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顾家遇危机
凌承瑞看着床上高烧的女子,幽幽叹息:“哎,我本来是研究毒药的,现在跑来给你治病,真是……”杀鸡用牛刀!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搞成这样?还有,那个死冰块怎么不来?难不成,我每次出现,都是你们吵架的时候?”
“这么说,我这运气——还真是好!嗯,该找叶明宇的紫金赌坊赌一把!”
顾盈盈直到正午时分才悠悠转醒,看到床边那丰神俊朗如谪仙的男子正吃着绿豆酥。
“别说,你们唐府的绿豆糕,还真是挺好吃的!”凌承瑞啧啧嘴。
顾盈盈把头转了回来,看着床顶的梅花纱帐,没有说话。
那呆愣的样子,是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
凌承瑞察觉到了不对劲:“丫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冰块欺负你了?”
呵,欺负?是弃妇吧!
“丫头,你不说话,就表示,我很不幸地猜中了。”凌承瑞摇摇头,放下绿豆酥。
顾盈盈还是没有说话。
“你和冰块到底怎么了?”
“承瑞,我累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疲惫地闭上双眼。
见顾盈盈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凌承瑞没有再问:“那我先出去给你弄点吃的!”
走出房门,凌承瑞对着一侧的房梁喊了几声:“喂,丫头的暗卫,出来出来!”
过了许久,随风和随心才下来。
“那个,凌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随心问。
“要是这个都不知道,我还怎么当凌天顶少掌门?说说,丫头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
“这个……”随风十分犹豫。
“笨蛋,你不说,丫头也不说,在心里憋着,病怎么好!”凌承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们。
随风顿了一下才开口:“几天前,宫主让我们查南临世子妃。昨天晚上,宫主去了一趟毅勇侯府,她一般都不让我们跟着的。然后回来就……”
凌承瑞凝神半晌:“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哦,不对,上去吧!”
南临世子妃,白非晚。
白非晚!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欺负了丫头!
顾盈盈靠在床壁上,喝着手里的粥。姜丝似乎没有化好。……
突然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把附近的凌承瑞吓了一跳。
顾盈盈砸掉了碗,双手握拳,咬着牙:为什么还是想着他,为什么还是会想起他!
闭上双眼,怒火慢慢平息,理智逐渐回归。
不管她承认与否,那个人,都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要根除一个行为,很容易;可是要改变一个习惯……
凌承瑞赶紧吩咐落秋和回春进来,把地面清理干净。
一切收拾妥当,凌承瑞来到顾盈盈床边:“丫头,你总是憋在心里,也不是办法!”
“那,你给我讲讲白非晚的故事吧!”顾盈盈面色十分平静,然而内心的挣扎、愤恨和酸楚却难以言说。
凌承瑞斟酌着开口:“白非晚,和他一起长大。后来皇上要白非晚嫁给南临王世子,白非晚想要拉着他私奔,他拒绝了。白非晚就刺了他心口一刀,差点毙命。”
“他没有怪白非晚?”
“似乎,没有。”
“教马术?”
凌承瑞叹息:“是!”
“教轻功?”
“是!”
“送暗卫?”
“是!在南临王府,白非晚的安危,都是他的暗卫保护的。”
顾盈盈闭上双眼,有些无力:“承瑞,为什么你以前没有告诉我?”
“因为根据我的了解,冰块并不喜欢白非晚。他只是把白非晚当做妹妹。否则,为什么他当年不私奔?”凌承瑞也十分疑惑。
“当年他羽翼未丰,大仇未报,杨家没有平反,他如何会私奔!如今他利用完我,给杨家平反了,白非晚又回来了,自然是成双成对!”顾盈盈别过脸,面对着墙壁,没有给凌承瑞看到她的眼泪。
凌承瑞难以置信:“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误会,他连解释都不屑,有什么误会的?”顾盈盈笑的凄然,他可是一点试图要挽回的解释都没有呀。
凌承瑞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顾盈盈把前因后果全部说了一遍,讲的有些混乱,但是凌承瑞还是拼成了完整的故事。
就连他,也不敢相信。
冰块明明……
然而事实是这样。
“他隐忍多年,不过是为了让杨家平反,让害他们的人得到报应。如此不择手段行事,也很有可能。更甚者,人家本来和白非晚是一对,我才是所谓的第三者!”
要算先来后到,绝对是顾盈盈输了;何况她才是不被爱的那一个!
“话不是这样说,可是他欺骗了你的感情……丫头,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我当初不告诉他,他喜欢你,他就不会想到利用你,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对不起,丫头!”凌承瑞的星眸里盛满歉意。
顾盈盈摇头:“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你不过是说话而已,真正做事的人,是他。”
“要不,我带你去四处转一转,老呆在长安,很闷的。”
顾盈盈知道凌承瑞是想让她散散心,不过……
“承瑞,你不觉得奇怪吗?杨毅涵心思缜密,做事情滴水不漏,他明知道我是怎么对李衡的,他就不怕他成为下一个李衡?”顾盈盈突然心惊。
“你的意思是?”
“他没有杀我,就不能绝后患,想必已经料到我没有办法出后招。那么……”
“宫主,不好了!”随风冲了进来。
顾盈盈惨笑:“真的被我料中了吗?”
“宫主,户部侍郎顾少安入狱,关入大理寺;殿阁大学士顾昌停职思过;顾盛被免去聊城知府的职务。”随风喘着气。
原来,真的被她料中了!放她离开,又不怕她报复,就是因为算计好了她会失势,所以才有恃无恐。
而这几天故意冷落她,让她烦心,就是要让她无暇顾及他的其他动作,才让他顺利进行下去。
杨!毅!涵!
顾盈盈的拳头握的死紧,她自嘲地笑着: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呀!自己帮他复兴杨家,为皇贵妃正名,到头来他来害顾家!
是怕她像报复李衡一样报复她?还是本来他和顾家就有仇?
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不会饶了你!
“换朝服,先去大理寺!”顾家是诗书礼仪大家,虽不是养尊处优、娇宠后代的家族,可是哥哥从小只是读书,根本没有吃过苦,如今入狱,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万一上了刑,人就算熬过去,也要废了!何况,大理寺当年她是呆过的,那里最差的牢房是什么状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马车在大理寺门口还没停稳,顾盈盈就头也不回地飞奔进去。
“户部侍郎顾少安关在哪里!”她毫不犹豫地把一个玉镯放到狱卒手中。
狱卒第一次收到这样大手笔的财物,连忙带着去了。
牢房内,鞭笞声一下又一下,打在皮肉之上,令人闻之胆寒。
“都给我住手!”顾盈盈怒喝一声,令严刑逼供的狱卒停了下来。
顾少安被大字型绑在刑架上,身上已经有数十道血痕,单薄的一件白衣已经被鞭子打得破烂不堪,染上血迹。
顾盈盈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朦胧,体温又高了一些。那些伤,似乎比受在自己身上还要让人难受。忍住泪意,她有些颤抖地走上前去:“谁准你们滥用酷刑!”
大梁刑法,较之前代要宽厚许多,只有鞭刑、杖刑、流刑、狱刑、连坐和死刑。
然而如今这架势,可是往死里打呀!
狱卒看到御前红人正二品光禄大夫唐晚,不由得毕恭毕敬:“唐大人,是皇上吩咐小的们务必查出所以然来,毅勇侯府又……”
不必再说,顾盈盈心中已经清楚。她握紧双拳,沉声下令:“‘所以然’是这样查出来的吗!这是屈打成招!你们全部给我停下,谁要是再敢动顾大人一根头发,我一定把你们大理寺踏平!谁要是有异议,尽管来找我!”
给了一沓银票,把顾少安抬进最好的牢房,顾盈盈流着泪亲自给他上了药,最后对着奄奄一息的哥哥说:“哥,你等着,妹妹一定救你出去,不会再让哥哥受委屈受侮辱。哥,谁也不能欺负顾家,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说完这句话,顾盈盈抹干眼泪,转头离去。对着随风,语气带着决然:“进宫!”
这一切,实在太明显不过,肯定和杨毅涵脱不了干系。
如今只有她,她的身份没有回到顾家,皇上明着不会把她怎么样。
也只有她能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御书房内,顾盈盈下跪:“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你是为顾家而来的?”皇上没有叫她起来。
“正是,臣女想知道事情始末,臣女的父兄绝对是被冤枉的。”顾盈盈面色平静地跪着。
“老徐!”皇上喊了一声。
两堆折子文书摆在顾盈盈面前。
顾盈盈跪在地上,一一翻看。
“隆庆六年,顾正德伪造龙纹石碑和通敌书信,嫁祸给杨家?”顾盈盈皱眉。
“证据都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眉眼含怒。
第198章 局势太错综
顾盈盈抬头,看见了皇上的神色。他似乎是真的很爱杨瑾瑜,才会有那样痛心疾首、悲伤愤懑的神色。
顾盈盈拿起下一堆,翻看了一遍。
顾少安伪造户部账册!她了解户部,这些账册都是经过三把锁锁在户部,还有专人看管检查,且不说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做,他哪有这样大的本事?
而三把锁……她很快想到杨毅涵开锁的技术。
所以,难道是杨毅涵查到龙纹石碑和通敌书信的线索,才导演了这一出,就是要把顾家整下去?
她的思绪因为高烧有些混乱。
如果论能力,顾家是完全有能力胜任这样的嫁祸。可是,顾家没有动机。只是这所有的证据,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桩桩件件指向顾家。当初四件东西搞垮了杨家,如今牵连到顾家的,只有两件。如果那另外两件也是顾家做的,按照杨毅涵的性格,就算只有一丁点证据,也会拿出来置顾家于死地。也就是说,那两件和顾家没有关系。那这有关系的龙纹石碑和通敌书信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她绝对不相信!顾家家训森严,怎么会伙同赵家构陷杨家?
可是,这些证据摆在眼前,事实就摆在眼前,就连她也一点破绽看不出!
但是她还是不相信。如果眼睛看到的事情就是真的,那么,杨毅涵对她的情谊怎么会有假?那些相依相伴的岁月,怎么会是假的?因而此时此刻,她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变故实在太突然,哥哥受刑,爹爹停职,叔叔免职。顾盈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索几番,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几种可能。
第一,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杨毅涵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打垮她和顾家;第二,当年的确是顾家构陷了杨家,此时此刻杨毅涵查到证据,来寻仇了;第三,顾家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这件证据是第三方伪造。
那么,这样说来,顾家并不是百分之一百就有罪,就算只有一丁点的可能,她也不能让顾家白白蒙冤!
“皇上,请给臣女时间,臣女一定查明。”顾盈盈跪地磕头。
“多少时间?”
“账册一事,臣女很快就可查明,至于伪造证据、嫁祸杨家,由于年代久远,请给臣女半年时间。”
“盈盈,你该知道,朕没有那么多耐心,况且眼下证据确凿。另外,真让你一个顾家人去查,何以服人?”皇上幽幽开口。
顾盈盈心下暗恼,一咬牙:“那么,皇上,臣女愿意用御赐金牌保顾家!”
出唐府前,她就准备好了这块金牌,关键时候或许用得上。杨毅涵不知道她有一块御赐金牌,大概没有算到这一招。
皇上沉默半晌:金牌一出,他必须兑现。只是……也算是无可奈何中的尚有价值了。
“朕给半年时间,准你去查。下旨,顾少安出狱,贬为正六品徐州双溪知县。至于顾昌,等你查明账册一事,朕自会让他回内阁;而顾盛,你如果能证明此事与顾家无关,恢复原职。”
“臣女叩谢皇恩。”顾盈盈叩头的时候,在表情不会被看见的地方冷笑:好一个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的“保顾家”。
走出宫门,顾盈盈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凌承瑞,叹息着走了过去。
不过几日,一切都变了!
她遭遇变故,顾家也陷入危机。只是这一切,都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承瑞,你知道那枚金牌,我本来打算用来做什么的吗?”顾盈盈面无表情地说,然而心,却痛得滴血。
“是让皇上同意给你和他赐婚的吗?”凌承瑞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不过现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顾盈盈低下头叹息,汗濡的衣衫一片哀凉。
嫌疑人,是祖父顾正德,而顾正德已死。当然,古人喜欢父债子偿以及株连九族。但是,如果真的是顾正德做的,和顾昌、顾少安又有什么关系?按照她的逻辑,这实在是不合理。更何况顾正德只是嫌疑人,一切还不能过早定论。
虽然,顾家的人只是这身体的亲人,然而他们却无时无刻不在支持她。按理来说,她一个被太子厌弃的太子妃,最有利的方法就是弃子,可是爹爹没有放弃她。哥哥顾少安,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无条件地信任她让她经营。就算当初云水间被没收,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比亲人还要亲!如何会让她不救?
既然决定要救,那么就要仔仔细细分析现在的形势。刚才分析的三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杨毅涵伪造户部证据这件事情就足以表明他如今的动机——那就是要不择手段地整垮顾家;他暗示大理寺严刑逼问也足也表明他如今的态度——怕是想直接给哥哥判死刑。因而,查明真相是其次,保住顾家才是首要。否则就如同当初的杨家一样,如今平反昭雪又如何?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第一要务,是要和杨毅涵相持,保住顾家!
而杨毅涵如今的靠山……
夕阳挂在天边,万里无云的日子,火红的天空很美,然而在顾盈盈眼中,却像鲜血一样刺目。
她最爱看夕阳,如今却再也不是那种心情。
“承瑞,有没有人告诉你,擒贼先擒王?”顾盈盈淡淡开口。
“有!”
“他最大的助力,还是崇光门。我先帮你,把武林盟主的位子拿下来!”
“好!”
“承瑞,你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一声长叹,疲惫中带着坚定。哥哥被打被贬,爹爹被停职,叔叔直接免职,顾家,只能靠她了。
马车刚刚到唐府,就看到对面楚王府的马车驶来。
“你放心,徐州那边,我都替你哥哥打点好了!”李章温润如玉的话语在她身边响起。
顾盈盈站在院子里,看着桃花飘飞:“子旭,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如今我很庆幸,舅舅在徐州,还能帮得到你。”
“子旭,你这样做,会拉远你和杨家的距离,秦王殿下怎么办?”她眸中一片清冷的了然。
李章温然地笑:她做事,总是这样考虑大局。
“我现在都在担心,他连你都可以对付,是不是有一天,会对付三哥?”李章无奈地笑。他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愤怒。杨毅涵和顾盈盈闹翻,他应该是开心的;可是顾家却陷入危机。
李章所不知道的,是她和他是怎么闹翻的。
“子旭,你该庆幸,你的母妃和贞懿敬成皇贵妃关系好,他不会对付你。如果哪一天秦王殿下触了他的逆鳞,对付,已经是他的仁慈了!”顾盈盈长叹一口气。是不是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还是说,她也被表象蒙蔽了?是了,他本身不就是那样杀伐决断、毫无悲天悯人之意的人?否则,在渤海的时候,决堤淹敌军,死了那么多人,他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本来她傻傻的以为,对她,他会很特别。如今才发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于,更差。
“盈盈,我还是那一句话,我一直站在你身后,在你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李章的凤眸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柔情。
顾盈盈淡笑不语:如今,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也没有心情去分了!
其实,这个扑朔迷离的世界,就算知道真假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吗?
更何况,李章曾经做过的事情早就让她彻底失望。如今,她和他可以做朋友,却不会再接受他的心意。
“我要离京几个月,你在长安,一切小心!”
“好,你也保重!顾家,我会照看着!”
“谢谢你,子旭!”她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落英纷飞,一树梨花漫天雪,患难方悉知己情。
曼陀罗宫内,顾盈盈做着临行前的部署。
“北堂主,你驻守长安,务必护所有人安全,包括顾家,还要保护聊城的顾盛一家!东堂主,你关注京城局势,负责所有的消息打探和传递!西堂主,你跟随我离京!南堂主,你等会留下,我有事情和你详谈。”
“是!”
一时,众人散去。
“一帆,你爹曾经是杨家旧部,如果你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我不会怪你!”顾盈盈叹息着闭上双眼,再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
万一帆坚定地回答:“宫主,为什么要离开?就算你的祖父做过这样的事情,和你的父亲、你的叔叔、你的哥哥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是你把我们带出九真山,给了我们更广阔的天地。我们都看得到,你为了查杨家的事情做过的努力。更何况,我和爹都不相信是顾家做的。在一切查明之前,那些证据什么都不能说明!”
一滴泪悄然落下:“一帆,为何你如此相信我?”
为什么有些道理连你都明白,他却不明白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打击顾家的借口,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毁灭我?
“因为宫主值得相信!当年云水间被查,宫主事先发信,让我们撤离。大理寺又极力阻止刘大人抓那些伙计入狱,自己却被关了一个月;每次有任务,您总是说命最重要,打不过就跑,那些受伤的弟兄您常常亲自医治,死去的弟兄重金抚慰家人;您让我们四个堂主都身价倍长,就连普通员工只要工作满了两年都可以买股票。宫主,就算真的是您祖父做的又怎么样,您做的所有事情,早就超过了补偿!”
顾盈盈忍住眼泪,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一字一顿地说:“一帆,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我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完成,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199章 求高人指点
二月二十三清晨,顾盈盈站在东城门送别顾少安。
女子一身天水碧长裙,头上只有一只简单的金钗。唐晚的人皮面具,昨天被顾盈盈在愤恨恶心之下扔进了火堆。
那是她做的第一张人皮面具,本来是为了挡烂桃花。谁知道烂桃花是挡住了,毒桃花却没有掐掉。
原来,顾大小姐投胎前,洞悉的事情是这一件,因为这个晚字……
另一方面,也许她希望我把自己当成顾家人,保护顾家……
那么,从此往后,没有唐晚,只有顾盈盈!
因为没有了人皮面具,顾盈盈戴上了面纱,从发髻一直遮到下巴,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一张绝妙清丽的脸的轮廓。
“哥,徐州那边,楚王殿下会帮你的,你放心。我会很快查清楚整件事,还顾家一个清白!”顾盈盈对着伤势在自己的治疗下已经没有大碍,却憔悴了许多的顾少安说。
“盈盈,对不起,是哥哥无能,还连累你奔波!”顾少安神情有些黯然,但是身姿依旧清朗。
“哥,你说哪里的话?嫂嫂和侄子侄女没有去,到了双溪你要照顾好自己,另外,缺钱就找聚盈钱庄,到了那里肯定上下都要打点。”
“好,你一切保重,虽然你如今隐姓埋名,也要小心杨家找到你头上!”顾少安担忧地看着妹妹。
妹妹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家,自己闯荡,如今还要挑起整个顾家的存亡……
“哥哥也一切小心,我让凌天顶派了人保护你,想必不会有大问题!”
凌天顶的人,就算打不过崇光门,毒药也能毒死!
“另外,我带了不少药给你,你的伤一直抹药就好。一路小心!”
“好,保重!”
顾盈盈对着马车挥了挥手,转过身对凌承瑞说:“承瑞,我们先去凌天顶!”
“好!”
三月初一,凌天顶的桃花刚刚盛开。
粉红的花簇之下,两道月白身影相对而坐。
“你上次的那套剑法,我想了很久,关键在你的手腕。如果能刺中你的手腕,就能破你的剑法!”凌承瑞在草地上盘膝坐着。
对面也是一位翩翩公子,一身月白长袍,和凌承瑞极像兄弟。
“有道理,那剑法全靠手腕转动、手臂发力,手腕是核心!”翩翩公子点头。
“你说你上几个月想到一套掌法?”凌承瑞问。
“不错,只是还十分不完善。因此,我想请凌掌门指点一二。”翩翩公子神色严肃认真。
“那掌法是怎么回事?”凌晨瑞好奇地挑眉。
那公子站起身:“需要白绫牵引,而且是两人配合!”
“两人配合?”凌承瑞猜到了她最初的用意,却没有点破。想出这套掌法的时候,她想必是想和那个人一起吧……
公子左袖白绫飞出,右边是掌发如风。
凌承瑞看了许久,开始自顾自琢磨起来。
*光明媚,凌承瑞的掌风带起片片飞花,月白衣袂出尘翩然,似乎令人如梦仙境。
顾盈盈在一旁,看着他练武,抱起一架琴,信手弹了起来。
一时间,他练武她抚琴,在这桃花飘飞的时节里,带出一丝悠然的惬意。暖风里,惬意流转蔓延,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怎样一个美好的时刻,忘记了近在眼前的重重危机。
听着耳边风声,半晌,顾盈盈突然停下:“承瑞,你的内力很深厚,可是掌法,有破绽!”
“如何说?”他也用过死半生,内力自然是深厚的,至于招式……
“你刚才那一招,别人很容易攻你右肋。”
顾盈盈就把太极思想和拳击防守给他解释了一遍。
两人切磋武艺直到夕阳西下。
第二日,凌天啸回到凌天顶,凌承瑞给他引荐女扮男装的顾盈盈:“这是我的朋友,无为公子!”
“无为见过前辈!”顾盈盈恭敬行礼。
“犬儿说,你有一套掌法,想让我指点?”
“晚辈惭愧!这套掌法只有雏形,还请前辈海涵!”顾盈盈虚心求教。
凌天啸看着两人打了半晌,却是沉默良久,给了一些指点,又说:“我修为不够,只能给这么多建议,但依我看,这套掌法很好,你们不如去华山找一位前辈,他四十年前是武林掌法第一人,后来隐居华山。如果运气好,还是可以找到的!”
华山?顾盈盈惊疑,莫非上次在莲花峰,看到的那个,就是这位前辈?
“多谢凌掌门指点!”
凌天啸走后,凌承瑞开口:“我怎么发现,你明明学武很晚,根骨也不好,招式上却是屡有建树,真是让我妒忌呀!”
“哈哈,能让凌少掌门妒忌,无为惭愧!”顾盈盈装得十分恭敬有礼。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几年她有多么努力,虽然事务繁杂,却日日练武不辍。因为知道自己根骨不好,武功潜能差,她特意在招式方面苦思冥想,想要在这方面加以补足。
“行了,别装了!现在怎么办?去华山?”凌承瑞给了她一个白眼。
顾盈盈摇头:“不,你的招式还可以改进,我也再想想,否则人家前辈不屑于指点我们呢!再说,我要的望月好剑还没有到呢!”
“你这么确定,那个大祭司会送过来?”凌承瑞不以为然。
“那当然,哲月大哥是好人,再说我也是付了钱的!”顾盈盈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凌承瑞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此时,随风递来一封密报。
顾盈盈扫了一眼,抓着密报的手却把那张纸揉得粉碎。
又是一次暗杀,针对爹爹顾昌的暗杀。虽然没有得逞,可是,那个人,真的是狠心绝情至此呀……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凌承瑞看着她的反应,就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没有敢问,只是微不可查地叹息。
到了三月初三,一把望月月牙山的好剑送到了凌天顶,指明要给无为公子。
顾盈盈打开盒子,一把软剑闪烁着点点星光。
和她的月光显然是同一品级的。
至于日影……那是那个人送的东西,她自出事后没有回过茗园,所有的一切都扔在那里不曾理会。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好?”凌承瑞在一旁问。
“就叫星辉吧!”
“星辉?好名字!”
星星的光辉那样渺小,然而,她就是要用星星的光辉力挽狂澜!她要让世界都知道,谁也不能欺负她,不能欺负顾家!
两匹快马向华山奔驰。
“叶明宇那边,你做的如何?”
“不会比崇光门棘手!”
“那千机山呢?”
“千机山不足为惧。你的元悟师兄是如何答复的?”
“自然是全力支持!”
“那就好!”
“你今年先把曼陀罗宫弄进武林盟会,否则反对票就够你受的了!”
“放心,从华山下来,我们先去铲除魔教残余势力,想必把你弄进去就不难了!”
华山莲花峰之巅,顾盈盈极目远眺:“上次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应该还在华山!”
“可是华山这么大,怎么找?”凌承瑞蹙眉。
“我猜,这个前辈应该很喜欢吃!”否则一大早的生什么火,肯定是用来烤肉的!
哎!怎么武林前辈都喜欢吃?好像也就凌承瑞老爹没有那么奇葩。
哦,也是,人家有老婆有儿子。现代科学研究表明,食欲和**是成正比的!没有地方发泄**,自然只能吃!
自己好像,呃,想偏了……
“你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凌承瑞似乎也十分有兴趣。当然了,这丫头做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好吃。哎,那个死冰块,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盈盈微叹一口气:“帮我打两只鸡来!”
“你秋猎对阵渤海人,那样完胜,要我去打鸡!”凌承瑞不满。
顾盈盈只是淡淡微笑:“他指点过我的箭术。”
凌承瑞不再言语,默默地去打猎。
他现在连半个字都不敢提那个冰块,生怕她伤心,没想到还是踩雷点了!
叫化鸡的香味四处飘,凌承瑞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顾盈盈看着他的样子捧腹大笑:“你没吃早饭?”
“吃了。”
“那还这个样子!”
“又饿了,你做的东西好吃!”
不一会儿,一阵风吹过,一个白袍老者站在树梢上:“两个小娃娃?这么好的手艺?”
顾盈盈恭敬地行礼:“晚辈献丑了!”
然后便开始打量那老者:似乎不是老顽童之流,也不像师父,倒像是一个十分沉稳的老者。
“你们两个,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老者了然一笑。
呃,这么快被识破了!
凌承瑞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前辈,晚辈们惭愧,有一套掌法思索不明,才出此下策,打扰了前辈!”
“你们两个都是有礼之人,罢了,看在这鸡的份上,我且看一看你们有几分能耐吧!”
顾盈盈和凌承瑞相互配合地打了一遍。那掌法得了凌天啸指点,他们两个又苦思冥想了许多,相对于几天前提高了不少。
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女娃娃,你年纪不大,根骨也不好,能有今日修为着实不易!”
呃,顾盈盈扮男装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是这是第一次被识破。何况她束了胸,穿了增高鞋,连喉结都贴了,还能被识破,可见这前辈眼有多毒。
还没等两人反映,老者又看向凌承瑞:“男娃娃,你内力十分深厚,但招式缺乏打磨,你们两个可谓各自互补。加上互为阴阳,心意相通,这掌法如果发挥到极致,可以打遍武林无敌手!”
顾盈盈惊奇:没想到自己想的东西经过了改造可以这么厉害!
“不过,女娃娃,你要教我这鸡的做法!”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前辈肯指点,是晚辈的荣幸,做法一定教!”顾盈盈微笑。
老者指点了两人两个多时辰,顾盈盈又教了他鸡的做法,老者离去前,叹了一口气:“女娃娃,以后谁娶了你,是谁的福气!”
第200章 平魔教风波
凌承瑞看着老者如风的背影,心中暗恨:这前辈,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盈盈淡然一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她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不是吗?
也许,世人的视角,总是千差万别。而在这千差万别中,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将真心交付的人。大约,是天注定吧?
“丫头,我发现你的轻功,还可以改进!”凌承瑞最引以为傲的,除了毒药,就是轻功。
“还有这么好的事?”顾盈盈惊喜。
“那当然,我现在教你,下了山你就差不多赶上我了!”凌承瑞其实是想转移话题,见她眼中有了喜色,这才放心不少。
三月十一,凌天顶、曼陀罗宫、紫烟庄、千机山围剿魔教余党。
说是余党,其实是大部分人。当初围剿连月山,大部分魔教弟子都逃了出来。此时在并州,又遭到了各大门派的毁灭性攻击。
顾盈盈一身曼陀罗装扮,带着西堂的人厮杀着。星辉在手,舞出太极剑法,左手是九阴白骨爪。
带着剧毒听落梅的梅huā镖一枚枚飞出,一枚打倒一排人。顾盈盈手中的星辉被血染红,胸前金色的曼陀罗huā也染上血色,金色的面具在月色下如修罗一般肃杀。
她如今身怀凌承瑞传授的绝顶轻功,轻轻一跃,站到了魔教教主面前。
“哼,一个小女娃,也来挑战我!”魔教教主行走江湖三十年,武功十分高强。
“怎么,不行吗?”曼陀罗娇媚的声音飘出。
“这声音倒是不错,不知道面具下是怎样的容颜!”说着伸手就要摘她的面具。
顾盈盈自然不会给他得逞,轻功一闪。星辉一斜,划伤了他的手臂。
“好你个臭娘们!”魔教教主大刀猛砍,和顾盈盈拼了全力。
半晌,顾盈盈有些不支,然而那魔教教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给我下毒!”魔教教主咬牙切齿。
“我的剑上,是南疆的见血封喉,你好好享受吧!”顾盈盈魅惑一笑。
笑话。她顾盈盈做事。从来都是多线程的,怎么会一次只做一件事?向哲月买剑的时候,顺带买了见血封喉。
武功不如人,不要紧。她可从来不赞成什么君子之道光明磊落。若你光明磊落,那就直接等着成为众矢之的吧!何况,她不是君子,而是女子。
魔教教主渐渐不支,四大护法见状攻了上来。
而凌天顶的人和凌承瑞自己的人,在凌承瑞授意下,把核心人物都留给了曼陀罗宫。其他门派则被看似无意地阻挡在外围。
顾盈盈看着四大护法,剑光突变,使出那新创的剑法。后来她自己命名为“经天纬地诀”。因其舞动起来就似浑天仪一般。
四大护法从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剑法,已是落了下乘,被星辉划伤,中毒倒地。
“教主和四大护法已死,你们打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她娇媚的声音响彻月夜上空。震得魔教的人顿了一下。
“你们其中本有很多也是良民,不过是被他们逼良为魔。若能证明自己并没有参与重大恶事,且以后能洗心革面者,我们饶你们一命!”顾盈盈大喊。
自然,打完就要用劝降,既有实力,又显得他们是仁义之师。
况且如今魔教众徒损失过半,已经不成气候了。
凌承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顾盈盈身边:“曼陀罗宫主所言不错!我们攻击魔教,也是为了魔教不再杀害百姓、残害武林,如果我们自己反倒杀戮,和魔教有什么区别?人之初,性本善。你们也不是一出生就是魔教,如果你们愿意改邪归正,从此向善,武林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叶明宇站在远处,摇着折扇:“这曼陀罗和凌承瑞一唱一和,本公子还有什么选择呢?反正青龙殿主和白虎殿主早就绑到本公子这里了,其他的人,也没有妨碍到本公子什么!”仇人已经手刃,其余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千机山看三方都有劝降的意思,也乐见其成,免得他们自己的人伤亡。
一场魔教风波就这样平息。
顾盈盈一身曼陀罗装扮,在豫州的平顶山庄内喝着信阳毛尖:“我说,你和我还真是像呢,都喜欢脱离家族,自己培养势力!”
“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势力好用”凌承瑞品着顾盈盈煮的茶,啧啧称赞“这可是太后才能尝到的手艺,我要多喝一点!”
顾盈盈噗嗤一笑:“话说,那些魔教教众,你改造的怎么样了?”
“他们如今换了身份,是准武林盟主的手下。你那一批呢?”
围剿魔教之后,顾盈盈收编了一部分人,凌承瑞收编了一部分,就把这部分人给消化了。
“我曼陀罗宫自然是教化人的好地方!”各种心理测试、素质测试、背景调查,除非是超高级的间谍,否则一定会被查出端倪。
凌承瑞点着头,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话说,你觉得,叶明宇是知道你的身份好,还是不知道好?”
顾盈盈沉吟了半晌:“叶明宇到了吗?”
“你想让他知道?”凌承瑞猜到了她的想法。
“给他一个面子,以后生意上还能谈合作。其实知不知道,都不会有很大影响,叶明宇的口风紧,我放心,何况我也知道一些他的软肋,他必不敢多言。反正迟早要知道,那还不如早知道。”顾盈盈分析。
“那我带你去吧!”
走到叶明宇的院子里,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扮成小厮的暖阳。
叶明宇看了来人,挥手让暖阳进屋,才开口:“凌少掌门,曼陀罗宫主!”
顾盈盈行了一礼,用回本声:“叶少庄主!”
叶明宇自然听出了她的本声,有一刹那的惊讶。之后很多事情似乎都能想明白了。
当初在晋王府,曼陀罗为什么那样试探自己,其实是为了暖阳。
后来,他就说唐晚怎么会无端端去洛阳,原来只是顺路捎带上李晴。
也是,江湖上少有剑法卓绝的年轻女子,虽然她用的不是法清剑法。
“叶少庄主。之前隐瞒还请见谅。日后生意上。可要多加合作呀!”顾盈盈微笑着说,她的云水间可都是找紫烟庄的米行做供应商,睿丰投资最近搞了许多杂七杂八的项目,诸如三国杀、镜子、魔方等。都找过紫烟庄合作。
“这个自然”叶明宇的桃huā眼绽放出笑意,那是看到银子才会有的“当初江城缇兰节,本公子就十分看好唐姑娘,没想到,姑娘在哪里都是混的风生水起!”
“彼此彼此罢了,日后,多多合作!”顾盈盈面具下的脸笑得奸猾。呵。你是一只狐狸,我和承瑞是两只!反正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银子,我们都喜欢银子,那么,一加一大于二。双赢就好!
顾盈盈跟着凌承瑞走出叶明宇的院子。海云紫牡丹开得正好。春日明丽的阳光下,翠绿的杨柳随风飘动那年杨柳青青,廉风堂外他编的杨柳huā冠……
顾盈盈自嘲地笑了:那年廉风堂,谁不是在演戏?偏偏她还当真了,该她活该!那杨柳huā冠,为什么他会编,当初又是编给谁的?也许,那是当年在凉州,他最美好的回忆吧?
闭上双眼,轻叹一口气。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皆是寻常!不定的,只有人心而已!
挪动脚步准备回到自己居所,就听到下人报崇光门来了。
顾盈盈的脚步顿了一下。
凌承瑞自然感觉到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总要面对的!”她不能一直躲着,一直逃避,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如今大概过得很好吧?母家平反,皇上重视,心爱之人也回到身边。
过不了多久,等他天道神功大成,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吧?
天空飞过几只悠然的白鹤,风轻云淡的春光里,huā香使人醉。
万里层云间,谁的思绪飘飞。群山沉浮里,谁的心,叹息着疲惫。
平顶山庄门口,顾盈盈站在凌承瑞身后。
这次武林盟会的东道主是凌天顶,然而凌承瑞却把会址选在了豫州的平顶山庄,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一般人都会有所察觉,何况是心思要多深有多深的那个人。他怎么会看不出凌承瑞的用意?
不过,她深知他的能力,她在武林的一系列动作,要完全瞒天过海,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要瞒。她赌的,不是知情权,而是速度。
“凌少掌门!”杨毅涵抱拳行礼。
“崇光门少门主!”凌承瑞还礼。
顾盈盈的余光扫到杨毅涵。那一身白色衣袍,羊脂玉面具,是那样的熟悉……想到此,心中一阵酸楚,不由得又暗恨自己不争气!
说好要忘了,说好的!
他怎么对你的!怎么对顾家的!
顾盈盈紧紧握拳,极力隐忍着内心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而杨毅涵,则抬步离去,生生把顾盈盈给无视掉了。
也是,自己如今在武林只是个小人物,人家崇光门还看不上自己。
只是你今日无视我,改日我会让你付出百倍代价!
凌承瑞看了一眼身后的顾盈盈:“你还好吧?”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那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我没事!”但那眼神却出卖了她。
第201章 你才是王牌
三月十五,武林大会。
凌承瑞作为代表,先叙述了一遍剿灭魔教的事情,又细述了各个门派的功绩,曼陀罗宫和凌天顶的呼声顿时大涨,千机山和紫烟庄也不例外。
元悟很适时地在此时提出让曼陀罗宫入武林盟会。
顿时议论纷纷。
“曼陀罗宫的确不错,应该加入!”
“是呀,也有这样的先例,千机山当年就是这样立了大功入盟会的。”
“可是曼陀罗宫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
议论逐渐结束,杨毅涵缓缓开口:“既然要入武林盟会,是不是应该武林盟会投票表决?”
顾盈盈的座位仅次于武林盟会,她站起身:“崇光门少门主的提议很好,我曼陀罗十分赞成。本来武功好、有功绩的门派也不少,要进就要进的公平,所以,我赞成投票。不过,投票前,我有话说!”
凌承瑞一抬手:“曼陀罗宫主,有话请讲。”
“我知道,曼陀罗宫时间短,我曼陀罗年轻,大家对我的能力有很多怀疑。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也欢迎大家指教,我会虚心听取,努力改正。然而,我要说的是,我建立曼陀罗宫,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也不是要称霸武林,更不是觉得好玩。我只是想让无家可归的人有饭吃有衣穿,能感受家的温暖;让误入歧途的人改邪归正,获得新生;让整个武林和平共处,共同进步;让每一个人,都能在武林找到自己的意义,找到练武功的意义。练武功,不是为了变强而变强,是为了让更多的弱者变强而变强!练武功,不是为了变强而变强,是为了让邪恶停止害人而变强!所以我曼陀罗,会在武林找到这样的意义,找到我曼陀罗宫的使命,为武林,为苍生!”
演讲结束,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很多人都受到了鼓舞。
叶闻风看着台下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本来,我那一票不打算给的,看到这样坚韧的小姑娘,我紫烟庄,给定了!”
千机山掌门孙崇微微一笑:“之前我就发现,这小姑娘是个可塑之才。这一票,我也给了。”
顾盈盈在黄金面具下浮起一丝胸有成足的笑:杨毅涵,你本来想借投票阻止我,只可惜,你又算错了!
更何况,这这短短的日子,我和承瑞都做了不少工作——只要有利益,谁不愿意支持?
最后,除了崇光门,其余四个门派都投了票,曼陀罗宫进入武林盟会。
大会顿时改变了格局,曼陀罗宫坐到了台上。
顾盈盈坐在凌承瑞身边:“承瑞呀,到你表演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凌承瑞笑得云淡风轻:“自然不会!”
接下来的武艺切磋环节,先是几场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
紧接着,凌承瑞请战崇光门少门主。
顾盈盈不紧不慢地喝着信阳毛尖:杨毅涵,不错,你算到我可能会转战武林,而且一直在关注,但是你算不到我节奏会这么快!你算不到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承瑞的武功跨越一个台阶!
你现在应该在纳闷,为什么我把顾家扔在京城,不去查那两件事情,而在这里搅混水吧!
两抹白色的风景飘扬在擂台上。
顾盈盈深信,如今凌承瑞的掌法,经过自己和那位老者的改造,打赢杨毅涵不会有问题。
凌承瑞站在擂台上,用只有杨毅涵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一战,是为丫头打的,我当然会用丫头指点过的掌法,打你。”
话音未落,掌法斜出,明明是很慢很直接的动作,却让杨毅涵感到无边的杀伤力。
擂台上的人,过了数百招而不倦,观战的人则开始八卦。
“从来不知道,凌少掌门武功这么好!”
“是呀是呀,那招式毫无破绽,似乎把崇光门少门主封死了!”
“真是两大高手的对决了!”
“你说凌少掌门真的要赢,岂不是年轻一辈之中武林第一人!”
顾盈盈只是默默喝茶,一眼也没有给擂台上的两个人。结局早已料到,看来有何意义?
“曼陀罗宫主,似乎并不担心?”叶明宇坐到她身旁,摇着折扇。
“有什么好担心的?”顾盈盈浅笑。
“曼陀罗宫主似乎料到了结果?”叶明宇心中有些明白。
凌承瑞和杨毅涵争了这么多年,他是知道的。所以,唐晚还是选择了站在凌承瑞这一边?那么,她和杨毅涵闹翻了?
可是,明明他们都是秦王党,怎么会闹翻?
何况……
“曼陀罗宫主,真是喜欢兵行险招!”叶明宇一直认为,要说争盟主,杨毅涵才更有胜算。不过,她到底用什么方法,把凌承瑞的武功提高了这么一个等级?要知道,越往上,提高越难。
“叶少庄主赚钱那是放眼大江南北无人能敌。可是玩政治,似乎欠缺了一些!”她看似不在意地把玩着白瓷茶盖,眼神有些飘忽。
“愿闻其详!”
“除非你自己有走上巅峰的资本,否则,在选择站在哪一边的时候,要选择那个成功之后,不会把你一脚踢走,甚至踩碎的人!要找一个,你信任并且也信任你的人。”也就是,不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人。
叶明宇疑惑:莫非杨家平反,恢复荣耀之后,杨毅涵就把没有背景也没有相貌的唐晚给踢走了?似乎有这个可能。不过,当初他对唐晚那么好,没想到也有今日呀。
“那支持凌承瑞,又有什么好处?”叶明宇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不会动武林盟会,只是盟主多一票而已!”这是她给凌承瑞设好的计策。虽然多一票而已,可是凌天顶加法清门加曼陀罗宫,再加上凌承瑞自己的那一票,还是四比三。
当时提出这个计策,凌承瑞疑惑不解,顾盈盈浅笑着伸手接住飘飞的梨花:“你听过汉朝削藩的故事吗?晁错削藩,七王之乱;主父偃谏,推恩自析。推恩令,以柔克刚,杀人于无形!”
凌承瑞这才有所悟。
“也是,如今武林盟会六票,偶数票也不是个事。”叶明宇摇着折扇,思索着什么。
“叶少庄主,利字当头,您自然不会选错!”她笑得别有深意,那语意里的暗示,就是在说,如果支持凌承瑞,她还会有更多的生意找紫烟庄合作。
擂台上,凌承瑞胜出。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完全靠武功,打败杨毅涵。
丫头,你才是真正的王牌!
凌承瑞开始发表获胜感言:“今日的胜利,只是切磋的胜利;今日的胜利,不代表永远的胜利;真正的胜利,是每个人的胜利;真正的胜利,是每个人的进步;真正的胜利,是武林的和平昌盛,兴旺发达!武林,是一个没有出身,不看背景,只认实力,只认品格的地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机会,只要努力,能得到公平的发展。而我凌承瑞,也立志于维护武林的公平,立志给所有人一个机会,给所有人一个绽放光芒的舞台!”
一阵掌声响起,顾盈盈立刻站出来:“请立凌少掌门为武林盟主!”
紧接着,一些在凌承瑞多年经营的争取之下,已经和凌承瑞结成同盟的二流门派也站出来:“请立凌少掌门为武林盟主!”
这一变,惊了许多人。脸色最难看的,要数杨毅涵。他刚受了凌承瑞一掌,受了内伤,加上这一变故实在来的太快。只不过,没有人看得到他面具下的脸色。
他没有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而且用的是这样一招!
上官烈递给杨毅涵一粒药:“师兄,伤势要紧!”
杨毅涵端详了许久手中的药丸:“凝雪丹?”
上官烈只知道,师兄和唐晚似乎出了很大的问题,但他不知道,曼陀罗就是唐晚。
“你何必追究来源,命才是最重要的!”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不在意自己的伤,和法清门闹翻,也是十分要命的。
只是上官烈不知道,法清门早就站在了凌承瑞这一边。
杨毅涵叹了一口气,接过吞了下去。
请立盟主的举动一出,众人议论了一阵,接着开始讨论武林盟主的制度问题。
元悟适时提出武林盟会加一票的政策,顿时众人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凌承瑞早就知会了老爹凌天啸看戏就好,凌天啸自然相信儿子的能力。
杨毅涵休养了一阵才开口:“既然武林盟会不解散,那就还是投票好了。你一个候选人似乎不妥。”
“如此说来,崇光门少门主也要竞争盟主之位?自然是可以的,刚才我也说了,每个人都有公平的机会。”凌承瑞笑得云淡风轻。
杨毅涵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考虑到六票的问题。如果千机山和紫烟庄聪明,就会投给崇光门,这样盟主之争也就三比三结束了,一切恢复原状。
顾盈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她在估量刚才那一番话对于叶明宇的影响。
如果真的影响到了,那就皆大欢喜;否则,又是一场苦战。但是,无论有没有影响到,今日她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没有退路。
于是,六大势力开始商议。
“师兄,谢谢你!”顾盈盈走到法清门的座位。
“小师妹,法清门向来不争,你这样做,自然有你的考量。”
“其实你都知道,对吗?”顾盈盈叹息。
“我知道,你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救顾家。师父也来信说,他看好凌承瑞。”
第202章 心在人去了
顾盈盈轻笑:“他看好凌承瑞不是一两天了!”早在第一次上凌天顶,叶圣叹即表示了对凌承瑞的看好。
又寒暄了几句,她走到凌承瑞身边:“这场戏的关键,在于叶明宇。如果三比三,日后武林盟会有的打!”
“可不是吗?这边三个一结盟,那边三个,还真的不好说。”凌承瑞望着身后苍山,淡然如仙。
叶明宇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凌少掌门,根据传统,投票表决后,还要到武林盟会的各大门派车轮战,以及掌门车轮战,全部获胜才可以,你同意吗?”
凌承瑞自然是同意的,杨毅涵也点了头。
“凌少掌门,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武林盟主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是叶明宇私下问的,显然他想听到凌承瑞的真实答案,而不是那些煽情的演说。
凌承瑞的目光变得悠远:“明宇,从远了说,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我可以靠自己获得这一切,而不是家族,不是背景。从近了说,是为了朋友。曼陀罗她……”
“我想,我明白了!”叶明宇露出一抹少有的会心微笑。
不知道是家族光辉太强烈的同感,还是因为那一句为了朋友,总之叶明宇说服了叶闻风,给凌承瑞投了一票。
顾盈盈悠闲地喝着茶:杨毅涵,你又算错了!
你懂兵法,你懂谋略,你懂局势,可是,你却不懂人心!
因为你自己就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你又怎会懂得,人心的意义?
想到此,顾盈盈微微摇头自哂:她懂人心又如何?可是她从来留不住人心。那感觉,就像是你明明知道,可是却不得不看着一切一点点失去,别无他法。
天机能猜,不能变!
她无力地闭上双眼。
接下来就是车轮战,三个月内必须战完所有门派。
顾盈盈站在院子里,和凌承瑞击掌:“耶!”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凌承瑞微笑。
“接下来车轮战,不能用毒药、阵法,你打算怎么办?”
“法清门、曼陀罗宫和凌天顶可以直接过,至于千机山和紫烟庄,也不会有大问题,但是崇光门主……”
顾盈盈想起那个老顽童,又回想起那些日子,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不信华山高人指点过的御神掌法打不过他。”
“这段日子,要加倍努力才行了!”
顾盈盈和凌承瑞先去谢过了叶明宇,才送走了各路门派。
顾盈盈回到书房,拿起笔画了一画:“先去千机山,再走紫烟庄,最后崇光门。按规矩,别的门派可以选择支援你或者不支援,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越快越好,毕竟,顾家的事情拖不得!”
“承瑞,谢谢你!”
“别谢我,要是没有你,恐怕这辈子我到头也只是个凌天顶掌门!”
“呵,到时候,我可要你帮我请千机山最懂机关之术的人,帮我好好解一解,长安的迷障!”她眯起双凤眸,笑容飘忽的有些不真实。
迷障重重,艰险万分她也要走下去!
千机山全力出战,而凌承瑞和顾盈盈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一战打得虽然不轻松,却也没有吃亏。
紫烟庄,叶明宇已经选择了凌承瑞做同盟,顾盈盈也吩咐手下产业给了叶明宇更多的订单。所以紫烟庄有意放水,战斗很快胜利。
然而,崇光门大有不同。
四月初八,雨夜。
顾盈盈一身无为公子的装扮,站在洛阳的城墙上。
“你说,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凌承瑞探听到老顽童已经回来,心中有些不安。
“承瑞,你忘了?我还有一枚崇光令!”顾盈盈自信地微笑。
凌承瑞猛然醒悟:“是了,我都忘了!”
“这下,你轻松了吧?”顾盈盈一挑眉。
“当然轻松了,四月十五,武林大会第二阶段,还有各掌门的车轮战呢!”
“是呀,今天只是热身,实在不行就用御神掌法,再不济,那就崇光令呗!”
“丫头,我们胜算在握!”凌承瑞笑得开怀。
崇光门上空,前所未有的混战。
细雨飘飞中,顾盈盈一连卸掉好几个高阶弟子的胳膊。她今日没有用剑,只用了单打独斗的御神掌法。
凌承瑞和杨毅涵再度交手,然而杨毅涵内伤初愈,更加不敌凌承瑞。
老顽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喂,你们怎么都欺负我徒弟!”
“车轮战而已,何谈欺负,就算受欺负,也应该是我!”凌承瑞掌法越发精妙。
“真是气死我了!年轻人,看招!”老顽童接替杨毅涵,和凌承瑞打了起来。
然而实力还是有差距,凌承瑞逐渐不支。
“崇光门主,其实你打赢了也没用!”凌承瑞笑着。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一枚崇光令!”
“哇呀呀,我的宝贝徒弟什么时候把崇光令给你了!”
“不是给我,我有个朋友,救过你的宝贝徒弟的命,他就给了!”
“哎呀,宝贝徒弟,你怎么那样糊涂!”
顾盈盈用绝顶轻功翻飞着,雨水顺着掌法切线般泄出飞溅,打伤崇光门一大片。
见我方情势危急,此时,杨毅涵对上顾盈盈。
顾盈盈暗道不妙,必须和凌承瑞尽快会合才是。虽然自己武功今非昔比,可是要打赢杨毅涵,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轻功左突右闪,方向就是凌承瑞。
杨毅涵惊讶于这个男子的轻功,却也发现了她的意图:“想搬救兵?凌承瑞正被我师父缠着!”
顾盈盈心下恼怒,却没有破功,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心下一狠,闭气生生受下杨毅涵一掌。
那一掌力道很猛,她被打飞于地。
杨毅涵这才去找下一个人缠斗。
顾盈盈趴在地上,偷偷吞了一把凝雪丹,眼眸眯起:这一掌,是我不得已受的,改日连利息一起收!
正当凌承瑞快顶不住的时候,突然冲出一个白色身影,配合上凌承瑞。
过了几十招,老顽童终于败落。
杨毅涵眼看师父败落,暗道不可能:这个白衣男子,连重伤初愈的我都打不过,怎么两人联手就把师父打败了?
顾盈盈忍下翻腾的气血,极力隐藏自己的气质,站在凌承瑞身后。
“崇光门主已败,崇光门,赐教了,晚辈逾越!”凌承瑞恭敬施礼。
杨毅涵一咬牙:还有最后的掌门车轮战,你等着!
众人走远了,顾盈盈才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谁打伤的!”凌承瑞扶住摇摇欲坠的顾盈盈。
顾盈盈喘息几口:“装死就要有装死的样子,否则被他一直缠着,不能去配合你,你那边也会遭殃!”
凌承瑞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了顾盈盈的计策。这丫头呀,总是这样不要命!他横抱起顾盈盈:“别说了,先回去疗伤。”
只是那一掌,打伤的究竟是谁的心?
四月十四,武林盟会第二轮即将开始。
多日治疗,顾盈盈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
天边的夕阳火红绚烂,给大地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色光辉。
平顶山庄外的悬崖之上,金色光辉之中,一位月白长袍男子盘膝坐着正在抚琴,一位月白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他身旁,面纱覆脸,只有一支朴素的桃木钗绾起长发。面纱的一角微微撩开,唇边摆着一只紫玉笛。
开始的时候乐声轻扬悠远。突然间,铿锵的乐声气势磅礴,惹得众宾客也心潮澎湃。
“这首曲子,写江湖实在是妙!”这是懂行的人。
“这曲子,激烈有力!”这是不懂行的人。
而澎湃的声音突然散去,一个女子清丽幽婉的歌声传来。
英雄肝胆两相照,
江湖儿女日渐少。
心还在,人去了。
回首一片风雨飘摇。
心还在,人去了。
回首一片,回首一片风雨飘摇。
这淡泊宁静的歌声让众位宾客心神安宁。接着,澎湃磅礴的乐声再度响起,最后铿锵结束。
顾盈盈淡然俯瞰平顶山庄。音乐对人的影响力无疑十分巨大,而这首,是最应景的曲子。
杨毅涵骑在马上,站在平顶山庄外,仰望着山崖上的一对男女。这歌声他再熟悉不过,不是顾盈盈又是谁?
然而那曲子,诚然十分好听,十分应景,可又是什么用意?
不及细想,月白男子抱着琴,从山崖飞落,稳稳立在平顶山庄的屋檐上。月白女子也手握紫玉笛,用同样绝顶的轻功,落在他身侧。之后,消失不见。
这一切,恰似一场仙梦,梦中月白仙神似一对璧人,立于悬崖峭壁演奏仙曲,而转瞬却又随风而去,美轮美奂得不真实,令人心生景仰。
凌承瑞的院子里,顾盈盈坐在轻纱帘幔相隔的亭子里抚着琴。一曲倾泻而出。
杨毅涵和老顽童走进来,就见到凌承瑞盘膝坐在草地上,身前一方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院子里四处盛开着桃花,已经是末季了,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凌承瑞招呼他们在草地上坐下,倒了两杯信阳毛尖:“山庄粗陋,还请二位将就。”
杨毅涵一进院子,便知道是谁在弹琴;品了一口茶,便知道是谁的手艺。
老顽童没有这雅兴,也不知就里:“凌少掌门好兴致呀!”
“自然,那边还有一桌好菜,等着招待二位!”凌承瑞笑得云淡风轻。
然而杨毅涵却察觉了,这琴,这茶,这菜,都是凌狐狸给自己添堵的!因为他们只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第203章 绝子又如何
“有好吃的?”老顽童立即擦亮眼睛,兴奋起来。
不多时,几人就坐到另一旁的亭子里,对着一桌酒菜。
凌承瑞端起一杯桃花酒,悠然自得地吟诵:“桃花林里桃花酒,桃花帘中美人谋。”他的眼神飘向不远处飘着纱幔的亭子,似乎在欣赏什么极其美好的事物。
杨毅涵腹诽:好一个桃花帘中美人谋!
“凌少掌门,何时喜欢吟诗作对了?”他看着一桌子菜,却吃不下去。
糖醋鲈鱼,德州扒鸡,深井烧鹅,水煮牛肉,蒜香骨,文思豆腐,香菇油菜。
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再看一旁的师父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不禁蹙眉。
凌承瑞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也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这就好,总算成功刺激到了你!就是给你添堵!
“自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和天下第一才女待久了,自然人也变得高雅起来!”凌承瑞品着酒,漫不经心地说。
“天下第一才女,在哪?”老顽童四处望着。
“师父,您赶紧吃!”杨毅涵出声。
老顽童不再追究这个问题,继续埋头苦吃。
“凌少掌门约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声色犬马吧?”杨毅涵语气冰冷而平静。
顾盈盈在帘中冷笑:声色犬马?不错,在你眼里我就和一个艺ji也没有两样!
“我只是听说,崇光门主喜欢美食。正好我这里有一个好厨子,自然有福共享!”凌承瑞语气意味深长。
杨毅涵不言语。
美食一扫而光,杨毅涵却一口没有吃。
“哎呀,这样美好的生活,真是惬意!”凌承瑞喝完最后一杯桃花酒,起来伸了个优雅的懒腰。
杨毅涵正要离开,凌承瑞却拦住了他:“听闻崇光门少门主十分精于棋艺,不如对弈一局?”
“凌少掌门,这是武林大会,不是缇兰节!”他鹰眸里隐忍着怒气。
“也是!其实,不过就是一副棋局,想让你看看而已!”
杨毅涵耐着性子来到棋盘旁边,看到的是在蘅峰山庄他和顾盈盈没有下完的那局棋。
凌狐狸!
第一次,崇光门少门主失了清雅的风度,拂袖而去。
顾盈盈停下了手中的琴,声音已经平静:“承瑞,你何苦呢?”
“不就是给他添堵吗?”
“承瑞,我早就没事了!”顾盈盈轻轻叹息。的确,再相见,有酸楚,有痛心,有愤恨,有失落,但更多的,是麻木的淡然。
自己总会习惯,习惯把他看成透明人。
总会去适应,去渐渐忘却,忘却那些嘲笑着她的虚情假意。
人生,还很长。她还有,拯救顾家的重任。
四月十五,掌门车轮战开始。
凌承瑞宣布自己这方多带一个人而所有掌门或者少主一起上的时候,众人大大惊讶了一把。
“这凌少掌门也太自大了吧?”
“说不定人家真有这能力!”
“不好说不好说!”
顾盈盈跟在凌承瑞身后走上了擂台。
众人看见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一时间估量不准。
至于曼陀罗宫只说宫主有事,西堂主代为出席。
老顽童第一个上来,随即是杨毅涵,接着是千机山掌门孙崇,紫烟庄庄主叶闻风,叶明宇也走上台,只说了一句:“我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
凌承瑞点头微笑:“欢迎指教!”
一时大战开始,顾盈盈的白绫已经把众人搞得眼花缭乱,而那掌法配合绝妙,不愧为心意相通的人。
老顽童这才见识到御神掌的真正威力。
而杨毅涵从那似曾相识的掌法中间,看出了崇光门车轮战那个白衣公子,正是顾盈盈。
只是,她和凌承瑞什么时候学了如此高妙的掌法?
御神掌法最终完胜。顾盈盈手腕一抖,面无表情地收了白绫。
孙崇好奇这白衣女子是何方神圣,开口问道:“请问姑娘是何许人也?”
顾盈盈行了一礼:“晚辈姓顾。”
此言一出,叶明宇眯起了桃花眼:唐晚为何说自己姓顾?顾家是大梁第一名门世家,如果她真的姓顾——真的是长安顾家的人?
底下也有不少人开始议论顾家最近受挫失权被冷落,不过都没有持续太久。
凌承瑞接受了一系列仪式,正式成为武林盟主。接着就是顾盈盈策划的宣誓就职,又是一番煽情故事。
武林盟会散会之后,顾盈盈和凌承瑞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为什么这样着急?”
“赶在他之前回去,那样我接下来的动作,他才不会那么快有反应!”她拼的,从来都只有速度。她能拼的,也只有速度。
“你是什么动作?”
“到了你就知道了!”风声带着女子清冷的声音,残卷袭过。
四月十九,长安。
顾盈盈换好朝服,蒙上面纱。马车来到宫门前。
“承瑞,如果出来的是一具尸体,就送回顾家;如果出来的还有气,就去唐府!”顾盈盈说的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今日带什么步摇一样。
凌承瑞闻言,猛地拽着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你要来送死!”
顾盈盈凄惨一笑:“我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那天我进宫,皇上的那些言辞,不是他真的不想查这件事,也不是他真的不给我查的机会,而是想让我交出金牌。如今再进去,即便昨日已经证明,那户部的事情是伪造的,皇上也不一定会放过我。”
当年的事情,造成皇上悔恨终生,如今顾家的事情证据确凿,皇上说不定已经想要赶尽杀绝了!
“走,跟我回去,把顾家的人全部带走!我不信,我一个武林盟主还保不了一个顾家!”凌承瑞就想拉她走。
“承瑞,你不明白,顾家离开了长安,就不再是顾家了!”顾盈盈挣脱了他的手。
百年顾家,祖宗的根基就在长安,如果毁在她的手里,她怎么去黄泉见真正的顾大小姐?何况还有爹爹,哥哥,弟弟,叔叔,姑姑,他们都仰仗顾家在活。如果顾家没有了官位,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连她自己也是!
这个时代,这个时局,给了他们太多的禁锢。
凌承瑞长叹一口气:“活着出来!”
“我会努力!”她从不讲虚言,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承诺。因为,活了两回,那么多不易都走过来了,她不想就这样轻易死,何况还有她想要保护的人。
顾盈盈的莲步依旧走的一丝不乱,来到御书房,皇上似乎在等着她。
“你想要救顾家?”皇上双眸微眯,神色平静却悠远。
“不是救,顾家是否有错,还难以定论。多年前,杨家蒙冤。臣女想,皇上应该不会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是等上几个月的时间,臣女要的只是一个公道!”她应对平静。
皇上轻笑:“好一个公道,你拿什么身份去讨公道?”
“臣女恳求,恢复身份!”如今顾家势弱,昔日战友很多都明哲保身,只有忠勇侯和一些爹爹的门生还在保护顾家。爹爹被罚闭停职思过,朝中已经没有人了。
如果颇具影响力的自己还不站出来,昔日嫉妒顾家地位的人,就要把顾家踩到泥土里去了!
皇上对徐公公点了点头,徐公公递上一碗药。
一阵刺鼻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之中,熟知药理的顾盈盈立刻明白,那碗浓黑药汁的红花含量,足以令她绝子!
为什么,是绝子?
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失去生育能力,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
然而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药碗,一仰头,喝了下去。
气味横冲的药汁弥散在口腔之中,那股温热,似乎是在融化她,却更像是在腐蚀她。
只是,这一切本都不属于自己,也非自己所能掌控。她犹如溺于茫茫大海,虽然希望渺茫,却在垂死挣扎。而所有的反抗和不甘,都像是越挣扎越是伤痕累累,但越挣扎她越不会认输。
她伸手抹了抹嘴角漆黑的汤药,清冷的眼中一片视死如归。
皇上看了顾盈盈半晌:“盈盈,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不用朕多说就能清楚明白的人!朕,给你四个月查清楚伪造证据的事情。三日后,朕会下旨,顾昌回朝。顾盈盈,封圣阳郡主,享郡王仪仗、俸禄,授从一品殿阁学士!”
顾盈盈只感觉全身虚弱:“谢皇上,隆恩!”
转身走出御书房,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
绝子,呵,这辈子,怕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然而,能够换取皇上的信任,保住顾家,绝子又如何?就是死,也是值得的!
走到这一步,绝子与否,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从她被逼上这条道路开始,她就没有了退路,同时失去的也是前路。如果走下去,必将一无所有;如果不走,后面一样是万丈深渊!呵呵,这是多么壮烈的两难呀!
既然注定一无所有、牺牲一切,那么,绝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204章 圣阳郡主府
扶着宫墙出了宫门,顾盈盈倒在凌承瑞怀里。
“丫头,怎么回事?”凌承瑞焦急地问。
“上……车,回……唐府!”
马车上,凌承瑞把了她的脉,突然猛点她几个大穴,顾盈盈哇一下吐出了许多药汁,一股刺鼻的红花味传来。
“绝子汤!果然帝王无情吗!”凌承瑞咬牙切齿。
“我……没有选择,否则……就是……鹤顶红……”顾盈盈虚弱地靠在马车壁上。
正如皇上所言,她就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碗绝子汤,次要目的才是绝子。以她的姿色和能力,要想当皇后并不难,日后有了儿子,掌控朝政……然而绝子汤喝下去,她此生都不会有牝鸡司晨、做第二个吕后的危险。
当初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为的是子少母壮,防止钩弋夫人成为第二个吕后。然而,皇上比汉武帝更为谨慎,直接阻止她有孩子。没有血脉,才是万无一失。何况,这个朝廷这个大梁,还有用得上她顾盈盈的地方。
但是,这只是绝子汤第二重要的目的。绝子汤最主要的目的,是测她的忠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她犹豫了,接下来等着她的,就是砒霜!
其实皇上纵容杨毅涵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拿捏顾家,从而拿捏她罢了!
杨毅涵,你真以为你是给你的母妃报了仇吗?
皇上,永远是皇上!从他十几年前选择给杨瑾瑜下毒给你下毒开始,他就不再是以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身份对待你们。他,永远只是高高在上需要掌控一切的君王!
有一个顾盈盈在,皇上很放心,却又很不放心。放心,是因为国家大事都有自己出谋划策。而不放心,也是因为自己出谋划策。
另一方面,如果她所料不错,皇上是存了一份让李曜继位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这心思能不能得到回应。他不是说过吗,不想让自己深爱的女子卷入深宫缠斗。是呀,他怎么会让白非晚受那样的苦楚?
让他继位,势必要肃清朝中反对势力,所以赵王和八皇子前不久都放出来了。怕就是要让他们和秦王斗下去,让李曜渔翁得利!
那么,她顾盈盈绝对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李曜继位,他们还能活命吗!秦王,成了她朝廷中的救命稻草。
“我已经传信让元悟来了,他从豫州回法清门,一定路过长安,你师兄医术绝顶,一定能治好你!”凌承瑞把顾盈盈抱到床上,先给她象征性地开了一些缓解的药。
“治不治得好……都没关系了……不过是绝子而已……我死都经历过,还怕什么?”她笑得凄然。
“丫头,你……”
凌承瑞无奈地摇头。
他如何会不懂她?她是最坚强的人,也是最脆弱的人。她为了在乎的人从不计较付出,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那些重要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被杨毅涵伤得那样深,因为她付出越多,她就越脆弱。然而,她也从不是为了男人寻死觅活的女子。她越脆弱,受伤越深,就越坚强。
她在乎,她深爱,她放不下。但是那些东西不会绊住她,该有杀戮的时候一定会有,该不退却的时候,谁也拦不住她。因为她有她的原则,她也有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的东西。
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却坚韧的人。
第二日清晨,元悟赶到了唐府,给顾盈盈诊治。
“凌盟主,我们出去说吧!”元悟低声说。
“不用出去了,没救了是不是?我进宫前,连死都打算好了,不过是绝子而已。”顾盈盈突然睁眼,明亮的双凤眸中是淡然。
“所以,你才要先帮我争盟主之位?你怕你死了,就完不成你的承诺!”凌承瑞现在是又气又悔,却偏偏拿她没办法。
他是怎么来的,他再清楚不过!他深知一个女子没有了做母亲的能力,一旦嫁人会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而丫头……
元悟紧拧着双眉:“盈盈,你为什么要喝!”
“元悟师兄,我没有选择。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顾盈盈叹息着闭上双眼。
她已经太累,累的没有力气去管这么多。她现在只想管顾家,也只能管顾家,不计代价也要管。至于以后……
以后太遥远,什么事情都在变,现在考虑以后,实在考虑了也是白考虑。
以前她考虑日后和那个人归隐江湖,结果现在变成相忘于江湖……
如今这样,能够救想救的人,已经很好了。
至少大家都在,那些朋友、亲人,他们都在。
此生,早已无法奢求什么。
四月二十一,皇上的圣旨终于到了,顾盈盈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内容大约是,户部的事情和顾少安无关,但是顾少安也有失职,没有看守好重要物件。至于隆庆六年构陷杨家,证据不足,还要细查,顾昌解除思过,恢复原职。而顾昌之女顾盈盈,多年前被李衡所害。顾昌爱女心切,求了朕让世外高人带走医治,后虽康复,但是惧怕废太子yin威,求朕和太后庇佑,才以唐晚的身份见诸于世,功绩诸多。如今李衡被废,朕亲自正名,念在前功,特封为圣阳郡主,改唐府为圣阳郡主府,享郡王仪仗、俸禄,授从一品殿阁学士。
此圣旨一出,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原来唐晚是顾盈盈呀!”
“可不是嘛!”
“听说圣阳郡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是唐晚……”
“我听说,唐晚那张脸是假的面具,面具下的脸才是国色天香!”
“是吗?哎,顾家这下又起死回生了!”
“是呀,素战神就是厉害!”
“哎,你说这样杨家的玄战神,岂不是要和素战神打起来了!”
“你说谁会赢呀?”
“不知道呢!”
当杨毅涵回京的时候,就听到这样的议论。
上官烈听得一头雾水:“圣阳郡主是谁?我记得,没有这个郡主呀!”
杨毅涵心中已经明白,一声不吭地策马走了。
南临驿馆内,白非晚气得咬牙切齿:“那个贱人,居然是顾家的,还是顾盈盈!”
怎么她就这么好,什么都有了,样貌、身份、能力、地位!
“皇上还封她做什么圣阳郡主,享郡王仪仗、俸禄!”
皇上是不是瞎了眼了!
顾盈盈,我白非晚,不会让你这样得意下去的!
圣阳郡主府内,顾盈盈经过几日休养,再加上元悟的药物调理,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我这重磅消息出来,很多老朋友都要吓一跳了吧?”顾盈盈斜倚在院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自然是要吓一跳的,你是不是要去串门了?”凌承瑞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错,这圣阳郡主府,也要好好修一修,我先去顾家住,也算是挺一挺顾家。凌盟主呀,你待如何?”顾盈盈打趣着。
“也好,这哪里像郡王府邸?我自然是跟着你把危机解除了再作打算,朋友当然要讲义气。”
“那你和元悟师兄就和我去顾府吧!”至于茗园,她是不想再进去,免得睹物伤情。反正顾府她的闺房有密道通往曼陀罗宫。
元悟摆摆手:“我就不叨扰了,法清门还有事情,你按照我的方子一直吃药,能稍稍缓解一些,补一补伤了的底子。你之前落水一事本已伤了根本,这次如果不是凌盟主把你喝下去的红花逼吐了大半,你如今怕是要缠绵病榻再也起不来了!”他的神色充满担忧。
盈盈,我终究是无能,就连守护你让你安泰无虞也无法做到啊!
顾盈盈微微低头叹息:“残躯苟且,终究抵不过上天的因果报应吗?”
元悟摇头:“师妹,别想太多了。我走之后,你一切保重。”
“好。师兄保重。”顾盈盈点着头。
“师妹,再不济,就来法清门。”元悟心疼地看着她。
顾盈盈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好,我会考虑的。”
顾盈盈收拾妥当,蒙上面纱。那面纱从额头到下巴都遮着,旁人只能隐约看到那绝美的轮廓。而面纱下的顾盈盈,丝毫没有被面纱影响视力。
圣阳郡主府的马车到了秦王府门口停了下来,随风在外面汇报:“宫主,赵王进宫求婚。”
求婚?不用问,他自然求的是她顾盈盈。
可是,赵王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八皇子上个月放出来了?”顾盈盈问。
“不错,因为,要及冠了。所以,八皇子紧随其后,求取宫主为正妃。”
“这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她声名在外,做唐晚的时候又十分高调。如今这一出逆势而上,在外人看来,更是唱得绝妙。而内里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盈盈下了马车,进入秦王府。
这身份一换,经历了这么多事,再看这秦王府景致,已经恍若隔世了。大约,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
娄燕婷出了月子,看着面前浅紫衣裳的蒙面女子出神:“真不敢相信,你就是那个名动天下的顾盈盈。”
“燕婷,之前有所欺瞒,我该道歉,对不起!”她微微垂下眼睑。
娄燕婷摇头:“之前,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王爷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如何看出?”
“他似乎都不怎么惊讶,倒是紫薇侧妃,惊讶的不得了。”
顾盈盈在心中叹息,这样爱一个人,才会观察细致入微吧!她浅笑:“不惊讶,反倒不正常了一些。”
“顾家和杨家……”
“燕婷,你知道了我是谁,如今你夹在中间,为难了吧?”顾盈盈无奈地摇头。娄家和杨家是世交,娄贺兰是杨毅涵的义父。而燕婷……
“我自然不希望两家交恶,可是要说夹在中间,王爷更甚于我。”娄燕婷的语气充满担心。
在外人看来,秦王党如今是要分裂了。
“你放心,怎么样我都会考虑大局的。”顾盈盈如何不明白,保住秦王李筠,才是一切的根本。
第205章 代价总会有
看了娄燕婷的第二子琨儿,顾盈盈走出秦王府。下一站是晋王府。
马车里,她听着随风汇报:“在听了他们的动静之后,楚王入宫请旨求取宫主。”
“这也在意料之中,子旭这样,也算帮我解了围。毕竟三兄弟相争,皇上肯定谁也不会答应。那皇上是怎么个态度?”
“态度就不清楚了,反正结果是都回绝。”
“自然,这步棋不在皇上意料内,否则就不会有郡王这两个字了。”皇上应该是没有想让她嫁人的。
“宫主,属下担心长安的议论。”
“担心就去做,吩咐下去,务必营造好名声!”
“是!”
到了晋王府,李晴砰砰跳跳地出来迎接:“晚姐姐!哦不,盈盈盈姐姐!你居然是……”
“怎么,很惊讶吗?”顾盈盈笑着握住她的手。
“怎么会不惊讶!”李晴一副不知该怎么应对的样子。
“平顶山庄好玩吗?”顾盈盈拉着她的手走进她的闺房。
“盈盈姐姐,你也去了平顶山庄?莫非,那个蒙面女子是你!”李晴捂着嘴巴,难以置信。
顾盈盈只是点头。
“盈盈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其实,就连那个曼陀罗,也是我,以前瞒着你,是我不对……”
李晴摇头:“啊?曼陀罗,是你?不像呀!瞒着我,你也不是故意的,大堂哥那么坏……对了,你吃不吃八宝甜酪,我记得你很喜欢吃奶酪类的东西!”
大堂哥那么坏,盈盈姐姐肯定很伤心,盈盈姐姐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嗯,那就吃甜食吧!
不一会儿,两碗八宝甜酪端上来,李晴吃了几口,却一阵恶心干呕起来。
顾盈盈放下手中的碗,面纱下美得朦胧的远山黛轻蹙。暖阳这个样子,莫不是……
手指放上李晴的脉搏,双凤眸中是了然。
左右望望没有晋王府的人,她抓着李晴低声问:“暖阳,你和他,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李晴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们有了夫妻之实,多久了?”她的目光似洞察一切,却又含着淡淡的无奈。未婚先孕,在现代都是遭人诟病,何况古代?
“盈盈姐姐,我……”李晴羞红了脸颊。
“笨蛋暖阳,你有了他的孩子你知不知道!”
“什么?”
“你有了他的孩子,都一个多月了!”顾盈盈看着李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明明还是半大的小羊羔,就被叶明宇骗上了床。
暖阳才不到十七,就怀了孩子,似乎也是早了一点。这个叶明宇,怎么不为暖阳想一想!
“我……”李晴已经傻眼了,她从没想过如今的局面。
顾盈盈一咬牙:“今晚他来,你先告诉他,看他什么反应,我给你守着,他敢不负责我就让他变成太监!”
“盈盈姐姐,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李晴不解地问。
顾盈盈突然沉默,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哪天他要是不来了,又没有亲自和你解释,就证明……”他抛弃了你。
只剩一句幽幽叹息。
去江府问了玉姐姐的胎,顾盈盈直接回顾府。
“爹,娘,女儿不孝,回来太晚了!”顾盈盈向站在顾府门口的顾昌和钱氏跪下。
“回来就好!”钱氏叹息着。
“姐姐,姐姐,真的是你吗?”顾少宁也就是一个高中生的样子,难以置信地望着蒙着面纱的顾盈盈。
“少宁,连姐姐都认不出来,罚你抄五遍四书!”顾盈盈轻轻敲了敲顾少宁的脑门。
“姐姐,我只是,太惊讶罢了,没有认不出……”顾少宁以前最怕被罚抄书了。
“嫂嫂!”顾盈盈对着带着两个孩子的宋氏行礼。
宋氏点头微笑:“小姑。”
进了顾府顾盈盈才揭下面纱,一家人吃饭。
“家里,很久没有这样团聚过了。”顾昌感慨着。
“也不知道少安在双溪过的好不好。”钱氏感慨着。
“娘放心,我都打点过了,也派了人保护。等我查清楚是谁要害我们顾家,一定让哥哥回来。”顾盈盈说着,给钱氏夹了一些菜。
“盈盈,你刚才说,要请一位凌公子住到顾府?”顾昌开口。
“是,他是我的朋友,在顾家的事情上也能帮忙。”
“罢了,你这几年在外,也交了不少朋友,爹也管不到,住在外院就是了。”
“谢谢爹!”她开心地点头。
吃了晚饭,顾盈盈跟着顾昌来到书房。
“盈盈呀,你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和皇上交换了什么条件,才有了今日的局面。”顾昌认真地说。
顾盈盈知道瞒不过,只能搪塞过去:“一块金牌。”
“一块金牌可以救你哥哥,可是不能让你有进内阁的权利。”
“爹,我们家的人都太通透,太通透未必是好事!”她叹息着,闭上双凤眸,掩盖当中的痛楚。
绝子,她表面上看起来放得下,可是内心的痛,又有谁知?
一个女人,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任是她此生大约不会嫁人,也难免不痛。
“盈盈,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女子。”顾昌叹息着。
“爹,我有分寸。”顾盈盈说得平淡,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个家,她是真的很喜欢的。所以,她才这样努力地保护。只是这一切,能不能换来好结果,顾家是不是真的无辜,都是未知数。她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夜晚,一身曼陀罗装扮的顾盈盈守在晋王府。
叶明宇进了暖阳的屋子。
“今天还好吗?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你上次教训了他们,他们都不敢了。”李晴望着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大约是知道了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的缘故。
“你怎么了,”叶明宇很快察觉了端倪,“是不是不舒服?”
“宇,我……”李晴欲言又止。
“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
“我有了身孕……”
叶明宇先是一惊,然后是狂喜,桃花眼中迸出闪耀的光彩:“你是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嗯,一个多月了……”
随后叶明宇的理智拉了回来:“晴儿,我去向皇上请旨赐婚。你等着我,我一定让你在肚子现出来之前嫁到紫烟庄,给你一个全天下最豪华的婚礼!”
“那你怎么请旨?”李晴虽然单纯,可是不傻,她知道对于这种情况,他紫烟庄肯定要大出血的。
叶明宇陷入沉思。
“叶少庄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痴情。”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地。
叶明宇摇起了折扇:“唐莲子,唐晚,曼陀罗,顾盈盈,圣阳郡主,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不重要,重要的是,暖阳的幸福。”顾盈盈悠闲自在地坐下喝茶。
叶明宇沉默了一阵:“是你发现晴儿的身孕的?”
“不错,”黄金面具轻轻点头,“难不成要让她爹娘先发现?”
“自能治国、武能安邦,不知对晴儿的事情有何高见?”
顾盈盈轻笑:“叶少庄主,你要准备好出血了。”
“从我认定晴儿那天,我就准备好了!”叶明宇语气坚定。
“好,那么下面这件事情,就要通力合作了!”顾盈盈拿出了事先想好的方案,和叶明宇仔细谋划了一番。
从晋王府谋划回来,顾盈盈停在顾府苍翠居。
丰神俊朗如谪仙的男子坐在竹林之中品茶,不知在想什么。
顾盈盈看着他那通身气质,真觉得有几分武林盟主的气派。
“你来了?”凌承瑞放下茶杯。
“是,”顾盈盈在他身边坐下,“这里住的还习惯?”
“顾家果然是百年诗书礼仪之家,就连下人都有点墨水。”
“是呀……承瑞,制造一个富豪只要几年,可是一个顾家,却花了百余年。我怎么能让它在我手上断送呢……”
“丫头,我懂,我只是觉得可惜……”凌承瑞微微蹙眉,叹息中夹杂着惋惜。
“没什么可惜的,这个世界很公平,代价,总是会有的。”她拨弄着院中翠竹,神色坚定。
隆庆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臣上朝。
顾家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一身朝服的顾昌下来之后,众人只看到一只玉骨冰肌的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华丽的金紫色朝服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映衬着天边如梦似幻的朝霞,金线绣成的郡主仪制三翎金凤和郡王仪制三爪金龙栩栩如生。金边腰带把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出来,后腰上一只紫玉笛斜插着,紫玉笛上是金色的中国结流苏。腰带前面,左边缀着一只紫色薰衣草香囊,右边压着裙摆的,是象征顾家的青鸾玉佩,金线凤穿昙花玉珞璀璨夺目。
再看她的三千青丝,梳成望仙髻,带着三爪金龙冠和三翎金凤步摇的结合版桂冠,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饰物。而那绝色容颜都用白色面纱盖住,只能半靠猜测、半靠想象地看出那倾国之姿。
摇曳生姿的莲步走得一步不错,文斯不乱的裙摆彰显出第一世家大族的礼仪。那通身仙气只让你怀疑自己不是在长安,不是在宫门口,而是在蓬莱、瀛洲,在九天、瑶台。
那一日,很多人都终生难忘。有一些之前宫宴见过第一美人真颜的人纷纷陷入回忆,和没有见过的人讲述那惊世的天香国色。
楚王李章下了马车,微笑着走过去打招呼,温润如玉的银白风姿和那华丽高贵的金紫身影站在一起,远观如一对璧人。
“子旭!”
“盈盈!”
“之前我拜托你的事情有何进展?”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事情过去太久……”李章有些自责。
“没关系,我也没有抱很大希望,不过是想从淑妃娘娘那里知道一些细节罢了。不过,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赵王和贤妃在这整件事里的作用。”她一边走向含元殿,一边说。
“的确可疑,还有就是,昨天为什么老五要求皇上赐婚?”
顾盈盈停了一下,含笑问他:“那你又是为什么?”
第206章 神秘的势力
李章看了她半晌,俊秀的脸庞上浮起一丝温柔:“我说我没有私心,你也不会相信。”
她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是呀,我也不会相信。可是赵王又是为了什么?私心?还是想趁机拉拢顾家?然而我和他的敌对,也不是一两天了!他又凭什么认为,顾家这样就会被拉拢?”
李章跟上她的脚步:“或许,故意制造混乱也未可知!毕竟是女人他都收。”
迈进含元殿之前,顾盈盈停了下来:“子旭,你值得相信吗?”
“盈盈,有些事情,是失去过才会痛的。”他的眼神飘的很远,带着一丝落寞。
可是,为什么当初又要去失去呢?
顾盈盈摇摇头,叹息着,迈入含元殿。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先回了几本之前的折子,指派了几件事。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顾盈盈递上折子。
徐公公接了递给皇上,众人一片哗然:这圣阳郡主做事情如此犀利,一上任就启奏。
只有顾盈盈自己知道,她如今没有退路。如果她没有用,皇上就不会留着顾家留着她;如果她不向群臣示好,顾家和她还是会被孤立。
“你提议简化称谓和寒暄?”皇上倒是没想到这一出。
“是,纵观这些折子公文,寒暄之语占了十之四五,浪费笔墨增加国库开销不说,下面的人写,上面的人看,都要费许多时间。臣以为,可以改!”
“儿臣也认为可以改,”李章出列,“就拿户部来说,靡费文字不仅花时间银钱,表达不当还容易产生误解,影响观者理解。”
李章此举也在众人意料之中,昨日三兄弟争娶一女,众人都是心中有数的。
而作为朝臣,自然没有人不愿意少写字少看字的,故而亦都多有支持。
“这件事交由内阁商议,制定具体标准,再呈给朕!”
下了早朝,顾盈盈先去见太后。
“说来哀家也觉得奇怪。顾家和杨家素来没有利益冲突,隆庆初年的时候,更是没有瓜葛。”
“此事,臣女也觉得奇怪。”顾盈盈插着花,语气平静,心思却有所动。太后是几朝老人,眼光洞若观火,她说奇怪,是不是代表,很有可能,顾家是被冤枉的?
“哎,杨家要平反,要纠出幕后主使,是没有错。可是,这次似乎太跋扈莽撞了!”
是呀,这不像他做事的风格,所以,他真的是为了打击自己才这样雷霆出手的吗?
“臣女只知道,顾家行得端坐得正,所以顾家也不怕查。世家之间仇视构陷,对朝政是大大损害的,臣女会尽力找出真相,缓和两家的关系!”顾盈盈行了一礼。
“你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出了宫,顾盈盈赶去云水间。
李筠约了顾盈盈在云水间相见。
顾盈盈还是一身朝服:“微臣见过王爷!”
“免礼!坐!”李筠一抬手。
她坐在了李筠对面:“王爷何事?”
李筠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顾家和杨家的事。”
顾盈盈微笑,那绝美的姿容就算隔着面纱,也十分晃眼:“这两个月的长安,最大的话题莫过于这个了!王爷,臣也不愿意内斗消耗,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旁人。只是,顾家也不会坐以待毙。”
“本王知道,郡主向来顾全大局。”
“所以,这件事情,请王爷保持中立,微臣会自己解决。如果王爷偏帮杨家,就失了顾家;偏帮顾家,就失了杨家。王爷大可以不必理会,把注意力放在赵王身上。”
李筠沉吟片刻,喝了几口茶,视线望向别处:“郡主,若论贤臣,非你莫属!”他自然知道,顾盈盈的立场对他最有好处。她没有自私地拉着他一起对抗杨家,而是为整个大局考虑。
“王爷谬赞,臣只知道,为人臣者,自当为君谋,君胜则臣荣。”她如今只能把所有的政治筹码压在李筠身上,无论皇上什么意思,她都只能支持李筠。
甚至于,如果祖父顾正德真的做了对不起杨家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看着第一世家顾家没落。顾正德做的事情,和顾昌、顾少安有什么关系?
你要报仇,可以,但是不能牵连无辜!
只是按照如今的情势,如果真的让那个人掌握权势,顾家怎么会有活路?
她,再也没有退路。
“本王真希望,所有人都如你一般……”
“王爷,注意皇上的意思。否则王爷如今得到的再多,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如果皇上真的,”顾盈盈飘渺一笑,“王爷要做好矫诏的准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恐怕也只有她会口无遮拦说出来。
既然,你做得决绝,就不要怪她决绝。何况,她向来是决绝的人!
“谢郡主提醒,本王多年经营,自然没有退路了,成王败寇,那手段,已经不重要了!”
“呵,可不是嘛,王爷心里有数就好。”
送走李筠,迎来的是叶明宇。
顾盈盈递上一份合同:“叶少庄主看一看,没有问题就签吧。”
叶明宇眯起桃花眼:“说实话,你做钱庄的用意,本公子真是到今天才明白!”
顾盈盈只是笑:“叶少庄主有何高见?”
“你的钱庄看起来只是钱庄,可是额度稍大的交易如今全是你钱庄的银票,甚至汇款。你看起来在经营钱,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整个大梁的经济命脉。”
这个叶明宇,到懂了几分现代货币学了!
“不错,钱庄,关键的时候,能用经济影响政治!”
如果聚盈钱庄今日停业,整个大梁会陷入一场经济危机之中。而这,也是她的底线和底牌。她自然不想民生受损,经济凋敝。可是如果被逼上绝路,她不介意使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你这第一步,借钱,到底有何用意?”
顾盈盈看着杯中的茶水:“不过是抬物价罢了!”
“借钱,抬物价,看起来没有什么联系,但冥冥之中就是觉得有联系。”
“你放心,只要没有人出来打岔,这个计划再完美不过!”如今她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不可能再看着暖阳不幸福。所以,暖阳和叶明宇的婚事,势在必行!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过几日,简化称谓、文书的标准定了下来。诸如殿前司都指挥左使,就改成殿前司左统领,御林军都指挥使,改为御林军统领;而文书削减寒暄,正事一律编号排序,方便阅读。
顾盈盈站在顾府苍翠居,看着天边的夕阳:“这几日,你的人有什么收获?”
“冥冥中总有两股势力在阻止。”凌承瑞百思不得其解。
“两股?”有人阻止,在她意料之中,可是为什么是两股?
“是,而且没有崇光门!”
顾盈盈疑惑:如果是崇光门和杨家暗卫,那可以理解。可是,没有崇光门!
“承瑞,你试一试,把那两股势力引出来。我想看看,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是谁在推波助澜,让顾杨相争!
那些证据封在金衣卫,皇上看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看出破绽,为什么杨毅涵一看就看出了破绽、或者是制造出了破绽?
她也看过那些证据,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户部哥哥的证据,是杨毅涵伪造的无疑,然而那些关于陈年往事的证据,则根本不像杨毅涵伪造的风格。
所以,她有九成的把握,那些不是杨毅涵伪造的,或者至少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那么,只剩下三种可能:第一,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控着一切,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轨迹;第二,她推测错误,杨毅涵隐藏太深,户部的事情,是用来迷惑她的障眼法,两相对比,让她打消怀疑他的想法;第三,顾家,真的做过这些事!
轻轻闭上双眼:这三种可能,她都要查!
凌承瑞看着那清丽无双的脸上痛苦隐忍的表情,微微叹息:“丫头,还有希望!”
睁开眼,精致的双凤眸中一片清明:“是,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
“要不要去看看我发现的赵家的地方?”
从平顶山庄回来,顾盈盈就兵分多路,凌承瑞主要负责查赵家的事情,毕竟赵家,可是很大可能掺和了当年的事情的。
“好!”
没有标明身份的马车在黄昏时分停在一处院落前。
顾盈盈一身月白,衣裙上的三翎金凤和三爪金龙暗纹彰显了她的身份,披散的长发了无装饰。
她一个利落的下车翻转落地,走进院子。
“你的人怎么发现这里的?”顾盈盈走进空荡荡的院子。
“是赵家的一个老人,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避开那两股势力找到他的,又用了许多奇怪的毒药才得到线索。”凌承瑞说的云淡风轻。
“你找不到密道的入口?”顾盈盈打量着夜色下的院子。
“是,就连那个千机山的弟子也找不出破绽。”凌承瑞凝眉。
顾盈盈轻轻一笑:“何必找入口?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说罢拿出几枚火弹,绑在了一处,放到地板上。
炸了几次,现出一个地洞。
凌承瑞目瞪口呆:“丫头,你,太强悍了!”
“呵,谁规定一定要找到门才能进去!”她顾盈盈,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下了地洞,来到一处地宫。顾盈盈四处打量一番:“确实是赵家的地盘无疑,只是废弃了多年了。”
“那我就派人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吧!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
“嗯,派人秘密守住这里。”
第207章 无端五十弦
马车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顾盈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半晌突然开口:“前面是玉堂春吗?”
车夫在外面点头:“郡主好耳力。”
“下去走走吧,附近有一家的杏仁酥味道不错!你去吗?”她睁开面纱下的双眸,看着凌承瑞。
“自然奉陪!”凌承瑞十分绅士地点头。
两个月白身影走在大街上。
顾盈盈看着远处灯红酒绿的玉堂春,缓缓开口:“承瑞,我有时候很恼恨。”
“恼恨什么?”
“恼恨我喝不醉,就连暂时的忘却都不能!”顾盈盈苦笑。
这一连串的变故,早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除了硬抗,她别无选择。
“凌天顶有一种毒药,叫做醉生梦死,效果差不多,你要不要试一试?”他没心没肺地说。
顾盈盈很想给他一记白眼,可是考虑到他看不到,只得作罢。
“举杯消愁愁更愁,还是罢了!”她叹息着拎着杏仁酥上了车。
随后上来的凌承瑞苦笑了一下:“不是吧,出来买个杏仁酥,也能被盯上?”
“哦?谁盯上我们了?”顾盈盈诧异。
“似乎是那两股势力之一。”
“那我倒有兴趣了,看看是何方神圣,承瑞,御神掌法没有忘吧?”顾盈盈狡黠的笑着。
“怎么会忘,”凌承瑞一挑眉,“正好热身!”
马车缓缓驶进巷子中,一支箭却落在马的前方。
车夫一拉缰绳,停了下来:“这,长安地界,谁敢作乱!”
“无关人等离开,姓顾的留下!”几十名黑衣人出现。
顾盈盈飞出马车,稳稳落在地上,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带着无奈和慵懒:“车夫,你先走吧!”
凌承瑞也跟着飞出。
车夫维诺点头,赶着马车逃命了。
“敢问,诸位和姓顾的有仇?”顾盈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黑衣人没有理会而是转向凌承瑞:“小子,你好像不姓顾,我给你逃命的机会!”
“听起来,十分爱憎分明,不冤枉无辜的样子,”顾盈盈点着头,“让我来猜猜,是杨家暗卫吧?”
“你!”黑衣人气恼。
“这么多人,不会全数出动了吧?真看得起我顾盈盈!”
“哼,我们只是冰山一角,你死到临头还自大什么?”另一个黑衣人说。
之前杨毅涵和她说的话,她不是不信,也不会全信,毕竟她宣称过,最高明的谎话是七分真三分假。所以杨毅涵告诉她的杨家暗卫的事情,来历,分部,她觉得可以相信。可是关于人数、武功程度这些重要信息,他可是狡猾的绕了许多弯子!
如今看来有差不多五十人,数量可是相当可观,还是冰山一角……咦,要是李筠知道了这批人的存在,数量如此可观,行事如此狂妄……杨家可就完了!
想到此,不由得笑意深了几分。
“这样呀,那你们动手吧!”顾盈盈摊开双手,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小子,你不姓顾,你走吧!”
凌承瑞迈上前一步,笑得云淡风轻:“不好意思,圣阳郡主倾国倾城,貌美如仙,我打算入赘!”
顾盈盈自然知道他在打趣,强忍住笑意:承瑞,你真是……入赘的玩笑也敢开!
一群黑衣人怔住,过了半晌才有人开口:“什么倾国倾城,还不是水性杨花的狐狸精!兄弟们,上!”
“承瑞呀,留活的,我很想知道,这冰山一角,拼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顾盈盈再愤怒也无法,她知道,这批人不能杀,要是杀了,杨家和顾家的梁子就再也解不开了!
“好,我听丫头的!”
万字赌坊的地下,康扬飞奔上前:“主子,那个……”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他一身黑衣,站在阴暗处,声音十分冰冷。
“忠部和瑾部,他们……”
“他们狂妄自大,暗中刺杀本宫,被本宫绑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宫,清冷中带着不怒而威。
顾盈盈和凌承瑞手一松,两大团肉球落地。
两抹月白出现在旁边。
“冰山一角?承瑞,你看到冰山了吗?”顾盈盈四处张望,一副认真寻找的样子。
凌承瑞摇摇头:“冰山没找到,冰块就有一个!”
“哦,你说上面那个呀,”顾盈盈伸手一指,“切,才一块冰块,怎么都不像那群讨厌的人说的有冰山!”
“他们是井底之蛙,喜欢夸大其词,丫头你别放在心上!”
“不要嘛,承瑞,我要看南极冰山!”顾盈盈拉着凌承瑞的手臂,撒娇发嗲。
“够了,”杨毅涵一声怒喝,“你们要撒泼,去别的地方!”
“哼,你自己派人阻挠本宫调查,还刺杀本宫,那本宫自然也不客气,本宫爱在哪玩,你管得着吗?”顾盈盈摆出蛮横郡主的架势。
杨毅涵眉头一皱:“尽忠,赤槿,你们奉了谁的命令,去阻挠调查,暗中刺杀!”
忠部和瑾部的人一片哑然。
“哦,原来这就是毅勇侯做事情的风格,”凌承瑞笑得云淡风轻,“出了事就推给下面的人!丫头,不如我们把这冰块砸碎,你不是最爱冰奶茶吗,拿去做冰奶茶给你喝吧!”
“好呀好呀,承瑞最好了,记得一定是大卸八块,多一块少一块都不行!”顾盈盈伸出手比划着,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当然没问题,我新练了一种武功,叫做碎冰神功,就是干这个的……”
“够了!”杨毅涵怒喝着,眉间有着难以隐忍的怒气。
尽忠急忙说:“主子,我们私自做主,请主子责罚!”
“到底是谁的命令,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杨毅涵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表情。
一片寂静。
顾盈盈分不出真假,也不想分,反正是他的人干的。
也是,自己是顾家起死回生的一大助力,定然是除之而后快。之前杀顾昌的事情都做了好几回了,何况乎针对自己?
可是为什么要阻止她调查?怕她查出什么?
“好了,承瑞,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我也要回去睡觉了,走吧走吧,还以为有冰山看呢!”
两个月白身影无声无息消失了。
“你们的主子,到底是她还是我!”
赤槿一咬牙:“主子,白小姐说,你被女色所迷,对顾家下不去手,今日方知,果然不错!”
“我被女色所迷,呵,”那一笑十分诡异,“今天圣阳郡主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你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一片默然。
今日忠部和瑾部合力围攻,可是没多久就全部被制服住。圣阳郡主的实力他们算是见识了。
想一想就冷汗淋漓:如果今日圣阳郡主下的是杀招……
“主子,属下知错!”
“阻止调查,你们以为靠你们能阻止?何况,如果真的是冤枉的,你们在干什么?助纣为虐?”
尽忠开口:“主子,白小姐说,圣阳郡主狡诈,她很可能伪造证据为顾家开脱……”
“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伪造证据?”
一片无声。
“自领五十鞭,下去吧,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顾盈盈坐在圣阳郡主府的屋顶上,看着夜色发呆。
凌承瑞飞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看到了吗?”顾盈盈淡淡地问,然而心,却是刺痛的。
“看到了,他果然去了南临驿馆。”
她不是没有猜到,忠部和瑾部是听了白非晚的话,才做这些事的。
如此算来,他还不算太绝情。
“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责问白非晚为什么这么做。然后白非晚很坦白地承认是自己下的命令。”
“然后呢?”
“然后白非晚自请责罚,冰块说忠部和瑾部已经领罚,没有责罚她,告诫她下次不要再这样莽撞。”
果然没有罚她……
顾盈盈轻笑:“我让你去看风晴天,你看过没有?”
“看过了,不是病,是中毒。”
“果然如我所料吗?”顾盈盈呢喃。她只看过风晴天几眼,那脸色不像病,可是十分虚弱。她的人在南临查到的结果表明,风晴天一生下来的时候是很健康的。而太医院那群人对毒术实在是不擅长……
“那毒十分复杂,连我都没有把握解开!”
“什么毒?”
“锦瑟!”
“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顾盈盈没有听过这种毒,却听过这首李商隐的诗。
“不错,锦瑟,由五十种毒物制成。如果没有配方,根本不可能解。就算有配方,解药也有很多药材难以寻找。”
“不解会怎么样?”
“不解,一个月之内就会死,除非……”
“除非?”顾盈盈觉得好像抓到了重点。
“除非每个月服一颗药,那药也是根据五十种毒物的种类定的。”
“这么说,真的有人控制了白非晚。一个女人,再不爱那个男人,也会爱自己的孩子。所以,白非晚的主人是谁,又想控制白非晚做什么?而这件事,和伪造证据有没有关系?”
她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利用着人性,在把他们都困在其中。
第208章 顾家的门槛
凌承瑞受到了顾盈盈的提醒:“那么,就要看跟着我阻挠我的另一股势力是谁了。你有什么猜测?”
“我心里有一些想法,不过不好说,我现在要知道,风怀墨是怎么死的!”
按理说,她查白非晚的时候,查到她有青梅竹马并没有花太多功夫,那么风怀墨,也不是傻子,自己老婆出嫁前的事情,只要有心,一定会知道一点。
她和风怀墨只见过一面,但是那性格,绝对不像会不在乎的人。而白非晚似乎是不喜欢风怀墨的……
“如果能找到白非晚的幕后主使,大概也能找到那个伪造证据的人。”顾盈盈把玩着腰间的顾家玉佩。
“你已经确定是这一种可能了吗?”
“不完全确定,要是杨毅涵和白非晚串通好演这一场戏……承瑞,我好累,你说,唱戏累,怎么看戏也累呀!”顾盈盈叹息着。
“累了就休息,你身子都没康复好,就这样操劳……”
顾盈盈愣了一下:这几天这样忙,她几乎都已经忘了那碗绝子汤,还有造成的影响。
哎……绝子……
“丫头,我是不是不该说的……”
“没有。不说,难道就自欺欺人,认为这一切没有发生吗?”
顾盈盈站起身来,俯瞰着繁华长安:“承瑞,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不能用对错来衡量了!”
碌碌世间,其实只有段絮佳那一句话是真理——
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罢了!
而你的心意能不能达成,靠的不过是你的能力而已。
烟花长安,盛世繁华,谁是当中寂寞人?
五月初一,含元殿早朝。
顾盈盈站在亲王之后,微微垂头,听着皇上在上面大发雷霆。
“米价上涨,多地断货,粮仓的米数量有限,都拿出来卖了也不见效。现在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米粮,就连军粮供应都出了问题,你们户部是做什么的!”
此事棘手,而责任最大,莫过于户部。如今户部是李章协理,很快粮草大事,就演变成了党派之争。
八皇子李琛出言讥讽:“六哥,你是否应该给个解释,户部怎么到了如今地步?为何没有防微杜渐,事先毫无觉察,这是户部失职了呀。”
赵王李岚说话明显更高一筹:“父皇,民以食为天,粮草之事要紧,先解决此事,再追究户部失察之罪不迟!”
李岚这句话,既分清楚了轻重缓急,那一句“追究”又把李章陷入困境。
李章依旧温润如玉:“父皇,儿臣这就想办法,争取尽快解决此事!”
顾盈盈看了一眼前方的李章,双凤眸中含着愧疚。这件事情,是她联合叶明宇搞出来的,虽然事先料想到可能会给李章带来很大压力,但如今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出列进谏:“皇上,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屯粮有限,缺粮在所难免。为今之计,只能联系各大米行富商,看是否还有屯粮。”她一面为户部开脱,一面提出解决对策。
皇上沉吟片刻:“立刻联系,圣阳郡主,你着手负责此事!”
“微臣遵旨!”
出了含元殿,顾盈盈微舒一口气: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剩下的就看叶明宇的表现了!
户部内,顾盈盈在计算需求量。
“你上了折子提议端午节设宴款待富商?”李章问。
“难道你觉得这不是好办法?”顾盈盈抬头,面纱下的双眼看了李章一眼。
李章温然一笑:“是好办法!等下你要去兵部?”
顾盈盈的笔顿了一下:“军粮是兵部在管,我能不去?”
李章沉吟半晌:“我陪你去吧!”
“好!”她自然知道李章是在担心她。如果遇到如今剑拔弩张的死敌,至少李章还能挺一下自己。
金紫色朝服和银白色朝服走在兵部的走道上,阳光下,男子温润俊雅,女子美丽无双,如同画中人,又像是瑶台走下的仙神,引得附近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礼部那边你打了招呼了吗?”李章问。
“文书已经发过去了,等下我要亲自去一下。”
“你现在一天忙到晚,我看得都担心。”
顾盈盈回首一笑:“我再怎样忙,也比国债发行的时候轻松吧?”
李章温雅一笑:那是他最美好的回忆,那段日子,他们朝夕相处。那时的他,没有忧虑只有充实的快乐,也许这就是盈盈的魔力。其实只要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好,他已经知足。
顾盈盈翻阅完十一路都护府的资料,不由的开口问:“东海海疆都护府的损粮为什么这么多?”
兵部尚书娄贺兰回答:“东海海疆都护府临海潮湿,粮食常常发霉。”
“你们有用,干燥剂,呃,或者生石灰之类的吗?”顾盈盈一挑远山黛,看着对面的兵部官员。
杨毅涵曾任东海海疆都护府都督,她知道。
“生石灰?”杨毅涵蹙眉。
“气候潮湿不是错,可是不想办法解决就是错了。罢了,此事本宫会再写折子上奏朝廷。至于扬州缺粮,南疆本宫已经知会,不日风火粮草会在岩罗带领下走九真山脉过去。其余的,本宫会再联系富商、米行。”
“圣阳郡主辛苦!”娄贺兰行礼。
“不辛苦,”顾盈盈笑得云淡风轻,“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洞察力自然要有,凡事为皇上为朝廷多想一想,或许今日,也不用本宫在这里辛苦了!”
她的话很有震慑力,加上刚才的批判,明眼人都知道她暗地里在讽刺的是杨毅涵。
可是这个节点上,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这说的不好,两边都不讨好,吃亏的还是自己。至于顾杨之争,圣阳郡主复出之后可谓势均力敌,中立才是最好的保护伞。
“微臣,受教!”杨毅涵声音冰冷地向顾盈盈行了一礼。
第二日,顾盈盈就上了折子提议改造东海海疆都护府粮仓,连图都画好了。而端午宴饮群商的初步方案也已经出来。
皇上大悦之,表扬了圣阳郡主一番。下朝后,群臣议论纷纷。
“涵儿啊,依我看,圣阳郡主,不是好惹的对象。她上任才几天,先是博得了众臣好感,给户部省了银子,如今处理这件事一箭数雕,连消带打,雷厉风行,再这样下去,你要吃亏的!”娄贺兰语重心长地说。
杨毅涵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顾正德已死,顾家有她在,皇上也肯用她,你和顾家交恶得不到好处!”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义父放心!”他依旧没有表情。
“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娄贺兰叹息着。
五月初五端午节,白天是传统节目龙舟赛。
顾盈盈一身水蓝色纱裙,裙边绣着三翎金凤和三爪金龙,水蓝披帛随风而动,飞仙髻上是三翎金凤步摇。正要走过去,旁边横插出一位白衣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是别人,正是戴孝的白非晚。
“圣阳郡主!”
“世子妃!”
两人见了平礼。
“世子妃气色似乎不大好?”
“本妃自然没有郡主混得风生水起!不过郡主连日操劳,估计气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何必成日带着面纱呢?”白非晚笑得温柔,但那温柔的美眸中却藏着杀意。
“世子妃有所不知,本宫不是怕这个,而是心疼顾家的门槛!这恢复身份的消息一传出来,连面都还没见着,赵王、楚王和八皇子就去求皇上赐婚了。要是不低调一些,顾家的门槛,怕是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她笑得张扬,你不是讥讽我没相貌没背景没人娶吗?如今我全都有了,白非晚,你该不会嫉妒了吧?
白非晚依旧笑得温柔:“原来还有这一层道理。看来非晚多虑了。不过你放心,再如何,涵也不会要你,何况真是误打误撞,你成了顾家的人,顾家和杨家……”
“哎,世子妃呀,你怎地这般糊涂?本宫上次不是说了品级的问题吗,本宫现在是从一品郡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怎么样,虽然说宫里头皇后的位子本宫不稀罕,可至少也要是个正一品王妃吧!否则本宫嫁的有什么意思?实话实说,如今本宫炙手可热,那个毅勇侯,本宫还看不上!”顾盈盈拨弄着手上的紫罗兰翡翠玉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白非晚只是浅笑:“如此说来,郡主真是喜欢攀龙附凤、朝秦暮楚的人呢!”
顾盈盈笑的更欢:你以为我不知道杨毅涵正从背后走过来,会听到我们说的话吗?不过,我就是要让他听到!
“世子妃真是本宫的知己!知道本宫向来利字当头!本宫最喜欢的就是银子了!没好处的事情,做来干什么?至于朝秦暮楚,呵呵,本宫就是有这样的资本,倾国倾城,倾了男人心,让他们,都围着本宫转,做本宫的裙下之臣!”
白非晚没料到顾盈盈如此大胆,竟然敢说出这样惊世骇俗不顾廉耻的话,一时间愣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毅涵走了过来,正好把那一段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剑眉微微蹙起。
顾盈盈看了一眼惊愣的白非晚,摇摇头,迈着摇曳生姿的莲步离去。
她走到这一步,难道还怕人议论吗?
就算天下人唾骂又如何?只要,要紧的人还在,还相信她……
只是身后那一位,曾今也是要紧的人呀……
世事,无常。
第209章 哪个是原点
朝廷的观赛席上,徐可凝坐在斜对面,眼神复杂地望着顾盈盈。
徐可凝心情矛盾:曾经说自己是替身,可是没想到真正的正主,一直都在。而自己当初说的那些愚蠢的话,是不是在她看来十分可笑?
顾盈盈看到徐可凝幽怨中带着失落,失落中带着疲惫,疲惫中带着自嘲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叹息。
其实大家都是替身罢了,你替了我的身,我替了她的身。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轮回,命运之轮不停地旋转,每个人都是那样渺小。
想着想着,看着徐可凝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如果,能多几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造化弄人,是转了一圈回到原点,还是破碎了的东西永远拼不回来?
说来,所谓原点,又是哪一个点呢?
李筠对着附近的李章开口:“六弟,你最近,似乎和圣阳郡主走得很近?”
六弟的动作,他自然知道。
“三哥,你这是褒还是贬?”李章笑的温雅。
“你一搅和,我这里很快变成顾家党和杨家党了,可谓势均力敌。”李筠幽幽说。
如今自己这边,御史大夫徐峥和工部尚书齐渊态度不明,六弟、刑部尚书安东逸、忠勇侯范麟轩、户部侍郎段跃升、从三品殿前司左军虞候颜良辉,都站在顾家这边;而兵部尚书娄贺兰、工部侍郎秦会祯、正三品东海海疆都护府都督娄晏青则是站在杨家这边。至于冀州都护府都督张洪、从三品殿前司左虞候上官烈和邓惠杰,都受过顾盈盈恩惠,此时也是左右为难,但只要触及了杨家的底线,他们肯定还是帮杨家。
“三哥,我相信盈盈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你!她和你走这么近,不过是利用你,难不成你以为她真的想嫁给你?”不得不说,李筠看得十分透彻。
“三哥你误会了,她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我,我能被她利用,已经知足。我现在后宅一团乱,也不想让她委屈做侧妃。所以,这样就好。”李章看这不远处的女子,凤眸透出温柔的神情。
“哎,李家怎么生出这些痴情种!先是老大,再是老四,然后是你!”后来的后来,李筠又修正补充了自己的话,因为李家的痴情种,实在是多了些。
晚间,皇上在宣政殿设宴,宴请群商。
皇上的下手,左边坐着顾盈盈,右边是李章,再下面就是各大商人。
叶明宇作为天下首富,坐在李章下手,悠闲地摇着折扇。
左手是皇商严家的少公子严方培,严嘉和从太子倒了之后,近乎于引咎辞职。
右边第二是崇光门少门主。
皇上向左边微微偏头:“盈盈,等下敬酒就交给你了!”
顾盈盈明白:皇上的意思,自然是把他们灌醉了好谈话。
只是,除了叶明宇,他们几乎都没有屯粮!
“臣女明白!”
一时宴会开始,顾盈盈举起酒杯:“今日端午佳节,本宫代表朝廷,先感谢各位赴宴!”
轻轻撩起面纱一角,一杯三十年花雕下肚。
众人也喝了一杯。
李章也站了起来:“本王在此欢迎诸位前来!”敬酒一杯。
歌舞很快上来,一时觥筹交错。
未几,众人皆醉。顾盈盈勾起唇角:自然,除了叶明宇。其他人的酒,她可是都加了自己蒸馏出的酒精的!白酒混黄酒,不醉死你们才怪!
顾盈盈先是和皇商严方培谈了一通,李章十分体贴地包揽了崇光门那边。
然后顾盈盈走向叶明宇:“这么多粮食贡献出去,叶少庄主不会觉得亏吧?”
叶明宇摇着折扇:“晴儿无价!”
“哎,真是羡慕暖阳!”她叹息着,面纱下神色不明。
“你和杨毅涵,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明宇如今越发一头雾水。
“不过是,镜花水月梦方醒罢了,”顾盈盈摇摇头,心又开始痛了起来,“我命途多舛,自知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只是暖阳,我希望她幸福,也就了我一桩心愿了!”
见她不愿多说,叶明宇也没有多问,只是坚定地说:“晴儿会幸福的!”
“皇上,各大富商存粮都不多,只有紫烟庄叶家,尚有一些!”顾盈盈走到皇上身边,轻声说。
“依你看,如何交涉?”
“少庄主叶明宇似乎想和皇上亲自谈。”
“准,召他到御书房去吧!”
“臣遵旨!”
把叶明宇送到御书房门口,顾盈盈回头:“你放心,我们计划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能勉强解决问题,又不会惹皇上怀疑,至于剩下的,你看准时机秘密高价卖出就是了。”
叶明宇点着头进入御书房。
皇上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意思,并提出国库吃紧,想让叶明宇低价转售。
叶明宇顾左右而言他,绕了几个弯子,也不开口。
皇上经过这一轮交锋,自然知道这个毛头小子虽然年轻,心思却是一等一狡猾。
“不知叶公子于仕途有何看法?朕可以考虑给一个官职!”
“多谢皇上美意,只是,草民对仕途并无雄才大略。”
“那么,朕看叶公子年纪尚轻,也算是青年才俊,不如,朕把皇室宗亲许配于你如何?”
皇上自然知道钱、权、色的道理,这不一个个排了下来了吗?
“哦?听闻,皇上并无适龄公主?”叶明宇的桃花眼闪过一丝兴趣。
皇上的心这才落地:总算投其所好,原来是个好色的!
“的确没有,庆阳公主才不到十四。不过郡主倒是有一些好的,不如,叶公子看过再议?”
叶明宇沉吟片刻:“那就看一看吧!”
“如今荷花开得正好,明日朕会邀请各位宗亲郡主,来宫中赏荷!”
说是赏荷,其实是相亲罢了!
顾盈盈看着叶明宇面带微笑地走出来,就知道这第四步计划已经成功,就看明日如何了!
夜晚,顾府苍翠居,凌承瑞懒洋洋地靠着长廊的柱子:“这下叶明宇那小子要欠你大人情了!”
“我不过是为了暖阳而已。话说,你最近查的怎么样了。幕后黑手出来没?”
凌承瑞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倒是发现了那另一股势力,像是云山派的踪迹。”
顾盈盈煮茶的手顿了一下:“看来我隐约的猜测果然没有错,确实是赵王掺和了这一件事情。南临王府和赵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是李岚控制了白非晚,那么……李岚是想做什么?依我看,白非晚是不可能对杨毅涵不利的,那么,这枚棋子到底想做什么?”
凌承瑞沉吟半晌:“借刀杀人,挑唆顾杨关系?”
“可是最初成为棋子的时候,李岚不知道我是顾盈盈,也不知道我和杨毅涵……我总觉得,他的首要目的不是这个!”顾盈盈有些头疼。
“那么,你是否要让冰块知道白非晚是棋子?”
“呵,我说,他会信吗?他会怎么想我的用意?我只能告诉李筠而已。至于李岚,你好好查一查云山派吧!我想可能会有收获。朝廷这边的事情,由我来接手。我想,初步确定是李岚之后,换一种思路应该会有收获!”
想到此,顾盈盈露出一抹极有深意的微笑。
五月初六的赏荷相亲宴,顾盈盈站在湖边,看着湖心亭几位宗亲郡主。她们都是皇亲,不是皇上的侄女,就是皇上的外甥女。
“听说紫烟庄少庄主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呢!”
“那又如何,又不是官!”
“姐姐你不稀罕,那就让给妹妹好了,至少嫁过去,荣华富贵没有问题,我们是皇室贵眷,还会被高看一眼!”
顾盈盈看着远处走来的叶明宇:看来,还真是褒贬不一呢!嗯,分花痴党和逐权党,自然还有一个但笑不语的李晴。
哎,这年头,皇亲太多,似乎,怎么都变成了别人挑他们?从蔚紫薇到叶明宇,这皇亲,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至于对皇上来说,倒是没什么损失,用一个郡主换一笔钱,包赚不赔!
米粮是第一步,巨额聘礼是第二步吧?
国库那样缺钱,到手的银子,怎么会飞?
听着,倒像是皇上把皇亲国戚卖了一样。
相亲宴结束,叶明宇自然点了李晴。皇上倒是没什么异议,婚期定在了六月初二。只是在聘礼上面,狠狠敲了紫烟庄一把,几乎让紫烟庄把半数家产都拿出来了。
倒是李晴十分自责。
“宇,早知道我就和你私奔了!”
“傻瓜,我怎么能不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让你日后都偷偷摸摸?我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叶明宇爱李晴,李晴是我叶明宇的妻子!”
顾盈盈看着幸福的两个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说不落寞,也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只有她,依旧飘零。
“承瑞,为什么你不成亲?”
凌承瑞飘渺一笑:“怎么,你关心起我的终生大事来了?”
“觉得奇怪呗,哎,你该不会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顾盈盈睁大眼睛,觉得突然明白什么似的。
凌承瑞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顿了很久,他才开口:“也许,是还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人吧!”
“那就,十一月初一一起过光棍节!”
“为什么那天是光棍节?”
“因为全是一呗!”她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了晃,笑容灿烂,眼底却是深深的落寞。
期盼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得到的却是一生一世一个人。
虽然都是一,然而……
哎,都是命!
第210章 媚情知真相
曼陀罗宫内,顾盈盈翻看着调查报告:“赵王,怎么什么人都收!”
傅泽兰在下面恭敬地回答:“是,什么类型的姬妾都有!”
“真是品味不佳呀!”顾盈盈合上报告,摇摇头。
“不过,宫主,听说,最近他似乎很是冷落后院!”
“他也会冷落后院?真是稀奇了!不过不怕,我有王牌还没出手!”她无声叹息,哎,又要对不起自己啦!
五月的阴天,永安渠上,女子站在船头,手中竹笛吹的却是丧魂笛媚情曲的第一段,方向正是不远处的李岚。
媚情曲的第一段较为温和,只是用来吸引李岚的注意力而已。
李岚掀起马车的帘子,一抹鹅黄色身影映入眼帘。
许久,他出声吩咐:“去查,那女子是什么人!”
半晌,顾盈盈靠了岸,走向停在那里的李岚马车。
眉如远山,眸若星光,虽不比顾盈盈真颜那般绝美,可是也已十分动人。
路过李岚马车前,那马似乎惊了一下,就要伤到顾盈盈时,一个红色衣袍的男子从马车飞出,拉住了马。
女子惊魂甫定,呆呆站在那里,直到李岚出声询问。
“姑娘没事吧?”李岚温声问着,眼眸中分辨不出情绪。
“多谢公子!”顾盈盈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本就是李岚的马的错,可是顾盈盈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礼貌地道谢离去,给阅女无数的李岚无疑留了一个好印象。
天空下起了小雨,李岚站在那里,望着女子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陈静悠,兄长陈静之在城南开有一家陈氏药铺。每日清早城南外山间采药,下午喜欢在永安渠附近吹笛子。”李岚看着手中的纸条,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明日下了早朝,去城南外山间!”
黄衣女子带着丫鬟在采药。
“小姐,你何必每日亲自来呢?”
“不过是帮哥哥分忧罢了,拿着,”女子站在半山腰,把竹筐递给丫鬟,“累了,歇一会儿吧!”
抽出竹笛,她吹奏起媚情曲第二段。算算时间,第一段的效果已经快要过去了,这一次,她要来一个加强版。
第二段没有那么温和,引起的是心灵上的交错情感。也就是说,如果听者有心上人,他就会有一半的意识认为吹奏者就是他的心上人。如果没有心上人,他就会在一定时间内认为自己的心上人是吹奏者。
红衣男子望着半山腰那一抹倩影,微微勾起唇角。
一曲完毕,陈静悠收了笛子正要离开,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山上掉了下去。
“小姐!”扮成丫鬟的随心不免心惊肉跳,宫主这一招,玩的也太大了,要是赵王没有出手,她真的掉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啊——”
顾盈盈感受着这样蹦极的感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要是就这样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去了呢!说不定就能远离这纷繁的一切。
然而下一秒,一个坚实的怀抱接住了她。
刚才那想要解脱的想法瞬间回来——不行,她死了,顾家怎么办?她死了,那些关心她的人怎么办?
陈静悠呆愣地依在李岚怀中,似乎是被吓傻了。
李岚落地,将她放下,一只手却轻轻扶住她纤细的腰肢。
“怎么,吓傻了?”李岚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陈静悠在那唇瓣接触到额头的时候躲闪了一下,所以李岚的唇只是轻轻擦过。
“以后不要来这里采药了,太危险,我要是没出现,你怎么办?”语气中满是担忧。
陈静悠抬头,对上那明亮的双眸,他的眸中是无限的关怀和心疼。心中不由的想起那个人,一双凌厉的鹰眸含着宠溺的柔情。神情有些恍惚,如果那是骗人的,那么这个也可以是吧?只不过她相信丧魂笛,丧魂笛的效果不会有假。
顿了很久,陈静悠才开口:“谢公子相救,奴家,下次会注意!只是公子恩情,奴家无以为报,今日所获药材,全都送给公子如何?奴家知道,不值多少钱,但全当一份心意,还请公子不要拒绝!”
“即是你的心意,我肯定要收。不过,你今天要跟着我。”李岚笑得温柔。
“奴家……”陈静悠吓了一跳。
“小姐,小姐,”随心跑下了山,喘了几口气,“呼,小姐没事就好!”
李岚扫了一眼随心,目光又回到陈静悠:“怎么,不赏脸?”
“不是!只是,奴家和公子素昧平生……”陈静悠有些忐忑。
“认识,总是有过程的。你放心,不过就是跟着我一天而已!”他温和的笑容十分无害,令她几乎要认为他和李章是一种人了。
难道,对待他心爱的女子,心狠手辣、跋扈不羁的李岚就是这个样子的?
陈静悠这才点了头:“那,奴家想先回去和哥哥说一声。”
“也好,”李岚点了头,“我送你回去!”
陈静悠坐上李岚华丽的马车,抬眼打量了一番:“公子,似乎出身显贵?”
李岚但笑不语。陈静悠也没有多问。
陈氏药谱里,陈静悠只说摔下山崖,经这位公子相救,所以前去答谢恩情。
再出来,李岚就请她去了永安渠。
乌篷船中,红衣男子和黄衣女子对坐品茶。
“百年修得同船渡……”李岚轻轻吟诵。
陈静悠愣了一下,茶水就要洒了出来: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千年修得共枕眠?
“公子,为何要小女子留下?”她睁大清澈的双眼,里面带着不解。
“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李岚神情淡然不拘。
“奴家,陈静悠。请教公子大名。”
李岚深深地看着对面平和温柔的女子:“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温文有礼,侠肝义胆,是好人!”许是入戏太深,这话出口,她自己都惊讶,觉得这不像李岚了!
李岚自嘲地笑了:“世人都说我,狠辣跋扈,张扬不羁,没想到,你给我这样的评价。”
陈静悠有些吃惊:“狠辣跋扈,张扬不羁,怎么会呢?”
李岚叹了一口气:“懂我者几何?我跋扈张扬,也只是无奈之举罢了!陈,静,悠,悠儿,你是我难得的知己!”
那叹息带着落寞,又带着一丝无奈,让人思绪万千。
陈静悠越发一头雾水:“所以,公子到底是……”
“悠儿,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我,就足够了。”李岚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
所以,卸下层层伪装,面对心爱的女子,这个男子,和世间男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众生,皆为情苦!
天色渐晚,李岚把陈静悠送到陈氏药铺前,看着她安然进门才离去。
走进院子,陈静之叹息一声:“丫头,你真的要把自己当诱饵吗?”
陈静悠理了理衣裙:“对付人,自然是要寻求弱点。我当诱饵,是唯一有胜算的办法。”
“罢了,你自己一切小心,不要,不要让那个色鬼占了便宜。”
此后,每天李岚都会来找陈静悠。有时他们一起去采药,有时只是喝几杯茶。不过陈静悠总会让他听到那悠扬的笛声——自然,吹的是媚情曲第二段。
这天,陈静悠陪李岚喝了茶,刚想走出曲江的画舫,然而天公不作美,雷声轰鸣,下起了滂沱大雨。
陈静悠叹息:“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李岚走过去:“回不去就再陪陪我,可好?”目光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
“好!”
画舫的二层,陈静悠吹着笛子。
“这几天,你似乎吹的都是这一首?”李岚半躺在榻上,一手撑着,姿态悠闲惬意。
“你该不会是听腻了吧?”她眨着灵动的美眸。
“怎么会?”李岚轻笑,“我很喜欢听!”
陈静悠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再吹,已经换了一首曲子。
媚情曲第三段——吹奏者如果经过第一段、第二段自然过渡的铺垫,第三段会让听者完全认为吹奏者就是自己的那一位心上人,放下所有心防。这效果仅仅能持续五六个时辰。之后,如果第四段媚药一样的曲子不出,听者就会完全忘却这段由媚情曲引发的感情和与之相关的经历;如果吹奏者继续吹走第四段,那就必须交合之后才能完全释怀。
李岚逐渐陷入迷幻,放下心防。一曲吹完,陈静悠只听到他低低地喊了一句:“盈盈!”
闭上双眼,轻叹一口气:为什么又是自己?
所以,自己恢复身份的时候,他想娶自己是因为……
那么,为什么这些年他纵情声色,不加节制?
“盈盈,为什么你帮老三,却不帮我?”他的眼神已经迷离。
顾盈盈叹息一声:“为何要帮你?你那样荒唐透顶。”
“所以,”李岚苦笑,“你是责怪我?还是嫌弃我?从得知你的噩耗,我就灰了心,才开始那样醉生梦死。可是你知不知道,自从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就——”
顾盈盈一挑眉——就冷落后院?是了,物极必反,洁身自好的反面就是流连花丛,可是他们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却无法得到。其实越是花心的人,心底越是痛。
有时候,外表越荒唐,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空虚落寞罢了。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知道?
哎,自己真是——红颜祸水呀!
“你知道吗,你出嫁的那一天,我在路上都做足了准备,一定要把你的花轿劫到我那里。我就是怕老大会害你!可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动了手。”他紧锁双眉,神色中带着浓浓的悔意——
如果当初真的救下了她,是不是,如今他们已经比翼一起飞?是不是,那样聪慧的她已经和他双剑合璧,拿下了这片江山?
他懊悔地深吸一口气:“前不久,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很开心,很开心。可是我更知道,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可是,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只要我登基,我封你为后!”
第211章 天意弄人呀
顾盈盈蹙眉:她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用的实在是有些——不耻。何况这个人,原来,也是一个痴情种,只不过是走了极端的痴情种罢了!
不过,为什么他爱顾盈盈,却要害顾家?
“你说你爱我,为什么你要害顾家!”
“盈盈,对不起,那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还活着,我只是恼恨顾家站在老三那边,想从中挑拨,把你们拉过来!可是,事情渐渐脱离了我预想的样子。”他的眉宇轻蹙着,神色极其复杂。
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女子,眼神里有无尽的爱慕,有无边的悔意,有深深的思念,有淡淡的受伤。
“那,那些构陷杨家的证据,都是假的?”她进一步试探着。
“都是假的!当年,和杨家争的最厉害的,是母妃。那些事情,都是母妃和舅舅做的。然而,做都做了,难道不保护自己,坐以待毙吗!”
诚然,他外表荒唐不羁,可是并不笨,也不仁慈。
“所以你就一箭双雕,撇清赵家的关系,再挑拨顾杨相争,祸害秦王党,说不定还能趁机把顾家拉过来,你渔翁得利?”经过这几问,顾盈盈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真相。
“盈盈,你不要怪我,为君王者,哪来的仁慈善良?但是你放心,对你,我下不去手。顾家,我也不会再害!盈盈,回到我身边来吧!”李岚迷离的眼望着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顾盈盈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把手交到他掌心。
一个瞬间,龙涎香的气味萦绕着她,他紧紧搂着她,似乎害怕再次失去:“盈盈,原谅我,回到我身边,我要拿江山为聘,许你一世繁华。”
“你真的愿意,真的信任我?”她的语气里是不安。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为何会不信任?”他贪婪地吸着她身上淡雅的香。
“其实,我还有疑问……”
“你说,我都告诉你,只要你不要离开我!”他收紧了双臂,埋首在她肩窝,“你可知,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在梦中又看见你,我想伸手去抱你,可是又哭着醒来。盈盈,再也不要让我失去你!”
“好,我不离开你!”她感受到肩窝一片冰凉的湿意,那是他的泪水。
他,居然哭了?那个张扬跋扈的李岚,居然哭了?
“盈盈,你可知,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最好。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盈盈……”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双臂越发收紧。
叹息着闭上眼睛:李岚,对不起了!
……
寅时,顾盈盈落在顾府她的闺房,只有两个字:“洗澡!”
未几,李岚下了朝,却再也没有去找所谓的陈静悠,过起了多天以前的生活。身边的人对他流连花丛早就见怪不怪,也没有多问。
陈氏药铺,其实就是“尘世”;静悠,是“尽是忽悠”;静之,是“敬而远之”。
而顾盈盈,则站在修葺好的圣阳郡主府,打量着景致。
“我突然觉得,你的丧魂笛实在可怕!就这样捕获人心,挖出秘密,啧啧。”凌承瑞叹息着。
顾盈盈捂着胸口:“虽然如此,代价可是很大的!”她因为连日使用,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
这几年来,这具身体内伤无数,已经被她用得内里虚空破败。只有这一张皮,看上去完美无瑕而已。
也许,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顾家洗白?”
“再等等!”她要等赵王李岚的手下们渐渐麻痹,打消怀疑,才能动手。
而至于白非晚,似乎李岚并不想说很多。她只知道,李岚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杨毅涵和白非晚旧情复燃,是不是因为白非晚世子妃的身份,一旦揭露私情,会给杨家的名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想来人家郎情妾意,兴许根本不在乎。
而那龙纹石碑、通敌书信的证据,的确是白非晚拿给杨家的无疑。
关于风晴天中的锦瑟的解药,她没问出所以然。
这样的话,这个故事补一补,就变成了:
在凉州的时候,少年校尉杨毅涵和凉州刺史之女白非晚青梅竹马,互生爱慕。然而白非晚不知是被老爹还是被皇上给坑了,要嫁到南临当世子妃。皇命不可违,白非晚想要私奔。可当是杨毅涵大仇未报,杨家没有平反,不可能带着美人跑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家给旁人。白非晚也是烈性女子,刺了他一刀,就是要让他永远记住她。从此往后,杨毅涵发奋努力,发誓要将心爱的女子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哦,考进士好像也是在这以后呢!然后他每天勤练武功,发奋读书,努力建功立业,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自然一半是为了天道神功,一半是为了白非晚。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直到有一天,在无聊的江城缇兰节上,遇见了一个唐莲子。后来那个唐莲子救了他的性命,给了他一瓶清心丹,并告诉他自己叫唐晚。可能是因为那个晚字,他给了她一枚崇光令。后来在长安,南临王世子和自己起了争执,抢自己女人的老情敌,自然要欺负一下。至于这个带着晚字的女人,可以帮一把。然后这个带着晚字的女人混得风生水起,又极大地帮助了他——解毒、金刚血玉,于是他认为这个女人有用,毫不犹豫地救了死半生毒发的自己。后来南疆她也帮了大忙。在凌承瑞的提醒下,在时局影响下,在作为暂时排解寂寞的替代品的考量下,他开始区别对待这个带晚字的女人。
再后来,女人上钩,他发现了更大的秘密,更大的利用价值,对这个笨女人更加殷勤,让她生活在一种虚假的幸福中。后来女人帮他做了许多,再后来杨家复兴,母妃和舅舅平反。就在这时,另一个令他喜极而泣的消息传来: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挣脱了南临王世子的魔爪,还捎带上两份对打击报复仇人有利的证据。于是,顾家女人的使命到此结束!两人破镜重圆重修旧好旧情复燃如胶似漆风雨同舟终见彩虹。接着开始拿着证据,合力打压仇人顾家。反正是仇人,利用完了一脚踢开!于是顾家女人成了英勇牺牲的炮灰!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种种。
顾盈盈趴在圣阳郡主府的主院无心院的书桌上写写画画,完成了一部荡气回肠且未完的爱情故事。
凌承瑞走进来,翻看了两下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纸,里面的人物全都是简单的圆形、线条的勾勒。再看内容,他无声地叹口气:罢了,能舒缓心情就好!
一个玉石魔方摆在顾盈盈面前:“你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才能转成六个面一样?”
顾盈盈从她的简笔画里抬起头,放下笔,捡起这个魔方:“你想知道?知道了就不好玩了,这样,我演示一遍,然后你慢慢琢磨!”
哎,不就是背公式嘛!
顾盈盈手指飞转,没用多久就转好了扔给凌承瑞。
凌承瑞看得目瞪口呆:“丫头,你是人吗?”
“不是!”她曲起双腿,放在椅子上,捧着一本睿丰投资的账册看了起来。她不是人,只是一缕异世幽魂。
“我没看清!”
“那不怪我,你自己的问题,自己回去研究!你那么聪明,没问题的!”她十分不负责任地说。
凌承瑞一撇嘴,知道她说一不二,拎着魔方踱步回了无欲居。
叹息一声,顾盈盈放下手中的账册,漫步出了无心院。
天下着雨,风声夹杂着雷鸣声,雨点打在无涯湖的荷叶上,噼里啪啦响得清脆。
一身月白的顾盈盈披散着长发,素面朝天地站在无澜亭,思绪飘得太远了。
似乎也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雨,蘅峰山庄玉秀湖,惊雷之下,那个张扬的红衣男子……明明是个性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在那雷声下,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哎,天意弄人呀!
五月十九,顾盈盈请旨审理隆庆六年构陷杨家一案,呈上一系列的证据。
一,龙纹石碑化学坚定分析;
二,龙纹石碑土壤鉴定分析;
三,龙纹石碑雕刻者和联系线人供词;
四,龙纹石碑发现者供词;
五,龙纹石碑曾经藏身地即废弃赵家地宫图纸;
六,赵家暗人供词;
七,顾正德笔迹和变化;
八,通敌书信笔迹鉴定;
九,通敌书信模仿者供词;
十,通敌书信嫁祸者供词;
十一,南疆大战幸存者证据和供词;
十二,反诗主笔者供词;
十三,反诗嫁祸者供词;
十四,杨家暗人踪迹伪造者供词;
十五,隆庆六年赵家暗卫记录。
审理参与者有皇上、皇后、贤妃和淑妃,杨毅涵。
一条条证据指向贤妃和赵家,还有一些指向皇后和乔家。而最后一项,隆庆六年赵家暗卫记录,实在是惊呆了众人。本身要找到暗卫踪迹已经不容易,而圣阳郡主则是把人家的暗卫记录都刨了出来。
皇上越看,脸色越黑,看完最后一项,他竭力隐忍自己的怒气:“全部都在这里吗?”
“还有相关证人,为保护他们安全,微臣把他们带到了皇宫地牢。另外,这些都是隆庆六年的事情的证据,还有之前皇上给微臣看的证据是伪造嫁祸的相关证据。”顾盈盈恭敬行礼。
“一并呈上来!”
贤妃脸色惨白地看着,连动都不会动了。
一,赵王授意冒充龙纹石碑雕刻者的证据;
二,赵王授意冒充通敌书信执笔者的证据;
三,贤妃授意替换当年的宫女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