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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之祸水全文阅读

作者:潇潇雨焉     美人谋之祸水txt下载     美人谋之祸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8章 相反的立场

    李曜语塞。他就是听出了顾盈盈话中若有似无的讽刺——如果不是他,她何苦要从大局出发,不能顺自己心意由着自己?

    “你为我做的事情,我不感激,只是两讫。然而要再多,我也不屑。我说过,李曜,我是顾盈盈,永远不会,陷入要你救我的境地!无关意气,这是尊严!”顾盈盈斜睨了他一眼,抬步离去。

    却又在走过他之后停下脚步:“至于承瑞他们,呵,我怪不怪,你还管不着!”语气中的愤怒让她抓紧了自己的拳头。

    李曜转过身,看见她紧握的拳头,不由得上前掰开她的手,手心三道赫赫血痕:“盈盈,你生气归生气,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顾盈盈甩开他的手:“李曜,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

    李曜看着她,神色有些忧伤:“因为你还是会受我的影响,所以你才会逃避。盈盈,你可不可以对你自己的心诚实一点?”

    顾盈盈笑的凄然,突然之间御神掌法发出,打掉了一树桃花:“你需要我的时候就这样,不需要我的时候又在干什么!我就是这样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吗!不想让我知道就全都瞒着我!走开!全部都走开!我自己照样可以活!走开!”

    李曜担忧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她,终究叹息一声,默然离去。

    桃瓣落英之中,女子拿着一坛高纯度二锅头,极其随意地坐在草地上,胡乱地喝着。雪白的衣衫与墨发随风飘扬,却挡不住唇边溢出的一点苦涩。

    凌承瑞依旧白衣如仙,走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今日的变故,他也没有料到。丫头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的真相,她不言不语,是因为身边最信任的人都骗了她,她又去找谁倾诉?她不言不语却在那里灌酒,可知她心中有多苦。这个丫头,越是伤心欲绝,就越是沉默。

    顾盈盈突然笑着放下酒坛,还是没有感觉,想要醉一回,都这样难;想要浑浑噩噩地糊涂一把,都不能得偿所愿!活着,怎么就这样累呢?

    “承瑞,我有话问你。”看,她喝了这么多酒,却连谁在附近偷看她,都一清二楚。

    凌承瑞微微怔忪,终究走上前,在她面前坐下。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凌承瑞叹息一声:“你生完孩子回京的路上,他一直都在。你发病的时候,他就一直陪着你。他在,你肯吃饭,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只是天天拉着他讲故事。你正常的时候,他就躲在厨房一角……”

    “上次换厨子,就是换成了他吧?”顾盈盈叹息一声。

    “是!”凌承瑞点头,没有否认,他知道现在要求顾盈盈原谅,只能坦白从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昭儿是他的。”

    “那日在归德,他来找你,我把他拦在门外,可是他却说,只要让他进去看看孩子,他就告诉我孩子的生父是谁。我看到他抱着昭儿的时候,眼中那种种悸动、欣喜、自责、担忧,就明白了。天玄花的事情,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凌承瑞解释。

    顾盈盈缓缓闭上双眼:“承瑞,以往我一直在求生,如今,终于想要求死了。”

    “丫头,你——”

    “放心,我不过一说,无论如何,我还有昭儿,我要护他平安长大。”她涣散的眸中终于闪过坚定。

    是母性,在给她最后的力量。

    “其实,你何必在意?你——”

    “你想说我放不下是吗?你想说我不能忘记一切淡然面对是吗?”

    凌承瑞默认。

    “你想说,我应该洒脱地接受是吗?”

    凌承瑞默认。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凌承瑞一咬牙:“你是很没用。你看人家静安郡主,直接嫁去北漠了;你呢?”

    顾盈盈忍不住嘴角抽搐:“你这么说,是支持我进宫?”

    “不行吗?混个皇后当当也好。”

    “先皇临终前有令,不准我进宫。”顾盈盈淡淡地说。

    这回轮到凌承瑞嘴角抽搐:“先皇真是,坏事呀!”

    顾盈盈看着手中的酒坛:“所以我要怎样才算有用?”

    “那就养一堆男宠!”

    顾盈盈想着这种一堆男宠的状况,就觉得无比恶心,反正她自己是没有办法接受的。这个凌狐狸!

    “那,先把你收编了如何?”顾盈盈语气淡漠。

    此语一出,倒是把凌承瑞吓跑了:“你就是整我是不是!罢了罢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回来,说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凌承瑞站在远处转头。

    顾盈盈沉默良久,只是望着一树桃花。轻轻张开双臂,闭上眼:“你可知,我恨自己的理智,永远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做什么是净现值最大。我恨自己的理智,终究是不能随自己的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是真的能醉,真的能不清醒,那就好了。什么事情都糊涂,什么事情都不清楚,是一种,幸福。

    “你这样说,我反倒觉得,”凌承瑞自嘲地笑了,“你发病的时候,虽然疯癫,却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比现在幸福多了。”

    顾盈盈心思转了几圈:“不,我发病的时候,是没有记忆不认人的,换句话说,我不知道历史。一个失却对历史的了解的人,是很可怕的,也是容易做出偏颇决定的。”

    “你在解释你发病的时候为什么会依赖冰块?丫头,有些东西是无法解释的,比如自己的心。而你,还是没有逃出所谓理智对你的禁锢,否则——你是人,不是神。不要总希望自己做对的事情,有时候,错一错,糊涂一点——说到底,糊不糊涂,和酒有什么关系,那是你自己的决定。”

    顾盈盈默然良久:的确,她借助酒精,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办法让自己主动放弃清醒理智。经历了许多,她每一步都走的那样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谋划良久考虑良多,她已经习惯清醒理智,因为只有时刻保持那样的状态,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糊涂一点?承瑞,你可知,他今日和我说了相反的话。”顾盈盈一仰头,把最后一口酒喝了下去。

    “相反的话?”

    “你们用了相反的立场,去劝我做同样的事情。你说让我糊涂一点,他却叫我不要意气用事。可是你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凌承瑞嘴角抽搐:“原来人和冰块的视角就是不一样。”

    顾盈盈却只是盯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坛:“承瑞,我想听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凌承瑞收起那副要死不死的表情,变得很郑重:“我突然察觉到了危机感,我觉得,那个冰块了解你,似乎更甚于我了。”

    顾盈盈摇头轻笑,扔了酒坛,在草坪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天光照耀在她绝美的脸颊上,暖风拂着发丝,柔柔地,似在低语。

    “不一样,你们不一样。你是真正懂我的心,懂,我想要怎样的生活,却又不得不飞蛾扑火般扑向另一种生活。你可知,飞蛾扑向灯,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明亮,只是因为他们想要温暖。”

    一句飞蛾扑火,令凌承瑞有所动容:这不就是她吗?她想要平静安宁的生活,又不得不奔波于世,在风口浪尖上徘徊。她奔波于世参与权谋,不是为了那明亮——权谋天下之后高高在上的权利和荣耀,而只是为了取暖保命——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在乎的人。

    “那他呢?”

    “他,”顾盈盈叹息一声,“他熟知我的习惯,知道我惯常的处事原则——理智大局,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劝我。可是他不知道,那些理智大局,不是我想要的,而是被逼出来的。”

    凌承瑞微微叹息,不知该回应什么。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你们是思维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你为情而生,而他,”顾盈盈笑得云淡风轻,“他其实,才是最理智的人,什么都拿兵法分析,已经成了融入骨血的处事习惯。”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其实挺可怜的。”

    接着她有些恍然:“而我,本性是和你一样的,却在这短短数年间,被逼成了如今的模样。哎!人,是没有一个固定的本性的,人的行为,全因环境而定,全因,他对着什么人。”

    “你还是这样通透。可是看透了为什么,你打算怎么做?”凌承瑞看着草坪上状似慵懒躺着的女子。

    “我打算怎么做之前,先要明白,我往后置他于何地。”她双凤眸突然明亮得犀利。

    一片默然。

    凌承瑞又何尝不知道,她和那只冰块,恩怨纠葛,怕是此生都无法理清了。而她却在现在一定要去理——剪不断,理还乱。

    顾盈盈举起一只手,在眼前挡了挡快到正午愈发明媚的天光:“置于何地都无所谓了,他是大梁亲王,此生无召不得擅自离京,就算他擅长金蝉脱壳,也不可能脱一辈子。而我此生,决计不会呆在京城。我和他已经不会有交集了。”

第259章 那人没有死

    凌承瑞愕然:这算哪门子的解决?丫头,你的视角还真是独特!

    “所以,我接受施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施法,才是纠葛一辈子。”她在清醒得无以复加的时候,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凌承瑞暗自叹息:“你跳得太快,我都有点跟不上了。”丫头打得好算盘,施法之后,丫头再也不会需要冰块,然后带着儿子离开京城,冰块就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真是好算盘!

    然而顾盈盈却在哀叹:事到如今,她还是逃脱不了事事算计不是吗?

    “其实,在听到真相的时候,你早就想好了吧?”凌承瑞问。

    “只是想了一个大概,没办法,已经养成习惯了,逼迫自己即使知道了惊天秘密也要冷静,逼迫自己遭遇变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我需要怎么做才能损失最小,收益最大。已经习惯了。”她的眸中透着淡漠。

    “那你又缘何,对着冰块说了那样决绝的一番话?”

    “你听到了?”

    凌承瑞点头。

    “你可知为什么我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

    “你不会是——”

    “呵,承瑞,我记得,凌天顶有一种毒叫忘川,能让人忘记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

    “那种毒很稀有,我不常用。可是丫头,你这一局……罢了,你这些年越发长进,真是一局比一局谋划大!”凌承瑞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这么多,一是为了表明他有时间给她下毒,毕竟丫头医术高超,给她下毒并不容易;二是要他明白,她早就想得通透,要他放心地去帮她安排这个局。而这个局就是——要他和他们说,他对丫头下了这种毒,让她忘记了刚才偷听到的真相,然后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切顺利成章地进行。而她也不用去面对冰块,元悟也不用面对她的责怪。

    只是,你想的通透,只不过是理智上的通透,你的心,真的通透了吗?

    “承瑞,我终究是选择了一次糊涂,装糊涂。这对大家都好。”顾盈盈叹息。

    从此就是陌路人。

    三月初三,镇魂大法。

    顾盈盈在阵心沉睡,李曜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却没有走过去。

    盈盈,也许让你忘记,是最好的结局。你不会知道有一个我,也不会被困扰不会伤心。只要让你好好活着,从此自在地活着。

    镇魂大法开始。

    元悟拂尘一甩,灵力开始流动。

    李曜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很多从未看到的东西。

    奇怪的高耸入云的会反光的方块一块一块垒起来,而灰色的街道上,有形状怪异的带轮子的东西,和穿着各异的人群。

    人群之中,一个女子迎面走来,虽然长相不一样,可他仿佛一眼就认定,那,就是她……

    时光似乎过了千年那么久,再醒来时,顾盈盈正躺在床上。

    微微侧头,旁边的叶明慧高兴地叫起来:“醒了醒了,终于醒了,差点以为自己要做寡妇了!”

    顾盈盈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叶明慧,还真当她嫁给自己了?

    “元悟师兄怎么样?”顾盈盈爬起来,只觉得想做了一场梦一样。

    “元悟掌门先行回了法清门准备武林大会。”

    顾盈盈一手揉着太阳穴,手掌正好遮住了双眼,没有人看到她的神色。

    那个人,他怎么样了?只是没有人会告诉她。

    “你今后是什么打算,魂力也恢复了,是云游天下,还是怎么样?”

    “这个不着急吧?过几日再说。我私心想着,先要去和李筠那家伙要一个改革开放圣旨,然后造大船去发现新大陆。”

    “这什么新大陆,也是你们那边的东西吗?”叶明慧不解地眨着眼睛。

    “姑且算是吧!”

    “那一定要带上我!”

    “自然不会漏了你!”顾盈盈好哥们似的拍了拍叶明慧的肩膀。

    “那,感情方面有什么打算?昭儿的爹,到底是谁,你们连儿子都有了……”叶明慧自然是知道李曜的存在的,只是,顾盈盈不知道,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

    顾盈盈浅笑着抬头:“是谁说,什么要我去抢国,还有一堆男宠……话说,你和凌狐狸的想法还真是大同小异。”

    叶明慧一副悔之晚矣,说多错多的样子。

    顾盈盈轻轻摇头,接着是一阵沉默。

    “昭儿在哪,我想看看他。”顾盈盈说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天色已晚,纱窗下,明灯前,女子怀抱稚子,慈爱的身影静静投射。

    叶明慧却东张西望:“我怎么觉得,今夜特别静?”武林世家出身,她天生就带着警觉。

    顾盈盈愣了一下:“本来霁云观人就不多……”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

    叶明慧正要去追,却被顾盈盈一把拉住衣袖:“别去,唯恐有诈。霁云观外围布满阵法,此人往来随意,怕是个阵法高手。”

    “阵法高手?”叶明慧担忧地看一眼襁褓中的孩子,“不会是为了孩子来的吧?”

    顾盈盈轻叹一口气,一手抱着孩子,走到窗边,放了一个信号弹。

    然而随风、随心他们,却并没有赶到。

    “看来真的是中招了,”顾盈盈眸中一片肃然,“为今之计,只有等长安的曼陀罗宫人看到,赶到这里来。先去找承瑞,记住,千万不要离开我,免得中了他们调虎离山之计。”

    叶明慧点头:“明白。”

    顾盈盈抱着孩子,两个人轻功施展,来到凌承瑞的院落。

    月白男子正和一群黑衣人缠斗。

    “传说中的武林盟主,果然名不虚传!”领头的黑衣人边打边说。

    “你们以多欺少,是否有些——”凌承瑞说。

    远处的顾盈盈叹息一声:“明慧,帮我看好昭儿。”说着把孩子交给了叶明慧,蒙上面纱,飞身而去。

    白衣女子仙姿飘然,只是一眨眼,就站到了凌承瑞身侧:“承瑞,他们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凌承瑞立刻和顾盈盈配合上御神掌法,“你大病初愈,能行吗?”

    “不行也要行,”顾盈盈白绫出手,直指领头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领头的黑衣人却没有说话。

    顾盈盈下手越发不留情,转瞬间黑衣人败局已定。

    “现在该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了吧?”顾盈盈开口。

    领头的黑衣人轻轻一笑,却在下一刻攻向远处的叶明慧。

    顾盈盈担心幼子,关心则乱,毫无顾忌地冲过去解救叶明慧。

    凌承瑞也想过去,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牵制住附近的黑衣人:“卑鄙无耻,稚子也不放过。”

    顾盈盈对上领头的黑衣人,却发现招式之间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招式。

    “数年不曾交手,没想到你武功又上一层楼。”领头的黑衣人似乎有些感慨。

    顾盈盈嘲讽地笑:果真是老相识吗?

    “你到底是谁?”顾盈盈使出御神掌法的绝杀招伏羲上卦,天地轰鸣间,阻拦了黑衣人的同时,将叶明慧扔给了远处的凌承瑞,自己也受了内伤。

    凌承瑞接住叶明慧,而叶明慧则一直牢牢抱着怀中的孩子。

    “丫头,你没事吧?”

    顾盈盈喘息两口,直直站定:“没事。”

    要是冰块醒着,哪里用这么麻烦!凌承瑞在心中抱怨着。现在论单打独斗,绝对是天道神功大成的李曜最厉害。只可惜人家之前为了救顾盈盈,现在正在昏迷中。

    黑衣人看着顾盈盈:“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为了儿子,如此奋不顾身。”那叹息中,带着一丝不安。

    顾盈盈听出了其中的不安,却不明白不安从何而来。

    “你到底是谁?”顾盈盈一挥左手白绫,目光冷冷地看着领头的黑衣人。

    黑衣人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本声,声音带了一丝邪魅:“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顾盈盈惊讶地睁大双眸,想要出手,却已经来不及,整个人被黑衣人挟持在怀中。

    “李岚!”顾盈盈大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内力全失,“你没有死!”

    凌承瑞护着叶明慧的手僵了一下:“赵王李岚!”

    李岚挟持着顾盈盈,动作却并不粗鲁,只是抓住她的一只手腕:“还好,你还记得我。”

    “你给我下了什么药?”顾盈盈问,声音却很平静。

    “云山派独门软筋散,月朦胧。”李岚看着怀中的女子,不自禁轻轻低头,凑到她耳边:“两年前,曲江画舫上,是你用南疆秘术,盗取了赵家的机密吧?”

    顾盈盈被他若有若无的气吹得厌烦:“你已经查到了!”

    “你既然这般主动,我怎能不,怜香惜玉?”李岚笑得有些张狂。

    顾盈盈沉吟片刻,忽然手腕一动,护身手镯的毒气机关触发,瞬间李岚一个不稳,让她挣脱了。

    然而内力尽失的顾盈盈还是没办法脱身,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又被有些晕的李岚抓住:“你果然还是这样聪明,只是可惜,白费力气了!”

    凌承瑞见到如此变故,只恨自己不能分身:“丫头!”

第260章 我是嫌你脏

    顾盈盈飘渺一笑:“没有白费,至少,你虽然提前吃了防毒的药,但是听落梅的毒性,不容小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一株天山雪莲可以用。而且,我刚才的举动,本也没有想过能逃出去,只是做了一些保护自己的举动罢了!”

    李岚把她一拉,面对自己拽进怀里:“你做了什么!不会是服毒自尽吧!”

    顾盈盈看着眼前的蒙面男子,轻蔑地笑:“我儿子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可是……你名声不大好,我总要有所防范。”

    李岚不会不明白顾盈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方法可以防范。”

    “呵呵,你试一试就知道了!”她毫不在意地说。

    叶明慧担忧地问:“郡王,你怎么样了?”

    “明慧!昭儿托付给你了,务必保他周全。至于我,怕是要去敌人后方走一圈了!承瑞,告诉皇上!还有,发动武林,围剿云山派造反余党!”顾盈盈交代着最后的事情。

    李岚抬起她的下巴:“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如此情形,还井井有条。”

    顾盈盈笑得淡然:“那么,赵王,我该说,你的眼光总算有一次没错吗?”

    “不,我看中的女人,从来都只有你而已。”

    “既然如此,如今我已经在你手里,你下一步是什么,造反?”顾盈盈说的云淡风轻。

    “呵呵,还有一个人,抓了他,我们一起,造反!”李岚的声音带着蛊惑。

    顾盈盈看着李岚低声微笑:“你想要韩王李曜?”

    “盈盈,聪明的女人,对男人往往有致命的杀伤力,特别是,了解我的,聪明的女人。”

    “是人都猜得到,不是我了解你。”顾盈盈厌恶地扭头。

    李岚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解开她的面纱,看着月光下她依旧绝美无双的容颜,俯下身去,想要吻她。

    顾盈盈用上仅有的力气,推开他:“你不觉得对一个女人用强,显得你很没有本事吗?”

    “你放心,你如今只能乖乖和我回去,从此往后,也只能是我的!至于李曜,”李岚看了一眼凌承瑞身后的屋子,“我和他的仇,并非一两天了。”

    说罢,李岚想要攻上去,却发现曼陀罗宫的人已经到了。

    李岚见状握紧拳头,此时形势,只能改变计划,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

    “盈盈,你的人,果真不简单。今日就算了,有你在,不怕李曜不上钩!”李岚说着,拉着顾盈盈消失在夜空之中。

    凌承瑞捶胸顿足:“那个李岚,居然没死绝!还闯入了霁云观的阵法!现在当务之急,要把此事上报给朝廷。”

    叶明慧抱着孩子:“是呀,我们千万不能乱,否则郡王……”

    深夜,凌承瑞敲开了楚王府的大门。

    “凌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要事?”李章刚刚披上外衣出来。

    凌承瑞叹息一声:“楚王殿下,赵王没有死,而且还从霁云观抓走了圣阳郡王。”

    李章闻言大惊:“老五没有死?盈盈她——”

    “郡王如今性命无忧,但是,赵王下一步,恐怕会造反。”

    李章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韩王呢?”

    “韩王如今昏迷不醒。所以,王爷,您要尽快进宫,告知皇上。”

    李章立刻换朝服进宫。

    凌承瑞出了楚王府,就发了盟主号令,今年武林大会,议题是清除云山派反贼余孽,肃清武林。

    马车上,顾盈盈看着对面听落梅毒发的李岚,轻蔑地笑了笑,却没有言语。

    “凌天顶果然名不虚传!”李岚扯下蒙面的黑巾,似乎在隐忍着痛苦。

    顾盈盈缩在一角,神色疲惫带着轻蔑:“你可知,听落梅为何叫听落梅?”

    “为何?”李岚眼放精光,唇角溢着鲜血,看着对面任何时候都能从容平淡的女子。

    “此毒,共有炎、寒、痛、痒、麻,五种感觉,是神经毒素和血液毒素混合的极品。五种感觉,五五混合变幻,暗合五五梅花之数,故叫听落梅。”顾盈盈说的云淡风轻。

    李岚隐忍着痛苦,突然伸手一拽,把顾盈盈拽入怀中,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你所谓的保护措施,不会就是这样吧?以为本王中了毒,就没有办法碰你了吗?”

    话音未落,他开始解顾盈盈的衣衫。

    顾盈盈死死按住他的手,语气愤怒:“你不过想在我身上找解药而已,用不着你动手。”

    李岚此时又冷又麻,已经有些支持不住,放开了顾盈盈:“那你最好给本王找出什么来!”虽然是第二次中这种毒了,可是似乎,这毒药比第一次又厉害了一些?

    顾盈盈轻笑:“我如今人都在你手中,当然会乖乖听话,只是李岚,你以为我会随身带解药吗?”她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堆药瓶。知道被他抓了肯定要搜身,把那些能帮她逃跑的东西都搜刮掉,那还不如,自己拿出来。

    李岚看着她从左右手袖口、腰间、怀中甚至裙边拿出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药,不由得有些震惊。这些药,大约有二十种,有的可能是毒药,有的可能是解药,有的可能只是普通的药。但是,这个女人动辄带着二十种药在身上,是不是出任务的时候会带更多?

    她纤细的身躯,该如何承受?

    他看着她的目光,疼痛中带着怜惜。

    顾盈盈打开所有的药瓶,把手一挥:“药都在这里了,请问,你要哪一种?”

    马车轮轴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有些许的颠簸,却也还算平稳。

    李岚就这样看着她,没有回答,但是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此时的感受。很痛,很痒。

    电光火石之间,顾盈盈手一抖,她用其中一个瓶子把三分之二的药都泼上了。

    “你这是作何!”李岚惊怒。

    “那一瓶,叫做硫酸,”这个时代的毒药,大多是有机化合物,在硫酸作用下就会分解,“而我毁掉的,都是害人的毒药,难道不好吗?莫非,你想我拿他们毒你?”顾盈盈巧笑嫣然。

    李岚被这倾国的笑容晃花了眼,甚至觉得此时的炙热和疼痛也好了许多。然而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你毁掉毒药,是怕我拿到,去害别人?”

    “你很聪明,而且,里面有听落梅,你要是拿它毒我,我可就不得不自己配解药,到时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她断了李岚拿她中毒威胁她的心思。

    “聪明的是你,”大约是被毒药折磨的笨了,“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法子!”

    “不过现在可惜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是香料和药。”顾盈盈浅笑。

    “把清心丹给我!”李岚蛮横地伸出手。

    “清心丹可不能解听落梅,就算凌云丹也没有用。”顾盈盈没有吝啬,倒了一颗清心丹放在手心递给李岚。

    李岚接过药丸,辨认了一下,把药丸碎成两半,一半还给了顾盈盈:“吃下去。”

    顾盈盈也不恼不怨,接过半颗清心丹吞了下去,李岚这才把自己手中半颗也吃了下去。

    半颗清心丹下去,李岚似乎有所缓解,但也仅仅是有所缓解。

    “你似乎不想逃跑?”李岚看着面前女子平静的面容,勾起唇角。

    “为什么要跑?我孤身一人,内力尽失,干嘛白费力气?”顾盈盈不以为然。

    “你也没有沿途做留下记号?”

    “你表面荒唐不羁,实则心思缜密,早就有了防范,我何必添乱?”

    李岚敛了神色:“盈盈,你很聪明。以你的聪明,绝对当得起一国之后。”

    “可是我为什么要当?坐皇位的人,又不是我爱且爱我的人,我何必要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李岚的眼中似有痛色:“你爱的人?李曜吗?”

    “你逻辑有问题,如果是,我为什么要把他从皇位上扒下来?倒是你,你怎么知道,曲江画舫是我?”顾盈盈盯着对面的李岚。

    “从我被幽禁开始,我就在查,为什么那些证据,你会得到,特别是,关于我的暗卫。查了千千万万的事情,我的心腹才告诉我,我遗漏了一件事情。盈盈,那段时间,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话里带着柔情。

    顾盈盈嘲讽:“你在痴心妄想什么?我可以切切实实告诉你,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以为,我会愿意献身给你吗?我嫌你脏。”

    李岚微微蹙眉,咬着牙想要发作,却最终没有发作。

    她嫌他脏。这个认知……

    “你可知,得知你还活着,我便——”

    “我知道,再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又如何?可是你这样金蝉脱壳,赵王府整整一个王府的女人们,又怎么办?哼,李岚,负不起那么多责任,就不要干那么多事!你这样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我敢相信你什么?”顾盈盈望着他的目光带着鄙夷。

    李岚语塞,听落梅的毒性虽然有所缓解,却还是让他难受。

    “我累了,不要吵我!”说完这一句,顾盈盈自顾自地睡去,也不管李岚是什么表情。

第261章 把她救出来

    第二日,前线急报,并州、凉州和南临起兵造反,拥戴赵王李岚为君。

    李筠在宣政殿忧心忡忡:“并州和凉州,和长安近在咫尺,这个战局,十分危险。”

    娄贺兰进谏:“皇上,为今之计,当请北漠、北临和南疆出兵,牵制住敌方兵力。”

    娄晏青开口询问:“听闻圣阳郡王在霁云观清修,不如请回来商量对策。”

    李筠望一眼眼前诸人,都是朝廷的核心。圣阳郡王被劫持一事,如果传出去肯定会令民心不安。不过如果核心层不知道,对打仗实在不利,才斟酌地说:“圣阳郡王昨夜,在霁云观被李岚劫走,只来得及让人传话说防止造反。如果没有那句话,今日,怕是要等两州兵马攻到长安城下,我们才知道。”

    众人一听圣阳郡王被劫走,都觉得,这一局势实在太错综复杂。

    顾昌此时方知,女儿被劫走,更加忧心忡忡:“那玄战神韩王呢?韩王和李岚,是死对头。”

    李筠摇头:“韩王如今昏迷不醒。”

    众人一阵沉默。许久,娄晏青出列:“皇上,臣请战凉州。”

    李筠犹豫片刻:“下旨,令北漠、北临出兵,至于南疆——”

    “皇兄,圣阳郡王和南疆相熟,想来以救圣阳郡王之名,南疆会鼎力相助。”李章出列。

    “好,娄爱卿,你为副元帅,韩王什么时候醒来,就由他任元帅,六弟,你监军。”

    “臣遵旨!”

    “臣弟遵旨!”

    三月十一,李曜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白狐狸倚在门边:“冰块,出大事了!”他的语气十分郑重。

    李曜只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我在哪里?盈盈呢?”

    “你在韩王府。你昏迷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李岚没有死,他去霁云观把丫头抓走了,现在在并州、凉州、南临造反,拥兵自立。”

    李曜一个冷战:“你说什么!”盈盈被李岚抓走了!

    他不敢往下想:“进宫!”

    李岚对盈盈有什么想法,他略知一二。可是李岚把盈盈抓走,那目的绝对是一箭多雕的。首先李筠少了素战神相助,如断一臂;其次,怕是想要牵制自己,盈盈在李岚手上,自己诸多行动都会受限制;而他最担心的一点,就是风流成性的李岚,会对盈盈做出什么。

    所以当务之急,是救出盈盈。

    御书房内,李曜行礼:“皇上,臣请战。”

    李筠叹口气:“朕明白,也明白,你其实是想去救圣阳。”

    李曜没有说话。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朕只要一个结果,对李岚,斩草除根!”

    “臣定不辱使命。”

    出了宫门,李曜对凌承瑞说:“今年武林大会在法清门开,我做一些准备,等武林大会结束,我就去救盈盈。”

    “什么叫你去救她?你想干什么?”凌承瑞蹙眉。

    李曜鹰眸十分坚定:“潜入李岚附近,把她救出来。”

    “你……”凌承瑞叹一口气,“罢了,就知道你会这个样子。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会有多大危险?李岚怕是布好了重重陷阱,不怕你不上钩。”

    “自然是考虑过,可是,我只想把盈盈救出来,不计代价!”李曜握紧拳头。

    凌承瑞沉默良久:“既然如此,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否则让你死了,我无法交代。”

    “和谁交代?”李曜挑眉。

    凌承瑞飘渺一笑:“时至今日,我算是看清楚了。冰块,你是她的一个心结,如果解开,皆大欢喜;如果解不开,你们就只能互相折磨一辈子。”

    “什么意思?”

    凌承瑞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开口:“丫头不想让你知道,但是我还是要让你知道。其实,我没有给丫头下忘川。”

    李曜惊愕:“所以,盈盈知道一切?”

    “是,她知道一切,可是她又觉得,让你们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才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你,也能免去其余人的自责。说白了,她还是因为心里有你,才会不择手段地逃离你。因为她怕再被你伤害,试问如果她不在乎你,又怎么会被你伤害呢?”

    “狐狸,再不会了,我再不会伤害她了……”李曜呢喃着,语气带着深深的自责。

    “冰块,你不会怪她吗?怪她用这样的方式?”

    李曜摇摇头,鹰眸中含着深情:“我如何会怪她?事到如今,就算是死在她手上,我也不会后悔。”

    “你们两个,真是太折磨人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李曜沉默。

    “所以冰块,你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救出来,再也不要离开。

    走进圣阳郡王府,李曜从叶明慧那里接过儿子,理了理他的襁褓:“昭儿,乖,爹去救你母亲,你要乖乖的。”他的神情温暖而慈爱,动作轻柔而爱怜。

    叶明慧见状,眨了眨眼睛:“凌承瑞,我快要被冻哭了。”

    “乱说!这样就被冻哭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加感人至深的场面呢!”凌承瑞不以为意。

    叶明慧给了他一个白眼:“真绝情!”

    许久,李曜不舍地将儿子交给叶明慧:“战场离长安太近,叶姑娘,我请求你,把昭儿带回紫烟庄,万一长安城破,也不至于——这个人情,当我崇光门欠你们叶家的!”

    叶明慧惊讶地看着李曜:“你要我带他回徐州?”

    “是,如果我和盈盈真的遭遇不测,我想,盈盈的意思,也是把孩子交给紫烟庄抚养。你和暖阳,是最好的选择。”李曜诚恳地说。

    叶明慧点点头:“好,我会照顾好他的。”

    “谢谢!”李曜感激地点头。

    三月十五,武林大会。

    “前线战况怎样?”清晨,李曜站在院子里,询问周志勇。

    周志勇是殿前司左军新升任的虞候,也是崇光门的人。今日一早,他才从前线赶来法清门开武林大会。

    “师兄,仅仅是僵持而已。并州凉州早有准备,实在是不好打。”周志勇叹息。

    “李岚准备了一年多,就为这一天,可恶的是,我们居然毫无察觉!”李曜咬牙切齿。如果当初不是李岚的假证,他和盈盈……

    上官烈走了过来:“师兄,武林大会要开始了。”

    “好,我们先过去。几位长老对我的决定可有异议?”李曜问。

    上官烈回答:“异议肯定是有的。不过,幸而他们都知道,一年前是郡王从云山救出师兄。”

    “这件事情,没有谁可以阻拦我。”李曜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三月桃花,一树浅粉笑春风。凌承瑞站在武林盟会所在高台的中央,飘逸的身姿依旧淡然如仙,只是眼眸中是重未有过的肃然。

    “云山派后人助纣为虐,起兵谋反,令天下陷入战乱之中。我们武林,又岂可袖手旁观,坐视云山后人为祸苍生?”凌承瑞说的很有气势。

    下面有人疑问:“凌盟主又怎知李岚乃是云山派后人?”

    “崇光门、法清门和曼陀罗宫,都有真凭实据。”凌承瑞一挥手。

    上官烈首先捧着一个托盘上来:“几年前,我崇光门少门主曾遭遇一群人围攻,中了云山剧毒水无痕,这是当初啐了毒的暗器。可见,云山派并未绝迹。”

    下面又有人问:“那只能说明云山派有传人,如何就是李岚?”

    元悟走出来:“两年前,皇家猎场有一场刺杀,后来查出是当时的赵王李岚主谋。而当时刺客用了千金笑。这毒是我法清门俗家弟子、圣阳郡王所解。”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代曼陀罗宫主出席的北堂主江诚昊也站出来:“我曼陀罗宫,数年前和李岚有些过节,屡遭报复。去年宫主未能列席武林大会,是被云山大阵所伤。大家若不信,尽可派人去查,云山大阵并未消失,而是在荆州通山一带。另外,今年武林大会,宫主未能列席,是因为被李岚破了霁云观阵法抓去,如今生死未卜。试问除了云山派后人,有谁能破霁云观阵法?”

    此语一出,再也没有人怀疑,纷纷支持剿灭云山余党。

    “云山派居然掺和进了造反,真是可耻!”

    “是呀,还害了那么多人,真丢我们武林的颜面!”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让他们祸害百姓!”

    ……

    于是凌承瑞很快牵头,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发动武林势力,势要斩草除根。

    明丽的*光下,白衣女子坐在亭子里,绝色容颜映衬着青翠的柳条,竟不知是那倾倒天下的容颜给柳枝增了色,还是这般亮丽的光芒四射,全然来自于那女子。

    顾盈盈倚在栏杆旁,百无聊赖地投着鱼食,神色有些涣散。

    远处,又耗费了一株天山雪莲,毒性已解的艳烈红衣的男子大步走来,却在快要到达亭子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看着女子消极的背影,李岚轻声叹息:“盈盈,为何又不吃饭?”

    “你府里的菜,太难吃!”顾盈盈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战局封锁,凉州的厨子不合你口味。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找了,过几日总能找到合你口味的。”李岚很有耐心地说着,在她旁边坐下。

    “随便。”她语气极其乏味。

第262章 防范的措施

    李岚微微蹙眉:“盈盈,你要怎样,才会多给我一个眼神?”

    顾盈盈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给了。”

    李岚有些生气地握住她的双肩:“盈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能不能——”

    “想要什么都给?放了我可好?”顾盈盈看他没有反应,继续说,“你哄女人哄习惯了,喜欢夸大其词。承诺这种东西,不要随便给,否则,太廉价了。”

    李岚只觉得自己如鲠在喉,想说话又说不出来。许久,他叹息一声:“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顾盈盈没有回答,仍旧百无聊赖地扔着鱼食。

    “盈盈,你在宫宴上对夏那日赫泰说的话,我都听闻了。你的两个要求,我都答应。”李岚认真地看着她。

    顾盈盈一声冷笑:“都答应?那你造反又是为了什么,你在为谁打江山?白非晚是你的棋子,你不会不知道,我儿子的爹是谁吧?”

    李岚沉默。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白非晚这颗棋子,你的本质目的是要对付韩王。虽然最后白非晚咎由自取,可是你除掉韩王的心思从来都没有变。我知道你的算盘,像你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如果我儿子认贼作父,怕是要死在贼父手里了。”顾盈盈语气平淡,似乎在讲和自己无关的事。

    “盈盈,我,我不会这么做,”李岚解释着,执起她的手,“我只是想要你而已,盈盈,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你若愿意帮我,我们一起拿这天下;你若不愿意辛苦,我来拿着天下,我拿江山为聘,许你一世繁华。你说不要三宫六院,我给你帝后同尊,只有你一人,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就好。”

    顾盈盈冷冷一笑,云淡风轻地一甩手:“你要的是天下,而我只想要一份安宁。”说完扭头就走。

    李岚叫住她:“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我说,你现在放弃争天下,我们从此隐居,不问世事,你愿意吗?”顾盈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岚沉默了。

    “不用说了,你已经明白了。”顾盈盈抬步离去。

    “等一下,你不想知道,如今的战况吗?”

    顾盈盈停下,却没有转身。

    “你果然还是担心大局,”李岚叹息,“岩罗七殿下出兵攻打南临,风火王批了十万粮草支援娄晏青。”

    顾盈盈没有说话,这一局势,早在意料之中。她和南疆交情匪浅,李筠不笨,肯定会向南疆求援。

    “还有,韩王,已经被李筠任命为元帅,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到前线凤翔了,那里,我可是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他。”李岚语气平静,可是听着就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盈盈依旧没什么反应。

    李岚却笑了:“盈盈,你故作没有反应,其实是在保护他罢了。只可惜,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那你,不如说一说,你发现了什么?”顾盈盈转身,坦然地望着他。

    “你在乎李曜。”李岚的眼中是浓浓的妒恨。

    顾盈盈嗤笑一声:“按你的说法,我为什么不嫁给他?还有,说到李曜,当初可是你的棋子把我送上了他的床。你如今是不是,十分后悔呢?”

    李岚走过去,瞪着顾盈盈:“白非晚,是我算漏了。我本来是想要她诱惑李曜,毁了他的天道神功。只可惜,她太没用,不但屡次没有成功,最后还把你——但是,盈盈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伸手抚上顾盈盈的脸颊,却被顾盈盈反抗地拍掉。

    “你就是一个疯子,连白非晚那样的人都敢用。但是,我很荣幸地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而我,从来,也永远不会属于你!”顾盈盈笑得飘渺。

    李岚蹙眉:“盈盈,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也给了你很多天了。只是,你真是一只倔强的猫,不肯服输呢。要把你的爪子磨掉,牙齿拔掉,你才能乖乖呆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顾盈盈只觉得一阵眩晕,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岚用轻功拽进了房间,扔在床上。

    内力全失的顾盈盈只觉得像是散架了一样,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况被李岚带回秦城的时候,身上的武器药机关都被没收了,仅剩的金疮药、化瘀散、凝雪丹,也是在顾盈盈的再三反抗下才还给了她的。

    顾盈盈只是微笑地躺在床上,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李岚一步步逼近床上的绝色美人,看着她没有反应,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不反抗?”他一只手的的指尖轻轻解开她的衣带,另一只手爱抚着她美轮美奂的脸庞,那样的美丽,令人看得有些晃神,他的呼吸早就急促起来。

    顾盈盈淡淡地笑了:“且不说我如今内力全失,就算没有,你的武功丝毫不逊色于全盛时期的我,你说,我应该反抗吗?”

    李岚笑得邪魅:“既然这样,最好不过。”

    他一边解开她的衣襟,一边近似蛊惑一样在她耳边吹气:“盈盈,你放心,我会加倍疼惜你的。”

    顾盈盈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次觉得,龙涎香的味道原来这样难闻,极力忍住了想要一脚踹开他的冲动。那种恶心的感觉,比噩梦还要可怕。

    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讨厌李岚。

    李岚满怀欣喜地解开她的衣衫,然而衣衫褪下的那一刻,气氛陡然间僵住。

    顾盈盈轻蔑地笑了,越笑越张狂。

    而李岚的脸色,比炭黑还要怒不可遏。

    原本的雪肩之上,是一片又一片的大红色丘疹,有些还过于严重连成一片,伴随着鳞屑,分不出哪些是好皮肉了。

    李岚怒吼咆哮:“盈盈,你!”

    “哈哈哈,你抓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做了一些防范措施,如今你可信了?”顾盈盈笑得有些癫狂。

    “你到底做了什么!”

    半晌,她才止住了笑,近似于挑衅地看着李岚。绝美的脸带着一丝轻蔑,雪色抹胸映衬着那一片惨绝人寰的肌肤,令人冒了一身冷汗。

    “这是法清门的毒药,残花败柳,症状就是花柳病,我吃了两倍的分量。”她说得云淡风轻。

    李岚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一甩手,拂袖而去。

    黑衣银甲的男子,立于凤翔城墙之上,遥遥西望。

    娄晏青走了过来:“韩王殿下。”

    “你还是叫我涵哥吧,听着不习惯。”李曜微微叹息。

    沧海桑田,变换不过转身之间。时移世易,谁,都再不是原来的谁。

    娄晏青似笑非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涵哥,你明知李岚在凤翔城外设了陷阱,为什么还要去?”

    李曜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是鹰眸定定地望着西边的方向:“晏青,我这是脱身之计,我不在的时候,你只要,守住凤翔城。”

    娄晏青清楚地知道,李曜所望的方向,是李岚所在的秦城。而圣阳郡王……

    “你要去救她?”娄晏青的眼中闪过一片了然。

    李曜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担忧和痛苦隐藏。这份沉默,其实就是给了十分了解他的娄晏青一个肯定的回答。

    盈盈,你还好吗?

    顾盈盈漫步在庭院之中,收集着各种花瓣。百花齐放的春日,秦城虽在荒凉的凉州,但是富贵人家的院落里,还是有不少名花绽放的。

    远处,李岚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一身寥落的女子:“她成日还是这个表情?”

    “是,”一旁的暗卫回答,“夫人一直是这样淡漠的表情。”

    “还是不肯吃饭?”

    “还是不怎么吃。而且,整日说这里没有东西消遣,要求拿回自己的紫玉笛。”

    李岚沉吟片刻:“给了她她的丧魂笛,哼,这里的人都要遭殃。消遣,找一架筝给她吧!”

    “是。”

    片刻,一架金丝楠木筝送到顾盈盈面前。

    顾盈盈扫了一眼,便没有再多看。

    “夫人可是不喜欢?”暗卫问。

    顾盈盈笑了:“死物无错,我只是不喜欢送死物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罢了,眼下战乱不断,物资难寻,我且将就着吧!”顾盈盈走过去,听了听音色,便带上玳瑁指甲弹奏起来。

    悲戚寂寥的音色流淌在院落之中。

    李岚叹了一口气,抬步离去。

    李曜骑在战马之上,领兵准备向西攻打。未几,点兵完毕,他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带起一阵尘沙。

    李曜头也不回地朝前,而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后退。

    直草谷前,李曜挥手停下:“前方地形,恐有埋伏。弓箭手,先向山上射箭。”

    凉州都护府都督宁缮站在山上的屏障之后冷笑:“果然是闻名天下的大梁玄战神。只可惜,我家王爷又岂是吃素的!”

    一阵阵弓箭过去后,李曜才再度前进。

    而此时此刻,宁缮把手一挥,凉州军队这才脚步有条不紊地走出事先建好的屏障,在山壁间布开阵仗。

    李曜耳力敏锐,听闻声音,立刻下令撤退,然而为时已晚。

    “韩王殿下!韩王殿下!”

第263章 脉脉不得语

    顾盈盈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字。

    李岚走进来,拿起她案上写好的纸,只见每张都是同一首诗。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李岚放下她飘逸优美的字,走过去,勾起她的下巴,“盈盈,你在思念谁,又想和谁说话?”

    顾盈盈坦然回视:“你把我抓到这里来,让我和昭儿母子分离。李岚,你果真是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

    “自然,我没有为人父母,怎会懂得?不过,如果你愿意为我生,我想我就会懂,为人父母的心情。”李岚平静地回应。

    顾盈盈微微摇头,挣脱他牵制住自己下巴的手:“白日做梦!”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李岚只是微笑,但是那笑意里却含着一丝张扬狂傲。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的好消息,大约就是我的坏消息吧。”顾盈盈继续提笔写字。

    李岚不以为意:“凉州都督宁缮来报,韩王在直草谷,被射成了刺猬,眼下性命不保,已经被带回凤翔城,怕是要稳定军心、秘不发丧了。”

    顾盈盈的手停了下来,半晌,突然笑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哦?我竟然不知道你怎会如此狠心,上一刻还在想念儿子,如今儿子的爹要死了,你说,没有关系?”李岚微微歪头,笑得别有深意。

    顾盈盈依旧一副淡漠的表情:“我此生,只和两人有约。一为武林盟主凌承瑞,我曾与他约,助他得盟主之位;二为皇上,我曾与他约,助他得皇位。两约俱已完成,除了我的孩子,我与这世间再无牵绊。我儿子,是我的,和什么韩王没有关系。”

    李岚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真是狠心的女人,蛇蝎美女,用来说你再好不过。”他亲昵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顾盈盈生生忍住恶心的感觉:“我累了,想休息了,你走吧。”

    李岚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没有再做什么,将她抱到床上,为她拉好被角,伸手抚了抚她披散的长发:“盈盈,这辈子,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你要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敢毁灭。”

    顾盈盈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理会他。

    龙涎香的味道散去,李岚终究是离开了。

    软被之下,她的眼角滑过一滴泪痕。再也演不下去,再也无法伪装。原来做一个间谍、一个俘虏是这样的难。刚才极力克制的悲痛和担忧一下子爆发出来。

    再也不能像云山之时那样平静淡漠。所有人所有事,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了。

    那些真相,虽然自己让承瑞叫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可是,她的内心,是真真切切地知道的呀!

    经脉续接;天玄花;魂力;以及那些她也不知道的日子的陪伴——你只是默默守在我身边,为我付出一切。最后,却还被我狠心绝情地推开。

    李岚,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狠心的女人,蛇蝎美女,用来说她再好不过。她自私地营造了一个假象,以为一切可以像她预想的那样走下去。因为李曜有一句话说中了她的心,就是因为她还会受他的影响,她才会逃避。

    然而,命运还是在捉弄她。

    你不可以死……你要好好活着……

    你在身边,不知不觉;一旦失去,锥心之痛。

    原来我还是,在乎的呀……

    泪水如泉涌,却害怕被发现,在软被之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拂开风干。

    但是依旧怀着一分希望,一分支持她在这里呆下去的希望。

    你不会死的!

    你是大梁没有败绩的玄战神,你不会死的!

    如果,是真的……我会付出一切代价,把李岚千刀万剐!

    秦城,天心巧的后院。

    紫衣男子摇着折扇:“早年叶家有些产业交给了姐姐,但是姐姐一直很少出现,所以外人并不知道,天心巧是紫烟庄的产业。我们选这一处作为落脚点,也还算安全。”

    月白衣袍的男子嘴角一撇:“叶明慧还会做生意?这可是大梁第二的绸缎坊!”

    “怎么好像,你眼里就只有一个天下第一?”紫衣男子不满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好了,来这里不是斗嘴的。狐狸,你不感谢人家给你提供情报据点,还在这里瞎扯,是想坏事吗?”白衣男子开口。

    月白男子嘴角轻抽,小声嘀咕:“不就是吃醋吗!”你个冰块,肯定是嫉恨我和丫头走得近!

    蓝衣男子打断了他们:“当务之急是要混进王府,我今早看到王府贴了榜单找大夫,怕是她有些不好。我打算扮成大夫混进去,而且李岚他们都不认识我,易容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跟着你当学徒,反正医术我也略懂。”月白男子点头。

    紫衣男子看着白衣男子:“那你怎么办?”

    白衣男子波澜不惊:“我去当厨子。”

    “什么!”紫衣男子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王府一直在找厨子,这次趁战败有一批流民逃窜到秦城,我就扮成从东边来的。你们去看病,没有办法和盈盈传递消息,但是当厨子,有很多便利。”白衣男子解释。

    月白男子撇撇嘴:“也是,你在她身边也当了几个月厨子了。”

    紫衣男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份高贵的他居然去给她降尊纡贵当厨子?

    蓝衣男子点头:“这样也罢了,叶少庄主,你坐镇天心巧就好,本来这件事情,我们再三劝你不要前来,你还是——”

    “法清掌门言重了,我要是不来,晴儿和姐姐也会把我扔过来的,真是有了闺蜜不要丈夫,有了闺蜜不要弟弟。”紫衣男子说着从李晴那里学来的新词闺蜜,无奈地摇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先去给丫头看病,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然后冰块再去当厨子。”月白男子总结。

    片刻之后,吴大夫带着学徒小萌揭了榜单,来到王府门口。

    “我是秦城西北渭源镇的吴大夫,平日在山间居住,今日进城卖一些药材,看到贵府似乎有人欠安,医者父母心,就带着学徒小萌来看看。”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说着。

    王府侍卫扫了两人几眼:“先带去偏厅歇着吧,等王爷来看过再说。”

    不多时,李岚出现了,看了他们几眼:“那就跟着本王去看看吧。”

    一时几人来到主院,只见繁花满树,风吹过,一片雪白的梨花落在茵茵绿草上,美不胜收。

    小萌痴痴抬头:“好美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吴大夫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叫你不该看的不要看,少说话!”

    “是,师父……”小萌讪讪低头。

    李岚走入房门,开口问婢女:“夫人这两日如何?”

    “还是不思茶饭,咳嗽越发严重。身上的病——经常疼痒难耐,彻夜睡不着。”

    吴大夫闻言微微蹙眉:“听闻状况,这位夫人的病,似乎很是棘手。”

    李岚微微叹息:那天他告诉顾盈盈李曜的死讯之后,她就身子越来越差。

    盈盈,你还是在想着他对不对?

    “吴大夫尽力诊治便是。”李岚一伸手,指了指内室的纱帐。

    月影纱垂下,只露出一只玉骨冰肌的手,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手腕上有几点红红的丘疹。

    吴大夫走过去坐下,婢女将丝帕放在女子的手腕上,吴大夫这才搭上手指。

    片刻,吴大夫起身,走出去开方子。

    “如何?”李岚关切地问。

    吴大夫叹了一口气:“这位夫人的病,主要还是忧思过度,茶饭不思。如果能把脾胃调理好,倒也无妨。至于咳嗽,是春时所感,再加上内心郁结。还请问,夫人是不是刚生育完没多久?”

    李岚点头:“是。”

    “夫人上一胎亏空严重,还没有补回来,又适逢内心郁结,不思茶饭,因此加重了病情。在下开个方子,只能稍稍缓解,主要还是要靠调理脾胃。另外——”吴大夫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另外,夫人似乎是得了花柳病,但是又不像花柳病,具体是什么,在下才疏学浅,也不甚明白。”吴大夫似乎在仔细思考什么。

    李岚微微一笑:“你是第一个说她不是花柳病的。既然如此,你且去开方子,以后夫人的病,就由你看着吧,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如果能治好那个不是花柳病的花柳病,本王保你一生荣华!”

    “谢王爷赏识,在下担当不起!”吴大夫诚惶诚恐地说。

    天心巧的密室里。

    吴大夫走了进来,先喝了一口茶:“那个王府,守卫极其森严,外面就有三层明卫,主院至少有十来个暗卫,还有阵法保护。”

    “盈盈如何?”李曜急切地问。

    小萌叹息一声:“很不好!生病加中毒,茶饭不思。”

    “中毒?”李曜蹙眉。

第264章 小的王铁锅

    “我在她脉息之中,发现了云山派的软筋散月朦胧,不过这是习武之人才能分辨出的,我没有告诉李岚。另外,还有一种毒药。”吴大夫叹息。

    “谁给她下的毒?”李曜有些恼怒。

    “那毒,是法清门的毒药,残花败柳,症状是花柳病。”吴大夫说。

    这下,不用再过多地解释。法清门的毒药,自然是顾盈盈给她自己下的。而花柳病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所以,她被李岚抓走的时候,曾经用防身手镯争取了片刻时间,就是为了给自己下这种毒?所以才说这是防范李岚的?”小萌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李曜握紧双拳:李岚,你又把盈盈逼到如斯境地!我不会饶了你的!

    “而且,盈盈怀孕的时候因为精神问题,状况也不好,这个孩子可算要了她半条命。如今她亏空严重,又跑到这里来受罪……”吴大夫感慨着。

    “我竟不知,她有身孕的时候,吃了这么多苦。”李曜十分自责。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他在孩子出生以后,在顾盈盈被李筠逼得要毁掉自己名声承认这个私生子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一切,实在是太晚太晚。

    “最受罪的,还是你们法清门的残花败柳,这毒实在是绝妙,既能教训行为不检点的人,还能用来保女子清白,不过代价是太大了。”小萌点着头。

    李曜的鹰眸显出厉色:“那毒,有什么危害?”

    “只要日后解了,不会有什么危害。只是,中毒的时候,全身奇痒无比,十分难受,而且盈盈大约为了保险,下了双倍的分量。听伺候她的婢女说,她常常痒得整夜睡不着觉。”吴大夫忧心忡忡地说。

    叶明宇一阵惊诧:“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小萌瞥了他一眼:“下不去手,李岚就会对她下手了!”

    叶明宇不敢再说什么。

    李曜一捶桌子:“我真想现在就冲进去,把她救出来!”

    吴大夫拉住他的手腕:“冷静,我知道关心则乱,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操之过急。”

    李曜闭上双眼,忍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怎么这样没用……

    顾盈盈咳了两声:“昨日那大夫的药,似乎好一些。”她表面依旧淡漠,但是昨天喝药的时候,她稍稍一闻,就知道了里面有什么药,也知道了那是她元悟师兄开药的习惯。

    “既然这样,奴婢就和王爷说,继续让那吴大夫治。”婢女终于笑了。伺候这位夫人那么久,这丫鬟心里如明镜一样,王爷对这位夫人很是上心,可是这位夫人似乎……

    顾盈盈拿起筷子,看了看今日早膳的菜色。王府的人全部按照她的习惯一日三餐,半分不敢违逆,更何况这位夫人日日对厨子都有怨言,很少点头称是。他们私心揣度着,如今李岚争天下,定要争民心,不会滥杀无辜,只是会对那些犯错误的厨子有一些惩罚。若不是顾忌民心,肯定会把夫人说过坏话的厨子全都杀光。

    “这道点心是什么,吃起来不错呢!”顾盈盈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丁点笑意。

    “回夫人,这是相思情。”婢女回答。

    “相思情?好名字。”顾盈盈微微点头,没有再言语。

    相思情,那是你独创的东西,你在告诉我,你想念我吗?

    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那只狐狸肯定告诉你了,我其实没有用忘川。

    告诉你,也好,我也不用再背负着一份自责。

    其实,按照她的医术,给自己治病是小菜一碟,但是她故意放任自暴自弃,就是想借着李岚帮她找大夫的机会和一定会来救她的元悟师兄和凌承瑞联系上;她不喜欢那些吃食,完全可以自己做,不过——

    知道你没有死,真的是,很好很好,我很安心。

    但是知道你来救我,我又很担心。你知不知道李岚有多恨你,如果,他发现了你,我该怎么办?

    李岚坐在书案前,处理好今日的战况,就看见手下领着新厨子进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王铁锅。”王铁锅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你是哪里人?”

    “小的,徐州人。”

    李岚微微勾起唇角:“怪不得,你做的菜她爱吃。”

    王铁锅微微抬眸,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夫人也是徐州人,你即是徐州人,怎么跑到凉州来了?”李岚问。

    王铁锅有些愣愣的:“小的学厨艺也有些时日,听闻京城云水间是大梁最好的,想去见识见识。可是还没到京城,就遇见战乱,跟着难民一路来了这里。”

    李岚微笑:“既如此,就在王府好好干,不会少了你银子的。”

    “小的明白!”王铁锅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李岚微微转头,一个暗卫报告:“这个王铁锅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本王也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个厨子而已,倒是那个大夫,给本王仔细盯着。”他可是记得,和顾盈盈交好的那一批人里,有好几个精通医术的。

    “是!”

    春夜红烛照海棠。晚风中,顾盈盈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地倾听落花的声音。

    李岚漫步到她的面前,伸手递了一支白玉兰给她。

    顾盈盈别过头去:“我只喜欢荷花。”

    李岚没有介怀,微微一笑,把白玉兰递给了婢女,在她身旁坐下:“你是喜欢荷花?”

    “怎么?”顾盈盈淡漠地问。

    李岚的双眼迸发出危险的气息:“还是喜欢他?”

    “他是谁?和荷花有什么关系?你真是有毛病,说什么都要和人扯在一起。”顾盈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李岚伸出手,轻轻搂过她的肩:“你人虽在,可是心不在,我自然要当心。”

    顾盈盈依旧淡漠,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岚放开了搂着她肩的手:“晚上还是睡不着?”

    顾盈盈不理他,但是那奇痒无比的症状,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病发最厉害的时候,是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那一层皮都割掉。

    “你何苦,”李岚叹息一声,“乖,吃了解药吧,别再折磨自己。我答应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顾盈盈转头看着李岚,精致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答应我?那,我也答应你,只要你放弃争天下,我就和你在一起。如何?”

    李岚面无表情地沉默。

    顾盈盈扭头不再看他:“你不相信我,正如我不相信你。我们之间本就是敌人,连信任都没有,你痴心妄想地谈什么爱情。”

    “那你和他之间,就有信任吗!”李岚的眼中燃烧着妒恨。

    “他是谁?”顾盈盈问。

    “李曜!”

    顾盈盈淡漠一笑:“我只是和凌承瑞有信任。如果我和李曜有信任,当初我哥就不会下狱受刑,我爹不会被停职,我二叔不会被免职,我也不会成了圣阳郡主,异军突起。如果我和李曜有信任,你的棋子白非晚,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李曜,不是我值得信任的人,我还看不上。”

    李岚知道这番话很有道理,也没有再追究,却把矛头指向凌承瑞:“这么说,你喜欢凌承瑞?”他的声音充满威胁。

    “人家武林盟主,可看不上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我也没想高攀。可见,你的品位有多差。”顾盈盈一摊手,转身离去。

    李岚笑得张狂:“你以为你这样贬低自己,我就会放手了吗?盈盈,你是一个骗人的高手,特别是,骗男人。所以,你的话,我不会全信。”

    顾盈盈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信不信由你。”

    中饭时间,顾盈盈捡起一片萝卜,露出一丝笑意:“小白兔萝卜,切得真好。”那年冬天,他们一起在并州过年,他误打误撞切出一只小白兔萝卜,如今……

    “但是味道却不好。”顾盈盈给了一颗糖又打了一棒。

    立刻就有人下去传达她的意思了。

    晚饭时分,李岚突然起意,说要来陪顾盈盈吃饭。

    顾盈盈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自顾自地吃。

    李岚看着她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心中有些不悦。夹了一块白切鸡给她,顾盈盈却放下筷子,示意她已经吃饱了。

    丫的,你的口水太脏,老娘嫌弃!

    李岚有些愠怒,却还是忍住,夹起了一棵青菜,放到顾盈盈碗里:“你吃太少了,多吃一点。”

    然而下一秒,却听闻一声尖叫。

    顾盈盈一阵风似地跑开:“虫!”

    李岚有些没反应过来,再看看她碗里的青菜,一条菜青虫赫然趴在那里。

    看着不远处已经自己找地方坐下捂着心口的女子,李岚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怕虫?”杀人如麻的素战神圣阳郡王居然怕虫?

    顾盈盈逐渐恢复淡漠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喝茶,也不回答。

    “总算找到你的弱点了,怕虫,”李岚似乎很有兴致,又在那一盘青菜里翻了许久,“就这一条虫而已,不过看把你吓成这样,这厨子要重重责罚才是。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第265章 逃出王府阵

    顾盈盈听闻,不由得蹙眉:“一条虫打三十大板,果然是狠辣跋扈的赵王殿下的作风。”

    李岚不以为意:“你向来厚待下面的人,可是却厚待出颜良辉那样的人。治下从严。”

    顾盈盈给了他一个白眼:“苛政猛于虎,秦二世而亡。”

    别说什么信任,就连政见,顾盈盈都和他格格不入,何况是对待感情的态度?

    李岚离开以后,顾盈盈似乎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掩去所有的痛心:那条虫是你故意的,那板子也是你的苦肉计。如果你不挨打,我不去发善心,你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见到我,给我传递消息?元悟师兄那一边,每次来探病李岚都盯着,而且隔着纱帐,根本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可是,你何苦?

    月下,板子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伴随着的,是凄厉的叫痛声。顾盈盈走在回廊之间,听得揪心。你再痛都不会叫,你不过是为了不让李岚怀疑——如果一个普通厨子受了三十大板而不叫一声,还是普通厨子吗?那每一板子,不像是打在他身上的,而像是打在她心上。为了救我,竟然让你受到如此的心灵和身体上的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就算不忍心看,也要去看一看,不能让他这板子白白受了!

    咬着牙走上前,最后一板子刚刚打完。距离不太近,但依稀能看到单衣上血红一片。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以他的武功,三十板子本来不算什么。可是如今要隐藏自己不能用内功,这都是打在筋骨上的呀!

    顾盈盈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婢女:“拿去给他吧,也是因为我才受了这样的罪过!”那叹息中带着悲悯。

    未几,耳边听到了李曜的传音入密:“盈盈,四日后子时行动。”

    顾盈盈恍若未闻地转身离开,却在左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她如今内力全失,传音入密用不出来,心中还在担忧,不知道李曜是不是看得懂。

    当初她把法清门的传音入密教给他,是为了方便他们之间交流。不过后来,倒是没有交流的必要了。没想到,如今还是派上了用场。不过那个ok,顾盈盈实在不确定。

    李曜看到了那个若隐若现的手势,无声地笑了:当初她神志不清,自己陪伴在旁的时候,她讲了很多前世的事情,也做过这个手势。当时他根据上下文推测,这个,应该是褒义。

    援救计划,按部就班地展开。

    春雨迷蒙的早晨,顾盈盈坐在亭子里赏雨。远远看见李岚走了过来,她偏过头去:“你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整天跑到这里来?”

    李岚笑了:“你关心我?”

    “男人都自以为是!”顾盈盈没好气地说。

    “听说你早上又不怎么吃饭了?”

    “难吃。”

    没了大厨王铁锅,顾盈盈又开始“食之无味”。

    “你在抗议我吧?”李岚一挑眉。

    顾盈盈嗤笑:“你有什么好抗议的?我这个人,向来只看实力。”

    李岚不予理会,看着她面前的金丝楠木筝:“你既说无聊,这架筝你却很少弹。”

    “你想听?”顾盈盈转头问他,眸光带着挑衅。

    李岚点头。

    “对牛弹琴。”顾盈盈说着,戴上指甲,开始调音。

    虽是嘲讽,李岚还是笑了:“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这牙尖嘴利的毛病?”

    “你喜欢温顺懂事的,早说嘛,放了我就好。世间大把温柔的女人,只可惜我学不来。”

    李岚不再言语。

    然而顾盈盈却开始弹奏。

    细雨飘,轻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尽,写得尽

    不贪求一个,愿

    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今生缘,来世再续

    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情天动,青山中,乘风瞬息万里云

    寻佳人,情难枕,御剑踏破乱红尘

    遨翔啊,苍穹中,心不尽

    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得清,说得清

    只奢望一次,醉

    又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

    今生缘,来世再续

    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歌声在王府上空悠扬。前来诊病的吴大夫,不由得在院门前驻足。小萌则露出一副“太好听了”的表情。

    偏院的一间屋子里,有一人拄着拐杖,打的板子还没有好全。他站在围墙脚下,伸出手,放在围墙上,那是歌声传来的方向。轻咳两声,他闭上双眼。

    他似乎懂了,却又不太敢确定。也许,不需要确定。无论如何,他都会守护在她身边;无论如何,此生不会再放弃自己的心。那么,是否确定,又有什么关系?他依旧会不改初衷,不离不弃。

    一曲终了,顾盈盈放下手。李岚从曲子一开始没多久,就开始蹙眉,如今,妒恨再也忍不住。一阵轰响,金丝楠木筝粉碎。

    “好一个世界另一边!你还是忘不了他!李曜已经死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已经死了!”

    顾盈盈似乎把他的怒气当做透明,没有回应。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好一个生死相许!你想下去陪他,我不会让你如愿所偿的!”李岚抓住顾盈盈的双肩,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顾盈盈看着这一张近在咫尺的怒颜,无声地笑了:“李岚,我说了是对牛弹琴,还真没说错。”

    李岚不辨真假,也没有说话,看着这一张令无数人神魂颠倒的脸半晌,终究拂袖而去。

    顾盈盈坐回自己的位置,摇摇头,拍了拍被他抓过的双肩,说出了那句没来得及说出的话:“我嫌你脏。”

    三月二十八,子时,无月。

    顾盈盈坐在窗前,拨着灯芯。残花败柳的毒,睡前发作最厉害,如今正是最难忍受的时候。她私心揣度,如果没有经历过死半生,她现在,定然是忍不住了。

    窗外,闪过一抹璀璨的烟花。顾盈盈认出了,那是曼陀罗宫的行动信号。

    紧接着,一声轰鸣连着一声,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一般。

    顾盈盈嘴角浮起一丝浅笑:那是火药。

    渐渐的,整个王府陷入一种诡异的位移之中。顾盈盈早就知道,这座王府布满了阵法。如今炸毁了很多东西,也就解开了阵法。当初她在云山,就是用这种方法破阵的——不走寻常路。否则按常理破阵,高妙精深的云山派阵法,要破到什么时候?

    整个王府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和阵法坍塌陷入一片混乱,但是主院似乎仍旧安然无恙。顾盈盈算了算,现在这个时辰,李岚应该在外院书房。那么,势必也经历了一场爆炸。

    正想着,主院的地板突然如莲花盛开一般炸开,而顾盈盈,则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被轻功瞬间带起。

    夜空中,她看着脚下如莲的“景致”,闻到那令她安心的淡淡沉水香味道。可是下一刻,她不禁有些担心,忘川的事情,她骗了他,他也知道了真相,他会不会怪她?

    李曜已经恢复本貌,一身白衣,看着怀中受尽苦楚的女子,只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得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盈盈,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盈盈似乎舒了很长的一口气,似乎,没有怪她的意思?“不算晚,你的伤还好吗?”

    秦城依山而建,此时两人在山脚下落地。

    “还好,你的残花败柳……”李曜拥着她的肩,鹰眸中满是担忧。

    顾盈盈只觉得有些晕,摇摇头:“无妨。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李岚是什么人,她如今再不清楚,可真是白白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天。想要从他手中逃走,比登天还难。

    顾盈盈俯瞰秦城灯火:“秦城军队很快就会赶来。元悟师兄呢?”

    “你认出元悟了?”

    “师承一脉,他怎么开方子,我心中有数。不知道还有谁在?”

    “狐狸和叶明宇都来了。”李曜回答。

    “如今秦城,有多少是自己人?”顾盈盈有些疲惫地找了块石头坐下。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着实让她体力下降许多,加上没有内力支持,更加辛苦。而此时此刻,更是头晕难耐。

    李曜看着她的动作,担忧地问:“怎么了?”

    顾盈盈摇摇头:“我没猜错的话,人估计不多,你尽快通知娄晏青,炮轰秦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大局,”李曜似乎有些无奈,“当务之急是逃命,等元悟、狐狸和叶明宇到了,我们就从山道离开。”

    顾盈盈看了看巍巍高山,李曜见她的目光所及,不由的开口道:“隧道已经挖好,不用担心。”

    “可恨我如今内力全失,否则御神掌法在,谁拦得住我?”顾盈盈有些恼恨地咬牙。

    李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不多时,另外三人也到了。

    元悟看到安然无恙的顾盈盈,激动地走上前:“盈盈,你受苦了!”

    “多说无益,承瑞,你赶紧把我的软筋散解了,否则我只是你们的拖累!”顾盈盈扶着太阳穴,头还是发晕。

    “丫头,看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好,要不先找一个地方躲一躲,正好躲过他们的搜查?”凌承瑞关切地看着顾盈盈。

    顾盈盈摇头:“无妨,和实力强劲的人斗,拼的是时间,我们只能快!”

    一旁的李曜闻言,微不可查地叹息:当初,她就是靠着神一样的速度,和他斗赢了……

    “软筋散我们暂时没有办法,解月朦胧步骤繁琐。只能先离开再议。”凌承瑞说。

第266章 菟丝花束缚

    顾盈盈点点头,刚要站起身,却是站立不稳,就要摔下去。一旁的李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盈盈,你到底怎么了?”

    元悟眉心微蹙,抓起了顾盈盈的脉搏,良久,只见他眉头越发紧蹙,恨恨出声:“这个李岚!”

    顾盈盈一声轻笑:“李岚又给我加了什么料?”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菟丝花。这并非毒,而是一对奇怪的药,有十几种药物组成,十分难得,分为寄主和花两个部分。中了花部分的人,必须呆在寄主附近,一旦超过一定距离,服用了花的人就会眩晕无力。而在正常距离范围的时候,脉象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元悟解释着。

    李曜伸手扶着怀中虚弱的顾盈盈,愤恨出声:“好你个李岚,居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怎么解?”凌承瑞问。

    元悟摇头:“据我所知,无解,除非有一方死掉。”

    “那正好,我想杀李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顾盈盈语气狠辣,李岚,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留在身边吗,“只是当务之急,是要离开。”

    “可是现在的状况……”叶明宇欲言又止。顾盈盈如今无法施展轻功,还头晕目眩,实在不适合赶路。

    “我轻功带着她就好。”李曜说。

    顾盈盈摇头:“要带也是承瑞带我,这里他的轻功最好。”

    李曜微微叹息,虽然不悦,却还是退开了几步。

    凌承瑞点点头,就带着顾盈盈轻功前行。一路上用顾盈盈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丫头,你是心疼他板子没好吧?”

    顾盈盈不想回答他,也没有力气,索性闭上眼睛沉默。

    凌承瑞见她神色十分疲惫,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

    夜色中五人在山道上快速飞驰。

    除了晕,还是晕,晕得分不清西北东南。只是下一刻,顾盈盈觉得眩晕似乎缓解了一些——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顾盈盈急忙开口。

    菟丝花有坏处,就是让她离不开李岚;却也有好处,是让她能在李岚靠近的时候警觉。

    一众人的脚步都顿住。

    顾盈盈抬头:“放我下来,让我去辨别方位!”

    凌承瑞只得放她下来,神色有些担忧。

    顾盈盈环顾四周:“我怀疑他们在前面,我们先往左试试看。”

    走了一段距离,顾盈盈似乎又开始眩晕,她这才放心了许多。

    哎,真是可笑,眩晕,才是好的;不晕,就是危险?这是哪门子逻辑?

    只是,前方渐渐没有了道路,巍巍山崖峭壁下,是万丈深渊。

    顾盈盈站在悬崖边缘,向下望了望,又是一阵眩晕。黑夜中视物能力本就差,此时越发看不清悬崖下面的状况。

    附近的李曜连忙将她扶住:“小心!”

    “丫的,要不是我身上的装备都被李岚那个混蛋没收了,我现在爬下去也无妨了!”顾盈盈咒骂着。就算内力全失又如何,假使今日装备齐全,她也不会这么被动。

    “那现在如何是好?”叶明宇担忧地问。

    “不好,他们好像追上来了。怎么会这么容易追上来?难道,寄主也会有感应?”顾盈盈自言自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非,李岚只要开了地毯式搜索,她就躲无可躲?真是好狠的心思!

    不行,她一个人也就算了,至少李岚不会杀她,可是他们几个……特别是李曜,李岚最恨的人是他!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快走,叫娄晏青炮轰秦城,快走!”她一把推开李曜,却在下一刻,箭雨飞至。

    李曜被推开的时候,就听到了弓弦响声,连忙又退回去想保护顾盈盈,可是已经晚了。

    一支箭射中没有内力也没有武器的顾盈盈左肩,力道之大,让本就站在悬崖边的她飞了出去,直直掉落下去。

    那一刻,顾盈盈想了很多。没有武器,没有轻功,掉下去,就是命一条。只是李岚,你为什么会下这样的狠手?居然放箭!放箭,伤的一定是毫无自保能力的我呀!

    呵,什么多年情谊,原来也是骗人的吗?原来也只是,想利用我抓住曜,原来只是如此!本来还想利用你的所谓感情算计一把,自己终究还是,算计错了呀!

    心思翻转,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她开始坠落的那一刻,她的右手,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手心里,传来温暖熟悉的温度。当年渤海之战在赤峰,自己要掉下去的时候,也是他这样抓住自己。

    想到此,眸中有了潮意,不自禁抬头,在夜色下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鹰眸。鹰眸中有恐惧、有担忧、有不舍、有悔恨。

    只是再仔细看,才发现,他如今的情形何尝不是万分惊险?他的一只手抓在岩石之上,另一只手拉着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悬空。只要那岩石稍稍不稳,便是双双殒命。

    第一轮箭雨刚刚停止,一声怒吼丛林中传来:“宁缮!谁允许你放箭的!”接着一丛火把照亮了这一片山。

    宁缮唯唯诺诺地跪下:他固然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这个女子活了下来,他的妹妹日后怎么可能当皇后?

    李岚的表情狠厉如修罗,走到宁缮面前,一个巴掌就过去了,直接把宁缮打翻在地,把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不远处的凌承瑞他们。

    下一刻,刚刚躲完箭雨的凌承瑞发现了李曜和顾盈盈如今危险的处境,急忙跑到悬崖边,拉住了李曜。

    “冰块,你坚持一会儿,我这就想办法让你们上来!”凌承瑞说着,就和叶明宇一起要将李曜拉上来。

    而元悟此时面对着不远处的李岚:“你给她下了两份菟丝花?”

    “不错,否则,我怎么会这样快找到你们?”另一份,寄主是顾盈盈,菟丝花在李岚身上。

    “真是不惜血本,也要留住她,可是刚才放箭,又是什么意思?”元悟的语气中带着质问,“既护之,又杀之,赵王殿下,果真如传说中的暴虐狠厉,反复无常!”

    李岚神色愧疚,语气中带着焦急:“盈盈,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这就救你上来!”

    顾盈盈吊在悬崖之上,自是把这些情况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连忙阻止:“不准过来!你叫你的人都退下,否则我就松手跳下去!全都不准过来!”

    过来,承瑞他们还会有命吗?

    “好,盈盈,你别激动,我不过来就是,都往后退二十步!”李岚下着命令。

    悬崖这边,叶明宇满头大汗:“不行,根本拉不上来,这个角度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顾盈盈的手却是一滑,从李曜的手心中滑了出来。

    “盈盈!”感觉到手心一松,一声急怒爆发,听得所有人都一惊。

    只是顾盈盈松开的右手抓住了一旁的岩石:“承瑞,你们先把他拉上去,否则所有人都一起死!”

    李曜又惊又怒:“你就这么喜欢你死了大家活着!还是你怕自己欠我的!云山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现在又是这个样子!顾盈盈,你是有多喜欢死!”

    这是他第一次说重话骂她,倒是把顾盈盈吓了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仰望着那个有时候会威胁,有时候会强势,却从来不会对她这么凶的男子。

    不只是顾盈盈,凌承瑞也吓了一跳:冰块会冷嘲热讽,会威胁,会冷言冷语,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面!

    还没等顾盈盈反应过来,李曜再度伸出刚才抓住她的那只手:“抓着我,你不上去,我也不会上去!”

    只是,顾盈盈左肩受伤,左手根本使不出力气,右手此时牢牢抓着岩石,一松开只会往下掉。

    “不行,我做不到,”顾盈盈艰难地摇着头,几次伸出左手都无法碰到李曜,“你赶紧上去,否则大家都是死!你放手吧!”右手死死抓着坚硬的岩石,又没有内力,此时已经鲜血直流。

    李曜不甘心,攀住岩石的右手一松,自己又降低了一点,左手终于抓住了顾盈盈的手腕:“我不会放手,我放过一次手,已经悔恨终生。我以后再也不会放手!”

    只是此时的高度,他却再也无法向上回到悬崖顶端。

    右手鲜血直流的顾盈盈已经支撑不住了:“我已经不行了,你们不要白费力气救我了。我有很重要的话说,你们都听好!”

    “丫头,你不要放弃呀!”凌承瑞担忧地说。

    顾盈盈压低声音,确保李岚听不到:“你们赶紧出城,回到安全的地方。我这些日子观察过,李岚阵营并非无坚不摧。他们城防做的虽好,粮草也还算充足,可正是因为太充足,人心骄奢,骄兵必败。更重要的一点是,凉州的经济是有问题的。凉州的聚盈钱庄处于瘫痪状态,过不了多久就会爆发经济危机,百姓生活都会出问题。我所知道的暂时就这么多。”

    顾盈盈此时更加支撑不住,手又向下滑了一些,灰白的岩石上出现了道道血痕。

    “另外,明宇,我死了以后,昭儿就交给你和暖阳了。相信皇上会体恤这是我唯一的血脉,将我的爵位给他,保他一生无忧。等他再大一些,承瑞,我希望你收他为徒。至于财产,我本师承法清门,元悟师兄,曼陀罗宫日后就交给你了,也算回归本家!如此,我死亦无憾了!”

第267章 是否回得去

    顾盈盈凄惨一笑,望着漆黑崖顶模糊的人影。那是此生情谊最深厚的挚友,在她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之后依旧冒死来救。有他们,此生无憾。只是终究对不住了,辜负了你们那么多的努力,对不住了……

    想罢,她再也撑不下去,松开了右手,飘落悬崖。

    “盈盈!”是谁一同跳落,谁的左手紧握着顾盈盈的右腕,一直没有松开。

    顾盈盈只感觉在半空之中,温暖熟悉的双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是谁在耳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生不同衾,死亦同穴。”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耳边风声传来,终久是眩晕得昏了过去。

    很久以后,当顾盈盈坐在李曜的怀中,被他咬着耳朵:“盈盈,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什么?”顾盈盈感受着他亲昵的啄吻,靠在他肩上。

    “当初你落崖前的遗言,为什么没有我?”李曜将她的脸颊捧起,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她对着他柔情似水的鹰眸粲然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会陪我跳下去!”

    “那如果我说,我是生气你的遗言里没有我,才跟着你跳下去的呢?”李曜的眼角带着戏谑。

    她把玩着他左手拇指的金刚血玉:“那我只能说,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就是要和你同生共死!怎么,是不是觉得给我陪葬亏了?”她嫣然一笑,俏皮地眨着眼睛。

    他收紧双臂,把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亏了,的确亏了。因为,我们还有昭儿;因为,我想和你好好活着,一起。”

    顾盈盈只是幸福地笑,偏了偏头,靠在他怀中……

    凌承瑞看着双双坠崖的两抹白色身影,突然大笑出声:“李岚,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满意了吗?你最恨韩王,如今他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还有圣阳郡王,你终于逼死了她,你怎么不笑,笑呀!你笑呀!”

    李岚惊愕地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不可能,不可能,快下去找,快下去找呀!一定还有希望的!一定!”

    太子妃出嫁当天,他谋算好了一切,却还是晚了李衡一步。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何况,这一次,逼死她的人,是他自己!

    “如果你没有没收他身上的武器,你没有让她内力全失,没有你的人放箭,她又怎么会死!”凌承瑞咬牙切齿。

    元悟的眼中含着浓浓的悲意,握住了凌承瑞的手臂:“盟主,不要意气用事,当务之急是完成盈盈的心愿,赶紧出城,然后把这个罪魁祸首的地盘踏平!”

    凌承瑞终究是忍住了泪意:“元悟,明宇,我们先撤!”

    李岚一心扑在寻找顾盈盈,无暇顾及凌承瑞他们。狡猾的叶明宇趁机拉着两人开溜:“你们忘了圣阳郡王最后的话了吗?如今走为上策,否则如何帮她报仇,完成她的遗愿!”

    凌承瑞一咬牙,下了决断:“走!炮轰秦城!先攻下秦城,彻底解决掉李岚这个危险,再派人下去找丫头!”

    李岚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指挥着手下找人。只是这悬崖下的深谷,他们连入口都不知道,又是在黑夜之中,这可如何是好?

    而此时此刻,悬崖底部,一重白影坠落,却在快要落地时,一把匕首插入峭壁。匕首顺着峭壁而下,在暗夜中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白影终于以不太快的速度落地。

    李曜拿着匕首的手虎口已经被震麻了。然而他顾不上这么多,连忙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状况,抱着顾盈盈寻找安全的地方。下落悬崖的时候她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箭伤太重,还是菟丝花的药效。只是她左肩的伤口急需处理,箭还没有拔出,殷红的鲜血已经渗透了白衣。

    盈盈,你千万不要有事!

    终于找到了一处洞穴,李曜查看了还算安全,也不敢把顾盈盈一人留在洞穴里。夜晚的山林常常野兽出没,说不定还有毒蛇。于是他又抱起顾盈盈,小心地不碰到她的箭伤,去寻找枯枝,再带着她回了山洞,升起了火。

    火光之下,她绝色的容颜有些苍白,双目紧闭,神态却是那样平和。他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却又发现自己有些走神,连忙准备帮她处理伤口。

    此时,顾盈盈渐渐醒转。头似乎又开始晕了起来。迷蒙之中,她看见白衣男子的衣袍似乎有些凌乱,还沾染了灰尘。却见他脱下外袍,将自己的中衣撕了一些稍干净的布条下来。

    左肩的疼痛传来,顾盈盈的脸微微左偏,看到自己的外衣已经殷红一片,便明白了,他是在准备给自己拔箭。

    “盈盈,你醒了,”男子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十分明显的惊喜,“是不是头晕?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了,等到天亮,我们再去找离开的路。”

    顾盈盈有些虚弱的点头:“好。”她没有多问他们是如何脱离险境的,因为自己实在太虚弱了。

    “你忍着点。”李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顾盈盈只是微笑,死半生都经历过的她,还怕痛吗?

    一下剧痛,箭终于拔出。顿时鲜血直流。

    “盈盈,冒犯了!”李曜有些忐忑地解开她的衣衫。曾近,她是他的女人,就算没有到那一步,可是她的身子,他并不陌生;只是后来,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女人,但那颗心,已然远去;如今……

    顾盈盈微微向右侧偏头,不愿去看那狰狞的伤口。

    只是衣衫解开的那一刻,李曜自己也惊呆了。他曾经那样贪恋她如玉如雪的肌肤;而在那个星光闪烁的月夜,他唯一拥有她的那个夜晚,她无瑕得如同最美的和氏璧。如今——

    她的肌肤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的丘疹,有些还连成一片,加上那箭伤,愈发惨不忍睹。

    顾盈盈疲惫地勾起唇角:“吓到你了?”

    李曜凝眉,却拿出那夜他被打板子她送的金疮药,开始给她上药:“不是吓到,是为你心疼,是痛恨李岚,是恨我自己没用——”还是保护不了你……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伤口外围,似在缓解她的疼痛。撒好药粉,缠上他中衣上撕下的布条,再帮她整理好衣襟。接着便拿起她的右手,那里的血已经快干涸。

    顾盈盈扫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我怎么老是和自己的手过不去?先是死半生,后面是左手,现在是右手。”

    李曜只是帮她抹上药:“这里条件简陋,先简单处理一下吧。”

    将她的右手包好,他突然间俯下身,温柔地抱住了顾盈盈。

    “盈盈,对不起……”

    顾盈盈感受到颈间潮湿的凉意,有些讶然。他哭了?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接受,就这样任他抱着她,心绪却起伏波动。

    你是在为我心疼吗?心疼得哭了……你总是把你最脆弱的一面,放在我这里……

    许久,李曜抬起头,眼眶微红,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却温柔地为顾盈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李岚追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先休息一下。”言罢轻咳几声。

    本就眩晕不已的顾盈盈此时长舒一口气,背靠着的是凹凸坚硬的洞穴岩壁,虽然咯得生疼,但是想想她当下的处境,不禁又自嘲起来: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还真是,逃命也诸多要求!旋即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一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欺我!

    “怎么,不舒服吗?”李曜守在她身边不远处,只见她美得朦胧的远山黛微微蹙起,却不知道刚才她其实只是在骂自己。

    “无妨,”顾盈盈微微摇头,想睡却睡不着,斟酌了许久还是开口,“我们不是掉下悬崖了吗,怎么逃脱险境的?”

    李曜拿出刚才那把匕首,匕首的前端很显然可以看出是被磨平了,甚至可能温度很高,上面还有些顾盈盈所熟知的深蓝色四氧化三铁的痕迹——铁在高温下被氧化的产物。

    顾盈盈顿时了然:这把匕首,怕是拿来减速的的吧?眼角瞥到他的虎口处,只见一片淤紫。刚才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原来他还是受伤了……

    轻叹一声:“我身上有化瘀散,你拿出来吧!”

    李曜愣了一下,便知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只是她左肩和右手都受了伤,没有办法自己拿出来。挪到她左侧,从她的左手衣袖中拿出了化瘀散——她身上哪里放着什么,他从来一清二楚;就如同她清楚他一样。

    “你身上还有凝雪丹吗?”顾盈盈对着近在咫尺的李曜,开口询问。

    “你送的药,还没有用完。”他言语中似有哽咽。那是他们分手前的最后一晚,她给飞扬的药。沧海桑田,他们已经分道扬镳,而飞扬也因为救她故去。

    此言一出,顾盈盈只觉得心中一片苍凉。岁月无情,她和他,真的已经经历太多太多的变故。那么,还能回得去吗?

    看着他给自己上药,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几缕散落的调皮发丝,掩住了神色。顾盈盈突然觉得,心开始累了,也就逐渐沉睡过去。

第268章 山底洞人吗

    四月初的阳光应该是十分明媚耀眼的,可是这深深谷底,却并不十分明亮。

    顾盈盈睁开双眼,就看到自己身上披着李曜的外袍,已经熄灭的篝火对面,是只穿着中衣盘膝的李曜。

    只是,似乎在练功?

    顾盈盈扶着太阳穴,强撑着眩晕,想要起身爬过去,把外袍还给他。可是一个站立不稳,就要摔倒在地。

    虽然预料中的落地声没有传来,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可是顾盈盈还是在心中把李岚痛骂了一遍。

    李曜抱着她叹息一声:“你还是喜欢强撑。”接着却咳嗽两声。

    顾盈盈微微蹙眉,左手疑惑地抓上了他的脉搏。

    昨晚才发现,他似乎总是咳嗽,虽然频率很低,只是偶尔,可是以前,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毛病,难道受了风寒?

    李曜一惊,想要躲,却发现手腕已经被她的左手牢牢抓住,而且他们如今这个姿势——她靠在他怀里,他根本没有办法挣脱,除非伤了她。

    顾盈盈沉吟半晌,却蹙起双眉,接着又细思片刻,才恍然,从她治好左手回到京城,他们为皇位争锋相对的时候开始,他似乎就已经开始咳嗽,只是以往她没有注意罢了:“你为了天玄花,落下寒症,这山谷里阴暗湿冷,还把外袍给我,咳死你活该!”她的眸中带着责怪,一瞬不瞬地瞪着他。

    否则,除了万丈玄冰,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冷热不畏的他寒气侵体?

    李曜看着她责怪自己,不但没怒,还生出一丝欣喜:你在关心我,不是吗?

    “你没有内力,我再怎么说也有天道神功——”

    “李曜……”顾盈盈望着他一声叹息,“你何苦……”何苦为了那天玄花落下病根?

    “这是我欠你的。”

    “仅仅是你欠我的而已吗?”顾盈盈的眼神有些迷离涣散。

    “不,”李曜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言,让她误会了什么,“不只是,我更想让你,能好好活着。”

    顾盈盈微微偏头,不再看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吧。”

    李曜抱着顾盈盈出了山洞,在树林中走了片刻,停下来把顾盈盈放在一棵树下:“你该渴了吧?我先去找一些水给你,不会走太远。”

    顾盈盈头晕的厉害,只是微微点头。

    没多久,李曜折返回来,手中拿着一片大树叶:“这里附近似乎没有水源,我搜集了一些露水,你先将就着吧!”

    顾盈盈点头,就任由他扶起她喂她——如今这个样子,还是不要逞能了。

    两人继续前行,顾盈盈似乎是因为水的缘故,精神好了一些,抬头看了看四周:“谷中无水源,那么树的长势,除了阳光的影响,还会向谷外的方向生长。除非,谷外比谷内更加干燥。”

    李曜自然听见她在自己怀里的低语,恍然大悟:“盈盈,还是你聪明!”

    “不是我聪明,我只是有先机罢了。”这是现代生物学的基本常识。

    “我如今担心的是,第一,李岚肯定知道你没死,否则他自己的眩晕就会消失;第二,我们出谷的路上,怕是会和李岚照面。”李曜分析着。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李岚什么时候能找到那条路。”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盈盈你说呢?”

    她轻笑:“我这辈子可是一直在赌,多赌一次又何妨?只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筹码这么少!”

    几番辗转,终于走到一处潮湿的地方。只见一面峭壁上,有稀疏的水流缓缓流淌,峭壁上杂草丛生,再向上望去,才发现,那水流似乎是从一个高高的崖洞中流出来的。

    顾盈盈长叹一声:“大约,这辈子都要做山底洞人了,好歹也让我做做山顶洞人呀!”

    李曜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她,没有明白其中的典故,却也没有多问:那些她神志不清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不去多问,只是聆听。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心中藏了那么多事情;他才发现,原来她是不一样的。

    李曜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盈盈,你还是不信任我,否则你会告诉我。只是处境由不得他多想,旋即,他抬头望向崖洞:“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山底洞人的。”说着,便将她放在一旁的大树上靠着,从怀中掏出天蚕丝做的绳子。从前,他自恃武功好,又有金刚血玉护身,对这些装备不屑一顾。但是这次来救顾盈盈,他一分险也不敢冒,天蚕丝绳子,还是他向顾盈盈借鉴的方法。

    顾盈盈背靠大树,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峭壁崖洞,远山黛轻蹙:“此处陡峭,虽有杂草,但生长并不牢靠,不是轻功借力的好地点,就算靠着天蚕丝绳子,也很难上去,何况你还要带着我?”

    李曜面色不改,没有一丝犹豫,也不管顾盈盈是否同意,直接将她绑在自己背上:“秦城还在李岚掌控之中,狐狸他们逃出去想必没那么容易,逃出去之后还要攻城,如果等下去,那就是坐以待毙,李岚肯定会找到你。”

    顾盈盈微微叹息:“你还是这样不容抗拒;你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你认定的方向就算万死也要走下去。李曜,你问过我吗?”

    李曜站在崖底,将要攀岩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轻功一跃,抓住一根枯藤,悬在了半空中。

    顾盈盈伏在他背上,却听见他一丝极其轻微的吸气声,不由得皱起眉头:“我碰到你的伤了吗?”

    那三十板子,就算她法清门医术绝顶,金疮药也不可能让他在短短几日痊愈。之前他对她只抱不背,想必就是因为伤口,只是如今攀岩没有选择罢了。

    李曜有些咬牙:“无妨。”

    顾盈盈小心地尽量配合他,不让自己晃动。李曜再纵身一跃,双手攀上了一块岩石,却因为青苔太滑,只得连忙匕首出鞘,用内力插进岩石缝中。

    “你这样太累了,”顾盈盈十分担忧,“还没到崖洞就要精疲力竭了!”

    李曜轻喘了几口气:“盈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问你。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被李岚伤害。”算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顾盈盈心绪越发复杂,只得双臂稳稳环住他的脖子:她何尝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不问,夏那日赫泰的事情,按照他的性子,怕是早就把赫泰搞得生不如死了。正因为知道她不想影响大局,破坏北漠和朝廷的关系,他才没有那样做。

    只是,为什么赫泰就这么轻易改变了主意?就算赫泰的尊严被狠狠打击了一把,就算有段絮佳推波助澜,可是,赫泰岂会是那么容易因为这些浮于表面的事情屈服的人?除非是触及了他根本的利益。难道?

    几经辗转,李曜终于攀上崖洞。顾盈盈只见崖洞大约高两米,里面似乎还有很深?洞底是汩汩泉水流淌,有水流,那就会有出口。

    头还是很晕,她扶着洞壁,转向气喘不已的李曜,又听见几声轻咳。

    “你刚才用力过猛,怕是触发了寒症,”顾盈盈跌跌撞撞走过去,在席地而坐靠着洞壁的李曜身边坐下,左手按上了他的脉门,“你身上有针吗?”

    李曜凝视她清冷的双眸,知道她要给自己针灸,点了点头:“你手不方便,你说穴位,我自己来。”

    “笨蛋,你知道穴位不错,可是你清楚几分力道几分深度吗?”顾盈盈忍不住火大,这个男人说她逞强,自己还不是逞强的要死?

    李曜被骂,却没有伤心也没有恼怒,乖乖拿出银针:从前他身上的暗器只有钢珠;银针,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他知道,李岚肯定会收了她的武器,因此为她备了一份。

    顾盈盈左手施针,在他几处穴位上针灸了一番,寒症方稍稍缓解。

    “这样一来,你这几日最好都不要动武。”顾盈盈说着收了针,有些疲惫地靠上了洞壁。刚才的针灸,已经是眩晕的她的极限了。

    李曜缓解了不少,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的感觉划过,不由自主地拥住了身旁孱弱的她。

    顾盈盈叹息一声,只是闭上双眼。如今的她既要忍受残花败柳痒到钻心的折磨,又要忍受肩上和右手的伤痛,还要在这昏天黑地的眩晕中尽量保持清醒。她如何有力气管李曜如何?

    李曜把下巴放在她不曾受伤的右肩之上,只觉得怀中的薰衣草气息,和她独有的淡淡馨香,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令他安心,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后面的话:“盈盈,我们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出去,出去之后,嫁给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分苦楚、一点伤害。”

    已经阖上双眸的顾盈盈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李曜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盈盈,我不是李岚,不会逼你。”

第269章 从不曾后悔

    本以为顾盈盈不会回答,谁知道在这时,那双盛满世间光华的双眸已然睁开:“你很了解他?”

    李曜不意她有此一问,眼神变了变,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他三岁的时候,就在慈宁宫和李衡抢雕龙七巧板。”

    顾盈盈有些愕然:李岚比李衡小四岁,那么小就敢和长兄叫板。不过也的确是他的性子,三岁看小,七岁看大,今人诚不欺我呀!

    李曜继续开口:“他七岁的时候,有一个皇子陪读在书房答出了他答不出的问题,结果,那个人,在那一年的秋猎死了。”

    顾盈盈惊讶地看着李曜:李岚张扬跋扈,不容许别人抢他的东西,她是知道的。可是他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吗?

    “他十二岁秋猎的时候,因为皇上和他争过一只兔子,结果那年秋猎,皇上被设计,先皇责罚皇上关了三天三夜的禁闭。”

    顾盈盈左手握拳:李筠自幼丧母,势单力薄,幼时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能熬到这一步,着实不易呀!可是李岚这性子……

    “那他和你,抢过什么?”顾盈盈看着那双鹰眸开口。

    李曜摇摇头:“自小就抢,我已经数不清了。从太子之位,到赵杨之仇。其实那些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起身探路。

    顾盈盈明白,他说的意思,无非是,李岚在和他抢她。

    扶着洞壁起身,顾盈盈跟在李曜身后,缓缓前行。

    “你先在这里呆着吧,我去看看就回来。”李曜听见脚步声,转头嘱咐。

    顾盈盈摇头:“我没那么弱,你一来一回也浪费时间,先走着吧。”

    李曜剑眉微蹙,但还是走回去将她抱起来,继续前行。

    崖洞蜿蜒曲折,走了许久,才听见前方隐隐传来水声。李曜耳力好,很快分辨出是瀑布的声音,心中一喜:“应该是瀑布,出了瀑布,大概就有路了!”

    顾盈盈也长舒一口气,但悬着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来:“且去看看吧,先别高兴的太早。”

    水声越来越近,顾盈盈一转头,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到了一个水帘洞一样的洞口。

    “我这辈子,过得也精彩过分了,连都出来了。”顾盈盈有些无奈地自嘲。

    李曜对她稀奇古怪的言论已经见怪不怪:“为今之计,只能跳出去了。只是你有伤在身,这水……”

    “不就是泡一泡伤口吗?”顾盈盈淡淡地说,只是说完又想起来,他似乎也有伤在身,“你的伤……”

    “无妨,”李曜抱着她,到了水帘洞门口,查看地形,“下面是个水潭,跳下去应该没有事。”

    “如果有事,那就是阎王要我三更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由他去吧!”顾盈盈平静地说。

    李曜闻言,心只是一阵抽痛:他知道,她经历了太多,早就看破,只是这看破,只给她带来了悲怆。

    “盈盈,我要跳了,你闭气!”李曜说着,纵身一跃,抱着顾盈盈飞流直下。

    水花夹杂着激流声随着两抹白色人影坠入深潭。几番沉浮,两人终究浮出水面,而李曜,一直紧紧握着顾盈盈的手。

    爬到岸边,顾盈盈看着自己左肩的衣衫:似乎又染红了一点?

    李曜担忧地看着她:“伤口又裂了吗?”

    顾盈盈甩甩湿漉漉的长发:“大约是吧,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李曜走过来抱起她:“先找个地方把衣裳烘干,容易着凉。”

    顾盈盈只是点头。

    树林间,一处空旷的地方,火焰升起。

    顾盈盈坐在火边,没有内力的她冷得微微发抖:李岚!你让老娘吃了那么多苦,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李曜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在顾盈盈面前蹲下:“饿了吧?我去找些吃的,不会走远。”

    顾盈盈点头:“你小心一点。”

    李曜走后,顾盈盈将自己右手的绷带拆了下来,右手的伤痕已经结痂,此时没什么大碍,只要风干了就好,只是左肩,似乎有些麻烦。

    不多时,李曜回来,将山鸡架在火上烤着,走到顾盈盈身边:“盈盈,我帮你换药吧。”

    顾盈盈呼了一口气,没有拒绝。

    湿透的雪衣褪下,惨不忍睹的肌肤在阳光下更加清晰,也更加令李曜心痛。

    轻柔地抹上金疮药:“很难受吗?”

    顾盈盈微微低头:“可以忍,死半生都忍过来了。”

    李曜将她的衣衫整理好:“你知道吗,有一件事情,我很懊悔。”

    “什么?”

    “如果当时早知道你在用死半生,我就能早一些用天道神功帮你。”

    顾盈盈笑得云淡风轻:“你以为,你这辈子后悔的事情还少么?”

    李曜微微低头,已然语塞。他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放开了她,就这般,再也找不回来。

    顾盈盈伸出右手,看着那些血茄:“我这辈子,从不做后悔的事情。我也敢说,今生,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后悔。走到今日,我依旧问心无愧。”

    “你的洒脱,不是谁都学得来的。”李曜叹息。

    “洒脱?”顾盈盈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我是选无可选,别无选择。既然一开始就没得选,那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李曜听着她的语气,不由得蹙眉:那个清冷决绝的圣阳郡主,似乎又回来了。那是他最痛苦的一段日子,因为是他,他亲手,把她逼成了这个样子,也逼成了,连后悔都不会的样子。

    犹记最初相识,她虽冷静理智,却并不决绝,她才华横溢,却始终温然相对,那种云淡风轻,是发自内心的;后来与她同行,她的温婉、她的俏皮、她的柔情、她的娇羞,全都为他而生;至于反目,她虽还是她,顾全大局、清醒理智没有变,变的却是性情,愈发决绝狠厉;而后封王隐退,她淡然放手,却再去不掉一身寥落沧桑。

    此时此刻,她究竟是哪个她?

    顾盈盈轻声叹息:“我是商人,做事情,第一要务是计较得失,否则是会亏本的。烤鸡已经好了。”

    李曜被她最后一句突兀的话弄得顿了一下,随后就去将烤鸡取了下来,轻轻吹凉。

    顾盈盈一手扶额,似在与眩晕争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桃花源?”

    “我刚才粗略观察了,大约在秦城东面。”李曜回答。

    “秦城以东,靠近渭水,”顾盈盈闭上双眸,“守在渭水关隘的是谁?”

    李曜愣了一下:“没有。”

    剩下的话,不需要顾盈盈再说。她这一句问句,李曜就明白了:渭水是个薄弱点,如果李岚利用渭水做文章,顺流而下,攻进长安,更甚者投毒江中,那么长安危在旦夕。

    只是,她如今都这副模样了,还在想朝廷的事情?

    “李岚很聪明,策反的是并州和凉州。如果是冀州青州,那他就等死吧!”顾盈盈继续开口。

    唐朝安史之乱,安禄山从河北一带攻打长安,唐明皇逃窜蜀中,真正平定叛乱的功臣郭子仪,靠的就是甘肃一带的根据地。只是如今李岚霸占了郭子仪的地理位置,才造成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你又有什么好计策?”

    “没有。”顾盈盈摇头。如今这样的状况,她在历史上从未见过,根本没有对策。

    李耀微微诧异,旋即勾起唇角:“你放心,我不会让李岚嚣张下去的。”他在凉州多年,熟知这里的情况,此前不打,不是因为没有对策,而是因为她。

    顾盈盈没有睁眼,也没有再说话。

    终于填饱肚子,二人正准备继续东行,顾盈盈却站在那里,似乎在犹豫什么。

    “盈盈,怎么了?”李曜疑惑。

    顾盈盈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过来。”

    李曜不解地走过去,却在下一刻被顾盈盈出其不意地点中穴位,趴倒在地。

    “盈盈,你……”

    “别说话!”顾盈盈拿出金疮药,脱下他的裤子,“老娘可是做了一个午饭的思想斗争要不要帮你上药!你再多说老娘就不干了!”

    李曜开始是惊诧,随后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又听到她的话,几乎要笑出声,然而却还是忍住了。至于她这样别扭的方式和态度——起码,比她漠不关心要好吧?

    打板子,又称杖刑,打的是臀部和臀部以下大腿。伤口其实已经都愈合了,虽然看上去还是一片青紫红,但和她双倍残花败柳的效果比起来,这简直算不了什么。

    只是,为什么她自认上辈子见多识广,这辈子开青楼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这个时候还会脸颊发烫?

    李曜,你是不是生下来就为了克我的!

    终于上完药,帮他把衣服整理好,顾盈盈才如释重负一般解开他的穴道。只是她不知道,她失却内力,穴道点的本就浅,他又内力精深,早已冲开了,只是怕她不好意思,才一直没有动。

    顾盈盈刚要起身,就被李曜一把抱起。李曜的余光瞥见了她绯红的脸色,忍住了要调侃她的冲动,终究留了点余地,什么也没有说。这个小女人,看来,害羞还是没有变的。

第270章 你们没有死

    一路东行,直到天色已晚。

    靠在一处岩洞的石壁上,顾盈盈有些疲惫地微垂眼睑:“昭儿,怎么样了?”从昨夜到今晚,她一直想问,却一直没有问出口。昭儿现在名义上只是她的儿子,却也不能改变有一半的基因来自于他的事实。而两人此时又关系这般尴尬地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想罢,她不禁自嘲起来:顾盈盈呀顾盈盈,你说你怎么总把你的人生,搞得能多尴尬有多尴尬?

    李曜深深地看着她,鹰眸里闪过爱恋、无奈和忧伤,却又很快掩饰过去:“我把昭儿托付给了叶家大小姐和暖阳,并且,长安太危险,我让叶家把昭儿带回了紫烟庄。”

    顾盈盈闻言,稍稍放心些许,这件事情,他没有和她商量,却做得和她的想法八九不离十:“紫烟庄,我很放心,只是,我从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怀着昭儿的时候,时常神志不清,不愿吃东西,幸而后来絮佳想出了灌燕窝粥的方法,昭儿出生的时候,也不算太轻,好歹有个六斤;昭儿刚满月,她就带着他一路奔波至京,如今又和他这般分离……

    李曜看着她,鹰眸中闪过若隐若现的泪光:“你这样说,我岂非天底下最坏的父亲?”他直到昭儿满月,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而心爱的女子怀胎十月受尽苦楚,他也全然不知,甚至还让她落于李岚之手,靠喂自己毒药自保……

    顾盈盈下意识想要反驳:昭儿不是你的儿子!可是,微微张嘴,却没有说出口,神色郁郁地不再多言。

    晚风吹拂……

    “盈盈,再向前就是目前朝廷和叛军的边界了,等今晚到了陈仓,你就好好休养,剿灭李岚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别再操心了。”李曜对怀中的女子说。

    顾盈盈眩晕不已,加上有伤在身,还有十分折磨人的残花败柳,早就精疲力竭,虚弱不堪,此时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李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愈发心痛,终究没有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顾盈盈只觉得额头上似乎有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却只是一晃而过,居然让她生出了一丝不舍——

    等等,不舍?为何会不舍?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个问题,只听见附近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大群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将他们包围起来。

    李曜的脚步在听到声音之前就顿住了。来者人数不少,而且都是高手。如今盈盈这般虚弱,他有伤在身不说,又是寒症发作,该如何是好?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是不是李岚派来的?

    “糟糕,李岚在附近!”顾盈盈摇了摇逐渐清醒的脑袋,倒吸一口凉气。

    “盈盈,等下交给我就好,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李曜坚定地看着怀中脸色发白的女子。

    顾盈盈远山黛微蹙,挣扎着下了地,抬头看着他,低声说:“笨蛋,到时候肯定是你先跑,李岚有多恨你,这些年对你下了多少杀手,你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而我,起码他不会杀了我。”

    李曜看着她关切担忧的神情,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满足,同时又生出一丝忧虑:“盈盈,我会带你出去的,和你一起。”

    他说着,就要走上前,和包围圈渐小的黑衣人对峙,然而下一瞬,手心忽然被她紧紧攥住。他感觉到了她在微微颤抖的手,也感觉到了她放在自己手心的东西。

    “李岚自以为把我所有的武器、毒药收走,我就毫无办法。殊不知,我在他秦城府邸的花园里,拿着几种植物,配成了能让人肌肉僵化的毒药九九冰寒,只是在他的地盘,我最大的威胁来自于他,最大的庇佑也来自于他,所以我一直没有将最后的药引下到他身上。不过今日,你可以。”顾盈盈低声说着,语气冰冷无情。这就是为什么,她在秦城总是什么都不做,却一定会每天逛花园采花。

    李曜接过手中的药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捏了一下顾盈盈的手,力道不重,却让她安心些许。

    “盈盈,你还好吗?”突然出现的李岚,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白衣已经斑驳的女子。她的衣襟上带着已经发黑的血痕还有尘土,略显狼狈,可是那张比皓月更加明亮柔美的脸庞,依旧美得动人心魄。沉静的她,似乎永远是那样仙气盈然、云淡风轻,和身处何地,面临怎样的困境,都没有丝毫关系。

    顾盈盈靠着树干,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垂眼睑。

    “我知道你没有死,因为我身上的菟丝花还有反应。你们没死,肯定会一路东行,所以我早就在这里等你们了。盈盈,和我回去吧。过去的事情我不在意亦不会追究,你和我回去吧!”李岚面有痛色,他差点再一次失去她,他怎么能再承受这样的打击?

    只是顾盈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回去?你禁锢她自由,让她受残花败柳的苦楚,还差点害她丧命!”李曜沉声说着,鹰眸中利芒射向李岚。

    李岚似乎这才看到一旁也是白衣尽污的男子,露出复杂的神色,久久才说:“从小到大,你总是和我争!你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每次都大难不死?不过今日,我亲手解决,你可没那么好运气了!”话音未落,他的眼中已经露出狰狞。

    顾盈盈扶额叹了一口气,许是她自己都觉得,这两人实在是,恩恩怨怨数不清。如今狭路相逢,李岚明显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到底该怎么办?

    李曜依旧一脸平静:“不是我总要和你争,而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哈哈,”李岚大笑,“我想要的太多?天下给了老三,你得到了盈盈,为什么独我一人一无所有!”

    顾盈盈微微蹙眉,抬头看着李岚:“你本来可以有很多,是你自己毁了这一切。”如果当初他不曾嫁祸顾家,不曾掩饰赵家往昔的罪行,那么隆庆六年旧案一事,至多是把贤妃和赵家扳倒,李岚根本不会受到什么牵连。那样的话,李筠的皇位,她恐怕还要费好一阵子功夫。如果当初在西山秋猎,他不曾派人刺杀李筠、李曜,她也不会有机会发现他数年来在西山所犯罪行。至于她自己……

    “你一无所有?赵王府那成群的女人,是什么?”李曜毫不掩饰话中的讥讽。

    李岚语塞。

    “我再不济,可是我敢在这里说,我这辈子只有盈盈一个女人,以前,现在,未来,都是如此。可是你呢?你连自己有过多少女人,都数不清了吧?”

    李岚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李岚,你不了解我。一个不了解我的人,谈什么爱我。”顾盈盈平静地说。

    李岚双眉紧蹙,那冷淡疏离的女子让他越发心痛:“你且说,我如何不了解你。”

    顾盈盈站得累了,靠着树干坐下:“你把我禁锢在你的府邸,就是不了解我。世人皆道,圣阳郡王有着天下第一的美貌和才华,却不知,我从来视世俗礼教、三从四德为无物。你用菟丝花把我绑在你身边,就以为我会屈服了吗?你可真正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李岚苦笑着摇头:“我知你不会屈服,可是我没有其他方法留住你。你想要的,你在宫宴上和赫泰已经说过了不是吗,而我也已经答应了!”

    “答应?”顾盈盈嗤笑一声,“你今日杀了李曜,他**如何面对昭儿?你怎么对昭儿说,你杀了他的生身父亲?”

    李岚沉默良久,看不出在想什么,却突然大笑:“盈盈,你今日和我说这番话,不就是为了保住李曜吗?你这么在乎他,我又岂能留他!”

    顾盈盈一副摇头叹息的样子:“李岚,你已经疯魔了。”这个人控制欲太强,而且不笨,她从来没有指望能两三句话说动他,只是希望他能有个顾忌罢了。

    李曜担忧地看了顾盈盈一眼,转过身来望着李岚:“怎么,是你的手下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李岚看了一眼似乎漠不关心的顾盈盈:“盈盈,你倒是很自信他能赢。”

    “自然是相信的,除了我和承瑞,没有人能够打赢他。”顾盈盈淡淡地说着,一眼也没有给前方对峙的两人。

    “那我会让你看着,我不输于他!”李岚此话一出,就是在暗示要单打独斗了。

    闻言,李曜和顾盈盈都是暗自松一口气,看来她迂回的激将还是有点效果的。

    黑衣人都向后大退一步,而李曜和李岚,已经开始出招了。

    一道张扬烈焰的红影和一道不能称之为白的白影缠斗在一起,招招狠辣,招招致命。自然是要拼命的,因为两个人都清楚,他们在争的,是命。却又不仅是命,还有,她——谁赢了,谁就能活下去,并且带走她。

    对于这一点,顾盈盈早就想的十分清楚,却也更加无语。这当下的局势,实在是复杂过了头。而李曜有伤在身,还有寒症发作,他可以吗?

第271章 亲手杀了她

    这一场战斗,是争夺大梁的战斗,也是武林两个门派之间的战斗,还是争夺一个女人的战斗。而那每一招每一式,都荟萃了云山派和崇光门的武学精髓。

    李岚渐渐不敌,而顾盈盈也就更加忧心:如果李岚见状改变策略让所有人一起上,那么李曜岂不是很危险?

    只是还没来得及担心太多,李岚果真就这么做了。

    “天道神功果然名不虚传,”李岚退开几步,气血有些不稳,“不过本王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听令,摆阵!”

    黑衣人顿时排开阵法。

    顾盈盈急忙站起来,指着李岚大骂:“李岚,你太卑鄙了!仗着人海战术,还要用阵法!”云山派的阵法,岂是吃素的?连她都忌惮,何况李曜?

    “盈盈,我说过,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我会不择手段!”李岚说得发狠。

    “哈哈哈,”顾盈盈大笑,“不择手段?那如果是一具尸体,你也会要吗?”

    李岚脸色变了变:“盈盈,你为了他,不惜对我以死相逼?”

    顾盈盈止住了笑,突然正色道:“李岚,你以为,只有你会用菟丝花?”

    “你什么意思?”李岚疑惑。

    “我给他,下了同生共死的泣血鸳鸯。”顾盈盈状似不经意地理了理耳边的发,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让李岚顾忌。

    泣血鸳鸯是凌天顶的毒药,专门针对的是痴情男女,如果有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会同时死去。自然,这种毒药,顾盈盈没有真的给李曜下,而只是说出来让李岚有所忌惮罢了。

    李岚似乎不太相信:“不可能,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

    李曜领会了顾盈盈诓李岚的意思:自然,第一,他不相信盈盈会给他下这样的药,之前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而还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她曾经说过,她懂手段却不屑手段;第二,金刚血玉一直在他手上,他怎么可能会中毒?不过如今,倒是要配合一下她才好。

    “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和盈盈自愿吃下去的。”李曜说着,神情带着眷恋地看了顾盈盈一眼。

    这一眼倒是把顾盈盈看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你还是撒谎不眨眼,演戏不用对剧本……

    李岚不由得对此又相信了几分。况且,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虽然逞凶斗狠,却谁也没有下过狠手要对方的性命,难道就是顾忌泣血鸳鸯?而在秦城的时候,他告诉顾盈盈李曜的死讯,顾盈盈居然平静无波,是因为她自己没有死,所以笃定李曜也没有死?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他再度害了盈盈……

    “留活口!”挣扎犹豫许久,他终究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是这样的决定在顾盈盈看来,仅仅是聊胜于无罢了。如果是伤了残了,甚至于拿去各种折磨,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恨她如今没有内力没有武器,除了言语上诓一诓李岚,简直是废物一个。她恨极了自己如今这般被动的境地。

    黑衣人摆出古怪的阵法,将李曜围住。

    李曜虽然最近开始研习阵法,但终究抵不住云山派高深莫测的阵法,虽然武功上的优势很大,能够抵挡攻击,却无法破阵。

    “东南三步,西北九步,周天二十七圈!”看了许久的顾盈盈突然出声。

    李曜闻言即刻照做。

    而李岚则是笑得阴狠:“盈盈,你果然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出了端倪。”

    “我数学比较好而已。”顾盈盈冷淡地说,双眸紧紧追随李曜。

    李岚一甩手,居然也加入阵中:“盈盈,我承认你很聪明,可是阵法你未必斗得过我!”

    丫的!这个李岚,你真是我的头号死敌!

    有了李岚的加入,这奇怪的阵法更加势如破竹,李曜渐渐抵挡不住。

    李岚下了杀招的一掌横出,借着阵法诡异位移了半圈,到了李曜不曾设防的角度。

    一掌下去,只要一掌,你绝对重伤被俘,从此,天下是我的,盈盈也是我的!

    只要一掌下去,我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就不会白费!

    李曜,今日,我会赢!

    一掌下去,白色身影飞出,鲜血喷涌,染红了谁的双眼,又让谁愕然停手?

    “盈盈!”李曜险险接住了她飘零的身躯,嘴角鲜血流淌的她,脸色颓败似死人。

    “盈盈,你为什么要来挡这一招!”李曜想怪她,却发现无从怪起,“你失却内力护体,这一掌下去——全部让开!你们不想让她死,就全部让开!我带她去找元悟,元悟一定有办法的,全部让开!”李曜嘶吼着,一边抱起她,一边用内力帮她护住渐渐微弱的心脉。

    李岚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看着不远处接近疯狂的男子,看着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只觉得不能思考——他,亲手杀了她?

    “让开,放他们走,全部退开!”李岚激动地下着命令。

    李曜施展轻功,抱着顾盈盈向陈仓方向而去。

    “盈盈,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李曜看着怀中生命在渐渐流逝的女子,不停地鼓励着她。

    “不要,白费力气,了,”听着耳边风声,顾盈盈咳嗽两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李曜的衣襟,“曜,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泪水流下,他听到那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只是两人再相见,却谁也没有捅破,“盈盈,我说了要带你一起离开,我做到了;那你也要坚持住,不要让我失望呀!”

    她虚弱地靠在他怀中,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容:“曜,能把你从,李岚手下救出来,能死在你怀里,我,无憾……只可惜,我们的,昭儿……你和他说,娘亲,对不起他……”

    “不,我不会和昭儿说,你自己去和他说!”

    顾盈盈似乎浑不在意:“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候吗……江城缇兰节……那时候,我还看似很理智,地分析,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谁知道,后来,我却成为其中一个……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再来,找你……可是曜,你还会记得我吗……”

    李曜早已感觉到,那心脉弱得不能再弱。陈仓的城墙下,他停了下来,跪在地上,看着怀中的爱人:“盈盈,我会记得你,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你。”泪水,决堤。

    顾盈盈温暖地笑,伸出左手和他十指交缠:“你要带着昭儿,好好活下去……曜,我想,再看你笑……”

    李曜冰冷的脸庞含着痛色,却还是笑了,那一笑,如骄阳明亮。

    “我要记得,你的笑容……记得,我的爱……记得,我们的昭儿……”

    紧扣着他的手垂下,生的气息渐渐散去。

    盈盈,遇到李岚的那一刻,你早就准备好死了,如果你不死,我就没有生的机会;你还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

    盈盈,你说昭儿,就是怕我随你而去;你用昭儿牵绊我,提醒我,就是要让我好好活下去……

    盈盈,你让我笑,是让我记住,你喜欢我的笑容;你是要让我,不为你悲伤,让我开心地活下去,因为你喜欢看我笑……

    可是,盈盈,没有了你,我如何,笑?

    阳光照耀在女子绝美的脸上,那里有刺目的血痕,和最后的幸福的微笑。

    盈盈,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没有拜过堂,没喝过合卺酒,可是,你为我做的一切,早就超越了一个妻子。而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盈盈,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过你,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放弃你。可是,你却已经不在了……

    为何当我懂得如何爱你,你已然远去;为何当我得到你的谅解,你已然故去?

    他紧紧地拥着她,颤抖的手不愿放开。仿佛那放开,会让他和她,都魂飞魄散……

    泪水中,他咬紧牙,忍住哀恸——

    盈盈,我会帮你杀了李岚,会帮你守着天下!

    纵使只能留着,一生苍凉的,思无绝……

    陈仓,崇光镖局的密室内。

    冰棺之上,四颗夜明珠照耀。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冰棺旁边,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盈盈,我昨晚梦见你了。我梦见你,回到了你原本的那个地方。你知道,镇魂大法的时候,我都看见什么了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看见了那个所谓现代的你,看见你奔波劳碌,看见你最后的结局。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你对我会拒无可拒,从头再拒;我才明白,我那时离你而去,对你的伤害有多大。可是你现在回去了,你会开心吗?”

    “盈盈,明天我就要领兵,攻打凉州。你会一直在这里,我拜托了你的元悟师兄守着你的冰棺。等我凯旋归来,我就带你离开。听随风随心说,你很喜欢徐州天柱山,之前一度在那里养胎。等我杀了李岚,我就和皇上请旨,带你回天柱山隐居。”

    “盈盈,再过一个多月,荷花就开了,我一定带你去泛舟。你那样喜欢荷花……”

第272章 相爱与相杀

    白衣男子眼角带着泪痕,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

    密室门口,敲门声响起。

    “师兄,江诚昊和万一帆带着圣阳郡王府两千亲卫已经到了。”殿前司左军新任虞候周志勇在密室门口行礼。

    那日,师兄抱着圣阳郡王,跪在陈仓城墙下,跪了一个时辰之久,此后便让崇光门以最快的速度将冰棺运来。而后,师兄每日除了处理军务,就是呆在这里……

    “知道了,你先去吧。”李曜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志勇默默离去。

    一刻钟后,一身素白的韩王出现在陈仓府兵尉。

    圣阳郡王的死讯被李曜压了下来,仅仅是李筠还有几个核心人物知道,对外只宣称圣阳郡王负伤,在陈仓养伤。因为圣阳郡王身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将是动摇军心的。

    不过,曼陀罗宫的四大堂主,都清楚现在的真实情况。

    江诚昊看着一身素白的韩王李曜,微微叹息:韩王作为韩王的身份的时候,从不穿白色。如今,是在为宫主戴孝吗?

    “韩王殿下,宫主,生前在曼陀罗宫其实是留了遗嘱的,”江诚昊递上一封信,“请韩王主持大局!”

    江诚昊和万一帆一起跪下。

    李曜神色复杂地拆开信封:

    我死后,直到昭儿十八岁,若韩王无妻无妾无子女,昭儿抚养权归韩王;一旦韩王有妻妾子女,抚养权归紫烟庄。

    曼陀罗宫,由元悟师兄统领,曼陀罗宫听令:护持李筠皇位和燕婷后位,若有朝堂之事,找楚王主持大局;护持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若有战事,找韩王主持大局;护持顾家,若有大事,找顾昌主持大局;护持承瑞盟主之位,若有大事,找承瑞主持大局。

    李曜闭上双眼,合上遗嘱。盈盈的落款是镇魂大法之前,想必那个时候,她知道了真相,改了遗嘱。可是,改了遗嘱又有何用,盈盈你都已经不在了……

    泰兴二年四月二十二,并州凉州经济大乱,民不聊生。韩王带领殿前司兵马,向西北攻进,势如破竹。先锋军不是正牌的殿前司军队,也不是地方军,而是两千圣阳郡王府亲卫和两千韩王府亲卫。

    这四千精兵神出鬼没,如同鬼魅一般破城神速。自然,圣阳郡王府的人靠的是武器、阵法和毒药优势;而韩王府亲卫,靠的是武功。

    先帝临终前虽然把金衣卫的令牌给了李筠,却把金衣卫中的三千精锐拨给了韩王府作为亲卫。此事鲜有人知。这三千人誓死效忠李曜,后来又在李曜的训练之下愈发所向披靡。

    而李岚,此刻在庆阳的府邸内,神色十分黯然。

    菟丝花的药效,已经没有了。这次,是真的了。

    她,真的死了。

    她,真的死于他之手,是他亲手杀了她。

    站起身,有些不稳,最近行动愈发迟缓,不知道是因为心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是李岚却不知道,是因为九九冰寒。那天李曜在打斗过程中,给他下了药引。

    “王爷,固原城破,您是否要东撤?”宁缮冲进书房,焦急地汇报。固原城破,下一个,就是庆阳了。

    “废物!一群废物!”李岚砸着书房里的东西。

    宁缮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如果不是你们,盈盈怎么会死!如果不是我自己,盈盈怎么会死!”李岚跌跌撞撞地砸着书房的东西,情绪极坏。

    半晌,他大笑几声,颓然晕厥倒地。

    入夜,无月。鬼魅般的十个黑影飞上庆阳城墙,一出手,那一片的守卫都没有了生气,却还直直立在墙头,一动不动。那是经过李曜魔鬼训练的韩王府亲卫。

    接着,数条绳索缠绕在城头之上,黑影迅速攀上,接着就听到数声爆炸声响起,庆阳城门打开了。

    十万兵马从远方的树林出现,在大炮的掩护下冲进了庆阳城。

    黑夜中,李曜一身白衣银甲,如月光般闪耀,银枪却饮血般从未停歇。

    杀,杀,杀!

    没有人见过如此可怕的李曜。他招招狠厉残暴,不留一丝生机。黑马银枪扫过,血痕如长河,尸体如高山。而那方向,是李岚的府邸。

    府邸大门前,黑马突然被勒住缰绳,扬蹄嘶鸣。

    一群黑衣人出现,拦在了府邸门口。

    “你们以为,本王破不了你们的阵,就会怕你们吗?”李曜话音未落,轰鸣声一声接着一声。秦城的赵王府邸被炸药炸了稀烂,而庆阳这一座,则是被大炮。

    建筑物坍塌的声音久久才停歇,废墟中,走出了一个红衣男子。

    “你终究,是来为她报仇了……”李岚声音沙哑,表情有些呆滞。刚刚清醒过来,就听闻庆阳城破,没等他有所谋划,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如果没有你,她怎么会死?你可知,她穷尽一生,不过是为了天下太平,武林大安,而你,却要来毁掉她苦心经营的江山!你可知,她极爱自由,喜欢山水,可是你,却要把她禁锢在这四方天地!”李曜在马上,鹰眸死死盯着那道红影,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恨意。

    “哈哈,你即那样爱她,当初为何会受我蛊惑,弃她而去?李曜,我此生为江山,你此生为复仇。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你又有什么立场怪我!”李岚笑得张扬。

    “你以为,当初仅仅凭着你那些所谓证据,我就会相信是顾家做的吗?”如果不是母妃生前最后一句话,他会错了意……“如果重来一次,就算真的是顾正德置杨家满门于死地,我也不会放弃盈盈,盈盈就是盈盈,和那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李岚有些吃惊地望着那似乎从不穿白衣的男子:他李岚就做不到。让他放弃江山?他做不到……只是如今,他还能逃出生天吗?

    不管有没有希望,总要拼一拼。

    然而出招的时候,李岚却感觉自己的动作慢了许多。他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天来,常常站立不稳,动作迟缓,他一直以为是伤心过度的缘故。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李岚大退几步,却是靠着破败的围墙,才勉强站稳。

    “怎么会这样……”李岚喃喃自语。

    “不用白费力气了,盈盈给你下了能让行动迟缓的九九冰寒!”李曜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李岚惊愕非常,“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她的毒药全部被收走了……”

    李曜斜睨了他一眼:“你太小看盈盈了,你府邸里的植物,就是她最好的药材。而陈仓附近和你打斗的时候,我帮她把药引下到了你身上!”

    李岚难以置信地大退几步,突然间放声大笑:“哈哈哈,盈盈,你死于我手,我死于你手,我们互相杀了彼此,哈哈哈,盈盈,恩恩怨怨,终究是解不开呀!李曜,我死又如何?我死也会拉着你!”

    李岚杀招再出,却是不要命的打法,有一副要和李曜同归于尽的架势。李曜则浑不在意地抵挡他的招式,毫无畏惧。

    一掌斜出,废其左手;一手再勾,废其右手;一拳又出,伤其心脉。

    李岚口吐鲜血:“你居然,毫无章法……”

    李曜冷冷地看着他:“无招胜有招。”

    “想不到你的武功……已经精进如斯……”

    李曜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银枪,踩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李岚面前,一挥枪,直入心脏。

    “弑杀手足的骂名,我李曜大概这辈子都会背着。可是我愿意为盈盈背着,何况,你从没把我当哥哥。”

    李岚看着那直入自己心脏的银枪,眼睛发直:“呵,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盈盈,我可以去找你了……”

    李曜剑眉一拧,扭转手中枪头,李岚断了气。

    “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到城门口,”李曜拔出银枪,对身后的四千精兵开口,“凉州刺史白家,屠!”

    身后的所有人愕然:韩王十二岁上战场,至今已有十四年,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却从没有下过屠杀的命令。如今一反常态……

    江诚昊和万一帆对望一眼,皆是心下了然,他们是知道白非晚的事情的:韩王大约是,想要为宫主报仇吧?

    接着,就看见那白衣银甲的男子,一身肃然地走进那片废墟之中。

    一同攻城的凌承瑞赶到时,就看见李曜身边放着带血的银枪,坐在废墟中一动不动。

    “冰块,你……”凌承瑞走上前,欲言又止。

    李曜转头,看着凌承瑞,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狐狸,我们以后,不打架了吧?”

    凌承瑞愣了愣,便知道,他是为了顾盈盈:“丫头从前最不喜我们两个打架,也罢,还有什么可打的?”

    “盟主之位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可打的?”李曜的鹰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几缕散发垂下,微微遮挡了神色。

    凌承瑞微笑:“冰块,你可知,她把江山给了李筠,把武林给了我,却独独,把爱给了你。”

    李曜笑了,那笑容融化冰川,如骄阳一般耀眼:“是呀,我有她的爱,别无所求!”手中是他从废墟之中翻出来的顾盈盈的紫玉笛。当初李岚没收了她所有武器,离开秦城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带出来。如今,总算是让他在这废墟之中找到了。

    紫玉笛放到唇边,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气息,吹奏的,是那首。

    ……

    今生缘,来世再续

    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眼前似乎出现了她的脸,绝世容姿已经有些模糊,唯记得那随风浮动的白色面纱。想起隆庆二十三年秋猎之后他们在长安崇光门和并州过的那些日子,想起她的一颦一笑。那段神仙眷侣般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凌承瑞听着熟悉的曲调,默默离去,留下一方清净之地,让他思念她。

    李曜不停地吹着,直到泪流满面。恍惚间,那个思念已久的女子仿佛出现在眼前,温柔地笑着,对他伸出一只手:“曜,我们还有昭儿……”

    是呀,他们还有昭儿,幸好还有昭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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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之祸水介绍:
前世,出嫁前死于非命;今生,绝色容颜祸天下。
第一青楼玉堂春的幕后老板?
手握大梁银行业的长安首富?
暗夜中娇媚却杀招凌厉的曼陀罗宫主?
攻无不克的素战神圣阳郡主?
穿越女强文,白手起家的谋略史;繁华长安城,众王夺位的云涌地;权仇商武战,纠葛不断的情缘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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