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美人谋之祸水TXT下载美人谋之祸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美人谋之祸水全文阅读

作者:潇潇雨焉     美人谋之祸水txt下载     美人谋之祸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3章 随风飘散吧

    这一年的武林大会,武林盟会之间相安无事,不过处理了一些二三流门派的事情。

    而散会之后,凌承瑞被崇光门请去会见。

    坐在紫烟庄优美的庭院中,凌承瑞喝着茶,感慨了一句:“这茶呀,就是没有丫头泡的好!”

    李曜面具下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狐狸,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添堵!”

    凌承瑞疑惑地看着冰块:真的变了呀?以前不是拂袖而去的吗?怎么如今,免疫了?还是练完天道神功,就得道成仙了?

    “狐狸,你别疑惑,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和解的。”李曜说得平静。

    凌承瑞笑得云淡风轻:“和解?真是稀奇,是和解之后在背后捅一刀?丫头不相信你,我也不会相信!”

    “我只是想说,既然盈盈支持你,那么我也会支持。”他说的认真。

    凌承瑞摇摇头:“真是好笑,你以为,你这样说话,我和丫头就会相信你吗?还是说,你只是想要问——丫头在哪里?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可是一直在找丫头。”

    李曜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说,我也没有要问。盈盈,我会自己找,你不告诉我,没有关系。”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凌承瑞百思不得其解地离去。

    澎湖芦苇荡内,顾盈盈坐在舟中,接过对面的万一帆递过来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安然躺着三封信件。

    第一封。

    圣阳郡主亲启

    郡主

    蘅峰山庄悬崖一事,吾深表歉意。日后,吾定然严加御下,杜绝此类。至于威胁一事,吾亦无可奈何,方出此下策。然世子妃之安危实则重要,若有不虞,恐牵连郡主。万望郡主谅解。

    至于前事,顾家一案,却为吾之错。吾听信谗言,错冤良臣,致使亲者痛仇者快。故而吾不求郡主原谅。亦至此方知,郡主仁厚,心胸宽阔,高风亮节,智谋天纵,非吾等凡夫俗子所能及,故而从今往后,吾再不疑郡主,亦不疑顾家。前尘往事,依郡主心性,定然不屑。然郡主若欲追究,吾定鞍前马后,捧鞭执弓,以致歉意。

    毅勇侯

    顿首

    第二封。

    圣阳郡主亲启

    郡主

    东海一役,吾深表歉意,以一人之性命,牵累郡主,实吾思虑不周。八皇子隐忍赵王之下,实则苦心孤诣筹谋多年,故此吾特查明八皇子暗中联系数人,附于信后。吾亦派人清除此等细作,郡主不必劳心。另,近日吾察觉,世子妃有意与八皇子勾结。万望郡主小心。

    听闻郡主回京,不知伤势如何?若需襄助,望不吝玉口。至京城局势,吾亦闻皇上病重寻吾,然吾无心问鼎,故而不愿回京。郡主亦无需担忧。秦王深谋远虑,仁厚重诺,必为明君,盼郡主能为贤臣,辅佐明君,开万世太平。吾亦不胜欢欣。

    毅勇侯

    顿首

    第三封。

    圣阳郡王亲启

    郡王

    吾前两信,大约郡王未看。然非郡王之错,吾深知字迹拙劣,见解短浅,入不得郡王法眼。故而此信,吾亦知,郡王大约搁置,不复理会。然漏夜思索,忧心忡忡,犹有此一笔。

    郡王辞去官职,急流勇退,不慕虚名,不贪钱权,实则吾等所不能及。然吾亦察,朝廷局势,终未大定,似有赵王余党作祟,故而特此提醒郡王,多加小心。郡王性喜野鹤闲云,然天下未定,实则危矣!吾虽心系,却力有不逮,寻查遇瓶颈,特请郡王相助。

    韩王

    顿首

    顾盈盈微微垂眸,合上第三封信。王羲之的行楷写得洒脱豪迈,牵动她丝丝缕缕的回忆。原来,他是有在提醒自己的。而最后那一封求助信——如果自己看到了,会不会,云山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而颜良辉最后里应外合的绑架……

    良辉,你果真是……

    哎!世间没有后悔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看着芦苇随风浮动,顾盈盈思绪有些飘忽。

    “一帆,良辉的尸骨,已经归还他家了吗?”

    颜良辉的事情,李筠知道后很是犹豫了一番。最后,他下旨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尸骨归还本家。

    万一帆叹息着开口:“已经扶灵上路了。按照宫主的意思,第一任东堂堂主的牌位,也供奉在了曼陀罗宫。”

    “东堂,总要找个人接管,你和诚昊挑三个人出来,给我考察吧!”

    “是!”

    “泽兰还好吗?”

    万一帆有些犹豫地开口:“西堂主情绪不佳。依属下之见……”

    “你但说无妨,若说了解她,你算是一个,否则我还真不知道问谁。”顾盈盈看着万一帆,带着温然的笑意。

    “是,西堂主个性倔强,怕是短时间难以释怀。何况,此事涉及宫主,实在是,难以决断。”

    “我听你的意思,”她摇着手中折扇,“倒像是要我弃用西堂主?”

    万一帆一咬牙:“宫主,东堂主之事,已经害了宫主。所以,只能防微杜渐。从道理上讲,西堂主,的确该弃用。”

    顾盈盈盯着万一帆看了半晌,才开口:“一帆,九真山明溪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你明理,自有胸怀,是个可以做大事的人。今日我方知,太过明理,也是不好的!”

    万一帆愣住了:“宫主,属下愿意受教!”

    “一帆,世间,不是只有一个理字,还有一个情字。如果事事都只求理,不顾人情,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建议你读一读。”

    “属下受教!”万一帆点头。

    “段絮佳,还好吗?”顾盈盈斟酌着开口。

    万一帆的神情似乎复杂了许多。

    “絮佳,就很懂情理平衡,”顾盈盈点拨着,“你可以仔细观察她,处世的原则。”

    万一帆点着头:“谢宫主赐教!”

    “我如今的状况,大约不会再出现于人前,”她一手揉着太阳穴,“所以,长安,曼陀罗宫,都要交给你们了。”

    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扁舟中的木桌,神情有些疲惫。她最近是真的很容易累,一天能工作的时间还不到五个时辰。

    如今自己真的是个半废人的状态,也许真的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李晴坐在紫烟庄的亭子里,看着对面长相普通的女子:“盈盈姐姐,你为什么武林大会的时候不出现呀?”

    “暖阳呀,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和景瑶的。”顾盈盈微笑着接过襁褓中的女婴。

    李晴幸福地逗着女儿:“景瑶,睁开眼睛看看盈盈姨!”

    叶景瑶睁开漂亮的桃花眼,咯咯笑着。

    “看着她这双眼睛,我就想到叶明宇!暖阳,你能幸福,我很欣慰!”

    “盈盈姐姐,如果没有你,我又如何有今日?”李晴感激地看着她。

    “我不过是助力,关键在于你们的心!”顾盈盈微笑地把叶景瑶还给李晴。

    顾盈盈站起身,看着天边的云:“暖阳呀,日后我老了走不动了,来你这里蹭饭吃可好?”

    “好呀,欢迎之至,紫烟庄养你还是养得起的!”李晴半开玩笑地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顾盈盈开心地拍着手,“我就把你这里当养老保险公司了!”

    “养老保险又是什么呀?”李晴虚心地问。

    “就是年轻的时候交一些钱,等到老了再把钱拿回来养老!”顾盈盈解释着。

    “似乎有商机,我去和宇商量一下!”李晴的杏眸闪着光芒。

    “这个我想过,但是现在不合适,日后不好说!”

    从紫烟庄出来,顾盈盈一路北上。

    马车内,随心不解地问:“宫主,为何要去青州?”

    顾盈盈揉着太阳穴,翻看着手中睿丰投资的报告:“我只是想游遍大江南北,如今惟有青州、凉州、北漠和西陲没有去过。”

    “宫主,您如今身子不好,这些东西就别再看了!”随心担忧地说。

    “我只是想在,我还清醒的时候,多做一些事罢了!”

    然而清醒的时候并没有维持多久,三月十八,顾盈盈再次昏迷不醒。

    凌承瑞闻讯赶来,进了微山城的一座不起眼的院落。

    “丫头除了昏迷,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凌承瑞边走边问。

    随心摇头:“没有别的,都已经三日了。”

    床榻之上,白衣女子面色平静安详。凌承瑞叹了一口气:“你们先下去吧!”

    “是!”

    入夜,凌承瑞坐在房中回信,却看到窗外似有人影飘过。

    “谁?”他疑惑地出声,那样快,必定是一位轻功好手。他立刻追了出去。

    辗转了一番,却看到那身影站在屋檐之上,望着一轮残月。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为什么是三呢?那到底谁是那个三?呵呵,把你踢出去,我们两个玩蕾丝!……”

    凌承瑞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神志不清的顾盈盈说着胡话。他是真的很怕顾盈盈就这样掉下去了。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夜郎西呀夜郎西,嗯,这个名字好听,告诉暖阳,以后再生,就叫叶琅西!……”

    顾盈盈趴坐在屋檐上,一副百般无赖的样子:“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真不知道会这些有什么用,就和现代,好学历好成绩,不如有一个好爹!可是,我现在有一个好爹呀,怎么还是不开心?”她把房顶的瓦片都掀了下去,碎裂的声音惊动了曼陀罗宫的人。

    凌承瑞站在一旁一挥手,示意他们都回去,自己却飞上屋顶。

    “咦,你喜欢穿白衣服?据说,喜欢穿一身白的男人都是闷骚!”顾盈盈自说自话。

    凌承瑞愣了一下:闷骚?什么东西?听着就不是好词!

    “丫头,你怎么坐在这里?跟我回去吧!”

第244章 待我如陌路

    “喂,我又不认识你,干嘛和你回去!你该不会是,晚上出来拐卖萝莉的寂寞大叔吧?”顾盈盈眨着眼睛。

    凌承瑞从来没有应付过精神病患者,如今真是要抓狂了:你连我都不认得了,不是吧!还有我很老吗?大叔?真是!萝莉又是什么?

    “我才不怕你呢!我会武功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用承瑞的毒药墙头草把你弄成不举!”

    凌承瑞哭笑不得:还好,还记得有一个凌承瑞,可是,用他的毒药毒他?……

    凌承瑞狠了狠心,快速地伸手点了她的穴,将她抱起,却听见魔音穿耳。

    “哇哇哇,放开我!我不要你!不要你不要你!”

    凌承瑞彻底傻眼了,直接点了她的睡穴,把她拎进房间。

    谁不要谁?丫头,你真是……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要去照顾精神病患者,明天,明天他就写信让元悟来接替他的工作。元悟那家伙比他可有耐心多了!

    然而,有时候武功好,也不是好事。

    还未天明,顾盈盈的睡穴就自行解开了,又到处乱跑乱跳乱搞。

    厨房里,一片杯盘狼藉。

    “你做的马蹄糕根本就不好吃!呜呜呜,我要去广州吃马蹄糕!”

    “宫主,这是萝卜糕,不是马蹄糕。”

    “这是马蹄糕,就是马蹄糕!”

    凌承瑞被吵醒之后无语望天,走过来再次点了顾盈盈的睡穴:“你们不要客气,不要心软,更不能手软,该点睡穴,那就大胆点!”

    几位曼陀罗宫的人有些犹豫地点头,心中却腹诽:你是宫主的朋友,你点也就罢了;可是我们……我们怎么敢?

    如此反复了四五日,顾盈盈再次清醒,就看到床边守着的凌承瑞,像是在打量怪物一样打量她。

    “眼神清冷许多,不像前两日,就跟个,什么萝莉似的,大约是好了!”在这几日睡穴的间隙,凌承瑞对她口中的萝莉有了一个有些偏的猜测:胡闹不懂事。

    顾盈盈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一只萝莉,可是,我昏睡了多久?”

    “你不是昏睡,你是发疯,发疯发了四五天了!”凌承瑞痛苦地叹息。

    “所以,我以为我昏迷,实际上我在发疯?”顾盈盈疑惑。

    “难不成,你都不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了?”凌承瑞无奈地问。

    顾盈盈有些后怕地按着心口,就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窘迫:“我都说了什么?”

    “你说,叶琅西,说穿一身白的男人是闷骚,说什么大叔萝莉,还说萝卜糕是马蹄糕,把厨房砸了一遍,又跑到书房,说香炉不对,又把书房砸了一遍!”凌承瑞细数她的罪状。

    “这……”顾盈盈被噎得哑口无言:原来自己发疯是这个样子的吗?

    “幸好你清醒了,否则我可真是要死了,堂堂武林盟主,照顾精神病患者,真是——”有辱门楣!

    “所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顾盈盈看凌承瑞脸色不好,只得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呀,三月二十六了。”凌承瑞叹息着。

    三月二十六,自从自己不正常之后,连日子都不是很清楚了,竟然过得这样快。不过——等等,三月二十六了!

    自从那一碗绝子汤喝下去,自己的日期就很不准,所以之前也没有在意。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该不会真的——

    伸手给自己把脉,顾盈盈是真的吓了一跳。

    看着她惊愕的神情,凌承瑞有些不解:“丫头,你怎么了?”

    顾盈盈闭上双眼,思索片刻才开口:“元悟师兄呢?”

    “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怎么了?”凌承瑞还是不明白。

    “等他来了再说吧!”顾盈盈叹息。

    似乎还真是,什么运气“好”的事情都给她遇上了呢!

    第二日黄昏,元悟赶到。

    “盈盈,听说你前几日发病了,如今感觉如何?”元悟问。

    顾盈盈摇头:“没什么感觉,但是我发疯的时候做过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

    “如果是病还好办,问题是,魂力的事,药石无灵。”元悟叹息。

    “说到药,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你先把我的脉再说吧。”顾盈盈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

    元悟不解地搭上她的脉搏,停了片刻,放下了手,眼中是一片惊愕。

    顾盈盈微微偏头:“这个孩子,能不要吗?”

    一旁的凌承瑞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丫头,你说——”这也太巧了吧?合欢蛊一次,然后就有了孩子……

    元悟蹙眉:“你想让天玄花失效吗?”天玄花能起死回生,却不是保佑百年。她本就喝过绝子汤,如果这个时候顾盈盈再要堕胎,那么这辈子就真的不要想再有孩子了。

    “其实我也考虑了很久,此生我大约不会再嫁,有一个孩子,至少能陪我度过寂寞的后半生,可是我现在这个状况——是真的不适合养它。”

    且不说她不定时疯疯癫癫,很容易伤到孩子,就算日后生下来,这个孩子不会有爹,还要有一个疯子娘,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元悟紧锁双眉:“这件事情,你需要自己考虑。我只说,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也该征求他的意见?”

    顾盈盈闭上双凤眸,掩去其中所有的情绪:“这个孩子没有爹,只要我一人决定就成。”

    她早就说过,那天的事情,她不会让他负责,更不想嫁给他。所以,这个孩子,只是她自己的。和他,没有关系。

    元悟心中疑云一片:为什么没有爹?是因为,她亲手杀了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然而他没能问出口。

    凌承瑞眯起星眸:“现在疯癫,不代表以后疯癫,元悟也说,不是没有办法治愈,我们也在找这样一个人能给你魂力。你既然说这个孩子没有爹,那么你就应该对它负责!”

    顾盈盈很是为难。虽然是现代人,可是她也不是那种把堕胎当做吃饭的人。何况,真的要浪费那朵天玄花吗?

    “让我好好想想吧!”她一声长叹。

    宣政殿内,李筠端坐龙椅之上。

    “这次北漠进贡的十位美人,听闻都是能歌善舞,朕留了两位,想着你们几个王府都是人丁稀少,剩下的你们好好挑!”李筠和颜悦色地说。

    李冠连忙表态:“皇兄,臣弟有王妃一人足矣,真的挑回去,且不说浪费人家姑娘青春独守空闺,还要惹王妃不快?”

    李章也恭敬行礼:“皇兄,臣弟的心意,皇兄是知道的!”他的正牌王妃,他都多年未碰。他如今只有一个女儿,就算母妃整日和他说无后为大,他都不为所动,何况这些莺莺燕燕?

    李筠叹息:“你们两个!真是要气死朕才好!老二,你的韩王府,如今可是一个女子都没有——”

    “皇上,臣,无心于此!”李曜恭敬行礼。

    李筠顿时觉得,遇上一群痴情的兄弟,怎么自己这么像异类?他一手扶额,忍了半天的气才开口:“只是要你收回去,你想怎么样对待都行,又没有逼你如何!赫泰世子一番美意,如何能拂了?”

    此次北漠进贡,美女先到,财宝跟着赫泰世子后行,要是这美女都不收,也太拂了草原王的面子。

    李曜闻言一挑剑眉:“那是否,臣如何处置都行?”

    “既然是赏赐,你如何处置都行!”李筠听到他有所松动,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么,请皇上再挑四名,臣只要四人就好!”李曜这样说,是不想越过皇上去。

    李筠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推辞:“好。”

    然而四位美女赐下来之后,连韩王府的门都没有见着,直接被李曜打包成大礼,还写了一张帖子,送到了玉堂春。

    柳姑姑打开帖子,只见上面写着:韩王顿首

    圣阳郡王

    李筠听闻的时候,气的七窍生烟,却因为亲口承诺他怎么处置都行,也拿李曜没办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老二居然把美人悉数遣送到了玉堂春,还说这是送给圣阳郡王的大礼,真是!

    李章当时正在陪李筠下棋,闻言心下一片了然:他这么做,其实和自己是一样的,否则怎么会送到她的玉堂春?

    不过,李曜这一步棋之后,怕是没有人敢往空荡荡的韩王府送女人了吧?连皇上送的人都敢这样……

    顾盈盈一身曼陀罗装扮,站在青州的海边听完了随心关于这件事情的禀报。

    海浪拍打着礁石,暮春寒冷的海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

    “听闻四月份要选秀了?”顾盈盈漫不经心的开口。

    “是!”随心回答。

    “那么,皇上恐怕还会有后招。”韩王府没有王妃,作为皇上的李筠可是要遭到世人诟病的。

    随心有些愕然,他们几个,是知道宫主和韩王的事情的,也知道,宫主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韩王的。可是,如今这状况……

    “既然韩王送了玉堂春一份大礼,那我们好生收着就是,送两张,下个月玉堂春大演的门票给他,作为回礼吧!”顾盈盈浑不在意地抛下这几句话,转身离去。

    长安城内,李曜拆开桌上崇光门的密报。

    青州海边有曼陀罗的踪迹,可是后来,他们就跟丢了。

    他嘴角浮起一丝思念的微笑:盈盈,你甩人的本事,真是越发好了!

    青州,你在青州是吗?

    康扬走了进来:“王爷,玉堂春送了两张下个月大演的门票作为回礼!”自从飞扬死后,近身护卫就由康扬和天扬共同担当。

    李曜顿了一下:“韩王府从不白拿,你封够门票的价钱作为赏银,让他们带回去!”她的处理方式,看上去是礼尚往来,实际上却是最疏远人的一种。如果真的相熟,就不会客气地回礼。

    盈盈,我知你待我如陌路。只是,我又待如何……

    “是!”康扬答应着下去。

第245章 苍凉尽缘君

    李筠坐在御书房内,在和礼部尚书傅玄英商议事情。

    “渤海国来报,言明渤海太子将要来访。”傅玄英回禀。

    “贵妃生下一子,蔚丹桐疼惜妹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别的意图,”李筠沉思着,“你们做好迎接的准备就是了。”

    “是!几日后,赫泰世子就要抵京。上次世子私下提出的条件,不知皇上如何决断?”傅玄英有些为难地开口。

    李筠微微蹙眉:“要说如今情势,圣阳郡王踪迹难觅,即便不答应,也无妨。不过……再容朕考虑考虑吧!”

    “臣遵旨!”傅玄英行礼。

    四月初,走到泰山境内,顾盈盈再次发病。

    “喂,你给我出来!你知不知道穿一身黑很难看?赶紧换了!”顾盈盈一副不满的样子。

    背后的凌承瑞使着眼色,意思让躺枪的随风躲下去。

    曼陀罗宫穿黑衣,领口一朵金色曼陀罗花是她定的,现在她是在诟病自己吗?

    这丫头真是的,穿白又不好,穿黑又不行,到底要穿什么呀!

    元悟在耐心地哄着她吃饭:“你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督促别人换衣服?”

    顾盈盈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可是这个鱼不好吃,我要吃金齑玉脍!”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没有人听过,金齑玉脍是什么东西……

    凌承瑞懊恼地按着太阳穴:丫头,如果不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早就把你点了睡穴,灌水下去了!又拿我们没听过的名词欺负我们!可恶!

    元悟却耐着性子安慰:“金齑玉脍需要时间做,我们下一餐再吃好不好?”说着又给她碗里夹了块鸡。

    顾盈盈微微蹙眉,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下一刻又让人不得安生:“可是为什么没有麦趣鸡盒?”

    凌承瑞抓狂地逃跑,留下一脸不知所谓的元悟在这里硬抗。

    一个时辰后,这顿饭终于吃完。

    元悟走出被点了睡穴的顾盈盈房门,懊恼地叹息:“也许这个孩子,真的是不应该留!”

    凌承瑞摇头:“那你是想要丫头真的绝子了?”

    元悟矛盾地沉默了。

    许久,凌承瑞才叹息着开口:“丫头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决定!”

    长安城的选秀沸沸扬扬地开始了。由于当今皇上新近登基,后宫空虚,又是年轻有为的皇帝,各家千金都十分积极。

    可是在这样热闹的时节里,李筠却在御书房发着雷霆大火。

    “上次北漠美人的事情,朕没有追究你,你就越发放肆起来了!朕以为朕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渥。这次的秀女,甄选过画像之后,由你先挑一名王妃两名侧妃,你这样断然拒绝,到底是想做什么!”

    李曜恭敬行礼,面无表情地回答:“皇上恕罪,臣心中只有一人,此生除却她,不会娶旁人。拂了皇上好意,臣自知罪孽深重,然而,此事臣绝不会妥协。”

    话音刚落,徐公公通传:“皇上,楚王殿下进宫,有要事求见。”

    李筠听闻最疼爱的弟弟来了,脾气稍稍缓和:“让他先等着,朕这里还有事情。”

    然而李章却自己走了进来:“参见皇兄,臣弟正是为这一件要事而来!”

    李曜疑惑地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李章走进御书房:他这样说,是要帮自己还是要……

    他可没有忘记,李章对盈盈的情谊。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如今是否,他的处境会更加为难?

    李筠平复了心情,端坐在龙椅之上,缓缓开口:“六弟,有话但说无妨。”

    “臣弟愚钝,却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哥心情,臣弟最是清楚,因此,臣弟请求皇兄开恩,二哥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做主。”李章英俊的脸旁十分平静。

    李筠无奈地叹息,闭上了双眼:“六弟,你是否在怪,怪朕当年,摆了你一道?”当年徐可凝的事情,是他一手促成,却最终,让他的六弟抱憾终生。

    李章温雅一笑:“皇兄,当年皇兄并不知情,何况能够帮到皇兄,臣弟没有怪皇兄。只是如今,还希望皇兄手下留情。”

    李筠微微蹙眉:“六弟,你这样说,就是真的不原谅朕了!”

    李曜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当年的事情,盈盈告诉过他。可是李章,为什么要帮自己?

    许久,李筠长叹一声:“罢了,老二,这件事情,就当朕,没有说过。”

    走出御书房,李曜转头看着身旁并肩而行的李章:“你专门进宫,就是为了帮我说话,可是你何要帮我?”

    李章在御花园盛开的牡丹花前停下脚步,依旧温润如玉:“二哥,如今,大约也只有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沧桑,却并不悲戚。

    李曜没有回答。

    李章继续开口:“那样好的女子,除却她,又有谁能再走进心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一生苍凉尽缘君。

    “我明白,如果皇兄坚持到底,你大约会是殊死反抗。到时候,朝廷局势和皇兄皇位,真的会一发不可收。你可知,她从来从大局出发,拼尽一生,都要保护苍生,都要让皇兄坐稳这个位子。如今她不在,我自然要维护她辛苦打下的江山,完成她的心愿,替她守护这万里河山。”李章的风眸中是无边的坚定。

    李曜的眉宇间弥散着动容的情绪。他从不知道,李章居然是这样想的。

    完成她的心愿,替她守护这万里河山!

    李章本是一个富贵闲人的性子,如今为了她,放下清闲,关注、操心朝中各方势力……

    看着李章离去的背影,李曜愧疚地阖上双眸。

    李章本是不争之人,却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而他呢,他都做了些什么?除了和她作对,除了给她添乱,除了让她操心,他为她,分担过什么?

    心,绞得血肉模糊……

    四月十二,赫泰世子来京。

    晚宴,漂亮的琥珀色的瞳仁看着眼前歌舞的一众女子,对李筠开口:“皇上,臣虽知,圣阳郡王乃天纵英才,臣贸然求娶,有所不妥,然而——皇上放心,日后臣即草原王爵位,定然让圣阳郡王为大妃。而至于先前谋划之事,臣一一答应。况且——”赫泰世子有些犹豫地停住。

    李筠不以为意:“世子有话,不妨直说。旁人不会听到。”

    “臣听闻,之前陛下的兄弟争相求娶圣阳郡王。兄弟和睦,如果为一个女人,实在不妥。因此,如果郡王嫁到北漠,不仅能拉近北漠和朝廷的关系,还能避免兄弟相争。”

    赫泰的一番话,着实正中李筠下怀。李曜为什么屡次三番这样行事,李筠明白,八九不离十是为了顾盈盈。那么,李曜和李章都……而先皇临终前吩咐过,她不能进宫,也不能嫁给六弟。也许,让她去和亲,才能断了这两人的念头。

    “世子,问题在于,如今,连朕也找不到她。她是生是死,都是未知数!”李筠微微叹息,就连金衣卫,也找不到她。

    赫泰有些黯然:“皇上,是臣失察,但是,臣愿意等!”

    李筠双眉微蹙,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顾盈盈的状况并不太好,直到四月末,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有些虚弱地走到书桌面前,上面空空如也,只安安静静躺着三封密报。

    新上任的东堂堂主陆超自然把睿丰投资的所有事情接管了过去。其余人等,知道宫主的状况不好,也尽职尽责地尽量少打扰宫主。因此,只有三封密报。

    顾盈盈按照时间顺序拆开第一封。

    李筠派人到聚盈钱庄,询问江诚昊她的下落?

    这是怎么回事?如今,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银钱问题,也没有谁不见了,李筠为什么要找她?

    江诚昊百般询问,却不知道李筠为什么找她,真是奇哉怪也!

    顾盈盈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回应,静观其变为上。如果李筠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他一定会言明的。

    叹口气,顾盈盈拆开第二封。

    傅泽兰在华阴出家。

    她一手支腮,有些头疼。泽兰呀泽兰,你终究是放不下吗?

    西堂的事务,自从上次出事以后,全部由蒋琉璃代为处置,所以暂且没有大碍。

    可是泽兰,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没有遁入空门,你又是何苦?

    第三封,却更加令她吃惊。

    万一帆和段絮佳和离。

    情之一字,到底何解?

    只是一帆,当初我就说过,你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如今你娶了她,却在两个月之后和离,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心,段絮佳现在在哪里?”顾盈盈开口。

    随心恭敬地回答:“段絮佳和离之后,就离开了长安。但是宫主,属下知道你可能担忧她的安危,所以让宫主直属的人一直跟着她。现在她正在大名。”

    顾盈盈点头:“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大名在青州以西,并不太远。我先去找段絮佳。然后一路向西,回华阴看泽兰。”

    “是!”

第246章 始终是祸水

    “我看你就是店大欺客,这菜价,比天下第一的云水间还要贵,难不成你认为,你这小小金玉楼能把云水间比下去!”一身粗布衣裳的女子不满地看着掌柜,很有气势。

    “你这女娃娃,真是大言不惭,你去得起云水间?真是笑话!”掌柜十分盛气凌人。

    “随风,去把大名的知府请来喝茶!”一名蒙面女子悠然走入,白衣如仙。

    掌柜看到这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而这女子再次开口:“隆庆二十四年七月初一,开始实施,本王不知道,到底是你胆大妄为,还是大名知府玩忽职守。”

    此语一出,金玉楼的众人一片哗然。

    “本王”二字,可不是随便说的,更何况,这女子通身气度,高贵卓绝,那一身白衣,和白色面纱,综合起来——

    大梁素战神从一品少师圣阳郡王顾盈盈!

    能见到此等传奇人物,这些平民百姓都惊喜非常。

    方才争吵的粗布衣裳的女子惊愕地转过头:“郡王,你怎么在这里?”

    顾盈盈微微一笑:“絮佳,先处置了这大名金玉楼如何?”

    段絮佳愣愣点头。

    金玉楼上好的包间内,大名知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不知郡王千岁大驾光临——”

    客套话还没有说完,顾盈盈就把他打断:“听闻,这金玉楼的老板,是你小舅子?徇私枉法,该当何罪?”她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似乎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却隐含着一种无形的杀伤力。

    大名知府已经瑟瑟发抖:“郡王,不如,这金玉楼您收下,日后四六分,您六!”

    顾盈盈轻轻一笑:“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知府大人呀,您可真是,不了解本王呀!本王已经把表写到皇上的龙案上了,您就,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知府再抬头,圣阳郡王却连人影也没有了。

    楼下突然一阵喧哗,金衣卫和崇光门听闻圣阳郡王出现,都急忙赶到,却还是扑了个空。

    而之后,李筠听闻了这个消息,终于知道顾盈盈还在人世,只是行踪不定,犹豫了很久才提笔又写了一封密信。

    后来,大名知府自然是被查处流放了。

    不过此时此刻,西行的马车内,顾盈盈有些疲惫地斜倚在车壁上,看着面前端坐的段絮佳。

    “顾姐姐,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不喜欢官场生活而已,没想到,你的身子……”段絮佳担忧地看着那一脸疲态的绝美容颜。

    顾盈盈摇头:“我,暂且没有性命之忧。说说你的事情吧!莫非,你也想和我一样,就这样云游天下?”

    段絮佳语塞,看着车窗外飘飞的景致,神情有些恍惚:“顾姐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娶我只是为了赌气。可是我还是以为,时间能够改变一切。”

    她顿了一下:“可是你知道吗,顾姐姐,他没有碰过我。”

    段絮佳的声音很平静,但是顾盈盈还是分辨出一丝落寞。在古代,如果一个男子,不愿碰自己的妻,那真的是……

    顾盈盈微微低头,叹了一口气:“和离,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是吗?”

    段絮佳有些惊讶于她猜到了,轻轻点头:“是。本来,我和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也算相敬如宾。但是傅泽兰出家之后,他似乎就变了一个人。”

    “一个两个,都不争气!失恋而已,就这个样子!”顾盈盈生气地骂着。

    马车外的随心有些担忧:“宫主,您别动怒,您……”有段絮佳在,随心欲言又止。

    顾盈盈知道,随心是怕她动了胎气,随即微不可查地叹息:“絮佳,你这样做,是真的,放弃一帆了吗?”

    段絮佳笑得释然:“顾姐姐,你也说了,失恋而已!”

    顾盈盈看着她的表情,明白段絮佳,也许,是真的放下了。

    “你一个女孩子,三脚猫功夫,出门在外也不方便,不如暂且先跟着我吧。你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和你哥哥交代?”顾盈盈思索了片刻才开口。

    “我真的能跟着顾姐姐吗?”段絮佳欣喜非常。

    顾盈盈点头:“不过我现在,情况特殊,你不要被我吓到就好!”

    马车一路西行。

    豫州境内,顾盈盈紧锁双眉,合上那封李筠的书信。

    居然要她嫁给夏那日赫泰!

    呵呵,还真是信息不对称呀!她如今的样子,就算不考虑她已非清白,还怀着孩子,单单她疯掉这一件事情,怎么让她嫁给赫泰世子?

    然而,圣阳郡王精神失常一事,决计不能伸张。否则——顾家颜面、朝廷安稳全都会受到影响。

    并且,装疯卖傻,是常有的事情,李筠,怎么会相信她真的疯了?

    李筠,你又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呀!

    华阴城内静水观,顾盈盈看着那一身道袍的傅泽兰,轻叹一口气。当初那个懵懂的开错药的女孩,后来那个明快狡黠的西堂主,都已经远去了。

    旁边的段絮佳低下头去,神色十分复杂。一帆,就是为了她吗?

    “泽兰,你是在和自己过不去,还是在和我过不去?”顾盈盈走上前,柔声问。

    傅泽兰面无表情地摇头:“傅泽兰已死,贫道致真。”

    顾盈盈一咬牙:“你这般决绝,有没有想过你爹,有没有想过关心你的人!”

    然而傅泽兰无动于衷。

    “你想这样度过你的一生,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是我只是想说,你是真的超脱了,还是在迷障中越陷越深?”

    傅泽兰依旧没有波澜。

    顾盈盈叹息着转头离去,然而久未开口的人,却说话了。

    “宫主,你可知道,如你这般的女子,实在太少见!”傅泽兰突然发话。

    顾盈盈转过头,面纱下浮起一丝不解:“什么意思?”

    “你宏才大略,不是我等能及。你可以无所谓,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们不能。他于我而言,就是此生唯一。而你不知道,他所作所为……”恼怒,怨恨,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顾盈盈蹙眉: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想要再问,可是那道袍女子已经远去。

    渭南城的一座院落里,顾盈盈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渤海之战之前,她担心货币贬值,曾经命令睿丰投资在全国各地大肆买房。虽然后来,是她自己控制住了物价和资产价格,但是这些房产,也都派上了用场。至少如今她东奔西跑,正好住在这些房子中。

    这也是为什么,金衣卫和崇光门的人至今也找不到她,因为她根本不住客栈。

    如今的西堂代堂主蒋琉璃坐在她的对面,有些为难地开口:“宫主真的,要知道真相吗?”

    顾盈盈没有睁开眼睛:“否则呢?你说吧,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

    蒋琉璃叹息着开口:“这些事情,本来我们也知道的似是而非,但是前任东堂主出事以后……”

    傅泽兰一仰头,喝完手中的药,药碗被她砸成碎片。

    药碗粉碎的声音惊动了门外守着的蒋琉璃。

    琉璃冲进房间惊慌地问:“堂主,您喝的是什么!”她怕傅泽兰想不开,喝下砒霜之类的毒药。

    然而收碗的时候,她却闻到了红花的味道。

    傅泽兰和蒋琉璃都是精通医理的人。

    “堂主,你为什么——你有了身孕?可是又为什么要喝堕胎药!”蒋琉璃惊愕地不安着。

    傅泽兰凄然一笑:“琉璃,你不懂!”

    蒋琉璃收好药碗碎片,走出房门,心情却十分复杂。

    然而事关堂主名节,此事,如何能声张?

    ……

    顾盈盈听完这一段,不禁皱眉:“你说,傅泽兰怀孕了?而且在颜良辉死后,喝了堕胎药?”

    这个孩子,难道是颜良辉的?

    蒋琉璃痛心疾首:“是的!而事情的真相,是西堂主出家那一天才揭晓的。”

    ……

    万一帆拦住要进静水观的傅泽兰:“泽兰,你这又是何苦!”

    傅泽兰微微偏头,看了万一帆一眼:“那你又是何苦?你已经成亲了,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万一帆有些讪然,但下一刻,他郑重地说:“因为你是曼陀罗宫西堂主。”更何况,我娶段絮佳,只是和你赌气而已!

    傅泽兰面无表情:“那又如何,曼陀罗宫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

    “可是泽兰,为什么你要这样极端!你——”

    “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说,如果我点头,你立刻休妻娶我?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对自己不爱的女人,都是那样残忍!”她的眼眸里再也没有狡黠的明快,取而代之的是狠厉的决绝。

    万一帆语塞。

    “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不懂我……”傅泽兰叹息着。

    “泽兰我懂!你的求而不得,你漫长的等待,和我,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万一帆问。

    傅泽兰盯着万一帆的眼睛:“一样?怎么会一样?我有没有为了颜良辉,去色诱你?然后为了颜良辉去死,死前还留一封遗书,告诉你残忍的真相:当初和你欢好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

    听到此处,顾盈盈已经彻底明白。大约,按时间来推算,可能颜良辉为了和白非晚合作挟持韩王,去和傅泽兰……然而却并没有真正和傅泽兰在一起,而是找人替代他。最后傅泽兰还有了身孕。可是知道了真相以后……

    她这才突然明白,颜良辉到底都做了什么,傅泽兰经历了什么,而万一帆又受到了怎样的打击。

    都是,孽呀!

    她突然很愧疚很愧疚,如果不是她,如果没有她,泽兰又如何会这样被侮辱?泽兰如何会这样被伤害?泽兰如何会这样在青灯旁度过寂寥一生?

    她早已经,没有立场去劝解,更没有立场去阻拦。

    她始终是,祸水呀!

    双手掩面,她忍住流泪的冲动:“琉璃,即日起,你任西堂堂主,先下去吧!”

第247章 留还是不留

    院子里,段絮佳为顾盈盈披上一件披风:“傍晚风大,顾姐姐你当心着凉!”

    顾盈盈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手,却不由自主地覆上小腹。

    总觉得,手放在那里的时候,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萦绕着她。这个小东西,已经两个多月了。可是,自己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她。

    傅泽兰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自己开的堕胎药,而她呢,她应该怎么办?

    “絮佳呀,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现在,发现你怀了一帆的孩子,你会怎么做?”顾盈盈开口询问对身孕一事并不知情的段絮佳。

    段絮佳有些惊讶,随即淡淡一笑:“我己经决定离开他,就算怀了他的孩子又如何?我不会再回去为它祈求父爱。要么,我就把我一生的爱给这个孩子;要么,我就再去寻找一个,爱我也爱它的人。”

    顾盈盈看着段絮佳,久久方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难以决断呀!

    法清门的三清殿内,顾盈盈虔诚跪拜。诵经的声音庄重而肃然,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却又那样从容平静。

    一切礼仪完毕,结果是泰卦。

    泰。小往大来,吉亨。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此卦是吉卦,得此卦者,否极泰来,鸿运当头,诸事皆顺。

    至于胎孕方面:生贵子。安而无灾。生女亦均无碍。

    听了元悟的解卦,顾盈盈叹息一声。这样的结果,是要她留下这个孩子了吗?

    “你之前从不信这些,如今为何要来求一卦?”走出三清殿,元悟开口询问。

    顾盈盈摇头:“也不是如今信了,只是,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非人力能改。我要算这一卦,也只是参考罢了!”

    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宝宝,如果把你生下来,你会不会怨,你没有爸,却有一个这样妈?还是说,如果剥夺你来这个世界走一遭的权利,才是最残忍的事情?

    “元悟师兄,我先走了,这件事情,我还是要再想一想。”她为难地垂眸,轻叹一口气。

    元悟蹙眉:“为何这样急着走?”

    “在你这里久了,又是一场**烦。”她现在把金衣卫和崇光门逼得几乎要地毯式寻找了。看来,以后要搞一些迷障玩玩声东击西才行。

    只是顷刻间,顾盈盈已经后悔没有早些弄一个迷障出来。

    法清门山门前,崇光门少门主岿然而立。

    “不知道崇光门少门主突然拜访,有何贵干?”元悟十分有礼。

    李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似乎没有在元悟的脸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神情:“不过是偶然到此,前来拜访罢了!”

    元悟微微一笑:“崇光门少门主,好兴致,既如此,请前殿用茶。”

    李曜点点头,对着其余人使了一个眼色,就跟着元悟去了。

    前殿内,李曜品着手中的午子仙毫,眼眸微微眯起,思绪迷蒙间,似乎又回想起了她煮的茶的味道。

    许久,没有喝过她的茶了;最后一次,还是在平顶山庄。但是那味道,似乎就算跨越千年,都没有办法忘记。

    平顶山庄武林大会的时候,自己虽然极力隐忍,表现得不屑一顾,可是实际上……刻骨的心痛,没有一刻能停止。他之所以拂袖而去,是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冲到那纱幔前,忍不住告诉她真相,忍不住带着她逃离这纷繁的世间。终究是,害人害己,苦了自己,也伤了她呀!

    万般情愫,夹杂着痛,涌上心间。

    元悟见李曜垂眸不语,只是浅笑:“少门主,你把我法清门,搜了个遍,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太不把我法清门,放在眼里了?”语气温和,但那一顿一顿,却有着威胁的意味。

    李曜并没有惊诧。元悟知道他的动作,实属平常:“我不过在找一个人而已。掌门不必惊慌。”

    “难不成,你欺负我法清门人少,就敢在我的地盘肆意妄为?”元悟不以为然。

    “唐突之处,我在此道歉,还请法清门见谅。找不到人,我们自会离开。”

    “那找到人呢?你们准备把她怎么办?要杀要剐,还是——”

    李曜面具下剑眉微蹙:“你知道我要找谁,我不会再伤害她。我以性命保证,以后再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元悟轻蔑一笑:“少门主,你会不会再伤害,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何况,你以为我们法清门,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你的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李曜有些惊讶:“掌门这是何意?”

    “当我法清阵法是吃素的吗?”元悟一脸严肃。

    李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阵法:“既然如此,是我崇光门失策又失礼了。只是不知,掌门怎么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下如此多阵法?”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就是十分可疑了。法清门人数稀少,元悟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么那些阵法,十有八九有盈盈的手笔。他派出的人数众多,想要短时间控制住,绝非易事。

    “你当我法清门无人吗?”元悟不慢地看了他一眼。

    李曜却站起身,自顾自离去:“是不是无人,法清掌门,陪我走一圈就是了。”

    元悟见他要亲自探查,心中暗道不妙,急忙跟了上去。

    殿宇重重,转瞬间,已是尽头。

    “少门主,这下你应该死心了吧?”元悟看向那一身白衣,羊脂玉面具的男子。

    李曜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再出声,不同于以往的淡漠冷冽,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宠溺,而是一种郑重的呵护:“盈盈,我知道,你肯定在。只是你不愿意见我,那便不见,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我寻遍天涯,不过想问一句,你如今是否安好。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只求你,不要再苦了自己!”

    说完这番话,李曜闭上双眸,许久才睁开,转身离去。

    自从云山以来,顾盈盈深刻意识到自己所学阵法不过皮毛,云山派的阵法才是大成。于是在清醒的日子里,她又加以研究,所以才在法清门摆下了一个学习云山大阵而成的迷障之阵。虽然只得皮毛,但还是瞒过了崇光门。顾盈盈不禁想,李岚如果真得云山派真传,绝对会是阵法大师中的大师。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倒是可惜了一门绝学。

    李曜虽然这段时间也在学习阵法,但短时间内实在难以望顾盈盈项背。他不过是因为之前种种的推测,和一直守在法清门附近的人的汇报,才认为顾盈盈就在这里。

    顾盈盈立于阵法迷障掩盖之中的房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那一番话。有些失神地背靠着房门,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

    孩子,我这辈子,不愿意再和你爹有纠葛。你爹不知道你,都尚且如此,万一以后知道了呢?

    孩子,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娘,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随心,堕,胎,药!”她一咬牙,一字一顿地下了命令。

    元悟把不速之客悉数送出法清山门。

    李曜挥了挥手:“这些药,替我给盈盈。”她之前屡次受伤,身子有没有好全,他也不知道。

    “小师妹不在法清门。”元悟拒绝着。

    “盈盈如果不在,那就请法清掌门代为保管,日后转交。”李曜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元悟蹙着眉,摇头叹息。

    顾盈盈靠在榻上,看着窗外,正是海棠盛开时,艳粉的花朵妖娆美丽。闻到了空气里的红花味,她没有转头,只是想起了去年,也是暮春时节,御书房里的那一碗绝子汤。

    这一碗,虽然只是堕胎药,可是喝下去的效果,和绝子汤无异。而且,她已经有了这个孩子,喝下去,又多一条人命……

    随心把药碗轻轻放在桌面,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垂眸不语。

    闻着淡淡的红花味,顾盈盈居然感觉到了体内的生命,似乎在一点点流逝。一刹那,惊恐和不舍涌上心头。但是理智马上站出来告诉她,这个孩子不能留,没人疼没人爱,生下来又如何。

    她有些沉重地喘气,脑海中的矛盾越发侵蚀着她。

    留;不留。

    留;不留。

    ……

    如果当初元悟没有治好她,又何来今日的两难?可是当初喝下绝子汤,她心中的痛,那种失去未来的决然,就像是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这个孩子,是她的未来。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未来,怕是真要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了。

    未来?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看着花开遍地,草长莺飞。未来,一个多么有希冀的词呀,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现在可以潦倒,但不能放弃希望,不能弃未来于不顾。

    她终于笑了,笑得明媚:宝宝,你是妈妈的未来。而妈妈,一定会竭尽所能,还你一个灿烂的未来!

    “随心,堕胎药,倒掉吧。”她淡然地说,双手坚定地放在小腹上。

第248章 事事费思量

    黄河之上,顾盈盈吐了一遍又一遍。

    段絮佳扶着有些虚脱的她,轻叹一口气:“顾姐姐,你有孕在身,何苦选择水路!”顾盈盈选择留下孩子以后,她就知道了顾盈盈怀有身孕一事。

    顾盈盈艰难地摇头:“走水路,才方便掩藏行踪。”

    上次在法清门,她可是费尽了心思才甩掉崇光门的。首先是在长安派人假装她的行踪,然后又派一辆马车偷偷离开法清门。接着,第二天又派了一辆马车离开法清门。她自己则紧随其后离开了法清门。

    李曜自然明白长安不过声东击西,第一辆马车怕也是迷障,派人截下第二辆马车的时候,顾盈盈就趁机逃走了。

    所以如今,金衣卫和崇光门还是在费尽心思地找她。

    而她最担心的,莫过于金衣卫找到她。如果金衣卫找到她,势必要把她送到北漠和亲。夏那日赫泰……自己不过是渤海之战的时候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候自己相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她可不相信,夏那日赫泰,是真的喜欢自己。圣阳郡王,是大梁的一个神话,娶回去,多半是政治考量。还是夏那日赫泰认为,自己会像帮李筠一样帮他?

    所以,无论如何,夏那日赫泰不会接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而自己嫁过去还要和那些女人斗来斗去。不定时精神失常,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她的宝宝?

    因此,为了未来,为了给宝宝一个灿烂的未来,她决计不能嫁到北漠去!

    顾盈盈疲惫地靠着船舱:“上饭,再吃!”听元悟说,她疯癫的时候对食物要求很高,几乎就很难吃什么东西。如果清醒的时候再不吃,宝宝可怎么办?

    而且,顾盈盈为了安全考量,吩咐他们,自己什么时候发疯,就什么时候找最近的城池靠岸休息。

    蔚丹桐再一次踏足长安。

    “殿下,以臣看,李筠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您这一步,走得实在没有必要,倒不如循序渐进,慢慢来。”海德威在他身后劝着。

    “你的意思是,本王超之过急?”

    海德威跟着蔚丹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些话自然敢说:“是!紫薇公主是为了世代友好。有她在,下一代再嫁一位公主过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蔚丹桐叹一口气:“如今那个皇后,怎么会让渤海又来一个公主,还是嫁给她的儿子?何况,那个皇后,和圣阳郡王关系可不一般。”

    海德威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太子殿下,圣阳郡王也不会让紫薇公主的儿子登上皇位。”

    蔚丹桐叹了一口气:“其实,比起娶十个庆阳公主,本王更愿意娶半个圣阳郡王。若有她相助……只是李筠也不傻,自然不会把这个国宝送到渤海去。”

    海德威没有回答。但是他知道,就算大梁皇帝李筠真的舍得把圣阳郡王送过去了,如果不是得到她的心,她又如何会帮你?

    “太子哥哥,你看小元乾多可爱!”蔚紫薇笑着逗弄怀里的稚儿。

    “紫薇呀,皇上为三皇子起名李元乾,可是给予了厚望的。”蔚丹桐意味深长地说。

    蔚紫薇似乎有些忧愁:“太子哥哥,皇后生了两个儿子呢,何况——日后还会有更多女人,更多儿子。”

    四月的选秀已经结束,等到七月份,就会有一大批女孩子入宫。而现在,后宫里最得宠的,莫过于那六个北漠女子。

    “紫薇,日后有多少女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抓住他的心。”

    蔚紫薇无奈地笑:“太子哥哥,他真的有心吗?如果是你呢,你觉得有哪个女子,能抓住你的心吗?”

    如今的蔚紫薇,早已不是从前单纯刁蛮的蔚紫薇。她看到了巍巍宫墙,看到了那些夜夜盼着李筠的妃嫔,看到了那些天天想着爬上李筠的床的宫女,看到了一批又一批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涌入后宫。也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老色衰,甚至于失势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光景。

    蔚丹桐愣住了,不意她有此一问:大约,是真的没有吧?

    “哥,你不用费心思筹谋了。且不论,如今宫中,我连和皇后单打独斗都斗不过。她不争,不是她不会争,是她爱皇上,所以才容忍。可是她也从没有吃过亏。朝中,皇后有娄家,有顾家,我有什么?”蔚紫薇懊恼地说。

    “紫薇,你别担心,哥哥,会想办法的。”蔚丹桐有些怜悯地看着妹妹。

    人,总是想要更多,他也不例外。成了贵妃,想做皇后;有了皇子,想有太子;掌控渤海,想要大梁。

    如今,先娶庆阳公主,日后的事情,还需要走一步看一步。

    “我要看荷花,荷花!”顾盈盈站在门口,想要冲出房门。

    段絮佳捧着一朵淡粉色的荷花气喘吁吁跑进来:“顾姐姐,荷花……”

    如今他们不敢让她出门,否则要是一个不注意把人弄丢了,再磕着碰着,可就罪过大了。

    顾盈盈欣喜地接过荷花捧在手心:“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朵荷花,仿佛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

    段絮佳见她安静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昨天她可是见识过顾盈盈发起疯来得可怕状态的。

    昨天,顾盈盈直接拿着菜刀冲到卧房里乱砍一气。

    “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死法这么憋屈,还让我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受尽苦难!你开心了……你坐牢了,你——”

    声音戛然而止,是随心点了她的睡穴。

    本来顾盈盈精神不正常的时候,他们都会把她身上的武器全部收起来,以免伤到自己。谁知她这次抓了一把菜刀。

    而今天,顾盈盈静静地坐在床边,捧着莲花细细地看,似乎有些安静得不正常。

    许久许久,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为什么要摘了它,为什么……你们破坏环境,快把它插回去,要不明年就长不出来了,呜呜呜……”

    众人面面相觑,段絮佳反应最快:“好好好,插回去,我这就把它插回去!”

    等到吃饭的时候,顾盈盈却胃口不佳:“为什么我吃不下,吃着吃着就要吐。”

    段絮佳眨眨眼睛:“因为,你有了身孕。”

    “什么,我有了身孕!”顾盈盈一副十分惊愕的样子。

    “不可能呀,怎么可能!孩子是谁的?”顾盈盈蹙着眉,难以置信。

    段絮佳愣住了: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但是她记得当初顾盈盈问她的问题。那么,大约是已经不会在一起的人的吧?

    而一旁的随风随心,全都不敢说,讪讪地低下了头。

    顾盈盈把他们扫了一眼,愤愤不平:“难道是一夜*?还不知道是谁?怎么能这样!老天你——”

    随心再次出手,把顾盈盈点睡了。

    泰兴元年五月二十八,庆阳长公主李欣前往渤海和亲,嫁于渤海太子蔚丹桐为太子妃。

    清醒的顾盈盈听闻这个消息以后,思绪百转千回。还记得,慈宁宫中第一次见李欣,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而御花园里那一出引她和太后去看李颜,至今她都不知道,李欣是故意的,还是如何。如果真的是故意的,这样有心计的女子嫁到渤海——不得不防呀!

    “随风,告诉北堂主,把聚盈钱庄在渤海,再好好做一做,监视庆阳长公主李欣。”顾盈盈敲击着茶碗,下了命令。

    燕婷,我要替你守住这仅有的一切!至少,不能让你像我一样,外表风光,内里却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一带的官道,实在惨不忍睹。等我走了以后,给顾家发信,弹劾修路。”渤海之战之前,走在这条道上,看着那一路泥泞,她无可奈何。想致富,先修路。如今她总算可以稍微放开手脚,整一整吏治。

    只是为何这两件事,都让她想起那些遥远的过往。虽然那些时光,似乎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久得让人,只剩下叹息……

    四个月后。天柱山脚下,白墙黑瓦,金黄的菊花衬着苍翠松柏,颇有一种隐士的味道。

    李晴站在天柱山别院,看着久别的身影,不由得杏眸有些湿润。

    “盈盈姐姐,你都瘦了!”她心疼地走过去,握住顾盈盈的手。

    顾盈盈只是微笑:这些日子,自己时不时发病,加上怀孕胃口也不是很好,怎么可能不瘦?

    李晴看着顾盈盈月份已大的肚子,暗自唏嘘了一番。前些日子,顾盈盈传信给她,让她帮忙寻找接生婆,说自己想去紫烟庄生孩子,还要求绝对保密,着实把李晴和叶明宇都吓了一跳。

    顾盈盈这一胎,瞒的可真是太好了,都快生了,他们才知道。可是李晴也没有问孩子的爹是谁。毕竟顾盈盈未婚先孕,瞒得这样好,怕也是为了名声考虑。

    “你也多吃点,这都第二胎了,叶明宇那小子,还真给凌承瑞说中了,日后子孙满堂是不成问题了!”顾盈盈笑看着李晴四个月的肚子。

    李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盈盈姐姐,你笑话我!”

    顾盈盈也不再打趣她:“你都挺着肚子来接我了,我是真的过意不去。虽然你已经是第二胎,可是还是要小心为好!”

    李晴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好像听起来你才是那个经验丰富的第二胎一样……”

    顾盈盈笑了:“我们先启程吧!”

第249章 母子俱平安

    天柱山北上,就是彭城紫烟庄。

    顾盈盈的面纱已经成为标志性招牌,因此她这次选择了易容。

    相貌清秀的少妇走进紫烟庄,身份,是叶明宇的远房表妹,特来紫烟庄生育,住在罗兰水阁。

    稍稍休息了半日,顾盈盈恢复了几分精神,就坐在临湖的罗兰水阁看残荷。

    “顾姐姐,你知道吗,你真的是很喜欢荷花呢。你不太清醒的时候,哭着吵着要看荷花,结果我摘了一朵给你,你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段絮佳陪在旁边,讲述着当时的情形。

    “然后呢?”顾盈盈微微偏头,开口询问。

    “然后,你说,为什么要把它摘下来,要把它埋进土里,不然明年就长不出来了。”段絮佳不解地说。

    顾盈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年廉风堂的杨柳,自己居然记得这么深么?

    “还有呢,后来在天柱山,你也是要看荷花。我们把别院门口移种了满池的荷花,你就这样站在湖边,站了很久,却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灯……”段絮佳疑惑地说。

    “为什么没有灯?”这回顾盈盈自己也不解了,“是晚上吗?”

    “是白天。”

    正说着话,一个年纪比她们稍长的干练女子笑着跑进来:“听说来了一个远房表妹,我怎么没见过?”说着就大方地打量了一遍顾盈盈。

    顾盈盈手插着腰,疑惑地站起身:“这位是?”

    那干练女子摆摆手:“你挺着大肚子还站起来,赶紧坐下!你叫明宇表哥,那就应该叫我表姐!”

    顾盈盈眨眨眼:“表姐!”

    “挺乖巧的小媳妇,你叫什么名字呀!”那干练女子拉着她坐下。

    顾盈盈有些懵:这是查户口?拉家常?

    就在这时,李晴走了进来:“姐,你就会欺负人家,表妹怕生,你都把人家吓懵了!”

    “好像是哦,罢了罢了,是我太鲁莽!”干练女子自嘲地笑笑。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她哪里有把眼前这女子吓懵?堂堂大梁素战神,怎么会被她一句话就吓懵了?

    顾盈盈看看李晴:暖阳刚才叫她姐,自己叫她表姐,那么,这莫非是,叶明宇的姐姐?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叶明宇还有一个姐姐呀?

    李晴转向顾盈盈:“表妹,这是你表姐叶明慧,和宇是姐弟。”

    还真是叶明宇的姐姐!可是看这女子,年岁似乎比自己还要长两三岁,为什么发髻还是未出阁女子?难道,自己在这个时代还真找到知音了?这位叶明慧,是富二代剩女?

    不过人家的事情怎么好打听,毕竟自己还藏着秘密……

    “我说,你还真是个闷不吭声的主,半天也没有几句话!”叶明慧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哦,没有,只是没有反应过来。”顾盈盈浅笑回答。

    “看你这肚子,再过些时日怕是要生了,你夫君呢,怎么不来陪着你?”叶明慧露出鄙夷的神色。

    顾盈盈不禁想:敢情这位,也是女权主义者?

    不容多想,叶明慧又开始哇啦哇啦:“做男人的,自然要体贴女人,生孩子都不陪在身边,其他时候就更加不用说了。又不是什么战况紧急,或者要对付仇家,怎么能不来陪着你呢!”

    顾盈盈直觉,要是不一次性把话说狠,这个叶明慧怕是不会松口了。

    “表姐,我夫君已经不在了。”她适时地表现出一点哀戚,又装着淡然的模样。

    叶明慧连忙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那边李晴松了一口气:“姐,叫你不要乱说话的……”

    叶明慧遂不敢再提这个话题,闲扯了一通才离开。

    见她走后,顾盈盈转头问身边的李晴:“这个叶明慧,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从未听过叶明宇有个姐姐呢。”

    李晴摇摇头:“原本也是好好的,听闻出嫁那一天,突然就死活不肯嫁过去,宁可让自己名声坏了也要悔婚。后来不知怎么的,做了好几件事情,都像未卜先知似的。不久后,她原来的夫家被发现包藏祸心,就没落了。可是她名声不好,也死活不愿意嫁,也就由着她……”

    顾盈盈一挑秀眉:这听着,怎么和重生似的?——典型的重生情节。

    不过,别人有别人的秘密,何必追究?

    段絮佳看着昏睡的顾盈盈,叹了一口气:“刚才喂了一碗燕窝粥下去。这几个月以来都是这样,状况好就让她醒来吃一点;状况不好,都靠着这燕窝粥吊着!”

    一旁的元悟担忧地蹙眉:“平日里倒也就罢了,要是等到生产之日,还是失常,可如何是好?”

    叶明宇摇着折扇,神色不明:“圣阳郡王到底是什么病,怎么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顾盈盈的真实状况的,好端端一个人,居然折腾成这个样子,实在是……

    元悟摇头:“此事一言难尽。如今的情形,怕是要准备催产药,趁她清醒的时候,把孩子生下来。”

    催产药虽然危险,但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终于等到顾盈盈清醒,开始筹备提前生育的事宜。

    一碗催产药下去,顾盈盈咬着牙,汗水已经把秀发打湿,凌乱地贴在枕头上。疼痛,疼痛,还是疼痛。不过比起死半生……

    一旁的产婆有些惊讶:“我干这一行也多年了,还从未见过有像夫人这样一声不吭的,夫人太疼别忍着,喊出来,再用力,马上就好了!”

    顾盈盈无力地摇头:这痛,比死半生还是差一些的……

    只是如今自己什么情形,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似乎疼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暖阳,”顾盈盈突然喊出声,“如果,我有不测,你一定,帮我把孩子养大!”

    外间的李晴闻言不禁忧心忡忡:“盈盈姐姐,你不会有事的!”

    叶明宇毫不客气:“你要是死了,我们可不帮你。”

    顾盈盈知道叶明宇那家伙用的是激将法,也不气恼,只是她明白,真有不测,那对夫妇不会撒手不管。她更明白,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紫烟庄——和朝廷若即若离,没有利害;武林地位也中正平和,没有仇家;商界之中,首屈一指。紫烟庄,会是孩子最好的选择。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婴儿的啼哭之声,终于松了一口气地笑了,便再不知人事。

    “坐月子的时候发病,也罢,权当让她好好休息了!”凌承瑞走进紫烟庄,听了叶明宇说了顾盈盈的情况,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叶明宇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白衣如仙的男子出神。

    凌承瑞疑惑:“这般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叶明宇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一直不知道顾盈盈的孩子的生父是谁,也一直在揣测。本来他还有几分怀疑是凌承瑞,可是如今看着,凌承瑞如果真的是生父,为什么顾盈盈不愿意说;而如果是两个人有了孩子却不打算再一起,此时凌承瑞为何要前来探望?

    接过襁褓中软软小小的孩子,凌承瑞微笑:“这孩子,虽是男孩,长得倒是像丫头。”

    只是那孩子仿佛认生,到了凌承瑞的怀中,就哇哇大哭起来。

    “看来,真是不太喜欢凌叔叔呢!”凌承瑞无奈地微笑。

    “未足月的孩子,哪里看得出长相!”叶明宇不以为然。如果真的看得出,那他早就能拿这个去猜测孩子的生父了。

    凌承瑞仿佛洞察了叶明宇的心思,淡然一笑:“不只是你,我也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他把孩子还给奶娘,看着窗外飞雪出神。

    年关将至,飞雪迎春,紫烟庄已经是一派新年气象。红梅开得正好,远处飘来阵阵暗香。

    叶明宇惊诧:“为何连你也不知道?”

    “曼陀罗宫的人,对此事讳莫如深。我也半点线索没有,但是凭着直觉,总感觉丫头实在刻意隐瞒,包括对孩子的生父。”凌承瑞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叶明宇惊诧:为什么要连孩子的生父也一起瞒着?

    正在此时,李晴焦急地走了进来:“宇,不好了!”

    “怎么了?”叶明宇上前握住李晴有些冰冷的手。

    “皇兄下旨,让盈盈盈姐姐去北漠和亲,已经昭告天下了!”

    此语一出,一片寂静。

    叶明宇还算冷静:“有没有说婚期?”

    李晴点头:“二月份,二月份就启程去北漠。”

    凌承瑞一甩手:“太快了,真是应接不暇。”

    “不过也有好消息,”李晴语调一转,“盈盈盈姐姐的弟弟顾少宁,中了新科状元。”

    虽然是喜事,可是凌承瑞和叶明宇对政治实在不敏感,也分不出这两件事情的关系。

    顾盈盈终于在除夕之夜清醒过来,也收到了曼陀罗宫关于这两件事的消息。

    “他找我找不到,忍无可忍之下,趁着夏那日赫泰再度来访,直接下旨,逼我出现。”顾盈盈平淡地说。

    凌承瑞蹙眉:“你早就知道他找你?”否则怎么会这样处变不惊?

    顾盈盈点头:“而且早就知道他为什么找我,也一直在躲。”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李晴忧虑地问。

    顾盈盈似乎十分无奈地叹口气:“连年都不能好生过了!正月初三宝宝满月,正月初五,启程回长安。至于对策,其实早就想好了,只不过他逼我出手而已。至于少宁,算我当初没有白教他许多东西,他中状元,倒不失为一件能帮上我的好事。至少,我第一步棋走下去,就不用担心顾家往后会如何。我相信,他和哥哥,未来是有能力保住顾家的。”

第250章 无花空折枝

    长安城,韩王府。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帮她不去和亲?”李曜看着对面的李章。

    李章笑得有些无奈:“二哥,我能力有限,皇兄似乎主意已定,我只能来找你。”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段时间,我没有在帮她?”李曜语气平静。

    李章叹息一声,里面带着惆怅:“二哥,当初父皇驾崩前,告诫皇兄,不得让盈盈入宫,也不能进楚王府。所以为今之计,只能靠你了。”

    李曜自然明白,李章说的是什么——做些手脚让她嫁进韩王府,就能免去和亲。

    “你以为,她会答应吗?说不定,她宁可去和亲——”也不要嫁进韩王府。闭上鹰眸,掩去其中深深的失落。

    以她决绝的性子,真的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如今她避自己如蛇蝎,能永远逃开,对她而言未必不是好选择。

    因而这段日子,他虽有所准备,却没有真正行动。无论是嫁进韩王府,还是毁了夏那日赫泰,更甚者移花接木。一切,要看她是否愿意配合。

    正月初五,顾盈盈带着孩子启程出发,并且高调宣称自己已有一子,借此先动摇五分夏那日赫泰和亲的意愿。

    跟着一起出发的,还有凌承瑞、段絮佳和拦也拦不住的叶*。

    在紫烟庄的这段日子,叶*常常来找顾盈盈,只因她总有新奇玩意儿。如今知道了原来她就是名动天下的圣阳郡王。更是宣称要给她当“女宠”,赖着不走了。

    于是乎,马车上,段絮佳、叶*、随心和她打着桌游。

    叶*推出一张牌:“蝙蝠。”

    顾盈盈接过,看了一眼,给了随心:“蝙蝠。”

    随心看了一眼,给了段絮佳:“蝙蝠。”

    段絮佳摇摇头:“不信!”

    翻牌结果是老鼠。

    顾盈盈微笑:“絮佳,你是太聪明了!”

    打了几轮德国小强。顾盈盈有些疲累,一群人就收了牌。倒是段絮佳好奇地开口问了叶*:“*姐姐,其实,你跟去长安到底是为什么呀?”

    叶*叹口气:“要说我的武功,也没比絮佳好多少;聪明呢,也比不上郡王。可是——”

    顾盈盈睁开双凤眸,带着一点温然的笑意:“*,你该不是真看上我了吧?”

    “我就是看上你了!”叶*坚定地点头。

    许久,顾盈盈从马车的暗格抽出一本。翻到被勾错魂的王超的故事,递给叶*。

    叶*合上书页,神色有些复杂。却听到顾盈盈开口:“这本。版本有些旧了,应该再加上一个故事:有一个女子,本来出生富家,可是嫁人之后,经历了许多惨痛的事情,终究枉死。结果天见垂怜。她在出嫁前的那个日子重生,发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她根据先机,做了很多事情,最终避免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叶*有些讶然,随即横了心开口问:“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否则。在我上辈子里,顾盈盈这个人,死在出嫁前,再也没有——而且也没有唐晚这个人。”

    此语一出,段絮佳有些惊讶地捂住嘴。

    顾盈盈拍了拍段絮佳的手以示安慰:“你也是怀疑我,对我感兴趣,才一直要跟着我的吧?”姐弟两的性子,果然像。

    叶*有些叹息:“那,你又是怎么猜出来,我是死过一次的?”

    “因为,我虽不是重生,是穿越,但是和重生有些像。我是那个故事里,另外一个地方的魂魄,借尸还魂在这个身体之上。你说你上辈子,我早早就死了,我想知道其他的事情。也就是,我的出现,到底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顾盈盈神色郑重。

    叶*微微蹙眉:“上辈子,没有圣阳郡王,赵王李岚登基,废太子李衡据说下场很惨,至于当今皇上……”

    “你但说无妨,此处都是心腹。”顾盈盈知道她忌讳。

    “当今皇上幽禁终生。而且,根本没有什么韩王,杨毅涵,也就是崇光门少门主,早就死了。”

    顾盈盈微垂双目:“那顾家呢?”

    “顾家倒是还好,虽然一直是废太子党,可是,赵王即位之后,对顾家很好。”

    “好了,我知道了。再具体的事情,如果知道的更多,对我如今的心境影响也就更大。*,我们这种人,占了先机,可是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沧桑。你虽看上去活泼,不乏惊世骇俗之举,却不过是掩盖内心的沧桑罢了!”顾盈盈看着叶*。

    叶*飘忽一笑:“郡王,你虽明白,可是你自己不沧桑吗?”

    顾盈盈沉默了片刻,突然唱了一首。

    劝君莫取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歌声在马车附近回响,淡然中透着一点希冀,希冀最终又归于平淡。

    行到豫州归德境内,顾盈盈再次发病,却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最不想见的人。

    李曜一身白衣,羊脂玉面具下的表情十分复杂。

    盈盈,你有了我们的孩子,而我却一无所知,你这不是把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那天听闻圣阳郡王已有一子,他开始只是怀疑那是她为了应对和亲弄出来的对策——宁可毁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要去和亲。

    可是马上他反应过来,如果算一算日子,正好是……

    “狐狸,你为何不让我见她?”站在归德城一处院落外,李曜问。

    雪夜中,两道白影并不明显。

    “你为何要见她。”凌承瑞的语气十分平淡。

    “和亲一事,我有心帮她推掉,但如果不知晓她的心意,我该如何行事?”

    “帮她推掉?不需要你帮!你为何要帮她,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罢了,该不会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娶她吧?”凌承瑞讥讽。

    就在这时,院内一阵喧闹。

    “宫主!宫主赶紧回来!”曼陀罗宫的人急忙追了出来,却无奈不敌顾盈盈的轻功。

    顾盈盈一身白衣,穿的十分单薄,却似乎没有感到寒冷,眼神直愣愣的,死命往外跑:“别拦着我!不许拦着我!”

    她跑到雪地旁,双手伸进冰凉刺骨的白雪,这刨一刨,那挖一挖,似乎在寻找什么。可是越找越着急,越找越癫狂:“到底去哪了!到底去哪了!快点帮我找回来!帮我找回来——”发疯的喊叫凄厉地响彻雪夜。

    凌承瑞星眸含着泪意,飞过去点了她的睡穴,生生忍住了哭出来的冲动:“丫头刚出月子,你们就这样让她在冰天雪地里挨冻!说了多少次了,点睡穴,要快准狠!”

    一旁的李曜,早已惊诧得不知所措:这是……盈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把顾盈盈交回给随心,凌承瑞淡漠地转头:“你们把丫头都逼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放过她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曜深吸一口气,追了上去。

    “说了你不准进来,这是丫头的地盘,你经过她的允许了吗?”凌承瑞严肃地说。

    李曜叹息一声,微微咳嗽:“你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吗?”

    凌承瑞这才转过头,看着他:“莫非你知道?”在他看来,如果孩子的生父不是坏人,丫头这一局,完全可以嫁给他然后逃避和亲。反正连孩子都有了……

    李曜摘下面具:“你可以先给我看看孩子吗?”

    犹豫了很久,好奇心促使凌承瑞还是决定试一把。

    从摇篮中抱起孩子,李曜激动得有些想哭。他的手抱着怀中襁褓,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自己不当心伤了孩子,指尖颤抖着,想碰却不敢碰孩子粉嫩的脸颊。鹰眸中含着无尽的喜悦,也闪烁着泪光点点。

    那是他的儿子,他和盈盈的儿子呀!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如今才知道你的存在。放心,爹会保护你和你娘,不让你们去北漠受苦的。

    奇怪的是,孩子并没有认生,却笑嘻嘻地抓住了李曜的衣襟。

    见到这一幕,李曜不由得笑了,那笑温暖慈爱如阳光。

    凌承瑞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个冰块的脸上浮现出的无比慈爱的微笑,便知曾经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的猜想——印证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丫头一直躲着你,为什么一直说孩子没有爹,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决定这个孩子要不要的时候那样为难。

    因为孩子的生父,原来是你。

    李曜似乎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我如今能推想得到,她当初会有多么矛盾。然而幸好,她还是要了这个孩子。”

    他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伸手轻轻刮了刮儿子粉嫩的脸:“长得还是像你娘。”低沉的声音虽然冰冷,却带着浓浓的爱。

    凌承瑞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冰块有多么喜欢这个儿子:“幸好什么,你高兴得太早了,丫头既然说了没爹,日后他也不会是你的儿子。”

    李曜蹙着剑眉摇头:“不是幸好这个,是,如果她真的选择不要,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当母亲了。”

    ps:

    一更!

    感谢洛瑀书皇、汀兰之露的粉红票!

    李筠这个人,其实我只有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Ro

第251章 偏执不认人

    凌承瑞陡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丫头的事情,只有元悟、他和丫头旳心腹知道……

    李曜把快要睡着的儿子放回摇床:“从东海回来,我失踪数月,一是为了清理李琛的爪牙,二是为了天玄花。”

    “天玄花是你给元悟的!”凌承瑞很快就猜了一个大概。

    “东海之战以后,我就去找天玄花。那夜在海边,我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谈话,才知道,先皇对盈盈都做了什么!”他的鹰眸迸出利光,里面是恨意。那个人,杀了母妃,又差点杀了他,到头来还要去害自己心爱的女子。

    那日惠芝岛的海边,他惊闻此讯,方知她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而后来,他翻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天玄花可能会有一线希望,于是前往西域天山,攀上万丈玄冰,几次性命差点交代在那里,才采到了天玄花。

    凌承瑞突然一声冷笑:“你以为,找到天玄花,治好了丫头,她就会原谅你吗!伤害过就是伤害过,你做这所有之前,就没有为她考虑过!”

    “我只是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像连环计,一环扣一环,我以为,不会有这样大的代价。”他愧疚不已,鹰眸中藏着复杂的情绪。

    凌承瑞嗤笑:“不会有这样大的代价?冰块,你根本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先皇。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做事情吗?”

    李曜含着痛色低头,一咬牙:“我明白,之前的我错得太离谱。但是狐狸,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阻止盈盈嫁去北漠。”

    凌承瑞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才轻叹一声:“当务之急,是让丫头不要疯癫下去,你既然想要帮她,先去看看她如今的状况吧。”

    冬日的天亮的特别晚,微微曦光中,顾盈盈从睡梦中醒过来。

    双眸含着迷茫,她爬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宫主,天色还早,您小心脚下。”一旁守夜的随心连忙穿上衣服,点上蜡烛。

    “不,别开灯,开了灯,我就闻不到了。”顾盈盈披散着头发,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她闭上双眼,似乎在用嗅觉感知着空气。

    随心不解:“宫主,是在闻梅香?”

    顾盈盈没有理会。许久,虽然天色很暗,她一点困难也没有地走出房门。

    “宫主,您去哪?”随心连忙追了出去。

    顾盈盈似乎还在寻找什么,一直沿着长廊走呀走,却在儿子的房门前停下。

    随心刚刚追上,就看见她望着房门发呆:“宫主怎么了?”

    “这屋子里住的是谁呀?”顾盈盈微微蹙眉,似乎想要想起什么来。

    怕她神志不清伤了孩子,她一神志不清,身边的人都会把她拉得远远的,故而此刻,随心不知该如何回答。

    站了许久,顾盈盈突然向右跑开,步履生风,冲进了一个院落。

    站在被她踹开的大门前,顾盈盈停了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一众曼陀罗宫的人全部追了上来,就看见顾盈盈呆呆站在那里,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微笑,许久,一滴泪水从绝美的脸上滑落。

    “我不,相信……”她低声呢喃着,似乎要转身离去,可就在这时,院落主屋的房门开了。

    李曜带着羊脂玉面具,一身白袍,走到顾盈盈面前,缓缓伸出手,替她拂去泪痕。

    她瘦了,不仅瘦了,还多了几分憔悴。女人刚出月子,不是应该珠圆玉润的吗?她怎么会瘦成这样?

    顾盈盈愣愣地抬头,远山黛微微蹙起:“我不相信。”

    李曜声音温和:“不相信什么?”

    突然之间,顾盈盈使出九阴白骨爪的力道,把李曜的面具扒了下来。

    手间一松,面具落地,眉头蹙得更深:“我不相信。”说完就摇摇头,转身离去,却沉默得像是已经正常了一样。

    李曜满目痛色,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却只是静静走在她身后。

    许久,顾盈盈转进一间空屋子,坐了下来。

    李曜开口问随风:“她似乎不认得人了?”否则刚才扒下面具,她就不会是这个反应。

    “宫主发病不认人。”随风语气不善:要不是李曜,宫主怎么会到如今的地步?可是让他留下,是凌承瑞做的决定,他们只能接受。

    李曜自然明白随风的态度从何而来,也没有追究,只是走进房门,在顾盈盈面前蹲了下来,视线刚好和顾盈盈垂下的双眸相对。

    “不相信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顾盈盈迷惘地伸出手,纯澈的眼光盯着李耀,没有说话。

    李曜看了一眼她伸出来的手,揣测一般地也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的手,很冰很冰,从来没有那么冰过,除了死半生毒发的时候。李曜解开身上的白狐披风,披在她身上。

    顾盈盈没有反抗,只是疑惑地拿起他的手,看了很久:“前半辈子,三灾八难。”她一字一顿地说。

    李曜微微勾起唇角:“你什么时候,学了法清门的术数了?”

    顾盈盈迷惘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可是在什么地方呢?”她极力地想要想出什么,却最终无果。

    然而李曜却明白,那是他在法清门解黑白无常的时候,元悟对他命运的评价。

    “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饿不饿?”李曜依旧以蹲下的姿势,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子。

    “我要喝早茶,我要吃拉肠,还有虾饺,你会做吗?”她眨着眼睛,一副希冀的样子望着李曜。

    李曜轻轻点头:“那我去做,你在这里等我,记得要乖,不能乱跑,不然等下就没好吃的了。”

    顾盈盈笑嘻嘻地答应:“好呀好呀,我乖,你快点去做!”

    李曜转身走出屋子,方向却是厨房。

    随心惊愕地看着李曜进了厨房,她本来以为,李曜不过是为了稳定宫主的情绪,哄她的,谁知道却来真格了!不过她也没有拦住他,她倒是想看看,李曜等下如何出丑。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李曜再次端着食物回来,顾盈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曜放下食物,怜惜地叹口气,刚想把顾盈盈抱到床上去,顾盈盈却自己醒了。

    睁开迷蒙的双眼,她看了李曜很久很久:“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个人?”

    李曜一挑眉:“我像谁?”

    顾盈盈一手点着下巴,似乎很苦恼地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想不起来就先吃饭,吃了饭,就想起来了呢?”李曜给她布好碗筷,夹了一个虾饺给她。

    顾盈盈捡起来咬了一口:“虾饺皮怎么这么厚,一看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广州人!只有虾还勉强过得去。”

    “广州是哪里?九州没有这个州。”李曜不解地问。

    顾盈盈给了他一个白眼:“北上广都不知道?你是外星来的呀?”

    李曜有些愕然:莫非精神失常,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你这个拉肠太难吃了……”顾盈盈尝了一口,嫌弃地摇头。

    李曜却不以为意,神色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下次改进?”

    顾盈盈却不再理会他,只把那一碟虾饺挪到自己面前。

    门外的随心一头雾水:她从不知道,堂堂韩王,居然会下厨,虽然做的的确和云水间的水平看上去就差上十万八千里,可是……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李曜是真的去学习厨艺了。

    云山之事,已故的飞扬的话给了他当头棒喝。自那以后,他自省良多,开始思索要如何用心地去爱她、照顾她。

    凌承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顾盈盈乖乖地坐在那里吃虾饺,而那个冰块——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丫头自精神失常以来,第一次吃饭那么乖!

    虾饺的盘子空了,顾盈盈抬起头,看到凌承瑞的身影,眼眸中又露出不满:“你们古人都喜欢黑白电视吗!不是黑衣服就是白衣服,一点也没有色彩时尚!”

    一众人面面相觑,凌承瑞拍着脑袋:怎么又拿衣服的颜色说事!

    李曜却处变不惊:“那你觉得,我穿什么颜色会好看?”他看着她的双眼,里面有着好奇,好奇她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顾盈盈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很久,有些艰难地点头:“你是一个,怪人。”

    凌承瑞有些腹黑地忍住笑:冰块问你颜色,你说他是怪人?

    李曜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但还是捺着性子问:“怪在哪里?”

    顾盈盈却摆摆手:“我看到你,只会想到一种颜色,黑,所以你是怪人。”

    凌承瑞疑惑:莫非丫头不正常的时候,有某种特殊能力?于是开口问:“那你看到我呢?”

    顾盈盈的眼睛中浮现出迷茫:“你,你是自然光色。”

    没有人听过什么颜色是自然光色。

    顾盈盈看他们一脸呆愣,一拍桌子:“初中都没毕业,就出来混,连自然光的原理都不知道!”

第252章 把他给淹了

    凌承瑞暗道不好:这丫头,又要开始扯上辈子的事情了!

    “自然光包含了所有的光色,你是五彩缤纷的,但综合起来,就变成了一种自然光色,看上去就是白色。”她一副做科普宣传的样子。

    凌承瑞嘴角抽搐:“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没想到还是黑白。”

    顾盈盈愣了一下,却开始哭起来:“呜呜,大叔又欺负我……呜呜……”

    李曜面无表情地安抚着顾盈盈:“乖,大叔欺负你,我帮你讨回公道?不哭。”一边暗自腹诽:狐狸那家伙居然被叫成了大叔?真是——解气呀!

    顾盈盈抬起头,迷惘地看了李曜一眼:“你帮我讨回公道?那赶紧把大叔踹到河水里去,把他淹了!那样就不会再欺负萝莉了。”

    随风和随心他们强忍住笑:这个淹……幸好前面有一句踹到河水里去,否则凌盟主可要——

    大家都把同情的目光送给了堂堂武林盟主。

    凌承瑞恼羞成怒地甩手而去:这丫头,怎么竟和自己作对!

    李曜果然是心理素质非凡,虽然心里面早笑翻了,但面上仍是一脸平静:“大叔已经掉进河里了,不会再欺负你了,别哭了。”

    顾盈盈伸手抓住李曜的衣袖:“借你的纸巾用一用!”说着就拿去抹眼泪。

    随心等人对她这种疯疯癫癫的指鹿为马的行径早就见怪不怪,以前还有过指着萝卜糕说是马蹄糕,指着蜜糖说是毒药的行为。

    李曜愣了一下:“纸巾是什么东西?”

    “纸巾你都不知道?哦,我懂了,你不是外星来的,你是外国来的。看这个样子,莫非是棒子帅哥?”顾盈盈眨着眼睛。

    李曜在心中叹口气:以后还是不要问了,越问越多奇怪的东西出来。但他并没有表现出那一种懊恼,只是转移了话题:“那现在,累不累,还是想做其他的事情?”

    顾盈盈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能再借一张你的纸巾吗?”

    李曜越发不明白:“借来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纸巾是什么牌子,我喜欢这种纸巾的味道。”顾盈盈浅浅地笑。

    刹那间,李曜只觉得有一种温柔情致在涌动。她说,她喜欢他衣服的味道,可不可以理解为——

    只是现在的她,是不清醒的她呀,等到她恢复正,是不是又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他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复杂,久久才点头:“好。”于是他把外袍脱了下来,交给她。

    顾盈盈接过,像抱着抱枕一样抱在怀里。

    “你好闷,都听不见你说话。”她懊恼地嘟着晶莹粉嫩的唇。

    “你想要听什么?”他轻轻咳嗽几声。

    “不如,讲一讲你们国家的故事吧!”顾盈盈还是抓住“外国”这件事情不放。

    李曜没有闹明白:“大梁的故事,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顾盈盈摇头:“你不是,你不是大梁国的。”

    “那你是什么国的?”李曜已经完全不懂她的话语体系了。

    “我是中国人。”

    他有了之前的教训,不再追究那些名词的含义,却突然想起来,以前她也会说一些奇怪的东西,只不过都会解释罢了:“那你讲一讲,中国的故事?”

    顾盈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看着讲累了缩在榻上的顾盈盈安静的睡颜,李曜无奈地勾起唇角:白狐大氅在你身上,外袍也在你手里拽着不放,你让我穿什么?

    春寒料峭,冷风灌进屋子里,李曜不由得轻咳两声。

    习惯性地想要像以前一样伸手刮一刮她秀挺的鼻梁,却最终忍住了,只是轻声开口:“盈盈,乖乖的睡,我先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有一刹那,他只觉得岁月静好,夏那日赫泰的目的,李筠的圣旨,甚至是她的不原谅,都已经抛诸脑后,仿佛他们,就是应该像现在这样,平和安宁。

    然而,他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拦在她面前的艰难险阻,没有忘记她如今连神志也不清楚的危机。

    看着怀中笑嘻嘻的包子,李曜面部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盈盈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凌承瑞叹息:今天的状况,他不是没有看到,那冰块在,丫头似乎也被冻着了一样,安静了许多,就连饭也肯好好吃了。可是……

    “你知道吗?她有身孕的时候,神志不清楚的时间更加不爱吃饭,更因为行为过激,我们常常只能点她的睡穴,把一碗一碗的燕窝粥在她昏睡的时候灌下去,幸而,孩子总算平安出生了。”

    李曜自责地咬着牙:“也许我就从来都是天底下第一大恶人,就连她受过什么苦楚,我都一无所知。”想一想那样无助的她,他心如刀绞,懊悔不已。

    凌承瑞摇头:“其实连我也不甚清楚。你和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中了合欢蛊?”

    李曜放下儿子,走出房门。

    屋外飞雪漫天,纯白无暇。

    站在长廊上,李曜开口:“是不是去年二月,她才变成这样的?”

    凌承瑞点头:“二月十六,元悟找到她,她已经昏迷不醒了。后来昏睡了十几日,才醒过来。以后,就在清醒和糊涂中交替。”

    李曜低头:那么,是云山之事对她的影响?

    “怎样才能治好她?”

    凌承瑞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却又为那个想法唏嘘不已:“拿你的生辰八字来。”

    ……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午后雪初歇,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别院之中,带着一点惋惜,却隐隐含着不弃,给冬日突兀的枝丫带来一抹亮色。

    凌承瑞被歌声吸引走出屋,似乎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段絮佳穿过庭院而来,对身边的丫鬟说:“肯定又是明慧姐在唱歌。自从顾姐姐教了她这首,她天天都唱,我们且去看看。”说着走向了歌声的方向。

    “今天顾姐姐状况倒是好了不少,也难怪你有心情唱歌。”段絮佳说着进了叶明慧的屋子,脱下貂裘。

    “可不是,凌承瑞告诉我,那个冰块有一种冰冻人的神智的武功——”叶明慧煞有其事的说。

    段絮佳扑哧一声笑出来:“亏你出身武林世家,自己武功也不差,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武功呀!”

    “哎呀,不过是开个玩笑,也不配合一下!”叶明慧不甘地撇撇嘴。

    “你说,和亲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呀?”段絮佳还是十分担忧。

    叶明慧一摊手:“我是没有见过,那个什么夏那日,什么赫泰的是扁是圆,但想来长得也不差。按照我家郡王的本事——最好就是嫁过去,然后把北漠的大权自己拿下来,把那个赫泰当男宠,自然要再多找几个男宠!比如那个冰块,我看就很是当男宠的料!”

    段絮佳差点没被吓趴:叶明慧这个“计策”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叶明慧看着段絮佳那一副惊愕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你的样子就是不争气,京城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也就是我家郡王还能入得了眼;晴妹妹也还不错。你呀,就是太过于谨小慎微。对了,这次回去,姐姐我帮你找一个大官嫁了,让你那个前夫看得眼红!”

    不过叶明慧好像忘记了,她举的两个例子,可都是未婚先孕,不合这个时代的礼教……

    段絮佳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管他眼不眼红,总不能为了气他,把自己的终生就随便托付了。”

    “口是心非,还想着他呢!”叶明慧给了她一记白眼。

    段絮佳只是清浅笑着,没有回答。

    傍晚,顾盈盈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面前都是她喜欢吃的。

    李曜给她夹了一些菜,催促她吃饭:“怎么只看不吃?”

    “因为,”顾盈盈点着头,“比起早上的虾饺,你的进步很神速。不如,去云水间当厨子怎么样,工资可以商量!”

    李曜微不可查地摇头:怎么都糊涂了,还是想着银子?

    “我不喜欢云水间,给你当厨子怎么样?”李曜认真地说。

    顾盈盈眨巴眨巴眼睛:“我总觉得你目的不纯。”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目的?”她总是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你是外国来的……莫非,你是要窃取我国机密的间谍!”顾盈盈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李曜已经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只是平淡地问:“为什么觉得我是?”

    “像你这样长得好的呢,应该去演艺圈混,却愿意当厨师,事出无常必有妖。”

    李曜应对她的怪名词已经有了经验:“那,去演艺圈有什么好处?”

    “钱多还能出大名,怎么不好?我要是长得好,我也去混演艺圈!”

    李曜依然没有猜测出演艺圈是什么东西,决定绕开这个话题:“那,你还吃不吃?”

    顾盈盈高兴地拿起筷子:“当然吃,都是我喜欢的菜呢。”

    说完又顿了一下:“不过要是有意大利面就好了。我还想吃松饼。”说着便开心地吃起来。

    李曜满心疑惑:意大利面是什么?松饼又是什么?

第253章 逐出顾家门

    恢复正常的顾盈盈坐在桌前处理事务。

    屋外远处,凌承瑞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决定去当厨子?”

    李曜点头:“她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好,免得又惹她不快。我去当厨子,至少能让她每天吃到我做的菜。如果哪天她又发病了,你们也好把我找出来。”他的鹰眸一片宁然,飘向她屋子的眼神却带着一丝眷恋。

    凌承瑞摇摇头,转身进了顾盈盈的院子。

    “如今,三条路,一是在皇上那里下手,二是在赫泰那下手,三是——据我所知,赫泰并没有见过你的真颜,你派一个代替你,应该是可以的。”凌承瑞看着面前的女子。

    顾盈盈眼神带着温和的笑:“代替?对那个女子,是不是太不公平?何况,我的特点太明显,学不像,很容易被发现是假的。至于李筠,我不知道他怎么想;赫泰,我倒是把握大一点。你们暂且按兵不动,如果我那一步走错了,再有动作也不迟。”

    “好。”

    “对了,随心,我怎么觉得,今日早膳,味道好像不一样了,换厨子了吗?”

    随心从容地回答:“是的宫主,原先的厨子回家丁忧了。怎么,宫主对新厨子不满意吗?”

    她摇摇头:“没有,说不上十分满意,但也不差。只是觉得,这个味道,明明没有吃过,却似乎十分熟悉。”

    顾盈盈的马车一路向西,在正月底到达了长安圣阳郡王府。

    围观的人不计其数。有的是想看看这个传奇女子,有的人露出鄙夷的目光——毕竟未婚生子,是不能被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接受的。

    顾盈盈早就明白,这个生子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因而这次回来,也早就做好了被世人唾骂诟病的准备。

    其中,也包括大梁第一诗书礼仪之家顾家。

    圣阳郡王府无为厅内,顾昌表情十分复杂:“你写了一封信让我把你逐出顾家,只是盈盈。为了不去和亲,你把自己的名声都毁了,这有必要吗?”

    “爹,不是为了不去和亲,”顾盈盈郑重地说,“他真的是我的亲生儿子,世人诟病又如何?我要让他以后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爵位,那现在就必须接受世人谩骂。所以,不孝女顾盈盈。不守妇道,无颜拖累顾家名声,还请父亲。将我逐出顾家。”

    顾昌有些难以置信:“那真的是你的儿子?”

    “是。爹如果不信,可以让太医来看,顺便也让皇上相信。”顾盈盈点头。

    太医,是李筠早就准备好的,特地来验一验此事真伪。

    三位太医把了脉,均讪讪而退。不敢多言。脉象显示,圣阳郡王,的确不久前刚刚生育过。

    顾昌一看三位太医的表情,便知结果,眉头紧锁:“盈盈。是谁?”

    顾盈盈自然知道顾昌问的是孩子的父亲:“爹,这个孩子。以后就是我一人的。为了顾家的名声,把我逐出顾家吧!”

    她是顾家,第一个破坏礼教的人;却也是第一个被逐出顾家的人;还是顾家,爵位最高的人。

    顾昌神色复杂,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无为厅,走到圣阳郡王府门口,对着一大群围观的人宣布:“从今日起,我以顾家家主的身份,正式宣布,顾盈盈不守妇道,未婚生子,即日起逐出顾家门墙。”

    无为厅门口,女子的裙裾随风飘扬,白色的面纱掩盖住了容颜,也掩盖住了表情。

    暗处,谁的手心血痕斑斑,自责地隐忍了很久,想要走出去,却最终没有上前。

    夜晚,黑衣男子潜入无心院。

    顾盈盈坐在窗前,正在哄着儿子入睡,看着星空闪烁,从脚步声中听出来者是谁,语气平淡乏味:“你来干什么。”

    曾经,这脚步声是自己熟悉,而且每天期待的;不过后来——这个世界,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但我还是要来表达我的态度。”

    “你想说,你想娶我?”顾盈盈嘲讽地笑。

    “我知在你看来,我的意愿很廉价。但我不愿意你这样受苦。”他定定看着女子的背影,鹰眸里闪烁着痛色。

    “我苦不苦,与你无关。何况追根究底,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走吧。”顾盈盈下着逐客令,轻摇着怀中襁褓。

    李曜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说:“我一直在为你打算,如果你需要帮助……”

    “我不需要。李曜,我是顾盈盈,永远不会,陷入要你救我的境地!”她的语气带着轻蔑和倨傲。

    李曜微不可查地叹息:“能被你救,我很荣幸,也很歉意。”

    “多说无益,你走吧。”

    “我能,看看他吗?”从顾盈盈恢复正常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儿子。

    “为何要看,你和他,没有关系。”她的声音冷淡无比,抱着儿子的手,又紧了一些。

    许久,他才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离去。

    也许,没有受过伤害的她,是那个神志不清楚的她。如今的她,因为害怕,早就把自己放到坚硬的壳里面,再不出来。

    终究,是晚了吗?

    二月初二,宫中夜宴。

    说是夜宴,不过是为了赫泰和顾盈盈而开的夜宴。

    顾盈盈一身金紫朝服,坐在亲王之下,沉默不语地喝着酒。

    对面的夏那日赫泰,一身绛色衣袍,琥珀色瞳仁看着那清冷女子的眼光,充满玩味的好奇和打量。

    那眼光,在顾盈盈看来,就像——盯着猎物一样,让她很不舒服。

    李曜和李章也只是沉闷地喝酒,一时间,宫宴气氛降到冰点。

    李筠见状,不由得发话:“圣阳,再过些时日,你就要嫁到北漠,多少也与赫泰世子,提前熟悉彼此才好。”

    顾盈盈浅笑:“皇上,说到此事,臣,倒是觉得有诸多事情,还不能最终商定呢!”

    “你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李筠点头。

    顾盈盈起身走到中间跪下:“臣自从政以来,兢兢业业,朝乾夕惕。故而此番皇上恩典,臣想多要一点,不过分吧?”

    “圣阳你说。”

    “臣,一直想嫁一个真心爱臣之人,故而如今,臣并不知赫泰世子,是真心,还是只是遵皇命而为。毕竟婚姻大事,不同儿戏,臣只说,臣有两个条件,验证赫泰世子,是否真心爱臣。若是真心,男愿娶女愿嫁,这才美满。否则,赫泰世子不喜欢臣,娶回去又有什么用?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赫泰世子。”

    她这一番话,听着像是小儿女心思,实则埋了无数地雷。

    李筠问:“这么说,只要赫泰世子真心爱你,圣阳你就愿意嫁?”

    “是,同时也要请皇上答应,如果赫泰世子不是真心爱臣,就收回赐婚旨意。”顾盈盈从容地说。

    赫泰站起身来:“圣阳郡王放心,赫泰是真心倾慕郡王。”

    “那皇上是否答应呢?”顾盈盈笑问。

    李筠没有说话。

    “皇上不答应,定然是觉得赫泰世子不是真心爱臣,所以不敢答应。皇上都这样觉得了,那么还要臣去北漠,做什么呢?”顾盈盈自嘲地摇摇头。

    李筠知道这个承诺必须给了:“好,朕答应你,赫泰世子如果不是真心爱郡王,就收回旨意,取消赐婚。只是,你如何判断,赫泰是否真心爱你?”

    顾盈盈微笑:“只有两个条件,如果赫泰世子答应,并且在这里当众发誓绝不违反,那就是真爱。”

    李筠蹙眉:“什么条件?如果是强人所难——”

    “皇上放心,这两个条件,都是赫泰世子力所能及的。”顾盈盈站起身,看向夏那日赫泰。

    赫泰也回以微笑:“既然力所能及,郡王尽管说,赫泰一定答应。”

    “那如果世子不答应,便是并非真心爱臣咯?”顾盈盈步步相逼。

    “是,如果不答应,就并非真心。郡王放心,赫泰是真心爱重郡王。”赫泰微笑点头。

    顾盈盈笑得云淡风轻:“圣阳知道,你们北漠民风开放,兄死嫂弟娶,父死妻嫁子,都是有的,不会在乎什么,贞洁问题。”

    “是的,赫泰知道,郡王已有一子,但不会在意,郡王尽管放心。”

    “圣阳要说的条件,不是这个,而是下面的这些:第一,世子从前如何,圣阳无心知晓;圣阳只要世子承诺,日后,只有圣阳一人,再不能有别的女人。自然,若世子答应,从此往后,圣阳也只会有世子一人。”

    此语一出,只见夏那日赫泰变了一下脸色:“郡王,你这般要求,要置赫泰如今的妃妾于何地?”

    此语一出,也让众人哗然——从未有女子提出专宠的要求!

    李曜看见赫泰微变的脸色,握紧的拳头稍稍松了。

    李章依旧温润如玉,仿佛早已料到一样。

    “那是你的事情,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圣阳要的,只是结果而已。”顾盈盈礼貌地微笑。

    赫泰深吸一口气:“第二个条件呢?”早听说圣阳郡王难缠,没想到会这么难缠。

    “第二个条件,世子应该听说过,爱屋及乌。既然爱圣阳,也会爱圣阳的儿子,所以,请世子,待圣阳长子如亲子,并且记入族谱,日后王位由他继承。”

    ps:

    一更!RY

第254章 条件太跋扈

    此语一出,众人不仅仅是哗然,而是震惊。

    先是要求独宠,然后居然得寸进尺,要求赫泰世子认他人之子为子,而且还要继承王位。

    赫泰只觉得,自己如今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要他答应第一个条件,还勉强可以接受;第二个条件,简直就和抢国没有什么区别!

    顾盈盈自得一笑:她总算没有猜错,夏那日赫泰娶她,不过是为了权势,怎么会愿意反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怎么,世子不说话,就是不答应了?”顾盈盈侧头笑问。

    赫泰,依旧没有回答。

    李曜大松一口气;而李章,则是看着赫泰,不赞赏地摇摇头。

    顾盈盈见状,转向李筠:“皇上,既然如此,何必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请皇上遵守诺言,收回赐婚。”

    李筠蹙着眉:“圣阳,你这般,不是故意刁难赫泰世子吗?”

    顾盈盈轻笑:“皇上,臣冤枉,臣并没有针对赫泰世子,臣在此表明,臣日后嫁人,都必须满足这两个条件。”

    李曜突然开口:“那是否只要答应这两个条件,圣阳郡王就愿意嫁?如此说来,本王答应郡王的条件,请求皇上赐婚。”

    顾盈盈一咬银牙,暗自咒骂李曜:丫的,你凑什么热闹!何况,那本来就是你儿子!

    李章有些惊愕地望着身旁的黑衣四爪金龙绣纹男子:他居然答应了!其实如果不是自己受先皇临终遗言的限制,他也会挺身而出。只可惜……

    夏那日赫泰不意韩王李曜有此举动,琥珀色瞳仁闪过不解。只是两相一对比,人家韩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一个草原世子吞吞吐吐,孰高孰低,谁乃真心,马上见分晓。此时要再出声反悔,为时已晚。

    李筠见状,再也忍不住本就到达临界值的怒气:“你们一个个,全都胡闹!”说罢便拂袖而去。

    顾盈盈站在大殿正中,面纱下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知道没那么容易,不过今日这一步,大体上是好的。往后,要往后再说。

    群臣散去,赫泰走到李曜面前,琥珀色的瞳仁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听闻韩王,前些日子,是又推美人,又拒王妃。今日惊觉,原来是为了……”

    李曜面无表情:“赫泰世子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要一个好助力罢了。只是,圣阳郡王和顾家已经断绝关系……”言下之意,就是顾盈盈势力大不如前。

    “那又如何,圣阳郡王掌天下财富,没有五分之一,也有十分之一,况且智谋天纵,若得她相助,没有顾家又如何,韩王如果想要……”赫泰言下之意,就是李曜可以靠顾盈盈谋反,争得皇位。

    李曜一脸平静:“五分之一,那又如何?世子又怎么知道,或许本王手中财富,并不输于圣阳。至于世子所言的东西,圣阳不想本王得到,本王就已经拱手相让。”

    赫泰微微蹙眉,看着李曜的表情更加复杂,许久,方拂袖而去。

    顾盈盈出了宣政殿,方向却是慈宁宫。

    太皇太后自然听闻了刚才宫宴中的事情,此时神色复杂地看着顾盈盈:“你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顾盈盈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头:“太皇太后,臣女……”

    “你不说,不代表哀家猜不到,”太皇太后看了顾盈盈一眼,“孩子的父亲,身份地位一定不低吧?”

    顾盈盈无声叹息:太皇太后就是太皇太后,眼睛果然毒!

    “罢了,哀家也不问了。赫泰的事情,哀家本就不赞成。你不是皇室宗亲,还是个外臣,有爵位,去和亲,像什么话!何况,难道咱们李家的女人拿去送人,这是要落魄到什么地步了!”

    顾盈盈闻言,咬咬牙思索一番:“太皇太后,臣女私心里有一重疑虑,却一直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

    “赫泰世子为何要娶臣女,怕是目的不纯,如果日后草原真的壮大,怕是会,影响到长安。”她斟酌着用词。

    太皇太后点着头:“哀家明白你的顾虑,你是担心草原拥兵自立。罢了,此事哀家会和皇上说的。只怕,哀家看出来的东西,皇上还未必知道,终究是太年轻了。你呀,都回来了,也不要再离开京城了,常进宫,陪哀家说说话。那孩子,也带给哀家看看。哀家没几年活头了!”

    顾盈盈闻言,知道太皇太后要出手阻拦这件事了,当下欣喜谢恩:“臣女一定常进宫!”

    回到圣阳郡王府,凌承瑞走了过来:“你师兄什么时候到?”

    “怎么了,”顾盈盈问,“他在扬州似乎有事情耽搁了,要过些时日才回来。”

    “只是魂力之事,要他的术数帮忙。”凌承瑞解释。

    “魂力之事,也急不得,且等他吧,别人我不放心。”在她看来,大部分神棍,都是胡诌的。

    “今日太后怎么说?”

    顾盈盈舒了一口气:“有几分希望。太后,还让我以后带孩子进宫。我是觉得,她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孩子那么小,能看出什么?”凌承瑞不以为然。

    “如今宝宝五官越发长开了,”顾盈盈走进无心院,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虽然,还是像我多一些,但是那双眼睛——”她顿住了,轻声叹了一口气。

    宝宝的眼睛,和他如出一辙,这是老天爷,故意要她时时刻刻想起,这是谁的种吗?

    叶明慧一跑一跳地进了无心院:“郡王,咦,凌承瑞你怎么也在这。郡王,事情怎么样?哇,你穿一身华丽丽的金紫色朝服,真是帅呆了!”

    凌承瑞忍不住嘴角抽搐,咳嗽两声:“我先出去了,避嫌避嫌。”

    “避什么呀,我家郡王为人正直,从不占我们小女子便宜的!”叶明慧白了凌承瑞一眼。

    “真是越说越离谱,太厚颜无耻了!”

    顾盈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好了,今天进展还算顺利,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睡吧,絮佳呢,怎么不见她?”

    “段妹妹回京,怕是去见家人了吧。她如今武功快要赶上我了,你不用担心。”叶明慧说。

    “那也要小心些,要是你睡觉她还没回来,就赶紧派人找。”顾盈盈一边嘱咐,一边哄儿子入睡。

    众人离去,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孩子平稳的呼吸声和顾盈盈轻柔的摇篮曲。

    李曜一袭黑衣,无声落地,站在窗边,看着这样一幅美好温馨的画面,鹰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又带着一丝遗憾。

    如果,他当初没有伤害她,如今,也许……

    顾盈盈站起身,帮孩子掖了掖被角,一转头,就看见窗下一道黑影站在那里。

    “你又来干什么?”她神情淡漠而清冷。

    李曜的眼神里流露出乞求,轻咳一声:“我只是想看看你和孩子。”

    顾盈盈轻蔑一笑:“你不来就罢,既然来了,今天宫宴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李曜的眼角流露出笑意:“你心中有数,我不过想搅局。”

    顾盈盈蹙着眉,看着那一丁点笑意,很想一拳打过去:“搅个鬼局!”

    看着她发怒的样子,李曜突然觉得很欣慰:至少,她会生气了,对着自己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盈盈,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李曜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顾盈盈清冷的眸光扫了他一眼:“以后不要再出现,否则——”

    她顿了一下:“我不介意,送几个女人给你,虽然现在,想爬李筠床的人比较多,但我相信,想进韩王府的也不少。”

    李曜对这番话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好,我不出现就是,你别乱来。”

    顾盈盈没有理会:“那还不赶紧消失?”

    李曜无声叹息,转头离去。她的手段,向来狠绝,而且不按常理出牌。

    夜凉如水。

    第二日,圣阳郡王昨日宫宴上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人们议论,不过是圣阳郡王不守妇道,还提出那两个惊世骇俗的要求,赫泰世子忍无可忍,决定退婚。

    长安城的议论沸沸扬扬时,却有另一种声音异军突起。

    “按理说,圣阳郡王是郡王,大梁规制,郡王可以有一正妃两侧妃,妾不计数。按这样说,圣阳郡王,岂不是——”

    “咦,这样说,赫泰世子比圣阳郡王地位稍低,应是圣阳郡王娶王夫才对呀!”

    “如果是这样,人家圣阳郡王的要求,似乎再正常不过?”

    王夫举国为嫁妆,成了亲就是人家圣阳郡王的东西了,长子继承——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顾盈盈坐在书房无情轩,听着随风的汇报,突然笑了:“这是谁做的?我原本想着,毁了自己的名声让赫泰不敢娶;如今看来,此计更高一筹,保了我的名声,还打压了夏那日赫泰的自尊。男人最爱面子,他现在怕是要躲得远远的,哪里还敢做王夫?”

    “属下这就去查!”随风正要下去,就看到随心走了进来。

    “宫主,这封信是在无情轩门口发现的。”随心递给她一封信。

第255章 絮佳你何苦

    顾盈盈接过,信封是空白,打开一看,却是王羲之的行楷——

    盈盈何必自毁名声,如此行事亦可化解危机。思无绝。

    顾盈盈冷冰冰地把信拍在桌子上:“随风,不用查了。”

    不给你见我,你就用这种方式?

    “随心,以后看到这种字迹的东西,不要拿给我看。”

    随心看着顾盈盈阴郁的脸色:“是,宫主。”

    “对了,今日早膳,有一道点心,我记得叫相思情,很有新意。你告诉云水间,去和郡王府的厨子商议一下,把这道菜引进云水间。”顾盈盈看向一旁的随风。

    随风点点头:“是,宫主。”

    而此时北漠驿馆之中,李曜坐在前厅,淡漠地喝着茶。

    “韩王是来示威的吗?”赫泰咬牙切齿地问。

    李曜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本王只是认为,圣阳真不是一个好选择。”

    “韩王以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能改变什么吗?”赫泰不甘示弱。

    “自然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北漠人民,会怎么想?世子还会得到支持吗?况且,圣阳是真的不会帮你。”

    赫泰只是微笑:“那么,圣阳难道会帮你吗?”

    “圣阳不会帮本王,可是本王也没有奢求什么。另外,本王送了你一份大礼,还希望,世子仔细考虑!”李曜看似随意地一挥手,一摞折子呈了上来,随即起身离去,步伐带着一种洒脱的内敛霸气。

    赫泰蹙眉翻阅了那些折子,气愤地全部甩在地上。

    好你个李曜!居然搜集了这么多年来我私自在做的会让皇上忌惮,让我的弟弟们抓到把柄的事情的证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太皇太后坐在慈宁宫寿安殿,望着面前的女子,浅紫色的云裳绣着樱花片片,雪貂披风,四翎金凤和四爪金龙桂冠,清浅中带着一丝高贵脱俗。

    “盈盈呀,今日的议论,哀家也听说了。说来,你做出如今的选择,也许有你的顾虑。但是朝政再如何,也不能妻离子散。哀家虽然老了,但是这些事情,还是做得了主的。”

    太皇太后的暗示,无非是要给顾盈盈做主赐婚。可是——

    “多谢太皇太后体恤,只是臣女,并无此意。”

    太皇太后遂不言语,只是轻声叹息:“那哀家的曾孙,总要给哀家瞧一瞧吧?”

    顾盈盈被她这一句话噎了半晌,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有面纱,看不到神色变化,一边感慨太皇太后毒辣的眼睛,却没有否认,从一旁的奶娘手中接过孩子,哄了两下,递给了然风姑姑。

    太皇太后逗弄了两下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可曾取名?”

    顾盈盈摇头:“还不曾。”

    “哀家赐名,也不算辱没了,”太皇太后微笑,“你如此护着这个孩子,不愿意让他受半点委屈,折了自己的名声,也要给他一个名分,哀家,就赐名一个‘昭’字可好。”

    顾盈盈沉思:昭,也是光明的意思,和那个曜字……而太皇太后此言,是想让孩子的身份最终昭告天下,正名吗?

    不过太皇太后的赐名,如何敢不用?

    “谢太皇太后恩典!”

    日子似乎平淡了些许,然而未几,又是一场惊变。

    泰兴元年二月初五,李筠下旨,取消赫泰世子和圣阳郡王婚事,同时宣布了赫泰世子和静安郡主的婚事。

    顾盈盈疑惑地蹙眉:“静安郡主是谁?”

    “听闻,是楚王的义妹。”随风回答。

    “子旭的义妹?备车,我要去楚王府。”这件事情,听着就蹊跷。

    李章看这眼前那天水碧女子,心下微微叹息。

    “子旭,静安郡主,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义妹出来?”顾盈盈转头,看着那温润如玉的男子。

    李章温然一笑:“义妹之举,不过是皇兄密令,为她换个身份。你上次闹得沸沸扬扬,这次皇兄吸取了前车之鉴,直接用假身份。”

    “所以,静安郡主是谁?”顾盈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嫁之前,她会住在楚王府。我想,如今她也是想见你的,你随我来吧!”李章微微叹息。

    梅香四溢的院子里,茜红色衣衫的女子迎风而立,背影窈窕,却带着一丝孤寂。

    顾盈盈面纱下的双眼淌出了泪水——絮佳,你这又是何苦?

    ……

    回京当夜,北漠驿馆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

    琥珀色的瞳仁看着高墙上那迎风而立的女子,眼角闪过一丝兴味:“我竟不知道,长安女子什么时候这样大胆,敢夜闯男宅,就不怕——”

    “古有毛遂自荐,我今日来,本就是为了嫁给你,还怕什么?”女子的声音听来十分轻快。

    “嫁给我?”赫泰似乎听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你既然说要嫁给我,连真颜也蒙上,似乎没有什么诚意。”

    “世子又何曾看过圣阳郡王的真颜,还不是想要娶,可见,容颜如何,并不重要。”段絮佳的话带了调笑的意味。

    “好一个牙尖嘴利,竟也不输圣阳郡王。本世子原来竟不知,长安还有如此有趣的女人。那,你是想要侧妃之位咯?”他的语气里是赞赏。

    “不,”段絮佳自信地否定他,“我要做正妃。”

    赫泰沉吟许久:“你是想代替圣阳郡王嫁给我?”

    “不错。圣阳郡王虽好,可是赫泰世子娶回去,就未必好了!”

    “愿闻其详。”

    “第一,圣阳郡王已非清白之身,还生有一子,就算嫁给世子,其子如何,对世子的名声如何?第二,世子想娶圣阳郡王,不过是看中其才华,然而圣阳郡王心高气傲,即便嫁了,她也不会为你出力。”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赫泰点着头,琥珀色瞳仁看着那黑衣女子,“那你又有什么优势?”

    段絮佳轻笑:“第一,我虽然也嫁过人并且和离了,可是我依旧是清白之身,只要换一个身份,便是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第二,我虽不才,跟随圣阳郡王也有些日子,还是学了些皮毛的,最重要的是,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世子,所以,自然会鼎力相助。”

    赫泰闻言,只是浅笑,却突然攻了上去。两道身影在黑漆漆的庭院里缠斗。

    许久,段絮佳还是输了一招,退回墙上。

    “女人,武功还过得去,留下你的名字。”赫泰的琥珀色瞳仁如同看着猎物一样看着段絮佳。

    段絮佳魅惑地笑了:“我姓段,名絮佳,大哥是户部侍郎,这身份,不算辱没世子吧?”

    赫泰笑得别有深意:“很好。”

    说完,段絮佳便消失不见。

    ……

    宫宴结束之夜,黑衣女子再次站上北漠驿馆的高墙之上。

    赫泰心情并不好,只是望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段絮佳并不气馁,落在赫泰身边,摘下面纱,执了一壶酒,满上一杯,递给赫泰。

    赫泰接过,打量了一番她的容颜:虽不算国色,但是巧笑倩兮,亦有动人之处。

    “世子且消消气,何必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段絮佳笑得温柔。

    赫泰一饮而尽,拿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挑起段絮佳的下巴,看了很久,看得眼神都有些迷离:“本世子,喜欢听话的女人。”

    段絮佳不赞成地笑了:“世子此言不实,如果这样,世子压根就不会想娶圣阳郡王。所以,世子心底里,还是喜欢不听话的。”

    “我怎么,似乎听到了酸气?”琥珀色的瞳仁闪过满意。

    “谁有酸气?你们男人,都是自作自受,偏偏喜欢那些不听话的,放着听话的美人在家里,看都不看一眼。”段絮佳不满地嘟起双唇。

    赫泰笑了:“你前夫,就是这样的吧?”

    “世子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吗?”段絮佳挑眉。

    “呵呵,你很聪明,本世子,喜欢聪明的女人,”他抬着她下巴的手一松,“不过本世子想知道,圣阳郡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后半生的幸福栽进去。”

    “世子这么说,是太不自信了吧?为什么嫁给你,就会不幸福?”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赫泰的语气恢复了淡漠。

    “可是我知道,世子,不喜欢任何人。既然如此,何不作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本世子不认为,你的价值,会比圣阳郡王大。”

    段絮佳摇摇头:“前几日,我的话,世子还是没有听明白呀。如果圣阳郡王真的要嫁给世子,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她手下的产业分出去。到时候,我那个可恶的前夫,就会拿到她四分之一的财富,而你,不会有一分钱。第二件事,就是从此不理政事,只把自己关起来,甚至逃出去都有可能。”

    “我说了,你很聪明。那你又值多少?”

    “我出嫁,圣阳郡王会给一大笔嫁妆,我那个可恶的前夫,会生气。而且,我会帮你。而圣阳郡王,必不忍心看我孤身在北漠,会帮我。”段絮佳笑得温柔,温柔中又带有一丝媚惑。

    赫泰盯着她,沉吟许久:“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第256章 痴人都是劫

    顾盈盈听完了故事,长叹一口气:“絮佳,你——”

    “顾姐姐不必多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何况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忙,我全当是报恩。再者言,草原大妃,真是一个不错的位置。”段絮佳眼中一片清明。

    “以你的智慧,我不担心你斗不过,也不担心你不胜任,而是担心你不幸福。而且,那个人,你真的放下了吗?”顾盈盈有些担忧地问。

    段絮佳摇头:“顾姐姐,我主意已定,你只要祝福我就好。”

    “赫泰是什么人,我不是不清楚,你——”赫泰,几乎就是李筠那样的人,甚至比李筠更邪门。

    段絮佳却只是微笑地看着梅花,一言不发。

    走出楚王府,顾盈盈转头吩咐:“随风,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南堂主。”

    如果告诉了,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然而站在楚王府门口,顾盈盈心绪不宁,只觉得一阵阵眩晕又涌上来,直直地昏了过去。

    “郡王,郡王!”

    李曜站在无心院的院落中,对凌承瑞说:“如今她不能呆在这里,否则此事一定会被皇上发现。”

    凌承瑞倒是没有那么多朝廷心思,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幡然醒悟:“那该如何是好?”

    “就说流年不利,被妖鬼侵扰,需要去道观清修,以避开邪秽。”李曜拿出早就想好的对策。

    随心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去霁云观吧!”

    霁云观内,顾盈盈被安置在一个较偏僻的院落中。

    夕阳西下,天边的斜晖有些朦胧。女子砸着屋子里的东西。

    “全都这样!全都这样!你们有没有把我们当人!你们没有!只是玩物呀,只是玩物呀!”她哭喊着将目之所及尽数毁坏。

    “牺牲牺牲,你们牺牲了我们,那你们自己呢!又付出了什么!你们在高台之上,殿宇之中,怎么可能知道风霜刀剑思乡悲歌!”

    李曜冲了进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别哭了,不会牺牲,不是玩物,别哭了。”然而他自己,看着她血迹斑斑的手,却流下了心疼的泪水。

    “盈盈,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盈盈仿佛安静了些许,却还是无声流泪。

    李曜牵着她的衣袖,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手都流血了,我们先上药?”

    说完,也没有管她是否答应,从她左手衣袖藏金疮药的地方拿出药瓶,温柔细致地给她抹药。

    顾盈盈止住了眼泪,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东西?”

    李曜将她的手包好:“因为,我猜的。”

    “你真会猜,赌博一定很好。那你猜一猜,我右手同样的地方,放了什么?”顾盈盈好奇地等着答案。

    许久,李曜才开口:“淬了麻药的银针。”

    “哇,好厉害!你一定是魔术师吧,”她拍着手,“那你再猜,我腰上藏着什么。”

    “软剑月光。”何必要猜,她身上什么地方放了什么装备,他从来一清二楚。

    “不行,你又对了,我不相信你那么厉害,再猜——”

    “我猜了那么多,你也猜猜我可好?”李曜打断她。

    顾盈盈愣愣地点头。

    “我左手衣袖放了什么?”李曜坐在她身边,开口问。

    顾盈盈看了很久,缓缓点头:“银珠。”

    李曜微微勾起唇角:“你怎么知道的?”还好,她还记得,还有印象。

    顾盈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为什么知道?”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他爱怜地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顾盈盈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我想要看荷花。”

    大冬天的,哪里有荷花?

    李曜却点点头:“好。”便拉着她走到书桌前。

    拿起笔,在宣纸上点点落墨。

    接天莲叶间,一乘小舟摇曳,女子一身白衣,手执荷花,仙气盈然,面纱却遮住了容颜。

    顾盈盈看着看着,突然笑了:“我认识她!”

    “那她是谁?”

    顾盈盈又想了很久,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那,你为什么画她,她是你的心上人?”顾盈盈眨着眼睛。

    李曜点头,鹰眸中露出难以割舍的眷恋,却是看着她:“是。”

    “你的心上人很好看。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

    “因为,”他有些伤感,“我以前做了一些伤害她的事情,她再不肯原谅我。”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做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呢?”顾盈盈一副不解的样子。

    李曜沉默了很久:“一言难尽,也许,我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最终,一步错,步步错。”

    “那就是你不对了!”顾盈盈不赞同地摇头。

    李曜看着她,久久不语:当初之事,错都在我,我亦无法替自己辩解什么……然而,他是否再也抓不住那逝去的,所有……

    顾盈盈飞奔在霁云观的道路上。身后的心腹亲卫追了过来:“郡王,您去哪里?”

    她跑呀跑,终于在一片桃花林前停了下来:“快去给我准备器具,我要做桃花酒!”

    “郡王要什么器具?”随心问。

    “搅拌机,过滤器,坛子,快呀!”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呀?

    凌承瑞走了过来:“还不快去。”说着使了一个颜色给他们,示意他们不必理会,先下去,就走到顾盈盈面前。

    “做桃花酒干什么?”凌承瑞问。

    顾盈盈想了很久,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惆怅地离去:“是呀,做来干什么,谁能品出,甘醇之中一点苦?谁能明白,粉身碎骨成美味?”

    她漫步离去,走的方向却越发不明朗。兜兜转转,进了一个宁静秀美的院落。

    站在一树梨花前,顾盈盈轻轻仰头:“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村琼葩堆雪。静夜沈沈,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丘处机。

    长真道长从院落深处走来,看着那和梨花同色衣衫的女子微笑:“姑娘,从前贫道就说过,你与道有缘。”

    顾盈盈转头,呆呆望着长真道长:“我好像,见过你。你是的,还是的?莫非,是公孙胜?”

    长真道长笑着摇头:“郡王,从前贫道说,你执念太深,要忘却从前,怎地如今,还是想着前世的事情放不下?”

    此时,刚刚下朝的李曜走进院落,正好听见这一段话。

    前世的事情?莫非,盈盈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她前世的故事?

    凌承瑞闻言一喜:“道长,你既然知道前世,那肯定知道,怎样才能让郡王恢复正常!”

    长真道长哈哈一笑:“痴人也,痴人也,你们找的人,不就在那里吗?都是劫呀!”说着把手中拂尘向李曜一指,便杳无踪迹。

    凌承瑞看向李曜:什么意思,莫非和丫头八字相合的,是冰块?

    顾盈盈甩甩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目光看到那黑色衣角,顾盈盈笑嘻嘻地跑过去:“咦,你来了呀!我要讲故事给你听,快走快走!”

    李曜只是点头:“好。”这段时间,顾盈盈倒是把他当成了最忠实的听众,因为自己讲什么他都不会多问,只是认真地听。

    好不容易把顾盈盈哄睡了,李曜走出她的房门,看到月白男子站在那里。

    “你总该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李曜开口问。

    凌承瑞长叹一口气:“大约,都是命!”于是开始讲所谓魂穿的故事。

    李曜微微蹙眉: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盈盈曾经说过一句,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没有在意。后来还有的那个故事……

    而她总有无往不利的稀奇古怪的主意,所以……

    难怪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也难怪她有一种超脱涅槃的通透,却也难怪她总有许许多多的顾虑。

    原来,她真的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能让她好好活下去,不过是魂力而已,就算是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又有什么关系?

    “等元悟回来,确定了八字的确相合,就施法吧。”李曜点头。

    凌承瑞笑得飘渺:“如今她神志不清,很是依赖你,等到她清醒了,又要据你于千里之外,你当真舍得?”

    “为何不舍得?我如今只有一个愿望,便是看她过得好。”他坚定地说。他深切地明白,自己不能再自私了。

    凌承瑞微微蹙眉,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走回她的房间,李耀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五官越发不清晰。李曜轻叹一口气,然而他轻声的叹息,却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顾盈盈爬起来,睁开迷蒙的双眼,眨了眨:“你为什么叹气?”

第257章 你们瞒着我

    李曜只是这样看着她,没有回答。

    时间从指缝中一点点流逝,两个人静静地望着彼此,仿佛穿过了千年一般。

    李曜突然用力抱住她,那一刻所有的平淡和冷静都被打破,恐惧、害怕、不舍、留恋,一起爆发出来。

    “盈盈,我好想,好想再自私一回。”泪水落下。

    “可是我不会,我清楚地知道,你清醒的时候,不会伤了自己,不会不吃饭,不会没法接近我们的孩子,也许你有很多顾虑,可是起码你可以活得更好。”他叹息一声。

    “就算我陷入万劫不复,就算余生都在思念的痛苦中煎熬,我也要,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坚定的语气一如既往。

    “就让我再抱一抱你,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一种不舍的遗憾,无奈的悲凉。

    “盈盈,对不起!”他紧紧抱着她,声音含着痛苦。

    而她,早已经被吓傻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久,李曜才松开手臂:“对不起,我……”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他仓皇离去。

    顾盈盈则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没有言语。

    二月二十,段絮佳远嫁北漠。

    顾盈盈还在不正常的阶段,没有送行,但是事先准备好的嫁妆和人员,一个都没有少。

    叶明慧把段絮佳扶上花轿,在她耳边小声说:“好好考虑一下我那个夺权计划,以后你要是掌握了北漠的大权,我就去你那里当女宠混饭吃。”

    段絮佳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是已经是圣阳郡王的女宠了?想要一女事二夫?”

    “怎么不行,谁让那些男人个个三妻四妾!”叶明慧撇撇嘴。

    “我看,凌盟主就很好呀!”段絮佳语气带着几许戏谑。

    “他,他还不是因为圣阳郡王!”

    段絮佳红盖头下的俏脸笑得别有深意:“哎呦,怎么这样酸呀!”

    叶明慧打断她:“别乱说话,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你那个女人一堆的世子夫君吧!”

    “要对付也是对付那些女人,哪有对付夫君的?”段絮佳不赞成地说。

    “自然不是,没听过擒贼先擒王吗?”叶明慧理直气壮地说。

    “歪理!”

    二月二十七,清醒的顾盈盈站在霁云观内,看着柳条飘飞。

    又是一年*光好。

    “随心,去把我的筝拿来。”顾盈盈看着*光明媚,不由得起了兴致。

    “是!”随心答应着下去。

    顾盈盈走在庭院之中,柔美的风扬起柳絮拂起衣裙,她闲庭信步,如同绝世仙子。

    走过一扇窗前,她似乎听到什么人在说话,声音十分轻微。她不由得好奇地走到窗下,入耳的却是争论声。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凌承瑞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已经瞒着她做了很多事,凌盟主,你没有想过,如果她有一天知道,会怎么样?”元悟忧心忡忡。

    “那是以后的事情,但是如今是救命。如果让她知道,你以为她会接受吗?”凌承瑞反驳。

    “可是,救了她是真的好吗?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能让她安然,是好的,然而……如果当初她废手的时候,韩王没有帮她接回来,她又怎么会再入朝堂,也许从此隐居江湖,没有赫泰世子的逼婚,也没有合欢蛊;如果当初她绝子的时候,没有韩王的天玄花,她怎么会因为昭儿吃了那么多苦,到如今还要遭世人诟病!”元悟双眉紧蹙。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鲜血染红了李曜的手掌。然而,他始终没有说话。

    凌承瑞看着李曜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叹息:“元悟,听你的意思,如今已经验证丫头和冰块八字相合,找到了救丫头的方法,可是你却要放弃了吗?”

    “我已经替盈盈做了太多错误的决定,不能一错再错!”元悟有些哀伤。

    李曜突然站起身:“元悟掌门,你句句话在自责,实际却是在怪我。也罢,如果不是我,她又怎么会有今日?只是,魂力我是一定要给的。如果你怕我再害了她——”

    李曜突然拔出元悟身上的剑,双手平举呈给他:“你若不放心,事成之后,请你杀了我,永绝后患。这样就算她以后真的知道是我帮了她,也不会怪你们。”

    “冰块你疯了!”凌承瑞一把夺过李曜手中的剑,“冰块,你可知我为什么一直在帮你说话,如果到今日我还看不出丫头其实是在乎你的,那我就真的白认识丫头这么多年了!丫头曾和我说过,精神病人通常会潜意识特别强大,简而言之就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会在发病的时候爆发出来。这些想法也许病人自己都不知道,在正常的时候被理性压制而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发病的时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同时某些感官会增强,另一些则会削弱。

    这些日子我反复想了很久,也叫过她身边的人仔细地问。她诟病其他人穿黑白,是因为黑白是你的颜色;她总是说书房的香不对,我就去换了几十种香,只有在放沉水香的时候她才会安静;她发病的时候总吵着要看荷花,随风他们每次摘下荷花却都会被丫头叫嚷着要插回去,那年廉风堂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而又为什么,你在的时候她会特别安静;……冰块,你可知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样轻易言死,是对丫头不负责,是对昭儿不负责!”

    李曜直直怔住,凝着鹰眸沉默不语。

    凌承瑞望了他一眼,转向元悟:“别说你,最初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后来……也许这就是所谓因果往复,元悟,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元悟叹息一声:“我也知道,那是为她好。可是……罢了,你们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害了她的。这件事情,我会好好筹备。”

    窗外传来一声树枝被踩到的声音。

    顾盈盈在窗下,听到续接经脉和天玄花时,早就震惊的无以复加。之所以忍了下来没有发作,是想听一听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而三人正在争论,情绪激动,根本没注意到隔窗有耳。

    此时顾盈盈因为震惊而晃神,没有注意踩了树枝,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咬牙切齿地跑开。

    你们都骗我!一起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站在一堵围墙前,喘息着隐忍着眼泪。

    既杀之,又救之!

    多么可笑的低效率!多么可笑!

    而我竟然不知道!

    呵,老天真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东海之战;我不去东海之战,就不会左手废掉。

    可是,帮我续接经脉的,却是你李曜……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逼上绝路;我不被逼上绝路,就不会喝绝子汤。

    可是,拿天玄花救我的,却是你李曜……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生育能力;我没有生育能力,就不会有李元昭。

    可是,给他一半生命的,却是你李曜……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进云山大阵;我不进云山大阵,就不会失去魂力。

    可是,助我恢复魂力的,却是你李曜……

    为何还是要依赖你,为何就算离开你这么久,纠葛依旧在我们之间延续。

    是谁都可以,为何偏偏是你。而又为何,原来我的心灵深处,还是没有忘记。

    人在清醒的时候,总是用理性克制自己;也许糊涂的时候,才会体现真性情。

    只是我的真性情,真是荒谬得令人生气。

    熟悉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却又在不远处停下,没有再往前。

    顾盈盈双拳紧握,没有其余动作。

    “对不起,为我之前所有做过的事情。”李曜担忧地看着女子决然的背影。今日之事,实在是意料之外。如果她一下子想不开;如果她宁死不愿接受自己的魂力;如果她甚至因此把最好的朋友和师兄也恨上?

    顾盈盈没有回应。

    “盈盈,其实,承瑞和元悟也是为了你,你,不要责怪他们。其实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经受这样多的苦楚。你要怪,怪我就好。”他眉心几乎拧成了川,带着浓浓的担忧。

    顾盈盈冷笑一声:“怪你?我还不屑于怪你。”

    李曜眸中似有痛色,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不想。什么魂力,什么八字相合,我不相信只有你一人可以。”顾盈盈声音清冷淡漠。

    “盈盈,你不要意气用事!”李曜微微蹙眉劝解着,轻咳了几声。

    “我意气用事?”顾盈盈转过身来,面对着李曜,绝美的脸上双眸灼灼,精致的唇角微微勾起,似在自嘲,语气早就控制不住地怒火中烧,“这些年我从来从大局出发,什么时候意气用事过?如若我意气用事,当初就死了不下千百回了!如今终于能自由能顺从自己的心,你却和我说不要意气用事!呵,真是好笑,我这人生,终究是由不得我是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931/ 第一时间欣赏美人谋之祸水最新章节! 作者:潇潇雨焉所写的《美人谋之祸水》为转载作品,美人谋之祸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美人谋之祸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美人谋之祸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美人谋之祸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美人谋之祸水介绍:
前世,出嫁前死于非命;今生,绝色容颜祸天下。
第一青楼玉堂春的幕后老板?
手握大梁银行业的长安首富?
暗夜中娇媚却杀招凌厉的曼陀罗宫主?
攻无不克的素战神圣阳郡主?
穿越女强文,白手起家的谋略史;繁华长安城,众王夺位的云涌地;权仇商武战,纠葛不断的情缘思。
绝对正剧绝对精彩,如画江山在文中绚烂展开!
(新文《拼夫》下方有直通车,欢迎收藏追文,新文求收藏求推荐票呀~)
美人谋之祸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谋之祸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谋之祸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