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请叫他狠人!
卯时四刻,冬月二十六日的大朝会如期进行着。
太极殿外,雪花飞舞,天公摆明要瑞雪兆丰年。太极殿内,铜盆里的炭火燃烧得噼里啪啦。
朝臣们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瑞雪兆丰年的喜悦,反而是各个眉头皱起。
这不是哪个地方又叛乱了,也不是担心唐河上会不会被冻着,而是贞观四年的雪,好像比往年更大。这样下去,怕这个冬天的白灾......!
“报!”
突然,一名身穿皮甲的士兵闯入大殿,双手托着一个卷轴,单膝跪了下来!
心情本就不好的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冷冷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士兵将双手再度往上托了托,禀报道:“启禀陛下,武安县男奏报!”
唐河上?
那厮怎么会有奏报?
莫非?
皇帝双目一眯,问道:“唐河上回来了?”
“是!”
士兵微微抬头,却没敢直视皇帝,朗声禀报道:“武安县男命小的前来汇报,岭南叛乱已经平息。此时,他正在城外等待向陛下缴令!”
好消息啊!
一时间,原本还皱眉为雪灾忧虑的皇帝与群臣立马换成了喜悦的颜色。
皇帝起身道:“雪灾之事明日再议,咱们先去看看岭南平乱的功臣可好?”
“自当如此!”
“陛下圣明!”
“......”
各种不一的说法从官员们的嘴里吐出,朝会就此终结。
皇帝立马带着一干大臣们冒雪前往城门。
君臣相见风雪中,挺好的意向,挺不错的景象。
唐河上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上前几步行礼道:“启禀陛下,岭南宜信马帮叛乱已平。本次平乱,将四人、兵百人、火药监工匠十人,战陨十四人,归来百人,歼敌万余!臣唐河上请缴令入城!”
乱平了,好,大唐万胜!
听得唐河上汇报的官员们,第一反应是高兴!不管是世家官员还是关陇新贵,都为胜利感到骄傲。
只是,歼敌万人?
这水分,怕是有些高吧?
一万头猪得砍多久?了解一下!
当然,这个档口,可没人出来质疑唐河上,即便是某位堪称大唐最实事求是的魏某人亦是如此。
皇帝却是笑骂道:“一万人?唐河上,战功这东西可不能掺杂水分哈!”
“当然!”
唐河上淡淡道:“谭峨城两千僚人骨灰不会作假,信义城外堆积而成的八千僚人头颅更不会作假!”
两千骨灰?
这个东西没办法证实......吧?
八千......头颅?
皇帝不好的猜测突然出现在了心里,双目一瞪道:“八千头颅,啥意思?”
“京观!”
唐河上淡淡吐出两个字,直接证实了皇帝的猜想!
尼玛!
卧槽!
嘶!
不同的反应在皇帝身后的大臣身上出现。
皇帝只觉得自己想骂人!
全歼就全歼呗!立京观做什么?
朕虽然是马背皇帝,也想弄个仁君称号不是?
你这京观一立,朕......!
唐河上可不管皇帝怎么想,继续开口道:“陛下,风雪凉人,不知臣和兄弟们是否可以缴令入城?”
“准!”
皇帝自己都觉得这个“准”字有些咬牙切齿!
伸出怀里,掏出一块小兵符,一封战功卷轴,一封信件,唐河上将它们双手托举道:“臣,唐河上缴令!”
皇帝一样是双手接过,没有翻看,而是直接交给了身后的房玄龄。
对着士兵们行了一个军礼,皇帝郑重道:“诸位辛苦,请随朕进城!”
“诺!”
百余人洪亮答道。
按照惯例,通过朱雀大街,然后太庙祭天,虽然只是派一百人平乱,这些流程还是要走。
出长安时,还是金秋时节,归来之时已是大雪纷飞。
百余名士兵各自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卫所,唐河上则是带着十四个陶罐回到了学校。
门下省值班房内,议事的主题也由原本拟定的雪灾,变成了计算功勋。
按照唐河上的战报,很难算啊!
掌心雷引发了倒卷珠帘,踩死不少!
嗯,这个战功全部算到火药监去?
不妥,不妥!丢罐子,列阵对敌的是士兵啊!
那,平均到每个人头上?
这也不妥啊,那样一来,每个士兵都会有一百个人头的军功进账,按照策勋十二周转,这该给一百多人封爵了!
一下子封一百多个男爵?
这不是鬼扯么?
皇帝愣愣看着眼前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左右相,好像在问:你们怎么看?
李靖老神在在表示:没看到你的眼神!
房乔眉头深皱:不知道怎么办!
杜如晦摇了摇头:难办!
长孙无忌说了一句相当于没说的话:“封爵肯定不现实啊!一百多号人呢!”
门下省的低级官员们:大佬们拿主意就是!
一场功勋计算,成功将皇帝等人一天的时间全部耗费了!
也就这一天的时间,圈子里又传遍了一个事儿:“你们觉得唐老四那一万人的歼敌,是真还是假?”
“当然是真的,你没听说么,那家伙在信义城外用八千脑袋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学无术!那叫京观!以前在学堂的时候就叫你读书认真些,你不听!现在连京观这个名词都不晓得?”
“京观耶!要知道很多年没人敢筑那玩意了!”
“屁,哪有多少年?高句丽境内不就有么?”
“滚!你还是不是汉人?”
“对不起,对不起,口不择言,口不择言!”
“哼,以后再听到你这样说高句丽境内的事情,某绝对打死你!”
“该打!”
“不过,话说回来!唐老四可是真狠啊!”
“那可不是!京观耶!想想都吓死人!”
得知唐河上事迹的勋贵子弟纷纷表示:世家仔,别惹咱们,咱老大唐河上是个狠人!
不少世家子弟私下议论道:“以后可别惹唐老四了,那家伙就是个狠人!”
“狠人+1!”
“+1!”
将十四个陶罐放到办公室的唐老四可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绰号,即便是知道了,也没心思去搭理这件事情。
此时的他坐立不安地看着那十四个陶罐,心中很是忐忑:我,该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
132、这份封赏,唐某不接!
唐老四最后的这句话,让唐俭觉得掷地有声!
也让唐俭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就变成了忐忑!那怂娃怎么猜到为父去鸿胪寺是去捐......咳,技术扶贫的?
还有,这怂娃,不会又要像塞北那事儿一样,当这事儿为筹码和夫人做个交易?
从塞北回来大半年了,莒国公这是第二次觉得自家麒麟儿或许当真是个逆子!
至于第一次,当然是某个老腰险些累断的晚上!
看来,刚刚越好的明晚的大宝......剑,是不能去了,吧?
如果唐河上知道此时老爹的想法,想来一定会拍拍老爹的肩膀,然后竖起拇指道:“爹,自信写,把最后四个字符去掉!”
咳,言归正传!
话说唐老四离开客厅,然后一路急行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系统?”
端坐在椅子上,唐河上在脑子里试探喊道:“系统阿姨?系统美女?系统妹妹?系统小姐姐?”
结局很意料之中,脑子里再也没有响起一声金属声音!
也就是说,垃圾系统这次在发布“发布新任务:宿主请跟着我念以下话语!”之后,又双叒宕机了!
不用怀疑,等到这系统发布完第四次任务的时候,唐河上要在“宕机”二字前面加上一个“叕”字!
“仙人板板的!”
武安县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揉揉眉心,前往床榻......!
或许是这次平乱实在太累,也或许是那十四个英灵的事情耗费了太多心力,唐老四躺在床上片刻便呼声震天,就连晚饭,都没起床。
深夜,不知是寒风调皮推开了窗户,还是英灵们纷纷回来想看将军最后一眼。
唐老四打了一个冷颤,皱着眉头紧紧裹了裹锦被。
翌日,日头没有挂在天空之上,长安依旧是雪雨纷飞。
唐河上早早起床,久违地跟着老爹去了太极殿。
不光唐河上,李震、李德奖、房二、程三都跟着自家老爹去了太极殿。这是战争之后的惯例,胜利归来,太极殿要论功行赏,作为主要军事主官,必须殿上代替士兵领赏!
老爹们纷纷走入殿内,五个年轻人却是在殿外等候通传。
没多久,殿内传来了老太监尖锐的声音:“传唐河上、程处弼、李震、房俊、李德奖觐见!”
五人联袂入殿,唐河上的身体比是个伙伴靠前了半步!
穿越左右文武,抵达御阶前站立,五人躬身行齐声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皇帝伸手微抬,示意唐河上等人平身!
老太监掏出一份明黄的卷轴宣读道:“制曰:道路监少匠、检校明威将军、武安县子唐河上,十六卫练兵教官程处弼、李震、房俊,火药监丞李德奖,率兵丁百人,工匠十人平复岭南叛乱,斩敌万余......当论功行赏!
进门下省复议,首功唐河上晋武安县伯食邑百户!程处弼、李震等四人并列次功晋县男爵位!八十六名各卫士兵勋二转,火药监工匠十人各升俸一级!捐躯兵士,均五倍抚恤!另拟定抽调千名士兵组建鹰扬卫,本次岭南平乱的八十六名士兵任什长从九品上实职!
贞观四年,十月二十六,门下省!”
这份封赏,说不得多丰厚,却一定谈得上中规中矩。
老太监宣读完毕,将明黄卷轴从新卷起,一步步走下大理石台阶,双手托举将卷轴递到了唐河上面前。
按照礼制,唐河上需要双手接过圣旨,然后向皇帝谢恩,由此,封赏终结!
然而,老太监将卷轴拒了几十息,唐河上却没有丝毫伸手的意思。
“唐小子,接旨啊!”
老太监低声道:“老朽平日里可没得罪你吧!”
唐河上摇摇头,侧行一步躲开了老太监和圣旨。在大殿里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唐河上对着龙榻上的皇帝拱了拱手,冷冷道:“陛下,此等封赏,臣不敢接!”
皇帝闻言直接怒了,冷冷回答道:“怎么,大功臣这是觉得这次功勋甚大,一个伯爵和四个男爵少了?”
“是也不是!”
唐河上继续淡淡道:“臣并未觉得伯爵、男爵少!但是,此时陛下的封赏确实不公!不光是臣,怕是程处弼四人,八十六个士兵以及十个工匠都不敢接下这份封赏!”
“好你个唐河上!”
皇帝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让你去平个乱,回来还喘上了?自恃功高,目无朝堂!你可知道这份封赏,门下省议了好久?朝堂何时一次封过参与战役的所有人一个七品上?为了封赏你们,特别弄出了一个鹰扬卫,亏待你们百余人了?你这是目无法纪,抗旨不尊!”
“陛下息怒!”
皇帝的咆哮,直接惊醒了呆木看着这一幕发生的朝臣,只见杜如晦一步跨出,行礼求情道:“陛下,唐四郎等人还是个娃娃,童言无忌!”
“屁个童言无忌!”
面对杜如晦的求情,皇帝披头盖脸骂道:“他唐河上一校山长,还童言无忌?十六岁的人了,放农家都TM几个娃娃的爹了,还童言无忌?杜卿,朕知道唐河上救过你,但这事儿你别参合!
这小子今日要是不说个一二三出来,朕就用水泥灌了他,让他变石头人!”
“杜相不必如此!”
杜如晦还欲开口为唐河上缓和一下,只见唐老四说出了一句话:“我等活着的人是封赏厚重,但死了的人呢?五倍抚恤,五十贯铜钱,陛下也觉得厚重?
咱们一百人平乱,给朝堂减轻了多少负担?一百人全歼一万,彰显的大唐武力有多强大?
面对百倍敌人的时候,他们没有退却,您可以说是因为有火药。面对五倍敌人只能白刃搏命的时候,他们依旧没有退却!
要知道那时巷战!是巷战!
陛下,那时十四条人名,是十四个提着刀冲向五倍敌人的勇士!他们中间有人死的时候还告诉我‘我们不怂’!他们用生命捍卫了大唐的国土和尊严!
您还觉得五十贯多吗?”
唐河上普天盖地提了一大通问题。
皇帝被问得一愣一愣,朝堂诸公竟然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唐河上说得有道理!
“陛下!”
唐河上最后拱拱手,收声道:“是矣,这封赏,臣不接,更不敢接!”
133、死了的人不能心寒
只是,道理是一回事,朕的面子是另外一回事!当众反驳朕,抗旨不尊,朕颜面何在?
唐俭在佩服自己儿子仁义的同时,心中为儿子可是捏了好几把汗!总不能昨天才会长安,今天又被关进天牢吧?
算了!这个时候就别记着儿子昨日下午的威胁了,站出来,平复一下皇帝的心情!
莒国公民部尚书,想到就做,一步斜跨而出,便准备拱手说话。
“哼!”
然而,皇帝根本没给唐俭说话的时间,一声冷哼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直接拂袖离去!
挺好!挺好!
唐俭的心中舒了一口气,皇帝直接走了,比说儿子抗旨不尊然后抓起来强了可不止百倍。
一场朝会,以极快的速度完结,完结的原因又是唐老四!
往前数数,回长安后因为唐河上的封赏,唐俭闹得朝会不欢而散;后来上巳节后,唐河上一篇赋再度让朝会终结;其后的近亲结婚调查事件......
真·朝会终结者!
朝臣们纷纷走出太极殿门,散向个个官衙!
老爹唐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化成无奈摇头。
魏玄成走到唐河上面前,素来以严谨著称的秘书监头头罕见的微微一笑,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唐河上道:“唐四郎,你很不错!”
很不错?
唐河上略微思索,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魏叔叔那眼神好像是在看接班人啊!
卧槽!
莫不是唐某确实不适合当官?走一趟岭南回来,好像又浪了啊!
刚刚拍自己肩膀的那个大佬,不就是前车之鉴?
魏叔叔,你且等一下,我想告诉你,你死后皇帝会刨你的坟!
看着魏征离去的背影,唐河上喉结蠕动,终究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说出来谁信?
魏征如今和皇帝可还在蜜月期。
你见过哪个蜜月期的女人忍得住不对自己的男友撒娇撒泼各种感情试探?
清算这种事,不都是分手后?
咳咳!!
言归正传,唐河上将腰板挺得很直,毕竟事情都做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认怂不是?至少表面不能!
继续往前走,再拐一个门,就出了太极宫,唐河上已经将心思沉寖到了昨天没想好的事情上。
“唐县子!”
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唐河上转头一看不是刚刚那位一直托着明黄卷轴的老太监还能是谁?
莫非,这是要事后清算?
呵呵!
皇帝,你太不要脸了!来吧,唐某不怕你!
实际上是:
唐河上眉头一皱,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团公公,有何指示!”
“呵呵!”
老太监一声冷笑,继续阴恻恻道:“哪里敢指教平乱功臣,陛下传你去两仪殿书房议事!”
两仪殿,书房!
不是天牢!
唐河上穆然觉得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自己是真变怂了?
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河上还在,只是,如今咱们更稳健,更成熟!
某系统:表脸!!!
跟着老太监一路走到两仪殿,迈入书房房门,皇帝正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是的,唐河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两旁跪坐的是房乔、杜如晦、李靖、长孙无忌以及大唐第一喷.....咳,大唐第一秘书魏玄成!
“见过陛下!见过各位!”
唐河上拱手行礼道:“叫某来,有何事?”
“呵呵!”
皇帝冷冷一笑道:“叫你来,讨论一下抗旨不尊如何惩罚!朕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功过相抵呢,还是赏归赏,罚归罚呢?你素来鬼点子多,又是当事人,不防说说?”
“臣!威武不能屈!”
唐河上颇有气势抱拳,没说出上面这句话,而是郑重其事道:“陛下,臣只是仗义直言,并非抗旨不尊!”
“哼!”
皇帝一声冷哼,淡淡道:“这会儿知道认怂了?要不是朕亦出身军伍,绝对亏欠阵亡将士良多,就凭你今日抗旨,朕就能真的将你变成混凝土人!”
魏玄成在一旁提携后辈道:“唐河上,还不谢陛下不杀之恩?”
唐河上颇为识趣,立马对皇帝再行了一礼。
皇帝翻一个白眼道:“行了,别来这些虚的,说说你觉得朝堂应该怎么办?”
怎么做,唐河上还实在没想过!
阴阳怪气来一声“这不是陛下和衮衮诸公的问题么?唐某才疏学浅得很,安敢越俎代庖”?
这显然不现实!
眉头微微一皱,唐老四快速在脑子里搜索着可行方案。
仅仅片刻,唐河上眼睛一亮道:“有了!”
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是你唐老四敷衍,还是我等实在弱鸡?
两仪殿书房里的人,无不好奇的看着唐河上,等着唐河上将方法说出来。
唐河上郑重道:“陛下,诸位,对活着的士兵,功勋换做了物资奖励,那么死了的人呢?单单是抚恤肯定不够的,咱们还应该给他们荣誉,让大唐的百姓记住他们,让历史记住他们!这才应该是对英魂最大的尊重!”
唐河上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眉头皱起,思虑着可行性!
半晌,魏征才开口道:“唐河上,你可知晓战死士兵,从大唐建立至今有多少?要在史书上记下这些人,何其困难?”
“为何要在史书上记载?”
唐河上认真道:“第一、立碑!在长安立一块巨碑,正面写上‘英魂永存’,其余三面分别写上建国之战,对外战争,国内平乱中堪称英烈的阵亡士兵的名字。四时八节,此碑受全城百姓祭拜。
第二、立下标准,将英魂分为:英烈、忠魂、烈士!英烈碑上刻录名字和事迹,忠魂将名字刻在石碑上,烈士将名字记录下来,成花名册保存。
第三、在兵部或者礼部下设立一个小衙门,专门管理此碑上名字,事迹的增减。并且,将那些还不够资格纳为英烈的战殒士兵记录在案,永久保存。
第四、才是抚恤和后续,活着的人升官发财,死了的人不能心寒。那些为大唐卖过命的人,他们的妻小父老,大唐应该负责赡养和养育。”
134、赵二,咱回家了!
皇帝明显被唐河上说动,他也曾带兵打仗,曾身先士卒,曾有过命的亲兵死在自己的怀里。
破薛举,击败宋金刚、刘武周,虎牢关击败窦建德和王世充,歼灭刘黑闼,攻克徐元朗......
那一场战争,不是双方厮杀得你是我活?
哪一场战争之后,还身为将领的李世民不暗中落泪?
曾几何时,自己也和兄长为了士兵的抚恤争论不休!
曾几何时,自己也看着一罐罐装着骨灰的陶罐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丢掉了心中对故去士兵的亏欠,觉得“一将功成万骨枯”是理所当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麻木觉得朝堂已经做得够好?
“这个碑,立了!”
皇帝肃穆道:“你说得没有错,活着的人需要奖励,死了的人需要荣誉。一应规格,唐河上你拟一份奏疏到中书省。朕亲自批红!”
“是!臣告退!”
唐河上对着皇帝郑重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当天中午,一封将近两千字的奏疏从长安学院传往了两仪殿,皇帝提着笔在奏疏上写下了一个字“可”!
翌日,朝会上再度宣读的唐河上一干人等本次平乱的封赏,几个勋二代的封爵没有变化,活着的士兵和工匠们的封赏也没有变化,而是在最后的阵亡抚恤上,十四名士兵除了原本的五倍抚恤以外,其家人可以连续领取十年的从九品官员俸禄作为抚养费和赡养费。
同时,朝会颁布了另外一个命令:鹰扬卫即日成立,李震、程处弼、房二分别任鹰扬卫郎将,鹰扬卫将军悬而未定,一个建设纪念碑的活儿落到了原本只管祭祀,不管建设的太常寺。
当日,老迈的太常卿将纪念碑建设的事情交给了正五品的太常寺丞。
而拿着圣旨,走出太极殿的唐河上终于觉得心没有那样忐忑了,提议几个伙伴们一起将十四个阵亡的兄弟送回家去。
......
雍州府,泾阳县,距离长安一百三十余里,县里有一座小村落,同大唐绝大部分的村落一样名称以姓氏冠名。
这个村落姓“赵”。
并未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连一个读过书识得字的人都没有。
村里的人,在大唐均田制下,开荒中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月二十七日,依旧是雨夹雪。
申时,老赵头正带着村子里的劳动力挖田埂修水渠。
来年春雨一下,这些水渠就能成为灌溉田地最好,也是唯一的手段。
突然,村口一阵闷响,十匹骏马五名身穿将官甲胄的队伍出现在了老赵头和村民的眼中。
作为村长,老赵头并未看见过这样漂亮的甲胄,哪怕是府兵征兵的时候,老赵头也只看过半鱼鳞的皮甲。
对比之下,老赵头很快就分辨出来,眼前的五个将领肯定比当时征兵的半鱼鳞甲要更高级!
老赵头一边快步迎了上去,一边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泥土,可不能给贵人们留下不好的映象!
走到那五个军官年前,老赵头这才发现,竟然全是年轻人!
“见过几位将军!”
老赵头有模有样的拱手行礼问到:“小老儿是这里的村长,来咱们赵家村有何贵干?”
唐河上翻身下马,拱手对老赵头行了一礼。这可把老赵头吓坏了,慌忙侧身道:“哎哟,将军夜煞小老儿了,有什么事,将军吩咐就是,何必这样?”
唐河上摇摇头道:“老村长当得晚辈行礼!我等是长安来的,请教老村长一个问题,还请老村长如实回答!”
“且问,且问!”
老赵头笑眯眯答到。
“村里是否有一位叫做赵二的府兵?”
唐河上道:“若是有,还请村长带我等去他家中!”
“可是那个怕疼的赵二?”
“是!”
“有呢!赵二柱的娃娃!几位随我来!”
老赵头一边领路,一边谈论着那赵二怕疼的糗事,还说:“那娃,是个好娃,怕疼,却不怂!”
跟着老赵头进入村子,最后抵达一座只有三四间屋子的茅屋。
老赵头一边对唐河上等道:“这就是赵二的家,他爹叫赵二柱,他哥叫赵大。赵二有个嫂子,一个侄子,一个媳妇还有一个娃!赵大现在在村做工呢!”
说完,老赵头对屋内吼道:“赵二柱,赵大媳妇,赵二媳妇,有贵人来找你们!”
不多时,屋内走出一个有些佝偻的老汉,那老汉头发已经花白。
看着唐河上五人,赵二柱满带忐忑拱手道:“几位上官,可是赵二那怂娃在左武卫惹下什么麻烦了?”
“赵二!”
唐河上喉结滚动,吐出两个字,然后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道:“前辈,赵二,赵二在岭南平叛的时候,殒了!”
“嘭”!
赵二柱还在呆滞,他身后突然出来一声东西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程处弼忘了过去,只见一个农妇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门口的青石坎处是一个破碎的瓦罐。
那妇人嘴里喃喃着:怎么就没了?
十几步的距离,程处弼看不清那农妇脸上已经有了两条泪河,也听不到农妇的喃喃。
倒是身前略微佝偻的老者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泪水在深陷的眼眶里打转,赵二柱带着哭腔道:“怎么就没了?不是说,不会有战争了吗?”
唐河上双手支撑在地上,一个响头磕了下去:“对不起!”
突然,门口的妇人快步走到了唐河上面前,满带梨花雨问道:“赵二是怎么死的?”
“赵二......!”
唐河上张了张嘴,艰难道:“对不起,是我大意,赵二才因为救我而死!”
农妇抹了一把泪水,却流淌得更多,语气很冷淡,却让唐河上觉得撕心裂肺。
那农妇道:“救你?为什么要救你,就因为你是官?死的怎么不是你?”
程处弼、房二等四人无不头颅埋着,如同一只只鸵鸟!
“尸首呢?”
农妇咬着嘴唇,极力忍者呜咽道:“赵二的尸体在哪里?”
唐河上卸下身后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白瓷罐子,双手奉上,一言不发!
农妇伸出手,颤抖的接过罐子,一边抚摸,一边转身往屋内走,寒风拂过,唐河上听到了七个字:“赵二啊,咱回家了!”
135、老赵家的决断
女子短短七个字,让唐老四身躯一震,心中的愧疚一时间无以言表。
没人责怪农妇那句“死的怎么不是你”,程处弼等人知道,若是换成自己死亡,家里人只怕更加不堪。
唐老四依旧跪着,那赵二柱依旧愣着。
一旁的老赵头倒不愧是村长,心思活络,一跺脚道:“二柱子,赵二那娃已经去了,总不能让上官一直跪着不是?咱们进屋再说,可好?”
对方都已经跪下了啊,你赵二柱一直僵着,贵人们这么做人?!
再说了,打仗哪能不死人,村里又不是只出过赵二一个死了的府兵。那次不是伍长之类连官斗算不上的人送回尸体或者骨灰,然后将抚恤给了就完事了?
谁见过一个传亮银铠甲的将军给农家糙老汉跪着?
所以,差不多得了别给脸不要脸,万一贵人的愧疚劲儿一过去,回头想起来心里舒坦?
这个时代,屁民的思想就是这样。
赵二柱幽幽一叹:“这位贵人,起来吧!赵二既然当了兵,拿了响,就该想到有这一天。小老儿谢过贵人们亲自把赵二送回来。现在,赵二也回来了,几位贵人回吧,小老儿这破旧屋子实在不适合贵人落脚,就不留五位了!”
赵二柱转身缓缓走向屋内,那萧条的背影让唐河上心中很是刺痛。
“老丈!”
从地上爬了起来唐河上一瘸一拐追上去,将一袋银两和一个分告身递给赵二柱,道:“赵二的抚恤一共是五十贯,还有,赵二现在是朝堂从九品武官,可领十年俸禄作为赡养和抚养费。”
“多谢将军为赵二争取了如此丰厚的抚恤!”
五十贯钱和十年九品武官的俸禄这对平民百姓而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赵二柱结果钱袋和告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可是人都死了,要这些何用?”
“长者,赵二为救我而死,乃活命的大恩,请长者给我一个报答赵二的机会吧!”
唐河上继续道:“我在长安有一间书院,所以,我想接赵二的孩子去长安读书,把他培养成才,还请长者答应!”
读书,这可比手里的金银和官身吸引人得多!
赵二柱愣了一下,哪里想不明白,这是自己儿子用命给孙子换来了一个前程?脸色几度变化,赵二柱最后象征性朝唐河上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道:“多谢贵人!但是,此时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进去和赵二媳妇商量商量,总不能让他没了丈夫,儿子又转身被带走!”
“自当如此!”
唐河上点点头,赵二柱一个人进了屋子。
里面有嗡嗡声响起,在门外四五步处的唐河上听不清楚,却能猜到屋内正在讨论。
不多时,赵二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门口,只见他道:“还请贵人进屋谈谈!”
屋内,三个女人坐在胡凳上,胡凳边上是一个火坑,火坑里火焰熊熊。一个女人是头发花白的老妇,应该是赵二柱的婆姨,赵二的母亲。一个妇人身后站着一个娃娃,应该是赵大的婆姨和孩子。
最后一个妇人正在火炉边无声落泪,妇人身前有一个娃娃,约么八九岁大小。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补丁重着补丁,下身,从膝盖到脚掌没有片补遮挡。
那娃娃见着唐河上进了屋,伸出双臂,如同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护住身后正在哭泣的女子。娃娃一脸凶狠道:“是你欺负了我娘亲吗?”
唐河上五味陈杂,摇摇头柔声道:“我并未欺负你娘亲!”
“那为何,我娘会哭?”
娃娃瞪着一对大眼睛,对唐河上的话显然不信!
“真没有!”
唐河上盯着那娃娃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我是你阿耶的战友,这次来,想带你去长安读书的,你想去吗?”
“想去!”
娃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战友是什么,我去了长安,我娘怎么办?”
唐河上无比耐心,解释道:“战友,就是一起上战场的朋友,有过了命的交情!你和你娘都可以去长安,你爹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那我爹怎么不回来接我和我娘?”
“你爹还有重要任务,完了就回来!”
“真的?”
“真的!”
一通解释,赵二的娃娃终于信了唐老四的话,转身对着母亲道:“娘,咱们不哭了,他不是坏人!俺,俺也想去长安读书!”
“娘知道了!”
还在落泪的女子拍了拍儿子的后背道:“你先和你大兄回内屋,娘和他谈谈好吗?”
娃娃嘴巴一嘟显然不情愿,却转身回了内屋。
待得娃娃回了内屋,赵二的婆姨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问道:“敢问将军,若是奴的儿子去长安读书,奴多久能见他一次?能否一个两次?不,一次就够了!”
“嫂夫人!”
唐河上拱手行礼道:“某在长安有个作坊,可以安排你进作坊做工。包吃不包住,月俸百钱,这样每个月你就能见着孩子四次!不知你是否愿意去?”
一百钱为一吊,能做什么?在大安坊租赁一间屋子做住处还是没问题的。这是唐河上的工坊兴起以后大安坊出现的新租赁方法,几个路远的工人合租一个院子,摊派下来,到每个房间上,价格不高。
想来赵二应该是休沐的时候经常回来,和妻小摆谈长安。其妻倒不像一般妇人那样患得患失担忧去了长安没办法生活。
“奴,自是愿意的!”
赵二的婆姨摇摇头道:“但是,奴不能去!”
唐河上一脸愕然,不懂为何!
“去!”
赵二柱却出言道:“老二媳妇,俺知道你咋想的,我和你婆婆有赵大两口子照顾着,不需要你操心!赵二的抚恤你也拿着,和娃子去了长安好好过日子,遇到合适的就给你自己找一个,只是急着别带差了娃娃!”
“对!妹子,去!”
赵大的媳妇也出言道:“阿翁和婆婆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他们。二娃子出息了,咱赵家,奴这个做婶娘的也脸上有光不是?”
136、胆大的倭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那些毫不华丽的语言,唐河上愣神了,他不由得想到,难怪赵二那样一个怕疼的家伙会奋不顾身救自己。
这就是家风使然!
有多少世家豪门为了争夺家产外表一团和气,内里斗得你死我活?
有多少妯娌明面上笑颜如花,暗地里巴不得往自己房门里多算计些?
眼前的这一家农民,面对五十贯巨款和十年的抚恤不争不抢。赵二的媳妇面对去长安做工,照看孩子的机会,想去,却表示不去,是为了帮赵二尽孝。赵二柱这个老翁,居然要将这些钱交给二儿媳妇,也不怕儿媳捐款跑了。
赵大媳妇依旧在规劝自己的妯娌,赵二柱指了指儿媳怒其不争,赵二媳妇依旧无声摇头。
“各位,别争了!”
唐河上笑着道:“不如你们都去,五十贯,能在长安城买下一座够你们居住的房子。工坊那边,赵大、两位嫂嫂都可以去做工。两个也可以都去书院读书。忘了说,我的书院读书不收费,反而包吃包住,所有人都这样,不是对你们特例。”
“贵人,这不可!”
赵二柱摇了摇头道:“赵二当兵,就得面临死亡,不能因为死在了你身前,赵家就如此受你恩惠。你不欠赵家......!”
“长者!”
唐河上伸手打断道:“若非赵二为我挡刀,或许死的是我!活命之恩,恩同父母,莫不是要某再跪下来,认二嫂做母,认你做翁?”
“不敢如此,不敢如此!”
赵二柱听得此言,慌忙摇头道:“贵人折煞小老儿了!”
“那就听我的!”
唐河上专断道:“家中的田产,可以雇村子里的人代为种植,或者卖掉。你们一家七口都去长安,过些日子,某派人来接你们!”
唐河上纲乾独断,上位者的气息直接将屋内赵二的家眷镇住了。
赵二柱唯唯诺诺躬身行礼表示谢意,接受了唐河上的安排。
走出破屋子,唐河上和伙伴们没有逗留,转身去了下一处。十四名阵亡士兵,都要亲自送回家里,这是唐河上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定。
饿了吃干粮,入夜睡帐篷或者借宿。
即便是如此毫不停歇,跑完十四家阵亡士兵的家庭,唐河上和伙伴们都用了六天时间!
六天,已经足够唐松龄运来足够多的石材。
按照自家老弟的设计,大唐英魂纪念碑通体用石头混凝土堆砌打磨,基座庞大,碑身从底部往上开始慢慢收缩,从设计图上看,是一个等腰梯形!
石料堆积成队,却没有立即开始堆砌,而是许多来自将作监的工匠一边比划着石头,一边将石头切成块状,并将石头的每一面都打磨平整。
这是一道细微的工艺,更是体现工匠们高超技艺的时刻,但凡有一块石头没能凿成规定中的样子,那么石碑就无法完全合上。
所以,唐老四回京的时候,正好是朱雀大道中段的工匠们打磨石头的时候。
看了一眼,唐河上立马走开,有些事情,皇帝安排好了就行了,再掺和,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
而且,自家大兄负责石碑的建设,要是真有疑问,肯定会找自己。
回到家中,洗个澡,夜晚便到了。
晚饭的桌子上,唐河上没能发现老爹的身影。
一问之下,母亲噘嘴说出了答案:“这几日,每天都有倭国使臣派人来请你爹过去谈事情,你爹一再推却,终于在今日觉得实在无法推诿了,便去了。”
呵呵!
唐老四心中冷笑,不是笑老爹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往哪些倭女的床上钻。
而是冷笑那苏我三郎和中田雄大竟然敢不顾自己的威慑,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自己老爹去借种!
真当唐某是吃软柿子长大的?
“哦!”
心中冷笑,表面上,唐老四却是不露声色一笑道:“爹也是,都不在鸿胪寺了,还管外交做什么!”
“可不是!”
元氏嘴巴一瘪道:“算了算了!不提你爹了,咱们吃饭!”
当晚,老爹是几时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又没有扶着腰板,唐河上没看见,所以不知道。累了几天的他,早早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翌日,某老四没有去参加朝会,没有去长安学院,也没有去大安坊,而是去了十六王府旁边的兴宁坊,这里,一整个坊都是属于鸿胪寺专门用来安置使者的别院。
此时,已经是冬月,距离过年只有两个月了。不少朝贡的国家的使者已经达到了长安,居住在兴宁坊。
穿着一身常服的唐河上信步走入儿时跑遍了的鸿胪寺大别院,见到了长着阴沟鼻的西域人,见到了鼻孔上方穿着珠子的阿三哥......
这些使者们看着唐老四在这别院里畅通无阻,纷纷猜测着那年轻唐人的身份。
在别院里左转右转,再右转左转,最后抵达一座不小的院落。
根据唐河上熟络的小吏所言,倭人们,就住在这里!
没有通报,唐老四踹门而入。
里边的倭人不禁拔刀喝问道:“阿纳塔哇及本握打类达托哦莫忒诺?”(你是谁?)
“哼!”
唐河上冷哼一声,用蹩脚的倭语道:“让苏我三郎和田中雄大滚出来见我,否则后果自负!”
倭人闻言愣了一下,没曾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会倭语,随即立马转身进屋汇报去了。
不多时,苏我三郎揉着稀松睡眼走了出来,见着唐河上淡淡一笑道:“原来是唐四郎,不知有何见教?”
“呵呵!”
唐四郎冷笑一声,冷冽道:“苏我使者真是好胆,视唐某的话如无物,三番五次上门诓骗我爹到这里!”
苏我三郎一时间竟然毫不畏惧,依旧淡淡笑道:“唐公子,可不能这样说,我等倭国使臣可从未诓骗过莒国公!”
唐河上语言极其冷冽:“看来诸位是真的不怕回不了倭国了?”
那苏我三郎似乎突然多了许多底气,一改当日的畏惧,有恃无恐道:“唐公子,我等是倭国使臣,受倭皇命令前来朝贡!”
“使者?以为顶着使者的名号,唐某就拿你们没办法?咱走着瞧!”
唐河上闻言气急,丢下一句话转身直接离开!
137、唐老四借人
唐老四的话如同色厉在荏,苏我三郎淡淡一笑转身回了房屋,嘴里还用倭语喃喃道:“到底是年轻人!”
走出倭人宅院,唐河上脸上的怒气骤然消失,却代之的是满脸疑惑!
心中想到,看着苏我三郎的样子,应该是有人给他支了招,不然怎么会有恃无恐,知晓把使臣的身份推了出来了?
“有趣!”
唐河上咧嘴一笑,看来要查一查了!
不过此事先不急!
唐河上邪魅一笑,在心默念道:“系统~,系统~!出来吧,我知道你没宕机,不然怎么会在心里让我说那句倭语?
不要装了!
唐某可不信,短短一句倭语有花掉了你所有的能量!
出来吧,哪怕你暂时给不起任务奖励,我也不怪你,快出来吧!
......
出来嘛,大不了不找你要系统奖励就是了!”
然而,无论唐河上怎么忽,咳,坦诚交流!
脑子里的系统毫无反应,仿佛在说:心里个鬼,你个年轻人,坏得很!
在所有鸿胪寺别院里往来的人看来,那个没穿官袍的青少年已经发呆了好久!
实际上,唐老四就在脑阔里试图和系统坦诚交流有多久。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只是通过这次倭语教学事件,成功证明了两个事情:系统的宕机是装的,至少,这些天是装的;其次,系统脸皮很厚,估计是为了赖掉任务奖励有意为之!
算了!
唐河上幽幽一叹,表示对系统无可奈何。跺了跺脚,转身去了这别院小吏值班的房间。
这别院的小吏实际上就酒楼的掌柜、小二差不多。尤其是小吏,时不时能混些使臣送的礼物,也有不少时候外来使臣在本国豪横惯了,来了这鸿胪寺别院收敛不住自己,对小吏们冷言冷语。
推开小吏们的房门,唐河上迈步走入。
里边的某个小吏正欲坡口大骂,定睛一看来人,立马换上了笑脸:“哟,四郎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可有些日子不见您勒,咱们哥几个可想你和莒国公得紧!”
“当真?”
唐河上咧嘴一笑,玩味道:“要不,我给我家老爷子说一声,将哥几个调到民部去?”
“别!叫您四爷了!”
小吏脸色一变道:“咱哥几个那里是去民部当吏员的料?还是呆在这里,别去给公爷惹麻烦才对!”
“你们觉得我爹是怕麻烦的人?”
唐老四继续玩味道。
“四爷!真叫你爷了!”
小吏在这别院干得好好的,去了别处还有油水捞?当真以为一家老小就靠着点微薄的俸禄在长安求生存?
小吏满脸苦瓜道:“您可别说了,有什么事儿,吩咐就是,小的心眼小,经不起您吓!”
“一如既往的激灵!”
唐河上不吝赞誉,伸伸手示意小吏附耳过来,然后耳语道:“告诉我......!”
“一个不漏?”
小吏一脸惊恐问到!
唐河上笑着点点头!
“四爷,您可是要了我小命!”
小吏一跺脚,转身到了案几上刷刷刷写下些名字,然后交到了唐河上手里,不忘叮嘱道:“四郎,出了这个门,小的今日没见过你!”
“了解!”
唐河上淡淡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名字转身离去!
小吏看着唐老四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叹,哪能不知道那位小郎君说那些话,就是在诈自己?可自己位卑言轻,得罪得起?如今只希望那纸上的名字,不会惹出什么风波来吧!
右转左转,左转右转,几个转折唐老四从别院大门离去。一路经过来庭坊长安学宫大门,未入。再进入宫城,唐老四最终抵达了新立的鹰扬卫。
找来新晋鹰扬卫负责训练选拔斥候的郎将李震,唐河上在其耳边小声道:“李震,借几个好手,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儿?”
李震眉头一皱道:“谁惹你了?要多少人,要不我亲自上?”
“不用!”
唐河上笑着拍拍李震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道:“这事儿你最好别掺和进来!借几个口风紧,耐心好,能上房顶的家伙给我,我自己去处理!”
李震略微思索,点头道:“行,等着!”
不多时,李震将四个人丢给了唐老四。
都是熟人,一起走过岭南!
四个目前身为队正的新晋武官对着唐河上行了个军礼齐声道:“请将军差遣!”
唐河上摆摆手,笑着答道:“别行礼了,去岭南我就是个检校明威将军,回长安就卸任了。今日来想找哥几个办件私事儿,边走边说?”
“那就叫唐县伯?”
一个看似瘦小的斥候咧嘴笑道:“县伯吩咐就是,咱哥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瞎胡闹!”
唐河上翻了一个白眼道:“跟上!”
一行五人,走出军营,进入长安学宫副校长办公室,唐河上才拿出一张纸道:“这上边的人,希望这几天兄弟们帮我盯盯哨。若是这几人进入鸿胪寺别院,还请哥几个跟上去听他一听,然后回来告诉我!”
依旧是那瘦小的斥候将纸条接过来,看来瘦小斥候是几个人里边的头头。看完名单,瘦小斥候情不自禁道:“县伯,都是些官?”
唐河上点点头,笑道:“对,都是些官,而且不是小官!具体缘由,唐某不能说,若是愿意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唐某自有重谢。若是不愿,还请四位兄弟守口如瓶,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四人对视一眼,仿佛在权衡。唐老四也不催促,坐着等待。
许久,瘦弱斥候开口道:“县伯,咱们哥几个有今日,全赖你提携。酬谢还请不要再提,这事儿,咱哥几个做了就是!但哥几个有个小请求,还请县伯成全!”
“说!”
唐河上点点头,示意瘦弱斥候明说。
那斥候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县伯,这上面之人,都是哥几个惹不起的存在,还请县伯无论如何不可告诉任何人是哥几个帮您办的这事儿!”
“这是自然!”
唐河上笑着点点头允诺道:“不光是唐某,你家将军那边我也早已打好了招呼!”
瘦小斥候拱了拱手问道:“何时开始?”
唐河上淡淡一笑:“明日!”
138、倭人是胆大,还是蠢?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三天即过。
这三日,唐俭终于没再往兴宁坊跑,无他,儿子回来了,再去,怕真要被老婆晓得了。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咳,这句话不属于莒国公府和魏国公府!
至于唐老四,这三天以来都没有回府,而是住在了学校。毕竟,这个地方晚上更适合与四个斥候幽会密谈。
不过,连续三天,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些花边新闻,某些官员丝毫不知自己的被借种行为毫无掩饰地传到了唐某四的耳朵里。
第四天,唐老四穿戴正式,领着同样正装穿着的程处弼四人去了一趟城门口。迎来了十一个娃娃,八家人。
这十一个娃娃除了赵大的儿子,其余都是岭南战损士兵的子女。八家人,自然是八个战损士兵的家人。
也就是说,十四个战损士兵,只有八个家庭愿意搬来长安,其余家庭都是安土重迁,任凭唐老四几人规劝,没人愿意挪窝。
唐老四先是带着这八家人,十一个娃,逛了一圈长安书院,顺便将娃娃们都安置到了每个班级。然后唐老四亲自和牙子讨价还价,给八家人在大安坊挑选房屋落脚。最后,带着八家人里还适合做工的男女逛了一通大安坊的作坊,让管事给他们安排班组,安排工作。
忙里忙外,一整天就这样过了。
唐河上的亲力亲为,让八家人无不个个感到感动。
......
夜即将来临,民部内一名身穿绯袍的中年官员放下笔墨,揉了揉脖子,转身出了押房。
没有回到朱雀大街上的家中,绯袍官员一路向东,穿过宫城,路过来庭坊长安学宫门口,再往前行,抵达了兴宁坊。
自从在倭人进城不久,收到倭人的请柬,绯袍官员抱着过来看看的想法到此之后,如今已经是第五次造访。
要不是最近几天,临近月底民部的事情比较忙,绯袍官员应该不止会是第五次过来了。
不得不说,倭女虽然矮了些,脸上时不时会画着鬼妆。
可卸了妆之后......那樱桃小嘴,那温柔劲儿,以及那颇具异国风情的“雅蠛蝶”,让绯袍官员觉得自己肚脐下三寸如同火烧,年轻的感觉又回来了!
当然,这不是唯一让绯袍官员来此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是在这里看到了某个上官!!
轻车熟路从某个侧门进入,然后进入某个熟悉的房间。
房间里的菇凉还是熟悉的配方,大白脸小红唇。嗯,还有那有些恶.....咳,那有些异国风情的染黑牙!
倭女见着绯袍官员入内,本想展颜一笑,却想到自己的黑牙,一下子将嘴捂住,然后快速掏出一个东西捣鼓。
片刻之后,黑牙TMD神奇的没了!
“你好啊!”
女子深深鞠躬,用倭语说了一句你好!
官员借着灯光看过去,正好从那异域服饰的领口......咳!
两步走上去,扶起女子,其身上传来淡淡的樱花香味,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于是,握住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衣带渐宽......!
一刻钟以后,绯袍官员整理好衣装,走出房门,行往另一个屋子,丝毫不知房顶上有人嘟嘟一句:“这么短,这么快?呸,老不正经的!”
房顶的脚步线,跟着绯袍官员移动而移动。
然后到了另外一间屋子的房顶。
轻轻揭开一片瓦片,顺着看下去,只见绯袍官员和一个身穿异国服饰的中年男子对坐。
异国服饰中年张了张嘴,声音穿上了瓦片缺口:“王侍郎,今日可尽兴了?”
绯袍王侍郎,姓王名玄都,出身太原王氏,从字辈上看,应该和王玄策同辈,严格算起来属于王家当下二代。
当然,王玄策和此人比起来,身份上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位民部绯袍王侍郎是太原王家次子,当下太原王家在朝堂里官职最高的存在。
只见那王侍郎点了点头,嘴巴一翘问道:“这些日子,莒国公可有来过?”
不说自己,反而关心上司,嗯,这是一个好员工!要告诉一下四郎,让他给国公爷说说!
房顶的某个瘦弱的家伙情不自禁想到。
只是,接下来的对话,让房顶的家伙险些摔了下来。
只听那倭人道:“没有,最近听说唐家老四回来了,唐俭那老东西便不再过来了!”
“这可不行啊!”
王侍郎摇摇头叹息道:“虽然唐俭来了几次,虽然大伙都知道唐俭是来做什么的,可是,唐俭不继续来了,唐河上就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元氏。元氏就不会来鸿胪寺闹腾!这如何能让唐俭当众失德?你得加把劲,多邀请他几回!”
“这样做能行?”
中年倭人苏我三郎沉吟许久才问道:“且不说唐俭来不来,便是来了,唐俭的夫人真的会闹?不是说大唐都是夫唱妇随么?”
“呵呵!”
王侍郎冷笑答道:“别家的夫人不行,唯独房玄龄家的,唐俭家的还有李靖家的,这三位一定做得出来!你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几个夫人做了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哦?”
苏我三郎好奇道:“何事?侍郎可否说说?”
“哼!”
王侍郎一声冷哼道:“不该问的别问!好好处理好交代给你的事情,等坐实唐俭失德,我这边让世家努努力,皇帝定然罢了唐俭的官!某自然会从二把手变为一把手!等着某把控了朝堂的钱袋,王家允诺你的农书、工书还有奴仆,一个都不会少!”
苏我三郎笑颜如花道:“是是!多谢王侍郎成全,我这就安排,此后每天亲自去请唐俭过来。”
“嗯!”
王侍郎点点头起身往外走,临到门口转头道:“放心做事,唐河上威胁不了你一个使臣!”
苏我三两点点头道:“好,明白了!”
王侍郎出门便走了,房顶上的那个瘦小斥候没有跟过去,而是愣在了房顶上!
一个小国使臣敢计算唐老四?
这是胆大,还是蠢?
他们的臂膀比曾经的韦家还流弊?还是说,他们的脖子比岭南马帮更硬?
我滴个乖乖,瘦小斥候挠了挠脑袋,表示自己笨,想不通这个环节......!
139、反击之唐河上又败家了!
当晚,某侍郎与苏我三郎的对话,传到了唐河上的耳朵里。
唐老四心中后怕不已,若是按照王家那侍郎的计策,虽然自己这次根本没打算将兴宁坊的事情告诉老娘,但是老爹要是再去兴宁坊,怕是十有八九要坏事。
无他,这种事情由唐老四说给母亲,与其他人说给自家母亲,导致的结果没有丝毫差别。
思虑至此,唐河上习惯性起身出门,然后敲响隔壁办公室的房门道:“玄策,去帮我办件事情!”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唐老四举起手想再次敲门,这才想起王玄策已经很久没见着了。
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唐河上有些愣神,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到无人可用的地步。马周、李义府和崔珏三人目前已经分别负责各个班种的教学了,王玄策修路去了。一下子,唐老四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了......
翌日,刚下朝不久,莒国公府门口便迎来了两位客人,正是那苏我三郎和田中雄大。二人来的目的自然是邀请唐俭去兴宁坊喝酒,只是,这一日唐俭并未回家睡回笼觉,二人等了半个时辰无疾而终。
与此同时,下朝后就溜了号的国舅爷回到府里也未能睡回笼觉,而是在自己的书房里接待了某个姓唐排行老四的世侄。
唐河上和长孙无忌在房间里密谈了很久,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带着一份卷轴进赵国公府的唐老四在一个时辰后空手离去。
只是,出了赵国公府的唐老四没有立即回学校,而是转身去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的东侧,有一个坊叫做安仁坊。这个坊算得上万年县最有特点的一个坊了,整个坊只有一座宅院,宅院里的主人全姓王!
言贵姓者莫如崔卢李郑王!
王氏出于周朝姬姓,乃周灵王晋太子后代。
虽然看似排在五家最后,可千年以降,若是实打实的算底蕴,出过王翦三代,有着分支琅琊王氏,太原王家与任何一家相比丝毫不差。
王家的府门口一对巨大的石狮威武不凡,比起敲门的某人家里那对石狮明显大了不止一圈。那红木制作的大门上拳头大小的铜钉橙橙发亮,仿佛能印出人影来。
再抬起头往上看,烫金的门匾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王氏”!
扣响门环不多时,王府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头来,看了一眼唐河上的打扮,出言道:“你是谁?干什么?投卷的话,从侧门入!”
语气算不得高傲,却绝不不该是小厮说话语气。
唐河上懒得和那门子一般见识,淡淡道:“王家规矩挺大啊!某唐河上,你可以回去禀报一番,看看你家家主要不要让唐某从侧门入!”
“唐河上?”
门子一听,立马转身跑回去汇报。岭南的土包子都晓得唐老四的名号,作为太原王家的门子,他能没听过?
不多时,一个身穿绯袍的中年从大门走出,拱手亲切道:“早上就听到喜鹊在叫,却不想是四郎登门,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唐河上眨眨眼,哟,这样欢迎自己,要是自己不知道眼前这个老爹的直属下手搞的那些诡计,估计还真会被糊弄过去!
拱了拱手,唐河上笑着答道:“王侍郎好,这不有些事情想过来和王世叔商量一下嘛,不知老叔可在家中?”
“在呢!”
王侍郎咧嘴笑着答道:“请进,这就带你去见我二叔!”
王侍郎笑着做了请状,唐河上也笑着伸手回礼。
一片和谐,若是有别人在此,定然会觉得王侍郎和唐河上是至交好友,弯的那种!
不知道过了几条回廊,唐河上终于抵达了王氏的客厅,王侍郎吩咐稍坐,不久便跟在一名老者身后回到了客厅。
见着老者,唐河上笑着拱手道了声:“王世叔!”
老者拱手回礼笑颜如花回了句:“唐世侄!”
双方落座,老者笑着问道:“四郎可是有什么事体,但说无妨,我家玄都在民部可全靠你爹提点,咱们一家人!”
这王家二爷就差拍着胸口允诺有求必应了。
唐河上心中冷笑,若非老子知道你们玩的手段,还真被糊弄过去了,果真是老狐狸!
脸上却露出由衷的笑容,唐河上期期艾艾道:“世叔既然如此说,小侄也不客套了,确实有事想和世叔商量商量!”
“叫什么世叔?”
老者佯怒道:“叫二叔,有什么事,不必和二叔拐弯抹角!”
本着叫死不需要自己埋的理念,唐河上道:“二叔,是这样,小侄不是弄了水泥嘛,那玩意花费石炭得很!所以想着能不能和二叔商量商量,将王家在太原和大同的几座光山头卖给我?”
唐四郎水泥用石炭烧出来的这事儿明眼的人都瞒不过,王氏自然也知道这事儿。要不是老夫没弄到配方,咳!
所以,唐老四说的那几座光秃秃的山头,王家二爷也是晓得的。自家的山头,树不长几颗,种庄稼也不成。一锄头挖下去,就是一坨黒黑的石炭。
烧也不能烧,不知道多少人被那碳毒害死,所以说整座山对于王家白屁无用,卖了也不是不可以。
“咳!”
王二爷干咳一声道:“这么远,你买来做什么?”
“二叔啊!”
唐河上幽幽一叹道:“还不是皇帝弄的,最近修路水泥耗费得厉害,周边又没有什么石炭矿。”
“慎言!”
王老二闻言佯装翻白眼提点道:“天子脚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没个心思?”
“是!是!是!”
唐河上点点头,然后问道:“不知,二叔可否将这几座山头卖给我?”
“这个嘛!”
王家二爷略微思索,然后道:“此事可不是小事,要不,某和家人商量一下?”
“当然!”
唐河上点了点头,王家二爷和王玄都起身离去。
隔壁房间,王家二爷一改之前的笑脸,皱眉道:“二郎,此事你怎么看?”
老二问老二,小王二道:“叔,此事,应该没诈!民部那边一直关注着道路监那边的动向,一里地据说要用将近二十万斤!唐老四需要多少石炭,可想而知!”
一里地二十万斤,目前修路怕是修了百多里了吧?这算起来不就是用了两千多万斤水泥了?
不过,应该没问题,石头三分之二尺后,一米见方一块得多重?唐老四的道路铺设可全是三分之二二尺厚,两丈宽。
心中说了句“卧槽这么多”!
掐着指头一算,王家二爷觉得自己侄儿在民部拿到的数据假不了!
心思一动,王家二爷微微一笑道:“这样算起来,咱们岂不是可以......!”
“是的二叔!”
王玄都心领神会笑道:“反正那几座山头没啥用处,要是价格合适,咱们可以敲他......咳,咱们也可以卖给唐河上嘛!”
埋死人都怕被染黑的石炭山留来确实没有用处,叔侄二人一经思索,决定这事儿做了!
换出一张严肃的脸,回到客厅,王家二爷郑重其事道:“四郎,这石炭山,本来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但到底是祖地......!”
王家二爷准备侃侃而谈,唐河上却非常上道,出言打断道:“世叔,小侄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世叔直接说个价格,要是合适,唐某买了就是,这会儿还等着石炭下锅炉呢!”
“诶,哪能如此?”
王家二爷摇摇头道:“世叔可是那种落井下石漫天要价的人?”
不是才有鬼!
唐河上心中冷笑,嘴上却期期艾艾道:“世叔,小侄在这路上砸太多钱了,一时半会手里也没多少,您看,一座山头五万如何?”
一座破山头五万贯?
莫说王玄都,就连王家二爷都震惊了!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老王二与侄子眼神交流:“五万?这破山头价格出得很高啊!”
王玄都眼神回答:“叔,是有点高,但是,应该还不是唐老四的底线,咱们先别急再探探!”
王家二爷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道:“四郎,不是为叔不答应你,那毕竟是祖地,二叔也只是长安管事的,要不为叔明日启程回太原问问?”
问个锤子,唐河上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哪里不知道这是变相的拒绝,明显的敲竹杠?
脸上却是装模作样一狠道:“二叔,七万!一座山头七万贯,您也别走一趟太原了,来回一千多里路,小侄等得起,作坊可等不起!”
王家二爷一脸纠结,许久才回答道:“那四郎你看这样行不,为叔派个人快马加鞭,回去给家主汇报一声?来回也就五六日的光景!”
“啪!”
唐河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通红,像极了一个走投无路之人!他狠狠道:“世叔,多的不说了,八万贯一座山头,就在长安交割,您要是有心就放只鹰回去,问问家主的意思,明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若是那边同意,直接派人快马加鞭将地契送来!若是王家不同意,小侄就和陛下商量,在秦岭圈一块地砍伐树木用来燃烧!想来四十万贯定然是够了!”
叔侄二人再度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里都说着四个字:“差不多了!”
王家二爷点点头道:“贤侄,一心为公,老夫佩服至极。这样吧,此事老夫做主,五座山头八万五一座卖给你,也算王家对大唐基础建设的拳拳贡献如何?若是贤侄觉得可以,三日之内,为叔和你让民部做见证,当庭交割!”
唐河上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嘴里喃喃道:“这要亏死人啊!这要亏死人啊!”
“贤侄?”
“贤侄?”
王家二爷喊了两声,终于将唐河上唤醒。
只见唐河上一脸苦瓜道:“世叔,若是这个价格,小侄还有一个要求,请世叔送五千轻装奴仆给小侄开采石炭!”
“好!”
王家二爷不暇思索,点头允诺!
唐河上苦着脸和王二爷击掌为誓,然后转身离去,走出王氏府邸的背影甚为萧条。
王家两代老二对视一笑,心中甚为高兴!
五座破旧山头,卖出四十二万五千贯,这个数字,相当于大唐一年税赋的两成半有余,相当于太原王家整整一年的收入总和!
走出王家府门,转入暗角的唐河上一改凄苦面相,换上冷冷一笑,四十二万而已,到时候有得王家哭鼻子!
下午,仅仅一个半时辰,唐老四花四十二万贯买王家五座石炭山头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勋贵圈子,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就是王家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崔姓两家,卢家,郑家这四家无不拍手称赞,称赞之余,心中又有些嫉妒!唐老四那败家子怎么就看上王家光秃秃的石炭山了!
那可是四十几万贯啊,怎么不找咱,找咱的话,这个价格我可以买两座,不三座同等大小的青山给你啊!
勋贵圈子,第一反应是唐老四又要做什么?四十二万买几座石炭山?又开始脑子不正常了?
嗯,不对啊,唐老四那次看似脑子不正常,看似败家的事情到头后好像都......挺打人脸!
这次,未必也是一样?
且看着,且看着,吃瓜,吃瓜!
皇宫里,李二陛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同勋贵们一样,唐老四那货脑子又抽搐了?这么败家!那可是四十二万贯贯,不是四万二千贯!
什么还有五千贯说漏了?毛毛雨,不提也罢!
第二反应,则是莫非真的是道路建设需要水泥太多,没办法了?要不要,让民部提前支付十万贯给唐老四?
民部,尚书房间,听到儿子四十万二万五千贯买了几座山头的莒国公身子一抽,险些背过气去!作为土生土长的山西人,唐俭焉能不知道那几座山是埋人都嫌黑的石炭山?
唐俭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老子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儿子?挣钱的时候是财神,胡乱花钱的时候,这TMD明显是长安第一,不,大唐第一败家子啊!
哎哟!
别拉我,让我再躺着心痛一会儿......!
140、陛下,还要锤子个仁义?搞!
一张成条传到了民部尚书手里,上面写着一句话:“你家唐老四最近压力大,先拨十万贯送至长安学院!”
很有人情味啊!
唐俭一脸感动,这样的皇帝安能不成为天下共主,安能不成为天可汗第二世,安能不成为生认可汗二世?
带着小吏,抬着万两黄金往长安学院走的某民部尚书心中暗自下决定,以后和皇帝讨价还价的时候略微让皇帝一丢丢吧!
若是莒国公知道,此时的皇帝正一脸坏笑猜测着唐俭将钱送到之后会不会揍家里的败家子一顿......
辣么,求莒国公的心里的阴影面积!
咳,闲话少说,抵达长安书院某个副校长办公室,小吏们放下装着黄金的箱子转身就走!民部大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种情况下不走的是蠢货!
看着眼前放着的十个打开的箱子,唐河上觉得自己眼睛里全是真·金光!
“啧啧!”
唐老四丝毫不顾及老爹黑如锅贴的老脸,摸着自己已经开始冒出些许胡须的下巴啧啧啧道:“陛下这次这么敞亮?不应该啊!”
唐俭觉得自己心中郁结,抄起箱子旁边的扁担跃跃欲试!
唐老四不经意一瞥,正好看到老爹长枪在手的起手式,顿时眉目猛张肝胆欲裂道:“爹,你做甚?”
“作甚?”
唐俭冷冷一笑道:“老夫想打死你个败家子!”
“斯多普!”
唐老四右手水平伸出,手掌垂直向天空,慌忙道:“爹,没败家,能赚钱!”
“当真?”
“当真,孩儿以爹在兴宁坊的事迹为誓!”
唐老四郑重点头道。
唐俭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将扁担收起正色道:“赚钱不赚钱是其次,做父亲的只想你过得开心!”
内心版本:气死我了,怂货的唐老四,敢拿兴宁坊倭人的事情威胁我!这个仇,一定要想办法报了!
“爹!您放心!”
唐老四拍怕胸脯道:“兴宁坊那事儿,是儿子开玩笑的。但是买山头这事儿铁钉能赚钱,就在这个冬天!”
“嗯!”
唐俭淡淡嗯一声,实在不想和儿子在相处下去。哪有用小秘密威胁老爹的儿子?
转身往门外走去,唐俭边走边道:“你有底就行了,为父先走了!”
唐河上微微一笑,十分有孝心的将老爹送到了门口。
不经意瞄了一眼老爹的袖口,唐老四觉得里面的手已经捏得青筋暴涨了吧?
站在三楼阳台上,目送着老爹离去,唐河上觉得此时的老爹如同一个战败的将军!心中不由得有些舒爽!
嘿,下次,再想打我试试?
咳,这种想法,着实有些不孝!
是矣唐老四立马将这种想法压下,转身进了办公室。
对王家,已经买好第一环坑了,就等一环一环的进行下去。
现在,是该找找倭人的晦气了!
坐回办公桌,唐河上眼睛一眯,咧嘴坏笑,然后拿出一份折子,抄起笔奋笔疾书。
纤细而有力的字体跃跃于纸张,看上去甚是好看。
一封奏折,唐河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百字,然后合上让人递往了中书省。
......
翌日,朝会正常进行,老爹唐俭在众同僚异样的眼神中拂袖离去。
唐俭的这种表现,让许多人心中十分舒坦。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让你唐俭时常头颅微微扬起,鼻孔与一般人的朝向相反?
只是没人知道唐俭心里憋着爽呢,都嘲笑俺吧,到时候,呵呵,啪啪啪全部给你们打回去!
皇帝的心情,挺愉悦!
作为一个明面上从不记仇的圣君,暗地里,某一次讨价还价和某一次莒国公府里失态喷酒,可全记在心里呢!
提前拨付十万贯这是人情,不妨碍朕明面上,背地里嘲笑你唐俭吧?
哼着小调进入两仪殿书房,皇帝觉得今日的奏折挺让人舒心!
第一本,蓝田雪灾,压垮了百余座房屋!
嗯,小问题,令民部出钱修葺就是了,这点钱,比起唐老四那四十二万贯,毛毛雨辣!
第二本,岭南冯盎和陈树龙联合上奏,表示愿意协商为主共同为岭南的繁荣添砖加瓦!
嗯,这一本也不错,冯盎和陈树龙终于明事理了,看来唐老四的京观挺有效!
第三本......
也不错!
.....
第三加N本!
这字迹,不像是毛笔写的啊,莫不是唐老四奏报?
皇帝立马翻到了奏折的尾部,果然,署名就是唐河上!
再翻回最首页,标题如下:请陛下兴海军,伐倭国!
海军能理解,大唐不是有水军么,水军在江河,海军在大海嘛!
可是,大海那玩意,是人力能及的?那可是滔天海浪,一个浪头过来,船都能打散咯!
还有,伐倭国,为什么?
唐老四你是认真的?
忍者一肚子疑惑,李二陛下认真看了下去。
奏折上提到了海军的必要性,比如从海路可以登录作战,岭南道、琉球、崖州便随时可以监控。其次,高句丽啊,那可是汉人的耻辱,陛下没点想法?
没想法才有鬼!
皇帝心中冷冷一笑,岳父,你做不到滴事情,朕这个做女婿的......可以搞嘛!
再往下看:倭国,距离大唐仅仅五千余里,其民乃先秦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东渡与当地土著结合的遗民,而唐袭隋,隋袭两晋,两晋袭汉,汉袭先秦,是矣倭人本该为唐民!陛下乃圣明君主,当以改善天下唐民生活条件为己任,此为其一!
这是什么歪理!皇帝陛下眉头一皱,随即舒展一笑,嘿,有些道理!
然后:倭王盲目自大,曾于前隋......!
洋洋洒洒千字,看着李二时而皱眉,时而阴笑。
良久,放下手中的奏折,李二对外吩咐道:“去,请房杜二相,魏征、李靖、唐俭、长孙无忌以及唐河上前来议事!”
“诺!”
房门外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正是老太监!
得到皇帝通传,还在各自押房的房杜魏李唐长孙六人只花了两刻钟便抵达了两仪殿书房。
皇帝没多说什么,丢出奏折让大伙儿传阅。
作为左右相,房乔和杜如晦自然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魏征皱着眉头看了许久,然后皱着眉头传给了李靖,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
作为兵部尚书,看到唐老四的奏折,李靖展颜一笑。这都是军功啊,做将军的,嘴巴上可以爱好和平,可心里,谁不想着军功,谁不想着马上封侯?作为兵部尚书,重要给当兵的二郎们考虑不是?
老唐看着奏折上熟悉的字体,觉得背心发凉!老子不就是借了点种出去么,你至于将别人的国家都灭了?
从今以后,做爹的还敢玩异国风情吗?殊不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这种因果也是因果?
难道非要老子这个做爹的身前爽翻天,死后下地狱?
哎哟,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逆子,真·逆子那种!
奏折最后送到了长孙无忌手里,国舅爷可不管唐老四要做什么幺蛾子。此时心里,正准备着前些日子和唐老四密谋的东西呢,那可是赚钱的活计!
唐老四抵达两仪殿的时候,又是一刻钟以后。
殿内的皇帝和群臣们一个个喝着茶,脸色各异。
见着唐老四进来,皇帝指了指一个蒲团示意唐老四坐下,然后才问道:“说说呗!”
说什么,唐老四心里清楚,这个怎么说,告诉皇帝,三十三年后和倭人要在白江口搞嘴?
还是说千年以后要在海岸线上和倭寇一直搞嘴?
或者说,一千三百年以后,要和倭寇搞好几场嘴,最长一次要搞嘴八年?
那不是扯淡么?
随意坐下,唐河上嘟嘴道:“不都像奏折上写的那样么,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一噎,随即瞪眼喷沫道:“唐老四,国事是儿戏?增设一个兵种,一场灭国的搞,咳,战争!是这一千字就能当做充分必要条件的?”
“打不打不都是朝堂一句话么?”
唐老四小声咕隆道:“要那么多理由做什么?”
“你!说!什!么?”
皇帝一字一句道:“玩!朕!呢?”
“木有!”
唐老四摇摇头,解释道:“先说大海,大唐幅员辽阔,却从未涉及大海,大海里的财富可比陆地多得多!若是能开发大海,大唐将比现在富裕十倍!
然,海上的威胁不仅仅来源于风浪,还有海寇!所以,这是海军成立的第一个理由!
其次,高句丽!
臣在岭南堆了一个京观,可咱们也有人在东边被人堆成了京观!这份耻辱,不可不雪!然,东边地势条件很复杂易守难攻。若是海陆两路出兵,形成夹击......!此为第二!
然后说,倭国,臣认为那两条理由已经很充分了,日出之国至日暮之国的国书想来各位应当有所耳闻。这样的一个执拗自大的民族在侧,不安全!”
唐老四摊了摊手,表示就这些。
皇帝还有在思考,老爹唐俭率先出言问道:“海军,靡费太多了,如今大唐处处用钱,钱不多了!”
唐河上淡淡一笑:“我有办法让海军自给自足!”
唐俭双目一瞪:“此事不可乱说!”
房玄龄也点点头道:“是的!”
唐河上嘴巴一瞥,极其不满道:“唐某人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
李靖一番思索,请命道:“陛下,诸位,若是唐河上说的是真的,可以搞!”
魏征翻了一个白眼,“武夫”二字终究没说出来,毕竟这个提议是他看好的接班人提出来滴,直臣也能有点私心不是!
杜如晦拍板道:“如果真的能自筹资金,海军可以搞!”
“那就搞!”
皇帝一拍巴掌道:“唐河上,你提出来的你自己牵头,人朕可以给你,钱自己想办法!”
“没问题!”
这一次,唐老四十分利爽,没有丝毫推却。
接下来是第二个议题上的问题。
唐俭期期艾艾道:“陛下,如今倭国使臣还在鸿胪寺,咱们这会讨论攻打,会不会不太合适?”
听得如此,唐老四双目一瞪,很想一口唾沫喷在老爹脸上,含恨说一句:爹,你被糖衣炮弹腐蚀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魏征却点点头,帮理不帮看好的后辈道:“莒国公此言公正有理!大唐以仁孝治天下,别人前脚来朝贡,咱们后脚就算计别人,实在不义!”
“迂腐!”
唐河上摇摇头道:“魏叔叔,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来的仁义?”
杜如晦摇摇头,对唐河上的话不赞同道:“君不可不仁,要知道青史上会留名!昔汉武帝,却匈奴八百余里,不也落个穷兵黩武的下场?”
房玄龄摇摇头,长孙无忌也表示不同意。
就是李靖,也不赞同道:“四郎,这两个理由不够充分!”
皇帝咧嘴笑道:“现在懂了不,唐四郎,国战,不是匹夫搞嘴!朕,是仁君!”
“呵呵!”
唐老四咧嘴一笑,仁君?
弄死兄弟辣种?让干叔叔养鸽子辣种?你李二手里的人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吧?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可能脱口而出滴!
只见唐河上阴恻恻道:“要理由?很简单啊,某直接点便是!倭岛上,有一处银矿,其铁矿含量也不是太多,一亿三千八万斤左右!”
银矿!
一亿三千八万斤!
唐老四突然觉得书房内空气突然稀薄,定睛一看,原来是皇帝、房杜魏李唐长孙七个人,纷纷面红耳赤,猛烈吸气!
那TMD是多少贯?
朕数学不好,谁帮朕算算?
唐河上语出不休,继续道:“哦,忘了说,还有半生铜矿,具体多少没统计,应该比银矿少不了太多吧!”
“唐河上此言当真?”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震惊问到!
唐河上点点头:“差了找唐某补!”
“搞!”
魏征闻言,抢先出言道:“陛下,还要锤子个仁义!搞!”
唐河上嘴角有些抽,魏大佬都不淡定了,其他人有多震惊?
“咳!”
皇帝也一下子回过神来,毫不扭捏道:“仁,朕所欲也,钱,朕亦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大唐需要钱!”
“陛下圣明!”
唐河上淡淡一笑,不吝赞叹!
141、要不,切开脑袋看看?
皇帝脸红得很,不是害羞,而是激动!
一亿三千多万斤,这是什么概念?
莫说银子,就是一亿三千万斤粮食都足以让大唐兴兵!
说锤子个仁义道德!
那玩意能当饭吃?
又要名义,又要利益?
这个很简单嘛!仅仅日出之国至日暮之国就够了嘛!
不够?那就再找一万个!
“来人!拿地图来!”
皇帝嘴角颤抖,对门外吩咐!
片刻之后,老太监拿着一份地图进了书房。
皇帝一看,不满道:“朕要海岸地图!你拿个大唐地图作甚?”
老太监一脸无辜道:“陛下,大唐各州地图都还未测绘完毕呢,咱何时有过海图?”
“你!”
皇帝怒目而视,这种话是你一个老仆能说的?!眼看着朕十分尴尬,你能这样毫不遮掩说实话?
唐老四微微一笑,解围道:“还请团公公,弄点笔墨和大张白纸过来!”
老太监报以点头为谢,转身出了房门。
再回来之时,老太监抱着一卷白纸,两章八仙桌那么大!
“卧槽!”
唐老四眉目微张,心道:这白纸还真TMD大,这么大,老子要画多久?
揉了揉眉心,唐河上将纸对折,然后找来某个皇帝的佩剑将纸裁断。
最后将一张纸铺开,拿着皇帝御用毛笔,沾了沾墨汁,开始奋笔鬼画。
大张地图,对墨汁的耗费是可想而知的,唐老四几去,砚台里的墨水顿时空空。
“磨墨啊!光看热闹?”
眉头一挑,唐河上白了一眼身边的皇帝吩咐到。
皇帝呵呵冷笑,拿起砚台开始研磨,那神色仿佛在说:小子,秋后算账!
话说回来,历史上让皇帝磨墨的大佬似乎还真没有。倒是有一位真·大佬,让贵妃磨过墨,让皇宫大太监脱过鞋。不过,那位真大佬最后的境遇,好像不怎么好啊!
伪·大佬,唐老四嘴巴一砸吧,觉得自己好像又浪了!
很浪的那种!
皇帝砚墨,似乎当真能下笔如有神!
一刻钟过去,一副简易海岸图跃于纸上!
有鸡头、凤冠,两只脚,一条长虫,以及长虫与凤冠之间的些许小岛。
提笔标注,崖州、夷州、琉球,新罗、百济、高句丽、小咳......倭国。
一份地图,看得在场诸位啧啧称奇!
李靖摸着下巴突然来了一句:“唐老四,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皇帝眼珠子一转,坏笑道:“要不,切开看看?”
切个锤子!
唐老四打了一个冷颤,后退两步道:“各位先看着,唐某书院还有事情,就先走了!陛下记住答应我的人选的事情,明日臣在递个条子过来!”
唐老四说完就跑,惹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皇帝情不自禁说了一句:“怂娃!”
若是唐老四知道皇帝给自己这样一个称呼,定然会说:怂娃好啊!怂娃没威胁,脑袋稳固!
某系统翻了一个白眼:早点如此,刚才浪个甚?
......
不得不说,唐老四画出来的地图还真......不错!
皇帝有些后知后觉,这唐老四有现成的手艺,还让飞虎军去测绘个锤子?
“咳!”
皇帝干咳一声,对老太监下令道:“去,令飞虎军全部召回,然后让唐老四抽空将大唐的地图画出来,越详尽越好,不然,朕刨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老太监抿嘴一笑,点头离去。
剩下几人在房间里对着地图研究,皇帝和李靖激烈讨论着,是从射阳郡出发直接登录长崎岛呢,还是从东莱郡行船至新罗,然后从白江口登录本州岛呢?
几个文人对视一眼,个个脸上苦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两个战争狂人啊......
话分两头,且说回到长安学院的唐老四后背湿湿的,谁知道皇帝那句玩笑话会不会成为现实?
霸王龙的话,玩笑也能吓死人滴!
隔壁办公室那位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上班的老校长如今已经不足够成为自己的挡箭牌了啊!
唐老四揉着眉心,觉得自己处境的危险系数......五颗星!
良久,唐校长的左手终于放过了已经有些发红的眉心。幽幽一叹,唐老四拿出一张纸开始书写。
标题:海军将领草拟名单!
名字:刘仁轨、来恒、来济、裴......不行,这个人要划掉!
薛......,额,这个人也要划掉!
写了半天,名单上依旧只有三个字,没办法,百科全书上对大唐水军将领的记载太少了。
举箸投笔,唐老四噘嘴自语道:“算球,算球,三个就三个吧,道家不是说三生万物嘛?够了够了!”
当日下午,唐老四的人选名单送入了皇宫,皇帝翻开一看,有些咂舌,来恒来济,前隋水军都督江都来护儿的儿子,如今在大唐担任一县县令。这两个人选,可圈可点,毕竟老子英雄儿好汉的不少。
可第一个人选,刘仁轨......
这不就是那个砍了朕一个折冲都尉的九品芝麻官?
这人倒是不错,正直清廉,不过,那是文官好么,弄来当海军能成?
思虑许久,皇帝也不晓得唐河上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只能在奏疏上批注一个字“允”!
翌日,三份调令从长安出发,发往三个方向各异的县城。
唐老四也接到了一份口信。
这份口信,来自于赵国公府,长孙无忌邀请唐老四城外作坊一叙!
这么快就成了?
唐老四喜上眉梢!
城外的作坊,那是前段时间唐老四和长孙无忌第一次在赵国公府会谈时商定建立的作坊。
作坊里制作的东西只有唐河上和长孙无忌二人知道,余着,长安里没有一家晓得,哪怕是皇帝。
作坊里的东西,如果弄成功,将很大程度上提升大唐的国力,也是唐老四修路,算计王家,弄倭国的重要基础。
骑上马匹,唐老四直接奔渭水河畔。
两刻钟过去,一座巨大的烟囱出现在唐老四的眼里。那烟囱约么六丈高低,直径暂时无法估算!
打马再往前行,不多时,一个身穿锦袍外披貂裘的中年胖子出现在了唐老四的视线里。
142、皇帝:什么?三万斤?!
那人不是赵国公国舅爷长孙无忌还能是谁?
策马赶上去,唐河上拱手道了句:“世叔久等了!”
长孙无忌的神情十分激动,比昨日在两仪殿里听说倭国有一亿多斤白银还要激动,嘴角颤抖道:“成了!那玩意成了!”
“世叔,别激动!”
唐老四笑着平稳长孙无忌的心情道:“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样!”
“对对对!”
长孙无忌点头道:“走,进去再说!”
二人联袂而入,刚抵达门口,矫是冬日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也不知道里面是制作的什么,这温度明显比唐河上的水泥作坊和玻璃作坊更高!
跨过门口,通过外院,再推开一层大门,作坊内部的景象终于出现在了唐河上的视线里。
里面,一个一丈宽一丈半高的巨大炉子正在熊熊燃烧,那炉口的火红色将整个坊间渲染。
热浪一浪又一浪的袭来,顿时让身穿锦衣貂裘的长孙无忌和唐河上额头冒汗。
一个穿着短衫,浑身古铜色流淌着汗液的汉子快步走过来,对着长孙无忌拱手一礼道:“东家,炉子里化水了,还请东家下令开炉!”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身旁的唐河上,仿佛在询问。
唐河上点点头,右手微伸,表示让长孙无忌下令。
国舅爷点点头,转头对工匠道:“那就开炉,让伙计们小心些!”
“是!”
那汉子躬身领命,转身对工人们道:“东家有令,开炉,都小心些!”
“开炉!”
“开炉!”
“一二三,拉!”
匠人们迅速跑到自己的岗位,虬轧般的肌肉在号子声中将短袖塞满。
硕大的耐火炉门缓缓打开,火红色的液体奔流而出,在沟渠里激荡起一朵朵火花。
“四郎!快看,成了!”长孙无忌双唇颤抖,激动叫到!
唐老四没有回话,眼光死死钉在那一渠的火红上!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紧握的双拳却是出卖了他,将其内心的激动表露无疑。
成了!
脑阔里的土法高炉制铁法终于成了!
烧炉三天,开炉一刻钟。
唐河上估算了一下,一个炉子,装铁矿的地方大约有四立方米,烧制出来的铁水应该有两立方米到两点五立方。就是按照两立方米一炉铁,那也有三万斤!
一个月,可以出十炉,能产铁三十万斤,一脸就是三百万斤!
此前在赵国公府的秘议中,唐老四和长孙无忌拟定建了二十个这样的炉子,这只是试制的第一炉!如果二十个炉子一起开工,一个月就能产铁六百万斤!
蹲在铁水旁边的国舅爷已经笑傻了!一个月六百万斤,已经是现在大唐一脸产铁量的四倍了!
这一年算下来,就是四十八倍!就算按照约定,这些铁里面有一半是唐老四的,那也不得了啊!盐铁在大唐尚算不得专卖,可民间名目张胆生产铁的就长孙无忌一家。这是没能成为宰相,自己妹夫给的补偿!
当然,长孙家的铁有一半要交给皇帝!
也就是说,一个月六百万的铁,能到长孙无忌自己手里的只有一百五十万斤,三百万斤是唐老四的,另外一百五十万斤是大唐的!
可就算如此,也不得了啊!
一百五十万,乘以十二是多少?
哎哟,这可要掐着骨节算!
唐河上暂时没管长孙无忌,而是绕着用耐火砖建造的土高炉细致走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丝裂痕,这才转身走向了长孙无忌。
蹲在国舅爷身边,唐老四打趣道:“世叔,是真铁吧?”
长孙无忌笑得像个孩子,激动道:“四郎,咱们发了啊!某算了一下,一年能产七千二百万斤铁啊!”
“原则上是如此!”唐老四点点头道:“不过我还是建议先不要急,可以放慢些,一定要在升炉以前检查清楚炉子,不然炉子爆裂损失工人得不偿失!等炉子性能核实以后,就可以不停炉,每三日开炉一次。”
“听你的!”国舅爷笑道:“要不是你,咱这作坊,哪里能产这么多铁?对了,陛下那里,我准备去报功,把你名字报前头!”
“功劳就算了!”唐河上摆摆手道:“世叔记得告诉陛下,唐某的铁就是准备拿给海军用的就行,让他别惦记!”
皇帝是什么样子,唐老四觉得自己已经门清!
报功?
怕是功劳没有,到时候自己手里的铁都要被分走。
“成!”
长孙无忌笑笑,哪里不知道唐老四的意思?
“走吧!”
唐老四拍拍国舅的肩膀,二人联袂走出作坊,身上早已被热汗湿透。
回程的路上,唐河上对着长孙无忌说了一句:“世叔,前些天说的事情,可以开始操作了,等着王家把地契送来,咱们就进行下一步!”
“好!”
长孙无忌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返回长安,二人在朱雀门处分别,唐河上右转去了长安学宫,对他来说,铁是有了,可还不够,还得要更高级的东西!
长孙无忌则是直挺挺的去了两仪殿。
通传而入,皇帝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的样子,有些惊讶道:“辅机,你搞什么去了,大冬天满身臭汗!我让人安排一下,有什么事儿你去洗了再说!”
国舅爷摆摆手道:“不用麻烦,臣过来是和你汇报一个事情,说完之后立马就回府!”
“说!”
大舅哥要汇报,皇帝自然只会允许。
只见长孙无忌咧嘴一笑,语出不休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臣和唐河上前些日子在城外秘密弄了一个冶铁作坊,今日铁水出了!三天出一炉铁,三万斤!”
“什么?”
皇帝一下子震惊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愕然道:“三天出一炉?三万斤?辅机,你是认真的?”
长孙无忌笑着点点头:“才从铁坊回来,所以一身臭汗!”
“乖乖!”
皇帝张大的嘴巴能放入一个鹅蛋!喉结滚动,皇帝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开口道:“三天一炉,一个月就是十炉,一年就是一百二十炉,这样算来大唐一年就能产三百六十万斤铁!”
这可是当下铁总产量的两倍由于啊!
14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陛下,我和唐老四一起建了二十个炉子!”
长孙无忌笑着邀功道:“今日只是开了一个炉子,剩下的炉子会近期启用!”
“二十、十个?”
皇帝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必须在“震惊”二字前面加上些修饰和限定,比如“很”、“非常”、“真TM”等等之类!
掰着指头,皇帝发现在这一刻自己乘法没学好,一下子竟然算不出年产量是多少!要不,去唐老四的长安学院学学算术?听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讲,书院里的算术相当厉害的说!
“陛下,那是七千二百万斤!”
国舅爷自然不可能同意妹夫去长安学院学算术,三十出头的人了,还去学院和娃娃们一起学算术,不嫌丢人?
如果,此前长孙无忌的嘴巴能塞入一个鸭蛋,那么此时皇帝张大的嘴巴就能塞入一个鹅蛋,深喉那种!
“七、七、七千二!”
哈喇子从嘴角流了下来,皇帝愣愣道:“那岂不是大唐每年就能受益三千六十百斤铁?这得打多少铠甲,得做多少刀枪?”
就按一把刀十斤计算,那就是三百六十万把!若是换成五斤重的铁枪头,还得乘以二!
乖乖!
发财了的说!
“不!”
长孙无忌一瓢半凉的水泼在了皇帝身上,他道:“大唐只有一千八百万斤!”
“为什么?”
皇帝一听,自己的铁变少了,脸色不渝道:“大舅哥,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人一半么,朕没算计你那一半,你倒是算计起朕来了?”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解释道:“这技术是唐河上的,所以有一半的铁是他的!剩下的才是咱哥俩平分!”
“凭什么?”
皇帝双目一瞪,不满道:“唐老四就出个方儿,就要占一半?”
长孙无忌嘴巴一瘪,仿佛再说:哎哟,妹夫要知足!
当然,这话可不能这么直接,比较社会学只能算半个科学,里面的门道太复杂!
脸上堆出笑脸,国舅回答道:“二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据我所知,唐老四还会炼钢,弄出来就是百炼钢那种!”
“咳!朕也不是小气的人!”
皇帝一声干咳,表示此事揭过,话头却是一转道:“辅机啊,你要那么多铁做什么?”
言外之意很明显!
长孙无忌不着痕迹退后半步回答道:“陛下,轨道!”
轨道用铁?
若是唐老四在此定然会呵呵!
那玩意必须用钢好么?
只是皇帝不知道啊!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
“好吧好吧!”
皇帝惺惺道:“那就这么着吧!”
知识就是生产力啊!
长孙无忌心中大笑,想到唐老四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此时觉得倍有道理!
国舅爷拱手辞行,皇帝挥了挥手表示没心情送客。
当晚,皇帝一脸不高兴的回到了立政殿。
皇后依旧贤惠地关心了一下丈夫的烦心事。
李二陛下幽幽一叹,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皇后眉头皱了一下,算计自己大哥,这是肯定不行的,不过算计一下某老四,这是可以的嘛!
片刻之后,皇后在皇帝身边耳语了一番!
皇帝眼睛一亮,一手拍在自己大腿上道:“对哈,一家人了,还需要考虑你我?观音婢,你真是朕的贤妻!”
于是乎,此处又应该省略五百字......!
翌日,上朝的皇帝神清气爽,就是腰有些发软。
男人嘛,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比女人差远了。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话叫做“只有累死的牛”?
咳,这个辩证的问题,本文暂时不做过多探讨,各位可以私下试试,不算危险动作,谈不上请勿模仿。
朝会,终于有闲暇探讨白灾这件事情了,几十上百人,讨论来讨论去,最终没啥可行方案,只能参照往年执行。
不要问作者菌往年是个什么梗,这明显不是梗!
下了朝会,民部、吏部联合行动,按照往年的方案,准备将政令传达到所有州县,传达的方式这次比较新颖——空投!
空投工具,自然是太仆寺里某位正七品的突厥可汗培养的鸽子。
巳时,一匹从山西来的骏马跑进了朱雀大街门阀王氏。
半个时辰之后,王氏的一个管事进入了长安学院。
副校长同志丢掉手里的工作,安排人抬着几十个箱子往雍州府衙去了。
雍州府,目前的刺史姓李,排行老四,正在长安学院读书。整个雍州府管事的实际上是一位叫做秦千古的长吏。
常言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句话在大唐倒还用不上,至少大唐的京城不管是知县还是雍州刺史,都是来头很大。目的就是管理好骄纵的勋贵子弟们和世家。
所以,唐老四和王家的交易让雍州府衙作为见证,是很有效的方式。
这种大宗交易,一旦出现纰漏,朝廷就能用律法约束一方履责。
同时,这种大宗交易和房地交易,朝廷是要抽税滴,在府衙进行,也正好完事儿之后将税给收了。
四十二个箱子,摆在府衙的院子里,院子周边站着腰挎唐刀的不良人。
王家二爷将五分地契递给了长吏秦千古,秦长吏认真看了一遍之后再递交给唐河上验证。
确实是指定的五座煤山的地契,唐河上点点头对着自己请来的伙计道:“将箱子打开!”
四十二个箱子,齐刷刷被打开,一时间,金光四射!
王家二爷嘴角微微颤抖,每一个箱子进行了验证,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点头道:“金子没有问题!”
“嗯!”
秦长吏点点头,拿出三张纸道:“既然双方都验证过了,那本官宣布,本次交易有效!还请二位分别在契约上签字画押!”
契约,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唐河上和王家二爷纷纷在卖方、买方处签字,秦千古也在见证人处画了押。
交割完毕,王二爷笑问:“以后四郎看上那座山头直接和为叔说,价格肯定公道!”
唐河上不露声色答道:“没问题!”
心里,缺是阴恻恻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矣!
144、皇后有请!
东风,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诗云“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要是没有东风,江东孙仲谋和俊周郎的媳妇都要被曹老板拐走。
可想而知!
唐老四的东风,可不是从东边吹来的冷风。根据脑阔里的知识,冬月里,挂起的风大多来自北方不毛之地。比如,来自郁都军山!
唐河上的东风,实际上就是地契上那几座山头里的石炭。
回到大安坊,唐河上从管事里抽调了两个人,让他们拿着地契去太原找自己的五叔唐敏。
一时间,大安坊的管理力量又薄弱了两成......
说起唐敏,那是唐河上叔伯之中唯一一个官位很低的存在,仅仅是太原的一个县令。不过,唐老四这位五叔和唐俭自幼关系很好,也对唐俭家几个娃娃喜欢至极。
唐河上还给老叔修了一封书信,上面洋洋洒洒内容挺多,都是关于煤矿挖掘和制作的注意事项。
在灞桥送别两个管事,唐河上转身回了长安书院。
只是,屁股还没坐热乎,家里的丫鬟就跑来了。
唐河上有些愕然,这小丫头片子跑学校来做什么?
小丫头片子嘿嘿一笑,传达道:“皇后娘娘请夫人去了皇宫聊天,夫人让奴来叫你也去立政殿。”
皇后,请母亲喝茶?
还请自己去立政殿?
唐老四苦思冥想,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可能!
莫不是商量老五唐善识和豫章的婚事?
老五将娶豫章公主,这是唐老四脑阔里的知识点。反正勋贵圈子都这样,谁家还没一个娶公主的娃娃?
就拿现在还在学院里读书的勋二代来说,魏叔玉、杜老二......多得很!那已经成年的来说,房二、程处亮、封言道、段纶......哦,还有一个叔叔辈的尉迟恭!
所以,自家老五要娶豫章公主,唐老四觉得没啥好反对的,也不可能去反对。未必这会儿就告诉老爹老妈:让老五自由恋爱吧,别和皇帝打亲家?
这不是鬼扯么!
不过,老五的亲事,要某这个做兄长的参合做什么?
长兄如父?
呸!
老爹还没死呢,这不是从塞北救回来了么?
再说了,就是那天老爹死......咳,仙去!仙去了!不是前头还有老大、老二和老三么?
轮的到自己这个老四?
想了半天,唐河上总觉得这次去皇宫迷雾重重,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屁颠屁颠跑向皇宫,穿越几层宫门抵达立政殿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过去了!
通报而入,唐老四发现,坐在主位上的是皇帝两口子,扫视一圈,不光皇帝在,长孙无忌在,自家老爹也在。
这是要闹啥?
商量政务?
那自己老妈和皇后在这里做什么?
真商量老五和豫章的婚事?
不像啊,老爹已经在了,要自己来做什么!可没听说过唐某四成为莒国公府的主心骨了吧?
皇后娘娘滴眼神很温柔,说话更温柔:“嘉会来了?赶紧坐!”
是的,唐河上发四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皇后阿姨的语气,怎么感觉像......!
像啥来着,唐老四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就是有点像前些日子某个去家里的王妃看自己的眼神!
温柔中带的味道,让人有些心理没底!
唐老四呆呆坐下,思虑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唐老四到底不是某个姓袁的道士,算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某袁道长:咳,老道也算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算命的从不自算!
闲话少说,唐河上还在思虑,只听长孙无忌先开了口:“陛下,皇后,唐兄,嫂夫人,嘉会当真长安麒麟,无所不会啊!我和他合作弄得高炉直接将大唐的铁产量提高了三十六倍!不得了,不得了!”
唐俭瞄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容满面答道:“辅机谬赞了,你家冲儿也很不错,听说他和杜构在道路监干得风生水起。假以时日,必然能像辅机一样成为国之重器!”
长孙无忌:过奖过奖!唐河上领导有方!
唐俭:谦虚谦虚!是辅机教子有方!
皇帝翻了一个白眼干咳道:“好了,别互夸了,嘉会和冲儿都很不错,杜构、王玄策都很不错!”
唐河上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帝什么时候夸过自己?不偷偷骂自己就不错了,自己可是得罪了好多次皇帝呢!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长孙无垢掩嘴笑道:“两位,就听陛下的,别再互夸了!平心而论,本宫是觉得嘉会很不错的!孝顺,三千里外救父,可比提萦强多了;知识广,能做出那么多稀奇古怪而且十分有用的东西出来;有胸怀,不敝帚自珍,开办的长安学院给了多少人读书的机会?未来这些人可都是大唐的栋梁!
这样的娃娃,满大唐怕也唯独一个!要是本宫年轻些......!”
“咳!”
皇帝一声干咳,打断了皇后的后文!
年轻些你想作甚?
给朕整一片草原出来?
呸!塞北都还没完全消化呢!
“呵呵!”
长孙皇后掩嘴一笑,眉目之中尽是满意!
是的,这绝壁是满意!
唐河上自认为自己教书这么久,最基本的脸色还是看得懂滴!
皇后满意啥?
为毛,唐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说正事!”
皇帝双目一瞪,示意皇后不要延伸,昨晚的商量,就事论事!
于是乎,皇后再度轻轻一笑,对着唐俭和元氏道:“茂约兄、元姐姐,本宫夫妇对四郎甚为满意,欲将长乐许给嘉会,你们觉得如何?”
长......长......长乐?
许给自己?
唐河上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这剧本不对啊,不是应该自家老五上......咳,尚公主吗?为毛现在换成了自己?
而且还是接了自己某个下属的盘!
唐俭心中幽幽一叹,果然自己的儿子还是逃不过当驸马的命!
元氏咧嘴一笑道:“阔以啊!长乐那丫头贤惠恬静,臣妾也是喜欢的紧呢!”
阔以个锤子!
娶了公主,基本上就告别三妻四啥了!
还有,唐某才十六岁好么!这么早订婚做什么,而且对方还是十二岁的长乐!脑子里多少本演绎话本都把长乐给写烂了?如今轮到自己了?
这不是扯拐么?
再说了,等自己三十几岁,娶一个十多岁的阎妹妹,老牛吃那啥,不美哉?
唐河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145、再见,平康坊!
“不行!”
唐老四脱口而出!
综合所有,长乐虽然不至于如同某阳公主一样,是一个巨大的虱子,可公主这玩意终究是个虱子不是?
谁喜欢抓一个虱子往自己头上放?
唐老四一句不行,直接让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唐俭一脸惊愕,脸上的神色仿佛在说:儿砸,你的胆子怎么如此之大?
元氏有些呆滞,搞不懂儿子在想什么,最近魔怔了?这种事情,老娘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不能拒绝的!
长孙无忌脸色很精彩,有佩服,有惋惜。要是唐老四真的不同意,自己的生意伙伴会不会被砍了?
砍了的话......!
钢怎么办?
咳,至于侄女,没有唐老四还有马老四嘛!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长孙无垢觉得胸口有些闷,自己的气疾好像又有复发的迹象!
气复发的气疾!
“你!说!什!么?”
李二陛下脸色铁青,一字一句道:“再!说!一!遍?”
那冷冽的语气,充满杀气的眼神,让唐河上如同陷入冰窟,浑身打了一激灵。
弱弱道:“陛下,皇后,臣还年轻,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想法,能不能缓缓?”
“你猜?”
皇帝阴冷一笑,仿佛只要唐河上再说错一个字,那就直接弄死!这次,可不是牢房那么简单了!
“陛下!”
唐河上眉头高高皱起,一脸苦逼道:“臣和长乐都还年幼,真的,缓缓!”
“哼!”
皇帝还没接话,胸口剧烈起伏的长孙皇后冷冷道:“怎么着,长安麒麟子这是嫌弃咱家长乐二次许人?”
卧......曹!
唐河上心中冒出两个字,突然觉得浑身力气和聪明才智被长孙无垢的那句话抽空,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苍白的反对理由。
“没!没有!”
唐河上立马摇头,脸上堆积起违心的笑容道:“唐某那是那等人?”
长孙无垢继续冷冷道:“不违心?”
“不违心!”
唐老四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种题,才是真正的送命题!
真·砍脑阔的那种!
“哼!”
皇帝冷哼一声,结果话头冷冷道:“违心不违心都得这样!原本长乐和冲儿的婚约好好的,要不是你唐老四搞幺蛾子,会有这些事情来?
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皇后与你爹娘都没有意见,你一个娃娃没有反对的资格!找你来,是知会你一声,你还以为和商量?
茂约,你认为呢?”
“是!”
唐俭点点头,顺着皇帝的话道:“此事,臣和陛下商定即可!”
唐老四目瞪口呆看着老爹,仿佛在说:爹,你怎么这么没原则,你这是出卖儿子的幸福!
唐俭对唐河上视而不见,仿佛在说:只需你做初一,不许老子做十五?老子现在都不敢彩旗飘飘了,你以后还想三妻四妾?
......
婚事,就这样被定球了!
走出立政殿的唐河上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天气一样冰冷!
早知道,答应表妹算了!
反正自己表妹死的早,还有机会出去浪。可现在......浪一个试试?
想都不敢想!
只怕婚约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要在圈子里传遍,再出去浪,就是真把皇家的面皮取下来丢在地上踩。不要命了么......
内心不甘地看了一眼东市,唐河上眼神中真情流露,眷恋充满了黑眸!
再见,青春!再见,平康坊!再见了,与系统相遇的翠云楼!
最重要的是,再见了,长安的莺莺燕燕们,缘尽......
贞观四年,冬月初七,天公仿佛也为唐老四感到悲哀,天空中飘着的雪花更密了。
这天下午,长安学宫结束了一周的学业,按照惯例给娃娃们放了假。
一柄柄油纸制作的伞护着学院里的娃娃们从学校大门涌出,然后消散在街口。
其中,有八柄油纸伞庇护着三个男孩,五个女孩一路向西,进入了宫城。
去东宫的,是李承乾,去后宫的是李恪、李泰和五个小公举!
不用怀疑,这五个小公举里面有一个叫做李丽质的文秀女娃。
女娃依照以往惯例,去往了立政殿,那里是母亲的住所,每周放学,都要去给母亲道一声平安。
李承乾和李泰很少如此,大多是第二天才去给爹娘请安。或许,这就是样女儿和养儿子的区别,这也应该是皇帝成为女儿控的最大原因。
“母后安好!”
长乐施施然一礼,柔声请安。
“呀,长乐回来了?”
长孙无垢一脸满意的笑容,招了招手道:“来,让母后看看你,又是五天没见着你了,看你瘦了没有!”
李丽质乖巧上前,笑着答道:“哪能瘦呢,学校里伙食好着呢!”
“嗯!果然如此!”
打量了一番女儿,长孙无垢笑着道:“看来你们学校的伙食不错,唐老四那家伙对你们这些学生还算有些良心!”
“唐山长好着呢!”
在学生的嘴里,大多都是说老师好话的多,李丽质也不例外头头是道道:“学校里,山长对咱们所有人的十分公平,大家吃的都一样,用的也一样。学校里教的那些知识都是很有用的!”
“哦?”
皇后佯装吃味道:“唐河上有这么好?比你娘还好?”
“母后~!”
长乐软糯糯道:“不一样嘛!”
“哼!”
皇后试探道:“行啊!唐河上这么好,娘干脆把你嫁给他得了!”
长乐闻言一愣,然后一脸娇羞道:“母后,您说什么呢!人家,人家只是说学校,明明就是两码事嘛!女儿不嫁,女儿要一辈子陪着您!”
“真的?”
“真的辣!”
“嗯!好,那明天娘就找莒国公夫人,把你和唐河上之间的婚约取消掉!”
长孙无垢恍然大悟道:“娘还以为你挺喜欢唐河上的,竟然糊糊涂涂给你定了亲,没事,取消就行了!”
李丽质愣住了,自己和表哥的亲事是退了的,以娘的意思,好像是自己和唐河上定亲了?
好大的信息量呀!
嗯,似乎挺不错啊,唐校长那人......
嘤嘤嘤,好羞人!
且慢,要退?
李丽质后知后觉,突然激动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