也很简单,整个大顺朝会帮她打造龙冠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的恐怕只有她这个三哥了。
三皇子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声音都阴恻恻的,“难道不是皇妹将图案送过来巴巴的让我打造吗?
怎么,我还没质疑皇妹为什么要让我打造这样掉脑袋的东西,皇妹居然反过来怀疑我的用心?
我这算是肉包子喂狗,反而被狗咬了一口吗?”
竟然把她比作狗,凌笙不满的嘟起嘴,“我就是…说说而已,三哥真生气啦?”
三皇子不理她,浑身的气势也有些吓人。
凌笙继续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三哥的用心。三哥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三哥~”
又撒娇,三皇子哼了声,“不好。”
凌笙,“……”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走出珍宝坊的时候,人都已经快累瘫了。
凌笙走后,钱掌柜过来禀报,“少爷,您前几天吩咐商行的人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三皇子心底一喜,“东西找到了,在哪找到的?”
三皇子吩咐商行的人找的东西是一种叫灯笼果的果实,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这种果实喜阴不喜阳,并且只在极度潮湿的环境才有可能被孕育出来。
钱掌柜道,“冀州。”
今年冀州扬州雨量多,冀州整体雨量要比扬州多一些,空气更潮湿一些,更加适合灯笼果的生长发育。
“快拿上来。”
钱掌柜挥挥手,小厮将找到的十几棵灯笼果的果实盛上来。
呈上来的果实拇指大小,通体鲜红,色泽艳丽,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只是可能因为长途跋涉或者不好保存的原因,其中一颗已经出现微微的溃烂。
又可能是因为负责运送的人不舍得丢掉,或者没发现这才将这颗有些溃烂的果子,所以才将果子呈到了三皇子的面前。
三皇子捏起那颗微微有些溃烂的果子,用匕首将溃烂的地方削掉。
汁水淌出来,钱掌柜微微蹙眉,“少爷?”
少爷其实完全不必……
三皇子没理会,将果实完好无损的地方送进嘴里,轻轻咬了口。
咀嚼咽下之后又将手上剩余的灯笼果送进嘴里,吐出果核。
嗒的一声,圆圆的还带着一点细碎果肉的果核轻轻摇晃两下,孤零零的躺在桌上。
命钱展柜拿来一个盒子,他又将果实一颗颗放进盒子里。
“将剩下的这些拿去给五公主。”
他刚刚好像有些将小丫头吓到了,正好用这些东西给她压压惊。
钱掌柜蹙起眉,他没想到三皇子命人辛苦找来的果实居然是要拿给五公主,并且,自己连一颗完整的果实都不舍得吃。
“是,少爷。”
出了珍宝坊,无聊的在街上转了一圈,回宫的马车上,碧儿抱着怀里的盒子,像是抱着一个怪物似的,怎么都不舒服。
“公主,我们真的要将这个东西带回宫里吗?”
龙冠啊!
她刚刚在珍宝坊的时候看的真真切切,这可是龙冠,公主的胆子真的大,竟然连这个东西都敢私自打造。
凌笙手指点点碧儿怀里的盒子,示意她安心,“放心碧儿姐姐,没事的。”
她能有什么办法,如今东西都已经打造出来了,若是不带回宫,放在外面被人发现麻烦更大。
虽然她不认为便宜父皇会因为这个事情对她怎么样,但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些好。
“真是要命!”
想起自己干的这件蠢事,凌笙懊恼不已,她怎么会一时想不开,让三皇子打造这个东西。
就算再怎么想要玻璃球的生意火爆,也不能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啊!
碧儿紧紧搂住怀里的盒子,生怕被人发现,“公主,我们还是快些回宫吧。”
她总觉得怀里抱着这个东西,像是抱着一只会吃人的猛兽,猛兽会随时钻柱盒子,将她和公主两个都吃掉。
凌笙命马车加快速度,“好!”
马车走到皇宫门口,后面有人追上来,“公主,公主,等等。”
凌笙命马车停下,挑开车窗帘幕往后看,是三皇子身边的随侍小厮,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凌笙等他走近气喘匀了后,开口,“有事?”
小厮恭恭敬敬的对她行了一个礼,摇摇头道,“回公主,不是,是少爷命我将这个东西拿给公主。”
说着,将一个盒子递过来。
凌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十几颗鲜红艳丽的果实,光是看着就让人谗言欲滴。
“这是什么东西?”
来到书中世界这么久了,她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看着却又不像是寻常事物。
“公主,这东西名叫灯笼果,是少爷派人特意从冀州寻回来拿给公主的。”
“冀州?”
凌笙挑了下眉,她最近对冀州两个字特别敏感。
“是的,公主这东西只生长在阴凉潮湿的环境,越是潮湿的环境被孕育出来的可能性越大,冀州这些天降雨量大,少爷便派人去寻,没想到真给寻到了。”
凌笙,“这东西很难寻?”
不然为什么三皇兄只送过来十几颗,以三皇子财力,不应该这么小气才是。
小厮,“这,少爷吩咐过不让说。”
凌笙眯了眯眸,“说。”
小厮不敢欺瞒,立刻道,“是。这东西特别难寻,少爷派人寻了一个月才寻到这十几颗。”
并且,他还听说寻到之后少爷一颗都没舍得吃,全给五公主送来了。
只是最后这句话他不敢说。
凌笙在心底小声嘀咕,冀州如今多灾多难,难为三皇兄这个时候还能派人去给她寻吃的。
啪的一声,将盒子合上,凌笙,“东西我收到了,你回去的时候替我谢谢三皇兄。”
“是公主。”
转身欲走。
凌笙出声,“等等。”
小厮停下脚步,凌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簪。
这是她刚刚在街上玉器铺里挑的,本来想着等小暴君取回证据当礼物送给他的,但现在想想,这枚玉簪好像跟三皇兄也很是相配。
“将这个东西带回去给三皇兄,就说……就说我很喜欢他送的东西。”
第六十九章 不给你赔罪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总不能每次都白吃白拿三皇兄的东西。
只是,她身边都是小暴君派来保护她的人,被小暴君知道之后,怕是又要闹脾气了。
唉,凌笙深深叹口气。
“是公主。”
小厮拿着凌笙给的东西离开。
凌笙缩回马车里,看着因为侍卫查看腰牌身体瑟瑟发抖的碧儿,“好了,碧儿姐姐放宽心。”
碧儿根本没听到她这句安慰,全副身心都在皇宫门口负责盘查的侍卫身上。
好在,侍卫只是例行查看。
碧儿,“侍卫大哥,好了吗?”
侍卫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腰牌,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盒子,以为又是公主买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在意。
“可以了,放行。”
车窗帘幕放下,碧儿心底大石放下,长长吁出口气,“公主,你下次可千万不要这样了,奴婢都快被吓死了。”
凌笙轻声笑笑,“知道了碧儿姐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有惊无险的回到皇宫,凌笙命人将灯笼果洗干净,捏起来尝了一颗。
酸酸甜甜的,像是草莓的味道,只是没有草莓汁水丰厚,但吃起来要更脆甜一些,凌笙一口气吃了七八颗,剩下还有七八棵,她让碧儿重新装进盒子里,放好。
簪子被她拿来送给三皇子了,这些果子或许可以削减小暴君心中的郁气。
凌笙想着想着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动了动手指,盒子依旧在指间放着。
盒子打开,果子依旧散发出清新香甜的味道。
凌笙揉揉眼睛,唤来碧儿,“阿尘回来了吗?”
小暴君走的时候说快则两天,慢则三天,就可以将证据取回来,加上今天刚好过去两天。
碧儿摇摇头,“没有公主,阿尘公子还没有回来。”
凌笙脱下睡觉时碧儿盖在身上的披风,随手递过去,又低下头,有些遗憾的看着盒子里的果子,“大夏天的,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好保存。”
冀州距离京城甚远,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的路程,这些果子保存到现在已是不易。
“冰儿姐姐,拿些冰过来。”
碧儿放好披风,去内侍局取了些冰块过来。
凌笙将冰块放在盒子里,又用用厚厚的布条包裹住。
时值夏季,冰块的融化速度还是超出了凌笙的预料,不过半个时辰,满满一盒子的冰块便融化了个彻底。
并且,盒子里凉气太过充足的原因,这些果子反而被冻伤了。
凌笙满眼心疼的看着盒子里的果子,“可惜了,阿尘还没回来吗?”
碧儿叹口气,“没有公主。”
凌笙又道,“冰儿姐姐,你再去内侍局拿些冰块过来。”
被冻伤的果子更要低温保存,若不然腐坏的速度会更快。
碧儿又去内侍局取了些冰块过来。
这次凌笙没有将冰块放在盒子里,而是将冰块放在盒子外面,又将冰块和盒子一起放到一个更大的盒子里面,之后用布条将外面的盒子紧紧缠住,防止寒气过分流失。
只是用这个方法,也只是保证冰块融化的慢一些,并不能保证果子长时间保存。
一个时辰后,凌笙看着已经完全融化被冰水浸的湿漉漉的盒子,眉心紧紧皱起。
啪的一声,将大盒子小盒子一起丢在桌子上,“算了,阿尘能不能吃上看天意吧!”
她实在懒得折腾,夜还长着呢。
懒懒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凌笙第一时间去查看桌子上的盒子,昨天她真是昏了头了,竟然将果子就这么放在这里。
“碧儿姐姐,再去内侍局取些冰块过来。”
碧儿又去那市局取了些冰块过来。
凌笙照着昨天的方法,将小盒子外面放满冰块之后,又将小盒子和冰块一起放进大盒子里,用布条紧紧包裹住。
之后将包裹住小盒子的大盒子放进盆子里,这样就算冰块慢慢融化,冰水溢出来,盒子也会浸在冰水里,而不是暴露在空气中。
能最大程度保证寒气不会流失的那么快,果子的保鲜程度也能达到最大。
用这个方法,白天的时候只换了两次冰块,盒子上的寒气就保存到了晚上。
晚上,吃过晚饭,凌笙又看着面前的盒子发呆,“小暴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打开盒子看了看,果子的腐化程度很快,昨天被冻伤的那部分果子已经开始出现溃烂的迹象。
又啪的一声,合上盒子,“臭阿尘,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不给你赔罪了。”
说是这样说,可凌笙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已经是约定好的第三天了,小暴君竟然还没回来。
月上中天,凌笙抱着怀里的盒子回到寝宫,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寝宫的房门被人用力拍响。
“公主,你快醒醒阿,阿尘公子回来啦?”
拍门声紧张紧促,凌笙刷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你说什么,阿尘回来了?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碧儿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又将她拽回房间穿戴整齐。
“就在阿尘公子休息的偏殿,公主跟我来。”
凌笙跟着碧儿一起来到偏殿,只是小暴君人虽然回来了,回来的却是一个血人。
小暴君浑身上下不知道被利刃划出多少伤口,鲜血将他身上的衣衫染红,让他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血人。
小暴君床边,沈俊在守着。看到她,微微躬了躬身,“见过公主。”
凌笙光是看到小暴君这副模样,心就紧紧揪了起来,“传太医没有?怎么会弄成这样?”
“回公主,碧儿姑娘已经传过太医了。主子是因为要通过无殇阁阁主试炼才会受伤,回程的时候又遭到前阁主的伏击,所以才会伤的这么重。”
“阁主试炼?”凌笙深深蹙起眉,“不是有无殇阁阁主令牌,再加上上任阁主的承认就可以成坐上无殇阁阁主之位吗?怎么还要通过阁主试炼?”
沈俊垂头,犹豫了一下道,“叶少主的阁主之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且做上阁主之位时间尚短,尚不能服众。
主子若再以同样的方法做上阁主之位,无伤阁内势必大乱,届时主子恐怕无法取到公主想要的东西。”
凌笙唇角微微发颤,手指触上小暴君苍白染了血色的脸颊。
“所以,他就去过了无殇阁自创立以来,从来没有人通过的32道关卡试炼?”
沈俊,“不,公主,是十道。因为公主提前从夜少主手里获得了阁主令牌交给了主子,所以主子只需要通过十道关卡,便能得到阁内元老认可,光明正大坐上阁主之位。”
“太傻了。”
凌笙轻声呢喃,他的阿尘太傻了。
以小暴君的能力,就算无殇阁阁主之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以他的能力,假以时日必定也能让无殇阁内的人心服口服。
现在却因为她的原因急于求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主子说,只要公主想要的,他一定会尽全力满足。”
好一个尽全力满足,她该如何做才能回报这份深情厚谊?
陈御医被急急忙忙请了过来,来到重华宫,刚要开口发两句埋怨两句,就被凌笙拉着胳膊拉到了内间。
“御医伯伯,先不要说那么多,快来帮阿尘看看,阿尘这次受伤很严重。”
三更半夜被人拉起来,陈御医本来起床气很重的,“知道了知道了公主,您别拽了…………”
看到床上的小暴君时,起床气一下子又转换成了怒气,花白的胡子气的都差点吹起来,“这小子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真将它当成医道圣手,无所不医了吗?
刚要转头数落某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一眼,就看到小丫头满眼通红的样子。
“算了算了,小丫头先出去,这里有老臣一个人就够了。”
凌笙沈俊碧儿全都被赶了出去。
止血,包扎,上药,陈御医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寝殿外
凌笙为了转移注意力,让碧儿沏了一壶茶水过来。
她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称呼沈俊,“沈……公子,坐吧!”
沈俊抱拳,头低低垂下,“属下不敢。”
凌笙也不勉强。
碧儿倒了杯茶水给她。
凌笙指尖微微颤着端起喝了一口,“墨尘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基于对小暴君的信任,她好像一直都没过问过小暴君的事情,直到这次,她才惊觉她好像对小暴君了解的太少了。
“主子这些天都在忙着追查前阁主的行踪。”
“追查前阁主的行踪?”凌笙眼神晃了下,她记得这件事很早之前就在进行了,“怎么,现在还没找到吗?”
“已经……找到了。”
沈俊微微顿了下道。
察觉到他话里有未尽的意思,凌笙眯了眯眸,“怎么回事?说清楚。”
沈俊是知道凌笙和叶陌的关系的,闻言,低声道,“回公主,前阁主之前带着人往冀州扬州两地逃窜,属下带人追过去之后发现这是前阁主设下的障眼法。
将冀州青州两地的余孽清扫干净之后属下快马加鞭回京,无意中发现,前阁主竟然一直潜藏在京城。
借着这次回总部的时机,主子本打算将前阁主一网打尽,没曾想不仅遭遇了前阁主的伏击,还受了重伤。
不过好在这次终于将前阁主和拥护他的那些余孽一并清理干净了。”
凌笙,“也就是说,前阁主已经死了?!”
“没错。”
听到这个消息,凌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心情。
叶陌虽然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但到底存留了最后一丝情感。
如今,最后一丝情感被斩断。
像是荒芜平原上的最后一根杂草被拔除,叶陌的心底恐怕更加荒芜凄凉了。
“尸体怎么处理的?”
“主子本打算置之不理的,但最后还是改变主意,就地掩埋了。”
凌笙喃喃,“也好。”
这样多多少少算是对叶陌有一个交代。
沈俊将随身带的从无殇阁取回来的证据取交给凌笙。
“主次陷入昏迷前吩咐了,让属下见到公主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交给公主。”
凌笙现在没什么看的心情,只随意翻了翻,便将那些证据收起来,让碧儿拿了下去。
“你刚刚说前阁主之前带着人逃到了冀州扬州两地?”
凌笙指尖敲了敲桌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前阁主带人逃到这两地不是偶然。
“回公主,那是前阁主布下的障眼法,前阁主并没有逃往这两地。”
凌笙嗯了声,眼底的神色愈发变幻不清,“派人盯着冀州扬州两地,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上报。”
就算是障眼法,前阁主派人潜藏到这两地也不寻常。
“是公主。”
皇宫大内,沈俊不便久留,事情问得差不多之后,凌笙便让他先行出宫。
沈俊走后,凌笙盯着小暴君紧闭的房门,盯的眼睛发涩,也不舍得眨一下。
天微微亮,陈御医从小暴君的房间走了出来。
凌笙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立刻跑了过去,“御医伯伯怎么样?阿尘没事吧?”
累了一晚上,陈御医腰酸背痛,伸手捶捶自己的老腰,觑了某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一眼,“没事,虽然外伤有些重,但好在没伤到要害,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凌笙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来,“御医伯伯辛苦了,碧儿姐姐,送御医伯伯回去。”
看的出来,陈御医的精神和身体都在临界的边缘。
“是公主。”
碧儿正要上前搀扶住陈御医,被他眼睛一瞪,小手又缩了回去。
“好啦,老头子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你快去让那丫头好好休息一下,眼圈黑的都快赶上老臣胳肢窝了!”
这还真是个冷笑话,凌笙不满的撇撇嘴。
不过,陈御医态度坚决,她只得让碧儿又回来。
目送陈御医的身影离开重华宫,凌笙转身打开小暴君的房门。
小暴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蝶翼般的长睫因为主人受伤无力地垂着。
脸色苍白,唇瓣虚弱。
凌笙手指戳了戳他已经被清理干净的脸颊,小声又无比心疼道,“以后再这么自作主张,当心我不理你。”
第七十章 能不能求公主一件事
这一夜虽然过得惊心动魄,但小暴君转危为安,凌笙也就有了心情去查看那些证据。
小睡一会儿,吃过早膳凌笙来到书房,那些证据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案几上。
一页页将这些证据翻过去,凌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以及无比的气愤。
那些来往的书信,以及凭空捏造的证据详细记录了丞相如何勾结无殇阁陷害前丞相,导致前丞相陆冉一门被满门抄斩的经过。
证据详细彻底,足够将丞相一党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另外,凌笙还发现一些东西,当今皇后陷害五公主凌笙的证据,是真正的凌笙,不是她。
六年前,她还没穿过来之前,皇后不满大顺朝皇帝对凌笙的宠爱,以十万两白银为代价,从无殇阁得来一只乌蚕。
企图以乌蚕之毒置五公主凌笙于死地,只不过后来因为她穿过来的原因,这件事不了了之,乌蚕也机缘巧合地落入了小暴君手里。
当然,若只是这点东西的话,还不能将皇后怎样。
那些证据除了记录这件事之外,还记录了一件事。
同样是六年前,她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五公主凌笙在御花园意外落水,差点丧命。
大顺朝皇帝震怒,命人彻查,彻查的结果却是意外,可无殇阁的证据显示,这件事是人为,并且是皇后所为。
皇后命人将在御花园玩耍的凌笙推进池塘里企图溺死。
只不过后来凌笙福大命大,被偶然经过的太子所救。
“太子?”
凌笙挑眉,原来她穿越过来之前和太子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怪不得总觉得太子身上有一股亲切感,是因为这个事吗?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她一个契机,皇后和丞相一党非除不可。
碧儿进来添茶,凌笙将整理好后的证据交给她。
“将这些东西拿给郁统领,明天我要他们出现在父皇的御案上。”
“是公主。”
碧儿放下茶壶,拿着证据匆匆出去。
不一会儿又回来,“公主,事情办好了。阿尘公子醒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阿尘醒了?”凌笙心底一喜,放下茶杯,就往书房门外跑。
跑到偏殿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只是刚一进门,看到的依旧是闭着眼睛的小暴君。
“怎么回事?不是说阿尘已经醒了吗?”
负责侍候的宫女立刻诚惶诚恐地回道,“回公主,阿尘公子刚刚确实醒了……”
宫女欲言又止。
凌笙看着床上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一样的小暴君,“算了,你们先出去吧。”
小暴君失血过多,陈御医走的时候就说快则一天,慢则需要两三天,小暴君才会醒来。
她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快小暴君就醒了过来。
凌笙坐在床边,那方放了灯笼果果子的盒子也被放在床边。
早上的时候又命碧儿去内侍局取了一些冰块过来。
只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冰块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盒子外面的布条也被浸湿了个彻底,盆子底部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水保护盒子里的凉气不流失。
凌笙伸手将盒子拿了出来。
灯笼果的腐化程度比昨晚还要大一些,指甲盖大小,不过如果小暴君今天之内醒来的话,灯笼果消掉腐化的部分还是可以吃的。
啪的一声,她又将盒子合上,放进冰水里。
指尖触上小暴君苍白的脸颊,“阿尘,快点醒来吧,再不醒可就没得吃了。”
不知是不是这次小暴君受伤太重了,直到晚上都没有醒来。
翌日,大顺朝朝堂因为是否释放丞相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就在两方相持不下之际,大顺朝皇帝将凌笙收集到的那些证据直接摔在了那些人脸上。
丞相被重新钉在了耻辱柱上,那些企图帮丞相开口脱罪的人,也全部被下了大牢。
至此,丞相一事算是勉强落下帷幕。
重华宫,凌笙端着御膳房刚刚熬好的白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小暴君。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几日不进食,墨尘的肚子里空荡荡的,白粥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只要是她喂过来的,总是格外香甜。
眼眸一瞥,陌尘看到旁边案几上放着一个湿答答的盒子。
“姐姐,那是什么?”
勺子顿在嘴边,凌笙没理会小暴君的好奇,晃了晃勺柄,“先吃饭。”
小暴君咽下喂到嘴边的白粥,又往盒子上瞟了一眼。
终于等到将一小碗白粥吃完,又开口道,“姐姐~”
小暴君撒娇的方式和凌笙差不多,那些被撒娇的人对凌笙没有招架之力,凌笙对小暴君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将空碗递给宫女收下去,凌笙伸手拿来盒子。
盒子外面湿嗒嗒的,凌笙的手也沾染晶莹的水珠,水珠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滑,又渐渐隐没在小臂里。
墨尘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姐姐,这里面装的是吃的东西吧?好香啊!”
灯笼果的香味确实诱人,凌笙刚一打开,盒子那香味便飘了出来。
只不过经过两天又一晚上的发酵,盒子里不仅原先那几颗冻伤的果子腐坏了,就连剩下的几颗完好的果子也一起腐坏了。
凌笙不无遗憾的望着盒子里仅剩的几颗灯笼果,“可惜了。”
不仅腐坏的果子可惜了,连那几颗完好的果子也一起可惜了。
刚要将盒子盖上,交给宫女拿下去,小暴君拉住她的手,“姐姐,不要。”
凌笙疑惑地看他一眼。
小暴君伸手,“姐姐,将盒子给我。”
凌笙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只是,果子的腐坏已经达到一定程度,再食用的话可能会对身体不好。
“阿尘,还是算了,姐姐再给你寻些适口的吃食来。”
“不要,姐姐,我就要这个,这是姐姐特意给我留的。”
凌笙,“……你都听到了?”
小暴君点点头,“听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刚好听见姐姐说要亲手剥果子给我吃。”
凌笙其实不太想就果子拿给他吃。
小暴君拉拉她的衣袖,“姐姐~”
凌笙面对这么个会撒娇的小暴君完全没有一点办法,命宫女又将盒子拿回来,“那说好了,只准吃一点。”
果子已经坏掉了,虽然可以挑好的地方吃,但终究对身体不好,尤其小暴君伤还没好。
小暴君嗯嗯点头。
宫女将盒子递过来,凌笙又伸手打开盒子。
其实还是有两颗腐坏的不那么严重的。
凌笙挑出那两颗稍微好点的,用匕首削掉腐坏的部分,又将放了几天已经熟透的果子的外皮一点点剥下来。
脆甜的果子和熟透之后软糯的果子味道完全不一样。
凌笙都有些被那些味道吸引了。
小暴君吃的满嘴生香,忽然瞧了她一眼,“姐姐想吃?”
凌笙摇摇头,从那果子上收回视线,“不想。”
熟透的果子汁水丰厚,小暴君吃了第一个,之后吃第二个的时候,汁水便从唇角流下来,流在指尖。
“姐姐尝尝?!”
凌笙还没反应过来,小暴君的指腹就从她唇瓣上擦过。
轻轻的,像是羽毛一样。
那一瞬间,心口的地方也像是落上了一片羽毛。
凌笙有些形容不清心底的感觉,瞧着小暴君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
“怎么了姐姐?”
凌笙收回视线,将唇瓣上的湿意擦掉,“没什么。”
应该是她想多了,小暴君怎么会想要撩她?
小暴君望着她指尖擦过唇瓣的地方,眼底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幽深。
早朝刚过,碧儿就将打听到的消息报给了凌笙。
“公主,丞相已经被重新下了大牢。”
之所以说重新,是因为若是今天早上没有小暴君从无殇阁带回来的证据,丞相怕是很快就会被释放。
如今证据确凿,只需要经过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之后,丞相罪名确定下来,便可昭告天下。
另外,皇后的罪名也确定了下来,谋害皇嗣,加之对丞相一党知情不报,助纣为虐,被废黜后位,幽禁长春宫。
整件事,唯有太子置身事外,依旧是大顺朝光鲜亮丽的太子殿下。
吃过晚膳,正在给小暴君换药,凌笙收到一个特殊的邀请。
“公主,长春宫的大宫女跪在重华宫门外,说是有要事要求见公主。”
凌笙眉心挤出一丝褶皱,“知道什么事吗?”
碧儿摇摇头。
小暴君在她鼻尖点了下,“姐姐,专心点儿,阿尘疼。”
凌笙这才注意到刚刚一不留神,将小暴君胳膊上的绷带缠的有些紧了。
立刻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小暴君眉心舒展。
凌笙,“让她进来。”
她倒有看看皇后的狗腿子,找她能有什么事?
长春宫的宫女在偏厅等了一会儿,凌笙才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过来。
“奴婢参见公主。”
失去长春宫大宫女身份的庇佑,这个昔日趾高气昂险些连她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宫女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凌笙,“起来吧!”
不管是谁,凌笙都没有让对方跪着回话的习惯。
“奴婢不敢。”
凌笙实在懒得应付她,“那你还是跪着吧!对了,今日你来重华宫有何事?”
谈及正事,长春宫大公女脸上的恭敬和谨慎之色愈发浓重。
“回公主,皇后……不,庶人谢氏想见公主一面。”
皇后已经被贬为庶人,长春宫——这个曾经大顺朝后宫最为尊贵最让人仰望的地方,如今俨然成为禁地,没有人愿意再靠近一步。
“皇后想见我?”
凌笙挑眉,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皇后如今被废了,还想要冒着被落井下石的风险要见她一面?
“是公主。还请公主……”
“那是她的事。”
抛开原主不说,单说她自己,对皇后的感官不好不坏。
她能理解皇后为什么会忌惮她,想要除掉她?
可理解归理解,凌笙是不会原谅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人的。
至今能约束自己不以牙还牙,以口还口,已经是她对她最大的宽容。
骤然听到这句话,大宫女吓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砰的一声头磕在地上。
“公主,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请您不要跟皇后娘娘计较。求您发发慈悲,见皇后一面吧?”
凌笙实在想不出皇后如今非要见她的理由。
按理来说,她该恨不得杀了她才是。
当然,她也很好奇。
“起来吧,我随你去见她一面便是。”
大宫女差点喜极而泣,“谢公主,奴婢多谢公主,请公主跟我来。”
长春宫这个地方,凌笙来的其实不多。
她没穿过来之前,小公主对皇后娘娘避如蛇蝎,对长春宫这个地方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能躲就躲,能不来就不来。
而自从她穿过来之后,仗着大顺朝皇帝的宠爱,干脆就不来。
大顺朝皇帝也由着她,爱不来就不来。
皇后虽然对这件事气愤的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没办法,在大顺朝皇后和她之间,大顺朝皇帝从来不会选择皇后。
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再次踏进这个地方,凌笙竟生出一股时过境迁的悲凉感。
寻常门庭若市的长春宫,此刻门可罗雀。
整个长春宫除了燃了几盏稀稀落落的宫灯,竟再看不到一丝人气,仿佛这几盏在夜里迎风摇曳的孤灯成了这座豪华宫殿最后的陪伴。
正殿,皇后坐在凤椅上,除了勉强维持的最后一丝优雅。去了皇后凤冠,去了绫罗绸缎,去了满身的珠光宝气,皇后也如普通妇人一样,眉宇间有忧愁,眼底有忧色。
“五公主来啦!”
皇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时过境迁,她再也不是那个高贵华丽的妇人,而是变成一个被幽禁在深宫的孤魂野鬼一样的存在。
凌笙朝她微微行了一礼,不管皇后有没有被废,这个人理论上来说都是她的长辈。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皇后轻呵了声,“如今,这大顺朝后宫还有皇后吗?”
凌笙不卑不亢,“不管大顺朝后宫有没有皇后,皇后娘娘在凌笙心中始终是皇后。”
“好一个始终是皇后。”皇后轻笑了声,“没想到这诺大的大顺朝后宫竟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五公主心思玲珑。
既然如此,本宫……不,我能不能求公主一件事?”
第七十一章 等
这或许就是皇后这次找她来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她要找她帮什么忙,但能力范围之内凌笙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皇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愣了下,随后轻声一笑。
只是,这笑包含太多不知名的情绪。
“我没想到时至今日五公主还会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凌笙也没想到,经历过这么多事,她还愿意对皇后不计前嫌。
也或许是她得到的太多,对于偶尔失去的反而不在意了。
“皇后娘娘没想到的事其实有很多,就像皇后娘娘完全没想过我可以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扳倒丞相一样。”
皇后眼底出现迷茫的神色,“是啊,确实。不只是我,就是我的父亲时至今日,也完全没想到他会栽栽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皇后娘娘过誉了。”凌笙不骄不躁。
皇后坐在凤椅上,保留着最后一丝优雅,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却完全没有消融。
静静看着凌笙的时候,凌笙依旧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淡淡的压迫。
“我想求公主的事很简单,我如今后位被废,父亲又被打入大牢。
我希望公主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保下太子。”
“太子?”
凌笙眯了眯眸,若是她没记错,便宜父皇至今对太子哥哥依旧寄于厚望。
就算皇后不找她求情,太子也不会有事。
只是这件事,除了熟知书中事情的她,没有人知道。
“没错。”
时至今日,除了刚刚表现出的一丝颓靡,皇后似乎依旧是昔日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放心,太子哥哥不会有事的。”
只是,如此笃定的说出对方怀疑的事情,只会令对方更加怀疑。
“五公主……不想帮忙?”
皇后朝凌笙看过去。
淡淡的压迫朝凌笙袭来。
“并不是,就算太子哥哥没有我帮忙,依旧会平安无事。”
“要如何五公主才肯帮忙?”
凌笙扶了扶额。
这个动作在皇后眼里无疑是拒绝的意思。
皇后挥了挥手,大宫女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方形小盒子放到凌笙面前。
“这样的话,五公主肯帮忙吗?”
凌笙睁开眼睛,打开小盒子,盒子里面放了厚厚一摞银票,少说也有几十万两。
凌笙没想到,便宜父皇都派人查封长春宫了,皇后竟然还能私藏下这么多东西。
也是,到底是这一任宫斗的胜出者,没点手段如何能安稳在后位上一坐就是几十年。
啪的一声,凌笙将小盒子合上,“我说了,就算皇后娘娘什么都不做,太子哥哥也不会有事的。”
皇后,“五公主嫌少?”
凌笙无语,她和皇后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皇后,“焉知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倒霉的往往是自己。五公主考虑清楚了?”
凌笙简直要被皇后这番话逗笑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此地,皇后还有什么底气和能力威胁她?
不过,也让她明白一点,不收下这些东西,恐怕就算她今天磨破了嘴皮子,皇后也不会安心。
也罢,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被推到一旁的小盒子,又被她拿在手里,掂了掂,“没错。贪心不足蛇吞象,皇后娘娘如今能拿出这些东西已是不易,我确实不该太过贪心。
但就这么接受皇后娘娘的"好意"也不太符合我的风格。
这样吧!
皇后娘娘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这桩交易就算成了,如何?”
皇后指尖蜷了蜷,到底泄露了几分紧张,“什么条件?”
凌笙,“从今往后,不干涉太子哥哥做的任何决定,不强加给太子哥哥任何不喜欢的东西,皇后娘娘能做到吗?”
书中描述,就算丞相一党被大顺朝皇帝拔除,大顺朝被小暴君逼迫的无以复加的时候,皇后依旧没有放弃让太子继承皇位,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逼迫,让本性善良醇厚的太子痛苦不堪。
皇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变了脸色,“不可能。”
虽然早就猜到皇后会是这个反应,真正听到的时候凌笙还是不免替太子感到难过。
有这么一个将权势地位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的母后,怪不得太子的眼睛里总是藏着忧郁。
“那我们就没得谈了。皇后娘娘早些休息,凌笙先行告退。”
“慢着。”
凌笙走到门口的时候,皇后又出声。
凌笙停下脚步,“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皇后,“如果我答应你,你就会救煜儿,对吗?”
凌笙转过头,和刚刚一样笑看着皇后娘娘,“没错。”
皇后不知凌笙这藏在笑容背后的真诚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目前……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
凌笙亦不知皇后的这句保证背后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相信,不管皇后的这句保证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最后都会变成真的。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丞相的府邸里究竟藏着什么。
等那些东西见了天日,在野心和太子之间皇后就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
虎毒不食子,她不相信在所有后路都堵死的情况下,皇后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选择权利。
凌笙走后,大宫女过来给皇后按摩额头,“娘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皇后眯着眼睛躺在凤椅上,和凌笙的一轮言语交锋,似乎让她非常疲累。
她没想到,曾经那个骄纵任性,让她鄙夷看不起的小丫头竟然会成长到如今这么令人恐惧的地步。
“等。”
她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风波过去,等太子继承皇位,再不济,等大顺朝皇帝旧疾复发。
太医说过,大顺朝皇帝的旧疾迅猛凶险,一旦复发,那么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凌笙刚走出长春宫,就看见太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下喝酒,依旧是对月独酌,没有旁人作陪。
凌笙走近,缓缓出声,“太子哥哥。”
太子扭头看她,苦涩的笑了笑,“原来是五妹妹。”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凌笙。
凌笙缓步走到小亭子下,“一个人喝酒未免无聊,不如我陪太子哥哥喝一杯?”
“也好。”太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五妹妹坐吧!”
虽然皇后和丞相的悲剧是凌笙造成的,但太子心里同样很清楚,不管是皇后还是丞相,都是咎由自取。
所以,他对凌笙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储君,他劝自己要大度,不要和凌笙计较。
另一方面,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外祖和皇后接连出事,对面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凌笙在太子对面的位置坐下,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太子哥哥怨我吗?”
太子没想到凌笙一开口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仰头看天上的月光,月光透过云层落下来,像是给人镀了一层荧光,但其实,如此暖白的光芒落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温度。
“不怨。”
说不怨是假的,太子心里还是怨的,但这怨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化解,所以他说不怨。
“不怨吗?”
凌笙呢喃,她没想到太子竟然不怨。
“不管怨不怨,太子哥哥,我都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太子端起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五妹妹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凌笙也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太子哥哥言重了,夜深了,五妹妹先行告退,太子哥哥也早些回去休息。”
太子没回头,甚至目光都不曾移动一下,“五妹妹慢走。”
凌笙轻轻嗯了声,抬步走出小亭子。
重华宫
碧儿已经在等着,看见凌笙回来,急匆匆的走上前来。
“公主,你可算回来啦?”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碧儿的表情一言难尽,“您刚刚走后,阿尘公子就到后面的演武场练功,不知怎么就将伤口崩开了?如今不让任何人靠近。”
凌笙头疼的扶了扶额,伤口刚刚愈合就去练功,小暴君是想死吗?
“他人现在在哪里?”
“回公主,就在偏殿。”
凌笙随着碧儿又赶忙赶去偏殿。
夜已经深了,凌笙本不打算再麻烦陈御医,可小暴君这次崩开的伤口实在太严重了,凌笙没办法,又让碧儿大半夜的将陈御医请了过来。
陈御医来的时候满脸怨气。
陈御医是三朝老臣,就是大顺朝皇帝对陈御医也礼让三分,整个后宫恐怕只有凌笙敢这么不顾他的意愿三更半夜将人请过来了。
陈御医一来,张口就要数落。
凌笙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御医伯伯,您先别骂,您先过来看看阿尘。”
陈御医哼了声,“那小子怎么了?”
凌笙,“阿尘伤口裂开了。”
凌笙没拆开绷带看小包君的伤口,但从渗血的程度来看,恐怕比之前包扎的时候还要严重。
陈御医又要发火。
凌笙赶忙帮他顺心口,“御医伯伯,我已经知道错了,您先帮阿尘看伤口好不好?”
陈御医手掌在她额头拍了下,之后前往里间帮小暴君查看伤口。
看到小暴君伤口的时候,又是重重一哼,“臭小子不要命啦!伤口刚刚开始愈合就这么折腾,你想死老头子我还想多睡会儿呢。”
小暴君不说话,低垂着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凌笙赶忙开口打圆场,“御医伯伯,您就不要生气了,阿尘已经知道错了,我跟您保证,下次他不会再这么任性了。”
陈御医没理会,掏出剪刀纱布药膏帮小包君重新仔细的包扎伤口,包扎的差不多了,抬头看了凌笙一眼。
“小丫头,你的保证管用?这小子分明是自己作死。”
“……”
伤口包扎好,凌笙好说歹说才将陈御医送走。
陈御医走后,凌笙打开房门来到内室,本想问小暴君为什么又将自己搞成这样?
可看到他那一张可怜兮兮充满委屈的脸,凌笙的心不禁软了下,开口的话也失了原本的气势。
“阿尘,你知不知道你伤的很重,这样会有危险的。”
小暴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姐姐不喜欢我了,自然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凌笙不明所以,“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她做什么了,小暴君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认知?
小暴君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陈御医包扎伤口的时候下手太重了,他长长吁了口气。
“我冒死为姐姐取来证据,姐姐却连为我包扎伤口都不愿意。”
“???”
凌笙一脑门子问号,不知道小暴君这个结论究竟是哪里来的。
忽然,她想到刚刚碧儿过来禀报的时候,她确实有些心不在焉,被小暴君提醒了下也没放在心上,匆匆将小暴君的伤口包扎好,就去长春宫见了皇后。
如此说来,确实是因为她的疏忽让小暴君多想了。
小暴君躺在床上,过来抱住她的腰,“姐姐,你不要不要阿尘好不好?”
凌笙感觉腰间的肉被捏了下,但也许是她的错觉。
因为那感觉非常细微,几乎感觉不出来。
“阿尘想多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小暴君从她腰间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黑夜里的明珠。
尤其目不转睛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被那双眼底的情绪感染。
“那姐姐发誓。”
“好,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丢下阿尘的。”
这样的誓言虽然发过很多次,但每次只要小暴君有需要,凌笙都会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说给他听。
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养的小崽子呢,寻常骂一下都不舍得,更别说让他生出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
小暴君声音轻轻的,“姐姐,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凌笙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像是撸小猫一样,“当然可以。”
小暴君换了个姿势,光明正大的躺在她腿上,蝶翼般的长睫,掩住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那姐姐我要睡觉了,你一定要等我睡着再走。”
“好。”
夜其实已经很深了,但凌笙还是遵守承诺,真的等小暴君睡着了再走。
轻手轻脚的关上寝殿的门,回到寝宫,碧儿已经备好了洗漱用的水,洗漱过后凌笙爬上床睡觉。
第七十二章 下不为例
翌日,吃过早膳之后,凌笙命御膳房做了几样可口的小吃,和碧儿一起来到珍宝坊。
小暴君虽然也想跟着,但被凌笙严词拒绝了。
昨日任性的后果就是被剥夺了自由活动的权利,留在在宫里好好养伤。
珍宝坊三楼
经过几天的修养,叶陌的伤虽然还没好,但已经能下床活动,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
指间捏了个酒杯,眼底的神色有一种近乎空洞的迷茫。
无殇阁主身陨的事情小暴君没有刻意隐藏,叶陌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凌笙缓步走近,将桌上的酒壶收起来,又将他指尖的酒杯拿走,吩咐碧儿让钱掌柜上了一壶茶。
做完这一切,才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伤还没好就不要喝酒了。”
自从凌笙来,叶墨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将面前的酒壶收走,将指间的酒杯拿走,又在桌子上摆上一样样可口的小吃和点心,会心一笑。
“小丫头来啦!”
凌笙觑他一眼,“我怕再不来,某个人会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闷死。”
刚刚上来的时候就听钱掌柜说了,自从叶陌在这里疗伤,这么多天居然没出房门一步。
“怎么会?”
叶陌冲她笑了笑。
笑容里几多勉强,凌笙,“怎么不会?”
叶陌不再说话,又扭头看向窗外的蒙蒙细雨。
今日的雨,比起前段时间的倾盆大雨,总让人感觉有些温柔的味道。
凌笙将一叠紫色的糕点推到他面前,“听钱掌柜说你还没用早膳,不吃早膳对身体不好。”
叶陌麻木的捏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凌笙张了张嘴,“前阁主的事……”
叶陌,“我已经知道了。”
果然已经知道了,凌笙轻声一笑,“阿尘已经命人处理好了前阁主的后事,你……不用担心。”
叶陌咀嚼的动作顿了下,之后继续没有感情的嚼着嘴里的糕点。
“没什么好担心的,自从他将我母亲杀害的那一天,他就再也不是我父亲了。”
“……”
若是不了解书中发生的事情,单凭他脸上现在的表情,凌笙可能会真的这样认为。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之间似乎也没必要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陪着叶陌看着蒙蒙的雨幕,看到中午,凌笙回宫。
回到宫里,第一时间去偏殿看小暴君,小暴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乱动或者不好好养伤的行为。
刚好午膳的时间到了,拉命人送来午膳。
吃过午膳,强制小暴君闭上眼睛休息,凌笙来到书房,发愁的看着案几放着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是她从珍宝坊带回来的龙冠。
凌笙没想到当时的一时兴起,如今却变成了让她愁眉不展的东西。
手指点在玻璃球做成的玉珠上,呢喃,“该怎样在不惹便宜父皇生气的前提下,又能将龙冠不失目的地送出去呢?”
龙冠其实做的很精美,也很漂亮,外观大气,雕工精细,唯一不足的一点可能就是用来装饰的玻璃珠,过于廉价。
凌笙深深叹口气,“总觉得这次便宜父皇会生气怎么回事?”
盯着龙冠发了一下午的呆,晚上的时候,凌笙又将龙冠放了回去,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这顶龙冠送出去。
愁眉不展的模样一直延伸到第二日,凌笙正在书房喝茶,碧儿进来禀报,“公主,林公公来啦!”
凌笙有段时间没见便宜父皇身边的林公公了,“让他进来。”
林公公带着小太监进来,小太监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寻常,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林公公在凌笙面前就是个和蔼可亲的大长辈,“公主,内侍局又上贡来一批新鲜的桃子,皇上让我给您送过来一些。”
凌笙眼睛一亮,她本来还在遗憾小暴君上次没吃上桃子,没想到便宜父皇又让人给她送来了。
命碧儿收好小太监递过来的桃子,凌笙又扭头看向面前笑眯眯的太监总管。
按理来说,这种小事不必林公公亲自跑一趟。
“林公公,是父皇还有什么吩咐吗?”
林公公甩了下手里的拂尘,笑的愈发和蔼可亲,“没错,皇上命老奴来确实还有一件事。”
“林公公请说。”
林公公满脸都在堆笑,“皇上命老奴来问问公主,公主前些日子为皇上打造的龙冠现下可做好了?”
凌笙心底一惊,原来便宜父皇早就知道她私下打造龙冠的事。
但说起来,她也并不是太意外,城东工坊的事父皇想必早就知道,那么工坊里面的一举一动,父皇也一定也知道。
她打造龙冠这么大的事,那些人不可能不上报。
她可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会感觉林公公脸上的笑是假笑了,原来是在笑话她。
凌笙非常不好意思的咳了声,“这件事父皇知道啊!”
林公公笑而不语。
凌笙,“这个,前几天就做好了,我这就……给父皇送过去?”
凌笙话语里有几分询问的意思,她其实不太确定,大顺朝皇帝看到这个东西到底会不会生气?
而想要知道便宜父皇心情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问面前这个太监总管。
林公公笑着点点头,“应该的,公主跟我来。”
这是要她现在送过去的意思,凌笙道了声,“好。”
跟着林公公来到御书房。
诚然,就算大顺朝皇帝知道她私下打造龙冠这件事不生气,她也有些不敢面对大顺朝皇帝。
毕竟打造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东西,要换作别人,砍头都是轻的,大顺朝皇帝竟然还派人特意过来询问进度。
这是有意要为他脱罪,凌笙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先从御书房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见大顺朝皇帝正在预案旁批阅奏折,专心致志的连她来了都没注意到。
小脑袋又缩了回去,深深吸口气,才又重新探出来,小声唤了声,“父皇?”
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门边歪着,大顺朝皇帝抬头,很是不客气的瞧了她一眼,“既然来了,就进来。”
凌笙这才将整个小身子从门后探出来,捧着手里的盒子慢吞吞地走到大顺朝皇帝身边。
“父皇,笙儿来看您了。”
大顺朝皇帝哼了声,又低头目不转睛地批阅奏折。
凌笙小嘴嘟着,抱着怀里的盒子,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小脑袋慢慢垂了下来。
“原来父皇不高兴笙儿来看你啊。”
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大顺朝皇帝虽然还在批阅奏折,视线却已经微微侧了过来,“虽然父皇不高兴,不过笙儿若是能够哄父皇开心的话,父皇可以不生气。”
凌笙抬起小脑袋,眼睛灼灼的盯着大顺朝皇帝,“父皇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虽然是这样说,但凌笙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哄大顺朝皇帝开心。
凌笙知道大顺朝皇帝是故意的,但她这次做的确实有些失分寸,也不敢有怨言。
小脸瘪着,怀里抱着的盒子真的是犹如烫手山芋一般。
“父皇,笙儿真的知道错了,也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父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大顺朝皇帝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一言不发的批阅奏折。
凌笙心里打鼓,伸出两根手指,没敢用力,只用指尖轻轻拉了拉大顺朝皇帝的衣袖,“父皇?”
大顺朝皇帝不予理会。
凌笙继续拉大顺朝皇帝的衣袖,“父皇?!”
大顺朝皇帝充耳不闻。
凌笙父皇父皇的在他耳边叫个不停,委屈的小脸都皱巴巴的。
“父皇真生气了?”
大顺朝皇帝见时机差不多了,非常严肃的嗯了声。
凌笙本来挺郁闷的小脸儿,听到大顺朝皇帝这一声极其严肃的恩,脸上的表情没绷住,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父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父皇?”
“……”
“父皇!”
“……”
“父皇。”
“……”
凌笙又父皇父皇的叫个不停,叫的大顺朝皇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心也软下来半截,手里的奏折啪地拍在她小脑袋上,“别以为这样父皇就会原谅你。”
凌笙吐吐小舌头,“那父皇怎样才肯原谅笙儿?”
大顺朝皇帝指指自己的肩膀。
凌笙赶忙绕道大顺朝皇帝身后,狗腿的帮他按摩起肩膀来,“父皇,这样可以吗?力道还要不要再重点?”
“嗯,再重点。”
“好嘞,父皇。”
“太重了,轻点。”
“没问题,父皇。”
就这样,凌笙差不多被大顺朝皇帝折腾了半个时辰,大顺朝皇帝才终于将心底的那口郁气吐出来。
脸色却又重新严肃了起来,凌笙乖乖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才在头顶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道。
“父皇不是生气你私下打造这么大逆不道的东西,而是一旦被人知道你如此胆大妄为,就是父皇想要为你脱罪,朕的笙儿也免不了要受一些委屈。”
凌笙没想到,大顺朝皇帝是这样想的,眼角泛起泪光。
“父皇,笙儿知道错了。”
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似的。
大顺朝皇帝根本没舍得凶她,宽厚的手掌又在她头顶揉了揉,“真的知道错啦?”
凌笙嗯嗯点头,“真的知道错了,所以父皇您原谅笙儿好不好?”
大顺朝皇帝将手收回来,捏捏她的小脸,“父皇没生气。但,下不为例。”
“谢谢父皇。”
凌笙高兴的一下扑进他怀里,在他怀里使劲撒娇。
“父皇,您真好!”
大顺朝皇帝被她拱得急促咳嗽两声。
凌笙赶忙从他怀里退出来,“父皇,您怎么啦?要不要紧?笙儿去给您请御医过来。”
大顺朝皇帝拉住她的手,“没关系,父皇不要紧,不用请御医啦。”
“可是父皇……”
大顺朝皇帝紧紧握住掌心,“没关系,笙儿不用担心,老毛病了,不用请陈御医。”
凌笙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大顺朝皇帝眼神的注视下,终是败下阵来。
“父皇可以不请御医,但如果父皇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笙儿。”
“好,父皇答应笙儿。”
再三确定大顺朝皇帝没事,凌笙打开刚刚放在御案上的盒子,小声道,“父皇,这顶龙冠其实做的很漂亮的,您要不要试试?”
凌笙其实不确定,大顺朝皇帝会不会喜欢,毕竟是她私下打造的东西。
但既然做出来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凌笙还是希望大顺朝皇帝能够试一试,哪怕不喜欢也希望他试一试,不然她的一番心血就全都浪费了。
跃跃欲试的小眼神,一丝不落的落尽大顺朝皇帝眼中。
大顺朝皇帝气闷地横她一眼,“那还不过来给父皇带上。”
敢私下打造龙冠,并且招摇到皇帝面前的,凌笙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凌笙心情简直可以用过山车来形容,她没想到大顺朝皇帝不仅不计较她私下打造龙冠这件事,还愿意带上她这顶造价有些廉价的龙冠。
小心拿起盒子里奢华精美的龙冠,凌笙慢慢移步到大顺朝皇帝面前。
将大顺朝皇帝头上有些旧的龙冠摘下来,将手上这顶崭新的龙冠带上去。
玻璃球做成的玉珠发出叮咚脆响,大顺朝皇帝脸上色终于不那么臭了。
“父皇怎么样?好看吗?”
凌笙带龙冠过来的同时,身上携带了一面小镜子。
小镜子里映出大顺朝皇帝英明俊朗的容颜,大顺朝皇帝低低嗯了声。
“父皇喜欢就好。”
凌笙走后,林公公从御书房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皇上,您近日头疾发作的愈发严重了,要不要宣陈御医过来看看?”
大顺朝皇帝揉了揉额头,右手的手掌心摊开,一摊殷红的血迹点缀在掌心。
林公公拿来锦帕,将他手掌的血迹擦干净。
又拿来一方打湿的锦帕,将大顺朝皇帝手掌心的血腥味擦除。
大顺朝皇帝似乎极其疲惫,整个过程闭着眼睛躺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林公公将药端到他面前,“皇上?
大顺朝皇帝睁开眼睛,“宣陈御医过来吧。”
第七十三章 这就是姐姐要找的东西?
林公公立刻放下手中的托盘,“是,皇上。老奴这就宣陈御医过来。”
凌笙回到寝宫之后,第一时间去偏殿看小暴君。
小暴君乖乖躺在床上,看见她来,对着她仰头笑了笑,“姐姐来啦?”
凌笙嗯了声,来到床边,床边有刚刚碧儿洗好的桃子。
凌笙用匕首将桃子的外皮削掉,又切成一个个小块,放在盘子里。
命宫人拿了一个小叉子,让小暴君一块块插着吃。
小暴君吃了一块,又叉起一块桃子送到她嘴边,“姐姐也吃。”
凌笙揉了揉她的头,张嘴将送到嘴边的桃子吃下去。
小暴君的伤势虽然还没好,但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可以下床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
吃过晚膳之后,凌笙陪着小暴君在御花园转了转。
一个月之后,丞相的处置下来——满门抄斩,前丞相陆冉的案子也终于大白于天下。
彼时,整个大顺朝哗燃。
丞相行刑前几日,一直被封禁着的丞相府,也被大顺朝下令整个查抄。
凌笙随着刑部的人一起前往丞相府底。
可是,将丞相府邸翻过来一遍,也没找到凌笙想找的那样东西。
书中描述,丞相虽然有不臣之心,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直到后来,大顺朝皇帝将丞相一党拔除之后,查抄丞相府的时候,丞相的不臣之心才被坐实。
而坐实的原因就是在丞相府邸搜出了擅自打造的玉玺。
只是,书中虽然描写了这件事,但却没有描写玉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刑部新上任的张大人过来禀报,“回公主,已经仔仔细细搜查过三遍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凌笙指尖勾了勾下巴,“墙壁、地面、花瓶这些隐蔽的地方都搜过了吗?”
张大人虽然不知道凌笙到底要找什么,但确实府邸已经被他来来回回搜查过好几遍了。
“回公主,已经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凌笙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着偌大的丞相府。
她虽然知道玉玺的存在,但却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再搜。”
张大人在她面前垂下头,“敢问公主到底要搜什么?可否给下官一个指示。”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很浪费时间。
凌笙,“这个……”
她该怎么告诉张大人玉玺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了些疯言疯语,说是丞相府底藏着重要的东西,还望大人一定要仔细搜查。”
张大人迟疑了下,“是,公主。”
府邸来来回回又被搜查了好几遍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马上就到午时了,张大人赶着回宫复命,凌笙便让他带着人先回去,她和小暴君留下来,继续搜查。
“姐姐到底要找什么?”
不止张大人,小暴君也看出来凌笙似乎在有目的的找一样东西,不然不会将府邸来来回回搜查这么多遍。
“……”
玉玺的事同样没办法对小暴君提起。
凌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小暴君眯了眯眸,指尖抬起在她眼尾的眼睫上触了触,“姐姐……没说实话。”
凌笙呵呵干笑两声,扭头躲开他的碰触。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小暴君这样语气深沉地和她说话,她都下意识的闪避。
“怎么会?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
小暴君收回手指,指尖按压指腹,轻轻摩挲了下,眼神也变得逐渐幽深,“每次姐姐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下意识躲避小暴君吗?
凌笙又将视线尴尬的移了回来,“那个,有吗?没有吧?”
小暴君,“姐姐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凌笙,“……”
小暴君,“所以,姐姐到底在找什么?”
竟然被一个小屁孩言语逼迫到如此窘迫的地步,凌笙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推着小暴君的身子就往前走。
“好了,不要再问了,等到找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座府邸里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
小暴君被她推着往前走,背后透过衣服传来的触感柔软真实,他唇角淡淡勾了勾,“姐姐至少告诉我,你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吧。不然,如此盲目的寻找很浪费时间。”
凌笙想想也是,估计刚刚张大人在她面前欲言就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真是辛苦张大人不仅要给父皇办差,还要听她的吩咐。
凌笙用手比划一下,“大概就是这么大一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它很重要,阿尘找到就知道了。”
小暴君望着她到现在依旧有些闪烁的眼眸,笑道,“好,我知道了,姐姐,我现在就去找。”
两人又在府邸转了一圈,整个府邸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
可能是来来回回搜查很多遍的原因,很多房间的桌子,椅子,柜子全都粗暴的翻倒在地上,可以看出,那些人搜查的手法并不是太温柔。
凌笙有些心虚的看了瘫倒在地上的那些东西一眼,“阿尘,有什么发现吗?”
小暴君摇摇头,“没有,姐姐可有发现想找的东西?”
凌笙同样摇头。
府邸里唯一一处还算整齐的地方就是书房,凌笙和小暴君现在就站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搜查的人是个爱好诗书的人,房间里大部分书籍都完好无损的放着,只有少部分被翻乱到地上。
凌笙站在书桌前。
丞相的书房其实和大部分官员一样,除了装模作样放了很多书籍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
凌笙看着书房内的一排排书架和书架上放着的数不清的书籍。丞相的书房是不是有些太大?书籍也太多了?
凌笙走到那些书架前。
说是没翻乱,只是相对而言,很多书其实已经被打翻到了地上。
凌笙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空置太久的原因,书架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书籍上自然也落了灰。
凌笙伸手掸掸书页上的灰尘,随手翻开看了看。
是一本关于大顺朝野史名人游记的书籍。
大略将里面的内容浏览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凌笙又将书籍放回原处。
小暴君看她一直在原地逗留,缓步走过来,“姐姐,有什么发现吗?”
凌笙扭头看向他,“没有,你呢?”
小暴君,“也没有,不过书房是书信来往重要的地方,仔细找一找,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凌笙嗯了声,又看向书架上那一排排看都看不过来的书籍。总觉得这些书籍有些不对劲。
没听说过丞相有喜欢看书或者有收藏的嗜好,那么,书房里放置这么多的书籍,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让人看起来自己喜欢读书?
应该不至于。
凌笙一直坚信一件事,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一件事还要坚持不懈的去做的话,一定是为了隐藏另一件事。
丞相是为了隐藏什么呢?
小暴君和她一样,看向那一排排书籍,“姐姐觉得这些书有问题?”
凌笙,“没错。你不觉得这些书籍出现在这里太突兀了吗?”
不是她夸大其词,丞相的书房像是一个巨大的藏书库一样,各种诗书传记野史应有尽有。
并且,那些书全都是都是崭新的,一次都没被翻动过。
“我们将这些书重新放上去看看。”
“好。”
一个时辰后,两人将那些书重新归类放好。
凌笙指尖从那些书籍上一一划过。
走到第三个书架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咦了声,刚刚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
她又后退两步,走回刚刚的地方。
小暴君走过来,“怎么了姐姐?”
凌笙回头,看刚刚她手指划过的那些书籍。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没什么。”
提步正要走,小暴君视线看过来,“慢着姐姐。”
凌笙脚步顿住,“怎么啦?”
小暴君示意她看刚刚的地方。
凌笙疑惑的看过去。
再三确认,“没问题啊,就是普通的诗书,阿尘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小暴君笑笑,“姐姐,再看。”
凌笙又看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小暴君抓住她的手,柔软的掌心接触那些书籍。
“怎么样?姐姐发现了什么?”
凌笙眼底的疑惑慢慢淡去,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这些……不是书。”
没错,刚刚她手指划过那些触感异常的书籍根本不是书。
而是一块经过处理掩藏的非常好的木头。
视觉假象。
凌笙脑海出现这四个字。
就好像变色龙会随着环境身体的颜色发生改变一样。
这块儿长得像是书籍,并且和很多书籍放在一起足以混淆视听的木头,伪装过后的表象让它看起来像是一本真书。
或者说这块长得像书籍的东西是木头不太合适,因为凌笙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盒子。
手指触上盒子顶部,凌笙的心咚咚直跳,他有感觉,她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小暴君笑看着她,“姐姐不拿下来看看?”
那笑很暖人,但穿透力也极强,凌笙心底的那点小心思似乎已经被看透。
尴尬的将盒子拿下来,刷的一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她要找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暖白玉打造的玉玺。
和便宜父皇御案上那块玉玺不同,这块玉玺要小一些,但要更精致华美一些。
至少这么细腻光滑的暖白玉,凌笙还是第一次见。
小暴君不知是不是见惯了大场面,还是对凌笙要找的东西有所预料,脸上的表情竟然比她还要镇定。
“这就是姐姐要找的东西?”
以如此平静的语气问出这么令人惶惶不安的问题,凌笙简直要佩服小暴君的镇定程度。
“没错。”
“原来……姐姐要找的是这个东西。”
凌笙不知道小暴君这句话什么意思,保守的选择了沉默。
刷的一声,盒子又被盖上,暖白玉打造的传国玉玺顷刻不见天日。
凌笙避开小暴君探究的视线,“好了,东西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赶快回宫。”
想必这个时候,张大人已经向便宜父皇复过命了,她也要赶快回宫,向父皇禀报这件事才行。
小暴君,“姐姐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有吗?”凌笙心虚的移开目光,“我也是碰巧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罢了。”
凌笙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说完,不等小暴君有反应,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
回到宫里时,张大人已经出宫了。
凌笙将玉玺拿给大顺朝皇帝。
彼时,不止大顺朝皇帝没想到,所有文武百官都没想到,丞相竟然有不臣之心。
大顺朝皇帝震怒,原定的三日后行刑处斩,直接改到了明日。
晚间,凌笙把玩着手里的暖白玉玉玺,一阵阵出神。
大顺朝皇帝将玉玺交给了她处置。
按理来说,这个东西做为呈堂证供不该交给她处理才是,就因为她说了句——这玉玺玉质挺好的,丞相还蛮有眼光的,大顺朝皇帝就直接将东西给了她,说是让她随意处置。
玉玺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凌笙抬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交给碧儿,“明天让人将这个东西送到珍宝坊,让三哥按着图案给我做出来。”
凌笙思来想去,这块玉玺留着始终不妥,倒不如打造个心仪的物件看着顺眼。
碧儿接过东西收好,“是,公主。”
碧儿将东西拿下去,凌笙又坐在书房里发呆,今天,大顺朝皇帝还提起一件事。
连日降雨,冀州扬州已经开始出现水患,下游的百姓正着手挖掘泄洪滩。
水利一道凌笙不太懂,但那日二皇子告诉她,若是要挖掘泄洪滩的话时间一定要早,若不然很有可能弄巧成拙,让本来还未发生的水患提前发生。
碧儿将东西放好后回来,手里端着一杯熬好的红枣茶,“公主?”
凌笙恩了声。
碧儿将红枣茶放到她面前。
凌笙端起来机械的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入喉,她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二哥最近在干嘛?在京城吗?”
她或许可以问问二哥的意见。
碧儿摇摇头,“回公主,二皇子四皇子前段时间出宫游玩去了,还没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