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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全文阅读

作者:玉九     墨九txt下载     墨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四四

    他对于这种场面一向是最无力的,束手无策也莫过于此了。

    当然,他完全可以选择离开,不过,这样做合适吗?何况,他很好奇,九墨的那架琴是怎么回事,直白一点,他认为九墨也拥有寻仙系统,不然那架九霄环佩琴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记得J市有九霄环佩琴。

    并且莫浅忧也有蹊跷,身为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一眼便能知道养尊处优的女子,孤身一人行走在现在这个世界,衣冠整洁不说,对方难道不害怕吗?没有遇到过丧尸吗?这一路又是如何对付那些危险的呢?

    墨九默默看着再度容光焕发的莫浅忧,手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面对这样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呢?

    莫浅忧并不在意墨九的沉默,想开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笑嘻嘻道:“九墨现实叫什么,也是叫九墨吗?不过以九为姓,很少见呢。”

    墨九想到另外两人都已经做了自我介绍,只有他自己没有,睫毛一颤,淡淡开口道:“墨九。”

    “墨九?”蜀魄重复念了一句,“好名字!”

    “九墨,墨九……原来是两个字倒了一下吗……虽然墨九很好听,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九墨这个名字,而且一下换成叫另一个名字,总是感觉怪怪的。”莫浅忧则是往另一个方向想去。

    墨九不置可否,他现在想要知道,这两个人来J市是做什么,并且衣冠整齐。精神状态极佳。完全不像是在末日逃难的样子。倒好似在游山玩水一般。

    “你们来J市,有事吗?”

    见对方完全没有说明自己来J市是做什么的意向,墨九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同时,他寄望于J市不过是对方的中转站,两人时隔不久就会离开。

    但很明显,墨九失望了。

    “原意是要去首都b市的,但是现在外面危险横行。b市怕是也要乱上一阵子,便先来J市躲避一下。”率先回答的是蜀魄,“J市作为旅游城市,再加上那持续了一个月的大雨,人流量极少,本地居民也不多,并且距离h市很近,又是前往b市的途经城市,所以便决定在J市坐落下来,等到首都b市的混乱约莫平息了。自身实力也有所提高,能够应对沿途会碰到的危险后再动身前往。”

    “原来你是h市的。看来我们三个人住的都很近呢。”莫浅忧对蜀魄的所在城市距离他们这么近表示惊讶,她在那个帖子上是光顾着九墨了,其他的玩家的所在城市都只是匆匆一扫而过,并没有记在心里,此时听到这些话,她不知道那些玩家眼中的大神,有多少个是距离她如此之近的,甚至可能和她在一个城市,也许还是邻居。

    s市作为经济贸易城市,定居在里面的人大多小有余钱,并且工作也相对稳定,有时间又有钱玩游戏,又在游戏中成为“大神”的自然不会太少,而h市作为另一个发达城市,里面有那么几个大神,也属于正常情况。

    莫浅忧主要是惊讶太过于巧合了,他们三个在末日前夕都有过联系,并且相互间都还算熟悉的人居然现实中的所在城市也串成了一条线,还都在J市相遇……

    “我在s市,跟蜀魄的理由相似吧,不过,我来J市比他要多了一个理由。”莫浅忧望着墨九笑了笑,在场之人都对那个理由心照不宣。

    莫浅忧原本是做好了苦苦寻找的打算,但不得不说天意弄人,当然,这句话放在墨九身上比较合适,放在莫浅忧身上的话,就要变成天公有成人之美,让她在还没进入J市就遇上了对方。

    “说起来,九墨你怎么最开始便认出来了蜀魄就是子规啼呢?我最开始可没有认出他来。”莫浅忧很好奇,游戏上的子规啼和现实中的蜀魄给人的感觉相差太大了,她自认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但完全没有将两个人联系起来,当然,主要原因是没有什么可以让她联系起来的线索和信息,她毕竟和对方才第一次见面,看人再准,也看不到对方的骨头。

    “杜鹃,又名蜀魄、蜀魂、催归、子规、鴶鵴、杜宇、布谷、鸠。”墨九解答了莫浅忧的疑惑,当然,一个名字并不会让他猜出蜀魄的身份,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蜀魄说的话和插话的时机。

    这些东西串联起来,所有痕迹就了然分明了。

    莫浅忧听罢,自然是明白的,不由有些佩服地看了墨九一眼,她知道杜鹃叫布谷,也知道叫子规,至于另外的名字,就不是很清楚了,也许以前接触过,但是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被她遗忘了,毕竟,谁会去刻意牢记一些鸟类的别名呢?除了专攻这一些的。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你们两人。”蜀魄在两人说完后,微笑道。

    “什么问题?”莫浅忧看向蜀魄,“虽然不知道九墨如何,但只是我的话,只要是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蜀魄闻言,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颇为深意地看了莫浅忧一眼后,又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墨九,或者该说是看向墨九怀中的那架九霄环佩琴,没有等到墨九回答他刚才的话,径自说道:“你们是不是都有寻仙游戏系统?”

    这句话对莫浅忧而言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她有些晕晕乎乎的,刚才蜀魄说什么?寻仙游戏系统……你们……你们……!

    心中的小人甩了甩头,莫浅忧先前因为见到了九墨而一直被她忽略的地方鲜明了起来,九墨的身份确认了,联系到自己身上的寻仙游戏系统,那架琴还用说吗?对方应该是获得了自己的游戏角色的职业琴师。

    “为什么这么说?”莫浅忧冷静地反问,话中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却明显是承认了,而这副样子与先前所表现出来形象给人的感觉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先前的那个活泼、脱线,带着让人无言、无力而无奈,想要拆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子是不是有坑洞的感觉。

    现在这一个,冷静理智,如同坐在会议之上,随时等待着反驳下面人的话,决定下方的人的命运的上位者,锋锐而难以接近。

    蜀魄对莫浅忧的冰冷如若未觉,犹自笑道:“看来是了。”

    “嗯,忘了说,我也有一个寻仙游戏系统。”

    “嘎?”莫浅忧眨了眨眼,先前的气势一下消失到了不知哪里去,那呆呆的样子让蜀魄和墨九微微侧目——这前后的反差,未免太大了……

    如果可以,墨九希望莫浅忧一直是刚才的那副样子,那会让他觉得对方比较靠谱,直白一点说,便是会让他觉得莫浅忧对于喜欢他这件事会理智的选择放弃。

    至于蜀魄的话,墨九并不意外,在知道两人身份时,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底,那淡然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倒是惹得蜀魄多看了他几眼。

    “我也有一个寻仙系统。”蜀魄从墨九身上收回视线,温润如玉地笑着,再次重复道。

    “……”莫浅忧神伤了,内伤了,心伤了……如果蜀魄没有游戏系统,那么她还能淡定地收着对方的角色和背包物品,以后有缘碰到对方,便对他好一些,用以她占了他的账号的补偿,但是,对方是有游戏系统的……而且,小号……

    望着对方脸上那温柔的笑意,莫浅忧干笑了几声。

    “九墨是琴师无疑了,那你是什么职业?”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祈祷对方是剑仙、御军、琴师、术士,就是不要是医师啊……

    “医师。”

    暖如温玉的声音,莫浅忧却觉得此刻如不着丝缕地身置于寒风之中。

    她应该说什么?恭喜?这太挑衅了。呵呵?冷场。嘻嘻?幸灾乐祸。什么也不说?气氛僵硬。她是术士?这是要让她拉仇恨吗?

    想到的回答都被她一一否决,最终,她求救般地看向了墨九。

    墨九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怀中的九霄环佩琴,没有察觉到莫浅忧的目光,也许察觉了,只是他并不想插进对方和蜀魄的事情中,那两人之间明显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贸然就入局并不符合他的原则。

    莫浅忧见墨九没有反应,一下颓废了下去,无力地抬了抬眼皮,破罐子破摔道:“我是术士。”

    蜀魄的笑容一下子扩散了很多。

    “哦,术士啊,可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呢,呵呵~”

    那个呵呵把正处于自我世界中的墨九都唤了回来,更不用说位于暴风眼中心的莫浅忧了。

    她顿时哭丧了一张脸,欲哭无泪道:“我也不想的,我醒来就这样了,职业是换不了了,我一会儿把你包裹里的东西都还给你。”

    蜀魄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也歇气了,笑容中略带几分无奈道:“不用了,这也是缘分,就和我们三个在这里碰面一样”

三四五

    可不是吗?莫浅忧不自觉得瞄了墨九一眼。

    墨九:“……”

    缘分什么的,真的可以没有……

    真的必须要有——莫浅忧。

    已经这样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了——蜀魄。

    “东西还是要还你的,不然我拿着也不安心。”莫浅忧看到蜀魄不打算追究,松了口气,反驳了对方的拒绝。

    其实这些东西真要追究起来也无从抓起,木已成舟,再难更改,最多只能让她感到有所亏欠,对方若是态度蛮横,反而会激起她的反感,毕竟这也不是她愿意的,如果可以,谁会希望到自己身上的是别人的账号?见到账号的原主人时多少会心虚吧?谁会喜欢对一个人心虚一辈子呢?

    而若是要她就这样接收这个事实,将这个游戏角色视为自己的,然后拿着对方的东西使用,就算对方不介意,她也是不愿意的。

    机缘巧合之下拿了对方的职业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也很无奈了,再拿东西,这是要她怀着亏欠心理一辈子吗?

    蜀魄点了点头:“这样也可以,不过只要把一些医师用得上的东西还给我就可以了,我这个号是小号,包裹不过只有一百五十格,已经装了好几格的东西了,你多给我我也装不下。”

    听到蜀魄的话,莫浅忧更加愧疚了,把包裹里那些医师可以用的悉数拿出来,还有那些药也拿出大部分,自己只留下一点用作应急的。全部推给了蜀魄。

    蜀魄勾了勾嘴角。收起医师可以用的那些装备和少数毒药。又在剩下的药品中挑了几种,剩下的被他重新还给了莫浅忧。

    莫浅忧也不推脱地直接收好,将有些乱了的背包进行整理,但是整理到一半时,不由“咦”地出声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意外的东西一样。

    “怎么了?”两人之间恩恩怨怨都扯清楚了,蜀魄心情好了许多,此时听到莫浅忧的声音。出口询问道。

    “这个东西,是你的?”莫浅忧手中拿着一个镯子,镯子翠绿的颜色沁人心脾,一入眼就仿佛看到了层层叠叠的翠林,又像是一汪幽静的湖泊,色泽纯净而通透,可以从这头看到另一头。

    莫浅忧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镯子,那么就是蜀魄的了。

    墨九也被莫浅忧发出的讶异声所吸引,此时看着那只镯子,只觉得极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芥子镯?”蜀魄也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这个东西会存在于现实之中。毕竟芥子镯说白了就是随身家园,他是在游戏里一个boss身上得到的,由于当时他的家园已经满级了,所以就选择了卖出去。只是大概是因为末日来的太快,所以这个镯子并没有拍卖出去,而是重新被系统送回了包裹……不对,拍卖时间是二十点开始至二十四点结束,也就是零点结束,就算没有人竞拍,按照他昏迷的时候,手镯也应该是在系统那里才对……莫不是这个附身的游戏系统真的如此强大,可以检测出什么东西是属于账号的,哪怕不在身上也能一同变到现实中?

    而且,随身家园……他自然是默念过家园的,只是游戏系统并没有给他回应,他也只当家园太过于强大,不会出现在现实中,倒也没有多少失望。

    “嗯。”莫浅忧将玉镯递还给蜀魄,开口说道:“先前我只当它是首饰,没有在意,只把它和那些装备放在一起了,今天整理才发现属性不对。”

    墨九也想起来了这个镯子,这是他在昏迷前的早晨在拍卖行看到的东西,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镯子的样子和游戏图片上的样子是一般无二的,差别只不过是一个是虚拟平面的,一个则是真实立体的。

    “我先前试着默念过家园,但是系统没有给我反应,我以为是不存在了,只是看样子似乎不像。”莫浅忧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有些装备我也看过,一些附加属性没有了,还有的则有了些许改变,应该是因为到了现实中的原因。”

    “系统会抹除、修改不符合现实的属性,包括不符合现实的东西。”墨九的话算是详细解答了莫浅忧的话。

    蜀魄和莫浅忧先是一愣,都有些意外对方会开口说话,而等他们看到墨九怀中的九霄环佩琴时,恍然大悟,一定是对方的装备属性也发生了变化。

    “这么说的话,就可以解释清楚了。”蜀魄把玩着通透美丽,看上去清幽灵动之极的芥子镯,“只是这个芥子镯的属性并没有改变,也便是说,这个镯子里面有一个和家园同样的空间。”

    “那么问题便来了,既然家园存在,那么为什么我们默念家园时会没有反应,若是家园不存在,那么这个芥子镯又是怎么回事?”

    “能够把芥子镯弄出来,至少证明寻仙游戏系统是可以做到家园具现化的,一件本来应该在拍卖行的装备都能保留属性重新回到包裹中,没有道理寻仙游戏系统会把家园系统剔除。”

    墨九听完,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

    看来莫浅忧和蜀魄并没有得到家园,或者该说是没有开启家园,那么,他的家园是如何得来的呢?就连游戏里面的装扮也一同带了出来。

    “不,不对。”蜀魄突然说道,将自己先前说的话推翻:“你们还记得寻仙oL里面是几级开启家园的吗?”

    莫浅忧原本还有些不明白的对方的意思,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肯定回答道:“二十级,我不会记错的,零级选择武器,十级进入城市,十五级建立帮会,二十级可以开启家园。”

    “所以,并不是寻仙游戏系统把家园系统剔除了,而是我们的等级还没有到开启家园的时候。”莫浅忧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每个人,都对‘家园’这两个字有着莫名的情感,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一景一物,一石一土都是由他们自己挑选、垒砌起来的,那里安全而舒适,可以避开所有的纷争,让人在喧闹的游戏世界拥有一份清静。

    但旋即,她眼中的光芒就暗了下去,她身上的角色数据是子规啼这个账号的,也就是说,家园也极有可能是对方的……不过,有家园就好了,何必太贪心呢?多少人想要得到游戏系统都没有,多少人在末日中渴求力量,渴望活下去,渴望着一条坦途,一条捷径?她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何必又苦苦纠缠于附身的账号不是自己的这一点呢?

    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为什么不接受呢?这一切并不是她自己所愿意的不是吗?她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也不必觉得有所亏欠,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合。

    “是的。”蜀魄赞成道,墨九也轻轻点了点头,而只有极为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他此时正在出神中。

    等级……家园,还有他……中间一定有什么隐秘的联系,比如他为什么在最初就拥有家园,而莫浅忧和蜀魄却要等到相对现在还很遥远的二十级才能开启家园?

    寻仙游戏系统,是根据什么来判定开启条件的呢?

    “嗯,这样就说得通了……对了,你们可以开启坐骑系统吗?”莫浅忧一拍手,想起了自己的坐骑系统,问道。

    “坐骑系统?”蜀魄挑了挑眉。

    “是的,寻仙游戏系统还附带有坐骑系统,只不过似乎只能保留符合现实的坐骑,比如系统送的初级坐骑黑豹之类的,像商城里面购买的神兽、仙兽这些坐骑就直接消失了,并且携带数量也会恢复成原始的三只。”

    “这倒是没有关系,如果那些神兽和仙兽出现,反倒是不正常,试问现实里面,谁又会去骑、谁又敢去骑这些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强大生灵呢?”蜀魄想象自己在现实中骑着游戏里面的那只避水金睛兽的样子,默默将这幅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神兽哪一只不是千万米大?就算小的大多也至少有百多米、数十米。他一个人放在对方的前面,跟蚂蚁也差不了多少吧?一只蚂蚁去骑神兽,玩笑吗?

    蜀魄心中默念坐骑,果然,一个方框跳了出来,和莫浅忧说的一样,携带数量变成了原始数量,除了符合现实的坐骑,其他都已经消失。

    看着上面的银狼两字,蜀魄并没有选择召唤,而是关闭了坐骑系统,看向莫浅忧,问道:“召唤出来的坐骑会有危险吗?”

    他这一路都没有想过坐骑系统,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让他去想,这些对他来说不属于现实范围的东西,他一向都不会对其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哪怕是家园也是因为他在流离失所中想要尝试着还存不存在一个世外桃源。

    看来今后这一点必须要改了,至于改成什么样……

    他看着前面的莫浅忧,不着痕迹地把头扭向了墨九——

三四六

    只要不是莫浅忧那样,就无所谓了……

    “并不会伤害主人,至于其他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在赶路的时候想到要是有坐骑系统就好了才发现了坐骑系统的。”莫浅忧说完下一秒,一道黑影掠过,在墨九和蜀魄两人戒备时,稳稳落在了她的身边。

    墨九和蜀魄定眼一看,发现是一只身形健壮优美,皮毛油亮有光泽,眼睛碧幽幽仿佛通灵的黑豹。

    黑豹出来,先是观察了一圈周围,见没有危险,主人也不打算骑它赶路后低头舔了舔爪子,打了个哈欠后就趴在了莫浅忧的脚边。

    蜀魄见此,放下了心,看到黑豹的样子和一系列动作,颇有些意动。

    他打开坐骑界面,看着银狼两个字,心念一动,下一秒,一只披着银色毛发,神情孤高的巨狼优雅地落在地上,银灰蓝的眼睛冷漠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蜀魄身上时,才多出了一丝暖意。

    “原来蜀魄的坐骑是银狼。”莫浅忧看了看清冷孤傲的银狼,又看了一眼自己脚边慵懒优雅,还会卖萌的黑豹,果断选择了后者——前者各种酷帅又如何,卖萌才是王道啊!

    在场之内,就只有墨九没有坐骑了,莫浅忧和蜀魄都默契地看向那存在感很强又很弱的人,没有说话,但任是谁,只要没瞎,都能看出他们的意思。

    墨九:“……”

    他上哪里去找一只坐骑?墨九颇为无奈,他的初级坐骑已经被他放生,唯一的一个不算坐骑。只能说是法宝的如意台也被抹除。虽然多了一只熟人。但是难道要让他拉青尧出来吗?

    青尧愿意,他也不愿意。

    当然,他可以说初级坐骑被放生了,其他符合现实的坐骑他也没有,只是他不知道,蜀魄和莫浅忧两人的坐骑是不是原本就有的。

    “九墨?”也许是看墨九沉默太久了,莫浅忧主动出声问道,那副怯怯又满含期待的样子看的蜀魄一阵胃疼。

    “我并未有坐骑。”墨九眼也不眨道。

    “嗯?怎么会?”莫浅忧很意外。“九墨是把坐骑给放生了吗?”

    一般成为大神后,或多或少会去扩充坐骑栏,对普通玩家来说足够的三个位置对他们而言完全不够:这套时装应该搭配哪只坐骑才好看,这只坐骑是新出的,可以买下来骑骑看,这只……那只……

    各种各样的理由,导致他们的坐骑栏也一扩再扩,几乎是另一个坐骑商城。

    可以说,现今的游戏,没有钱想要坐上“大神”的位置。几乎难如登天。寻仙oL比起许许多多这样的游戏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加上了一个操作上的限制,但是同样的,如果没有钱,无论是现实的钱还是游戏中的钱,想要坐上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而钱财不缺,技术不差的大神大部分都会拥有苛刻的目光,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想要就弄成最好的,坐骑和时装、装备不合适?换一只;坐骑栏不够用了?扩充。

    当然,也有低调的大神,但这相对来说属于少数部分,明显,眼前的墨九就是着这稀有群体中的一只。

    “嗯。”墨九将九霄环佩琴收回了游戏背包之内,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天色已晚,若再不离去,只怕多生变故。”

    他将这一块地方的丧尸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若是再继续待下去,保不准会有别的地方走过来的丧尸重新补充这一片空白。

    蜀魄和莫浅忧知道他们在不知不觉的谈话中耽搁了许多时间,当下便不再多说,进入了各自的车子中。

    蜀魄开着车子停在墨九边上,降下车窗,邀请道:“看你应该是走过来的,先上车吧。”

    墨九也不推辞,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后面的莫浅忧看到这里,暗恼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她的车子在蜀魄的后面,前面的不走,她是开不过去的,谁让周围那些撞在一起的车子占了大半条路呢?

    而以蜀魄的细心,也不会忽略这一点,使得轮到她来邀请九墨,而且……邀请男性,还是九墨那样的男性,无论怎么样,都不合适吧?

    蜀魄的车内有一股偏淡的香水味道,墨九抬眼看了几眼正在开车的人,这香水明显并不是汽车专用香水,而浓度也超过了一般人往自己身上喷洒香水的程度。

    对方能够想到用这个方法来掩藏自己的气息,让丧尸不发现他,显然不容易。

    墨九暗自想到,给蜀魄打上了一个细致冷静的标签。

    这个方法当然并不算多么高明,但是在接受一连串刺激后还能记得这么做,是大部分人都办不到的。

    “你也是三天后醒来的吗?”似乎见车子内的气氛太安静了,蜀魄随口问道。

    “嗯。”墨九轻应了一声。

    “看莫浅忧到达这里的时间,估计我们都是了。”蜀魄专注地盯着前方地路,“也不知道跟我们一样的人还有没有,现在已经出现了术士、医师和琴师了,难保以后不会出现剑仙和御军。”

    他们三人,因为末日前的那些乌龙而凑在了一起,现在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组成了一个队伍。要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人拥有寻仙游戏系统,蜀魄是质疑、不信的。

    而如果后面出现了剑仙和御军的拥有者,蜀魄不确定对方是可以友好相处还是相互敌对,若是对方联合起来与他们对抗,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这里的职业完全是向一面倒的方向进行,医师和琴师都是辅助,只有莫浅忧一个术士拥有强力的攻击技能,而且琴师被剑仙克的死死的,等同于折了一半多的战力,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剑仙还能空出手去帮助御军来对付莫浅忧和他。

    最重要的是,无论医师、琴师还是术士,都是偏向于仙术攻击的,游戏里琴师还有仙术攻击之外的琴音攻击力,但到了现实这些属性却都被抹除了,而医师虽然也有仙术攻击之外的毒系攻击技能,但毒系攻击技能在游戏中还可以随意施放不用担心友方,现实呢?不要对面的敌人没有倒下,自己的队友倒是一个个扑在地上起不来了。

    何况蜀魄的攻击根本够不到攻击距离最远的剑仙的衣角,最多只能对付一下御军,只是,作为肉盾的御军保命技能一向很多:减少承受伤害、反弹承受伤害、无视敌方攻击、清除自身所有负面状态、无敌等等。

    内心微微叹了口气,凡是偏向于仙术攻击的职业,对于物理攻击的防御能力就会很弱,而剑仙仙术、物理双修,御军专攻物理,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不亚于一个噩耗。

    想得太多太远,总是会让自己提前背负很多东西,蜀魄现在就处于一种忧虑中,他不得不去防范那可能出现并且极有可能会成为敌人的剑仙和御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墨九虽然不知道蜀魄的担忧,但也从对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二,转念一想也就能清楚的差不多了,对此,他看得很开,并不似蜀魄的忧心忡忡,“世间之道,唯平衡尔。”

    这句话,算是安慰蜀魄的同时也肯定了剑仙和御军的存在了。

    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平衡两个字来概括,有的地方繁华似锦,有的地方一贫如洗;有生灵出生,有生灵死亡;有毁灭,就有创造,有终结,就有诞生。

    有了医师、琴师和术士,自然也会有剑仙和御军。就算不是为了寻仙游戏系统的完整性,只单单是他们三人凑到了一起这一点,也会有剑仙和御军出现。

    他们各自分开,各归各处还好,可是现在凑到了一起,并且关系尚可,默契地组成了队伍,就表示三人的气运一定程度上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在这个世界的天道看来,他们三个人就是一体的,为了保持平衡,必定会有别的和他们出自同源的,拥有一样的可塑性和实力的存在出现。

    而和他们出自同源,拥有一样可塑性和实力,所有的一切都相差无几,可以克制他们的,除了寻仙游戏系统的其他拥有者还有谁呢?再联系到他们的职业,剑仙和御军的出现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就算有一天让墨九面对另一个琴师,他也能保持淡然。

    蜀魄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皱紧了眉:“若是再出现琴师、医师这些职业,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他可不认为对方会加入他们的队伍,也不觉得自己会同意对方加入队伍中。

    “不会。”这次墨九回答的很快也很确切。

    “为什么?”蜀魄从镜子上看了一眼后方的墨九。

    “大道至简天道繁杂,但后者为平衡而存在,若是数量众多,纰漏和意外也会众多,难以达成平衡。”

    墨九对天道看的还是较为透彻的,数量多了,就象征着另一种失衡。

三四七

    比如人类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人类数量太多了,已经破坏了自然界的平衡,乃至于这个世界的平衡。

    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多了,那么距离把整个末日变成他们的游戏场所还有多远?还有什么不同?到时候,只怕大部分生灵都将被他们压下,只留下他们这一群人在顶端争权夺利,和末日前的人类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他上面虽然说让他有一天面对另一个琴师,他也会保持淡然,但这是基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而要是真的出现了,他除了保持淡然之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墨九的话并不难理解,蜀魄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心也放下了一半,话题随之开始转移起来。

    “你应该不是一路走出来的吧?是车子坏了?”

    “因为无法发动,所以留在了批发市场门口。”

    “那一会儿你来指路吧,正好可以去那里收集一些食物。”蜀魄的食物还剩下一些,但也就是几天的量,再不去收集,后面便要等着喝西北风了。

    “早知道有末日,我便去学烹饪技能了,再不济,也要买上一堆食物存着。”说到食物这一点,蜀魄就不由扼腕叹息自己没有先见之明。

    “……”对此,墨九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能说寻仙oL坑了他们吗?人家烹饪技能导师明明白白,毫无遮掩地站在一堆生活职业技能导师的中间,是他们自己直接将那圆圆滚滚,一脸福态。极为醒目的nPc给选择性忽略了的。

    “希望那得到了剑仙和御军职业的人的生活技能是裁缝和铁匠吧。”只能说。蜀魄阴暗了。制药还可以通过采药来采集现实中具有药性的东西来搭配制药,家园开启后还能够种植草药,虽然说不是寻仙游戏内的那些配方,但也是可以起到不少作用的。

    至于裁缝和铁匠,前者需要抽丝织布,后者需要挖矿,就算家园可以养蚕,养一些可以制作衣服的植物。但后者呢?家园可没有矿山这种东西,家园装扮也不提供矿山。

    何况,挖矿,没有点专业知识,是想要等矿洞坍塌被活埋吗?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至少裁缝还可以用现成的布料来裁剪衣服,铁匠也可以用现成的钢筋废铁、金银玉石等金属矿石来制作装备。

    只是,裁缝也就算了,铁匠在这个末日,上哪里去锻造、冶炼?钢铁厂都已经停止运转了吧。就算不停止运转,对方面对那些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机器会使用吗?

    最重要的是,制造出来的装备给谁穿?简单的布料,制作出来的衣服却拥有莫名的力量,这是要把自己送上实验台吗?金银铜铁制造出来的盔甲和武器等也是这一个道理。

    当然,他们可以说这是自己的特殊能力,只是他们的特殊能力已经有这么多职业技能撑着了,这明显是生产上的事情,跟战斗能力一毛钱也扯不上关系,跨越度如此之大,谁信?

    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敌人得到了一堆“废技能”更令蜀魄愉快的呢?

    墨九感受到从前方之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情绪波动,忍不住一滴冷汗落了下来。

    这时,蜀魄在愉快地想象完了未来极有可能会成为敌人的,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两个人的惨状后出声了。

    “我的小号学的是制药,还有制药的一些附带技能,莫浅忧身上的是我的主号,学习的技能是铭刻,九墨你的生活技能是?”

    铭刻指的便是使用游戏内得到的怪物血液绘制符文、阵法等,符文可以增加装备属性,只是有时间限制,阵法大多是用来城战、进行副本用的,极为繁复。

    蜀魄和莫浅忧一样,选择叫墨九为九墨,并没有在知道真名后改口。

    “钓鱼。”墨九对两人的称呼并没有什么意见,将自己所学的生活技能报了上去。

    这次轮到蜀魄的冷汗下来了,他刚才还在想着得到剑仙和御军的人拥有只能看不能用的生活技能,谁知道自己的队伍里就先来了一个更狠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吗?

    末日这样的环境,河流都已经受到了污染,鱼虾大片死亡,没死的估计也已经变异,而游戏里面有几率钓到稀有物品这一点到了现实后已经可以预见是被抹除了,可以说,钓鱼这种技能,比裁缝和铁匠还要废,根本就是无处可用加毫无用处。

    墨九看到蜀魄一时没有说话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只是他对于自己的生活技能很满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怎么想到要练钓鱼?”蜀魄操控着车子转弯,后面莫浅忧紧跟着也转了弯。

    寻仙oL生活技能有三大最:最耗钱的制药,最麻烦的烹饪以及最浪费时间的钓鱼。

    假如其他生活职业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满级,那么钓鱼至少也得把这一个月的时间增加一倍,并且钓鱼如果想要钓到什么好东西,只是挂在游戏上让角色自己钓是不行的。

    游戏内很多玩家学习了生活技能后,都会顺便把钓鱼给学了,追求一下那种世外高人,淡泊无争的生活,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不错的,可以不用整日打打杀杀、骂来骂去,也可以用来挂机,偶尔心血来潮手动操作,也许还有可能给他们钓到什么宝贝。

    重点是‘顺便’,这代表真正以钓鱼为主业的玩家比选择了烹饪技能的玩家还要稀有。

    钓鱼不像其他职业一样一路上还有怪物可以打,景色可以看,完全是坐在一个地方不能移动,最多只是转一下视角,跟坐牢无异,不,比坐牢还要夸张,至少牢房里面还是可以走动的。

    “简单。”墨九理由很充分,他对于钓鱼那种类似于打坐的样子和状态很满意,看着游戏角色在景色精致唯美的地方钓鱼,远离了尘世喧嚣的那份悠然宁静,每每都能从中读出不一样的东西,这对于墨九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以理解成,钓鱼极为符合修道者的生活,修道者可以从中体会到很多东西。

    并且除此之外,那份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秒会钓起来些什么的未知也是一种引诱人一直钓下去的动力——是不是会有附带品,附带品有多少?是不是会有宝物,宝物又是什么。

    每一次收杆,都会有一种拆礼物的心情。

    蜀魄表示他明白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按照墨九所说的方向和路线开着,后面莫浅忧虽然不知道两人要去哪里,但也紧紧跟上,没有落下。

    “这一路不见丧尸,可是你清理过了?”开过一段距离后,蜀魄回想起碰到墨九时对方所在的地方,再看到一路上的安全和平静,颇为惊讶地问道。

    墨九点了点头,这个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琴师的技能攻击范围极广。”

    “说来也是,游戏内琴师的技能便是以其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进行攻击的,只要在范围内,无论站在哪里都会受到对方技能的影响。游戏里也许还不算什么,但是放在现实却不可谓不强大。”蜀魄避重就轻,无视了为什么没有看到丧尸尸体这一点,感叹起琴师的技能放在现实里后的逆天,“每次在战场上,要是不解决琴师,到死的时候还要去翻系统记录才能知道是怎么死的。”

    墨九没有说话,在又一个岔路后,说道:“左。”

    蜀魄顺从地往左拐弯,不过几分钟后,他和莫浅忧的车子就一前一后地停在了批发市场的门口,也看到了墨九的那辆车子,车子上面沾着许多血迹和碎肉,应该是丧尸拥挤着擦过时留下的。

    三人下了车,看着批发市场,蜀魄率先问道:“里面的丧尸是都被清理干净了吗?”

    莫浅忧闻言,看向墨九,这一路开过来她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想到墨九,再将碰到对方的位置联系起来,就知道大概是对方将丧尸给引到了高速上清理了,所以他们才能一路那么安稳地行驶到这里。

    墨九摇了摇头:“还有一些由于店铺的门紧闭,被留在了屋子内,需要小心留意。”

    他没有忘记,被困在屋内的那些丧尸并没有被他吸引走,仍被困在批发市场的店铺之内。

    蜀魄和莫浅忧表示理解,对方能将一整个市场的丧尸清理干净,已经很让他们震惊了,若是再清理的一只也不剩,那给予他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我们进去吧,虽然九墨已经大致清理了一遍,但还是小心为上,最好是一起行动,不要落单,以防遇到什么无法应对的危险,其他人赶不及救援。”蜀魄大致将视线中的批发市场分布结构收入眼内,开口说道,“战斗的动静最好不要太大,虽然这里处于J市偏僻地段,但也不得不防有什么意外出现。”

    墨九和莫浅忧两人自然是没有不应的,三人就这样进入了批发市场中。

三四八

    这一次进入,比墨九一人时轻松安全了许多,由于不用再顾忌市场内没有一只丧尸,大部分店铺都店门紧闭的诡异现象,三人直接用武力破坏了店铺的防盗铁门,将里面扑出来的丧尸第一时间秒杀,然后把物资都收好,留下一部分给后面来到这里的人后,接着朝下一个店铺进发。

    期间墨九挑选的物资最少,毕竟蜀魄等人使用的是游戏背包,而他使用则是万宝香囊,他只选择了一些味道不错,热量高,容易吃饱的食物和纯净水,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解决了十几只丧尸,搜刮了二十几个店铺后三人停了下来,数了数自己包裹内的物资,再看到已经彻底黑了的天,决定离开这里。

    “欢迎我们两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吗?”蜀魄笑眯眯地朝墨九问道。

    “荣幸之至。”墨九也不落下风,说完后第一个进了车子,很顺利地发动后见蜀魄和莫浅忧也已经准备完毕,一马当先开在最前面给两人带路。

    同时,内心也因为这一次顺利无比的发车而感受到了一种关键时刻被坑了的感觉。

    绕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丧尸,也没有碰到人,就这样一直开进了别墅区。

    铁质园艺门一点一点打开,三辆车子依次从中穿了过去,在车库中停下,随着墨九进入了屋内。

    “二楼房间自带洗浴间,三楼是储物室,厨房在一楼……”墨九将房子大致的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前。“若要寻我。敲门即可。”

    蜀魄和莫浅忧表示知道了,就在墨九和蜀魄准备各自回屋休息时,莫浅忧开口说道:“明天早晨十点我们在客厅聚一聚吧,我们相互间想必还有很多信息没有交换完,正好,我也有一些消息要说。”

    似乎是担心两人不上心,莫浅忧又在后面加了句:“是跟这次末日有关的。”

    墨九和蜀魄对视一眼,约定好了明日十点见面。墨九目送蜀魄和莫浅忧离去,直到两人进了屋后才打开了房门,选择进入了家园之内。

    还是在先前离开的地方,身后小楼的木门紧闭着,他没有去打扰青尧,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翻开家园仓库,墨九拿出一些药材种子,然后走到药田内把成熟的几株草药收好,再把药种种下,看着练功房。惋惜青尧不能使用后正要回到现实之内,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院子外面。

    家园内只有他和青尧两人。那道气息是谁可想而知。

    墨九走过去将院门打开,看着此时应该在修炼中的青尧,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在家园内修炼过,也不知道在家园内修炼是什么样的情况,对方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未尝可知,只是希望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有事难道就不能来找墨墨么?”青尧状似委屈地看着墨九,“还是说墨墨不希望我来找你吗?”

    墨九:“……”他能说很不欢迎吗?

    蓦地,他突然想到网上极为火热的一句话——说人话。

    只是这句话在这个世界很管用,在修真界……呵呵。那么多飞禽走兽,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人类,人话?那是什么?

    “师弟不说话,那么就是是了?”青尧见墨九一脸无语,演得更欢了:“师兄就知道,师弟已经厌烦师兄了,果然……”

    “……并非此意。”眼见局势有往失控的方向游走的趋势,墨九连忙退出了沉默是金的状态,开口打断了青尧的自说自话,自导自演。

    “师兄就知道,师弟不是那喜新厌旧之人。”青尧那一脸幽怨迅速褪下,喜笑颜开道。

    “……”决定不跟对方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讨论,墨九选择进入了正题,不然只怕会被对方带的越来越远。

    “你的修为恢复了多少?”

    说到正题,青尧就正经了一些:“筑基初期巅峰,不日可以冲击筑基中期,你那边呢?可不要趁师兄不在,招惹了什么花花草草,不然师兄会伤心的。”说完,换上了一副伤心失落的表情,好似真有这么一回事一般。

    花花草草……墨九脑中闪过莫浅忧的身影,又迅速将之挥去,只当没有听到青尧后面那半句话,对那副表情也视若无睹道:“一切安好。”

    他原本还想将今天和蜀魄以及莫浅忧二人相遇之事说出来,再同他讨论关于末日的事情,看莫浅忧的样子,似乎末日还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也许对方已经知道了末日的内幕和原因。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暂且不作讨论为好,毕竟还没有弄清楚具体消息,讨论也只是两个人的空想,等明日莫浅忧说了后再讨论也不迟。

    “你多虑了。”

    脑中思索半晌,墨九干巴巴道。

    “是否多虑,唯有师弟自己心中方清楚,师兄不便多说,只希望师弟自己能够把握好分寸。”青尧闭了闭眼,浅笑着说道,那双眼睛内承载的东西让墨九的呼吸忍不住顿了顿。

    半晌,他才郑重说道:“……我自知晓,不必为此担忧。”

    他知道青尧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青尧在担忧什么。

    无非是害怕他对这个世界中的人、物有所留恋罢了,就跟那些喝了“浮生梦”的修士一样,在不断的“轮回”中对其中一世耿耿于怀,从此修为不得寸进。

    他在上一世生活了十三载有余,在这一世生活了三年多,而对青尧而言,却过去的只是寻找他时所花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罢了。

    对方察觉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并不奇怪,说出这些话。也并不意外。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变化只是因为这十六年余的生活和以往有太多不同罢了。

    他在太元界。不会有张知礼、张帆、张凤花这样的人和他一起修炼,也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人,他是元婴大能的亲传弟子,也是毒修,更是百年不遇的天才,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让人在靠近他的路上止步于前。

    上了灵界,修为高深者数不胜数。就算有性情各有各的不同,但是沉淀在他们体内的道却注定了他们与张凤花他们截然不同。

    在醒来进入汨罗之后,他最初过的是冷眼旁观一切的生活,如同看着一场场戏,看着戏里面的人物们经历这世间的一切,自身却永远只徘徊在边缘地带。

    在加入碧霞宗后,他所遇之人世家风骨有之,冷酷漠然有之,沉稳温和有之……但都各有各的道路和责任,各有各的背负。可以说,他所认识的人。都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世家风骨的继承者,一个比一个细心聪慧,一个比一个可以让人依靠。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不是愉快而舒心的,众人相互间都清楚明白地了解对方,如同了解自己,不用过多言语,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节性的动作,双方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默契下无声流淌。

    而张凤花他们带来的则是另一种感受,一种活跃而葱茏的气息,他从未如此真切接触过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突兀吗?突兀。

    他们不似苍玉、纳兰子矜、慕容晗等人给予他人的稳重、强大的感觉,充满了跳跃和活力,充满了年少不知愁的轻松和无忧。

    他们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包括一直和他们不明显地保持着距离的墨九,包括另有故事,明显不简单的张逡凌,也许还要再加上归辰、归素、灵渊和灵寒。

    墨九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起曾经鲜活了一些,这也有过了三年的凡人生活的原因在内。

    青尧发现了这一点,他担心墨九会对此有所挂念和不舍,于他日滋生出心魔,所以用形似调戏的话去进行试探,去进行提醒。

    墨九没有忽略那双纳尽山河风光的眼中的冰凉,他知道若是他有所不舍和怀恋,那么迎接他的将是封锁记忆。

    只是,他既然已经选择离开,自然代表着他会珍惜这段记忆,却并不会去追逐。

    他从未遗忘过他应该回归的地方是哪里,他不会有任何迟疑。

    张凤花他们所带来的轻松,十三年就已足够,再多,只会过犹不及。

    这些时间所带来的影响,也会在后面的漫长岁月中被重新洗涤干净。

    更何况,汨罗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经驻扎在了他的心中……碧霞宗、灵族,在那里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张凤花他们很好,这个和母亲相似的世界也很好,只是,终究不适合他。

    如同小河和大海,张凤花他们是小河,小巧精致,清澈见底。而他们却是大海,他们可以包容小河,但是小河呢?与大海相容的,只有大海。

    他的世界,是在汨罗,在那一群道路、性情各有不同的人中。

    在那里,他才不会显得突兀,在那里,他所有的一切才可以不用有所顾忌的展示出来,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同类’……

    Ps:在玉九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很简单,也都很复杂。

    精英弟子,至少在智商方面是笑傲大部分人的,他们敏锐,每一个看似亲密的动作下,都存在着必然的原因。

    他们就是一把带了鞘的宝剑,外表华美也好,质朴也罢,都无法掩盖里面那冷冽锋芒。

    玉九眼中,上位者,也许不需要多么聪明,但至少要通透,对人、对事、对物都通透。

    只有这样,才是上位者,而不是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放在整个天下,渺小得可怕。

三四九

    那里的人,才是和他处于相同的世界之中的,也许和他们相处不那么轻松,他们也不如张凤花他们身上那满溢的初春般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但就像一卷古卷,充满了历经岁月的智慧,积淀了时光的气息,可以从上面看到这世间万象,寻找到共鸣之处。

    “你明白便好。”青尧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望进他的心里,“我相信你并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只是牵扯情之一事,哪怕如我们,也会多有失态,你的变化,不得不令我心生警惕。”

    “上一方世界我并未跟随而去,所以无力做些什么,然这方世界,若有什么让你心生波澜之物、之人,我定会先一步将之彻底湮灭,以绝后患!”

    “你我注定不能停留,无论是牵挂他人还是为他人所牵挂,都只会以分离为结局,免不得伤人伤己。”

    “还有这个身体,也要快些想办法解决,不然用着一日,你与那方世界的因果便一日不得终了,他日回到汨罗,说不得还会碰上什么样的意外。”

    “说到这里,还真有些想念墨师弟原本的模样呢,现在这副样子,总是或多或少有些不习惯。”

    青尧说完那些话,又变回了一脸笑意的样子,变脸之快,让墨九还未从因为对方的话所勾起的丝丝缕缕的思绪感悟之中回过神来就先忍不住在脑后挂上了一排黑线。

    对方只是觉得,他原来的样子更好逗弄吧……轻叹一声,就像那人一样……

    似乎。走到哪里。都免不得遇到和那人相似的生灵……

    还是说。他与那人一样的生灵有着斩不断的缘分?亦或者,他与那人一眼的生灵之间,总会相互吸引……?

    “墨师弟在想什么?”

    墨九回神,见到青尧微侧着脸看向他,顺着他原本视线投注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片灼灼如火的枫林。

    “……没有什么。”

    青尧见墨九无意多说,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移开视线,重新望向那片像是要燃烧起来的枫林,声音有些遥远:“有时候总是觉得,墨师弟看着我,还有一些人时,视线并不是放在我们身上,仿佛只是在透过我们,在看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其中又以我和苍玉为重中之重,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人。”

    “什么样的人,会让墨师弟如此难忘呢?我和苍玉拼合在一起。又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想来,无论那人怎样。也是不及师兄我的风华的。”

    话落,冲墨九抛了个媚眼,让墨九从那些话引起的情绪中一下就脱离了出来,抑制住忍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竭力保持淡然。

    “墨师弟可以尽情看着师兄,师兄不会介意的。”青尧嬉笑道,“师兄相信,总有一天,墨师弟看到的会是师兄,而不再是那个人,不再是任何一个其他人。”

    “……”墨九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看着那双美到了极致,震人心魂的眼睛。

    其实,他只是少数时候看到他们会回想起一些事情,有些怀念罢了,至于是否透过他们去看另一个人……没有。

    每个生灵,容貌性格再相似,都不会是另一个生灵,就像苍玉和苍冥,同出一体,原应该是最亲密最相似的人,可是事实呢?

    每个生灵的背负不同,道路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也不同,又如何会一般无二呢?

    一朵花,有人看到花,有人看到叶。有人看到花攒锦簇,姹紫嫣红,想到了外面盛世繁荣,歌舞升平的举国欢腾、百家争鸣的景象,有人却想到了花落成泥后的哀愁寂寥,想到了一盛一衰、一开一败下的变化无常、无可奈何,艳丽之后的凄美凋零,凋零之后的化泥更护花。

    墨九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去透过一个人去看另一个人,去在对方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尤其,当这个人还是他的好友之时……被人当成另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滋味,又有多么糟糕,他无法去真切感受到,却也能从那许许多多的悲剧中体会出一二。

    他最多只会是感慨一下二者性情之相像,然后回忆一下往昔,至于透过面前的人看另一个早已不在这里的人……既然已经不在,又将从何看起?他更不需要从现在拥有的事物中去寻找过往的影子,那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只是,也许正是因为不时出神,所以使得他人误以为他在透过他们寻找着另一个人。

    “我并未如此。”墨九轻轻道,“往昔如流水,东流去,不复重来。我从未在你们身上寻找往日之人的身影。”

    对他而言,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他所遇到的,是他所结交、所感知的,无论是谁,无论好坏丑恶,他们都是真真切切的,不是用来追忆谁的替代品,也不是因为和过往之人相似所以才去相交的好友。

    青尧动了动耳朵,扭头去看边上的墨九,良久,他微微笑道:“是我错以为了……只是那个时候,墨师弟总会显得虚无而缥缈,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一样,哪怕是天道,也留不下你。”

    “其实,很多时候,墨师弟都会给人这样的感觉,明明人就站在身边,一抬手就能抓住,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无法确认你是真的存在的吗?”

    “也许,有一日我们一觉醒来,会发现墨墨你只是所有人的一个梦也说不定呢……”

    呢喃般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惆怅,墨九眼帘低垂。

    梦吗?也许呢……那么,是他梦到了他们,还是他们梦到了他呢?

    只是梦也好,现实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他切实所经历的,都是“真实”。

    他的生命,早已在最初之时就已经布满光影,真实和虚幻两两交织成了他的整个世界,缺少了任何一部分,他的世界就会倒塌。

    真实和虚幻,梦和现实,又有什么不同呢?对现实的你而言是梦,对梦中的你而言是现实,对真实你的来说是虚幻,对虚幻的你呢?还是虚幻吗?那么“你”又是如何存在的?

    “天色应该已经晚了,师弟该去休憩了。”青尧打破了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沉寂,笑着道:“师弟可要记得梦到师兄呦~”

    “==|||”墨九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嗯。”

    这个“嗯”字,显然针对对方前面那句话所作出的回答。

    虽然精神没有问题,但是身体却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墨九没有推辞,回到了现实之中。

    青尧站在原地,许久,才回到了自己的小楼之内。

    枫林依旧红艳如火,只是那份红意比之先前终究缺了一分饱满,缺了一种从震慑人的视觉一直到内心的绝美。

    而这份缺憾,名为‘生气’和‘情感’。

    让人心有触动的,只有另一颗‘心’,另一种由心而发,由生命而生的‘感情’。

    凤凰涅槃的火焰多么绝艳而震撼,看到的人无一不为其所折服,只是因为那火焰是用生命、魂魄、感情,用凤凰所拥有的一切点燃的。

    一把火,烧尽的是它的往生,至于新的旅程是否开启,谁也不知道。

    现实中,墨九简单地洗漱好后就躺入了松软的被子中,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神君,该醒了,您与天亘陛下约好了今日正午一起对弈一场……”

    黑白纵横的棋盘,仿佛置入了整个天下,庞大无匹,白子黑子相互厮杀、吞并,和下方的局势变化隐隐相应和。

    “……,你说,神是什么呢?下面的人千般言论,……,你说,神是什么呢?”

    “我们,不便是吗?”

    “哈哈!所言极是!我们不便是吗?这样的话,也唯有你才说得出了!可笑我竟也受世人耳目熏染,问出此等疑问……”

    “神君,这是天寰陛下派人送来的‘天凝玉露’,说让您尝尝,若是喜欢,一会儿便多送几瓶过来。”

    “放下吧。”

    一只指甲圆润光滑,修长如玉、完美无瑕的手拿起桌上的长颈玉瓶,另一只同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手一翻,变出了一个白玉制成的小酒盏。

    玉瓶倾斜,里面的的液体化为一道细细的水线流入酒盏之内,色泽是半透明的玉白。

    那只拿着酒盏的手轻微转动、摇晃着里面的液体,似在端详。

    良久,才举起酒盏放到唇边,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玄之又玄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直入神魂深处,彻骨的清明通透。

    “神君,可是喜欢?”

    “尚可。”

    “这……之下,更改变迁还真是快呢……眨眼间,前一刻还在的,下一秒就消失无迹了。”

    “是啊,不过一觉醒来,这下面便已经变换了几朝了……冰川消融,火山沉寂,哪怕是修真有成又如何呢?当日那意气凌霄的天赋之子如今连烟尘也不留丝缕,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呢。”

    Ps:这个伏笔还没完……因为分章节,主要内容在后面那章……

    伏笔具体是什么,玉九就不透露了,只能说,墨九这本书因为这个伏笔而开始,伏笔引出了正文却又不属于正文。

    估计结局会开一个番外吧。

    恩,因果很复杂,玉九自己也快被绕晕了。

三五零

    墨九猝不及防下避之不及,直接便陷入了那一片窒息的血色之中!

    “唔哼!”口中一甜,墨九连连退了数步,在地上留下手掌深的印子。

    以宽大的袖子为掩饰,墨九划出一道小小的空间裂缝,将强忍着没有吐出来的血吐进去再合上裂缝。

    但脑中传来的恶心与晕眩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多少,想起在触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神魂传来的痛苦与几乎溃散的感觉,墨九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闭眼!把神识收起!”青尧大声命令,所有人在确认墨九没问题后都在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

    青尧说话的时间,墨九心念一动,丹田内的虚无焰无声无息间少去了一半,同一时间,不见红色火焰有高涨,但尸魃尖锐夹杂着痛苦的叫声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众人闭了眼、收了神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耳边传来的尸魃的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到了最后就像一柄锥子不断敲击着众人的识海,哪怕封闭了听觉也依旧无法阻止脑中的锐痛。

    “闭嘴!”南宫婠婠忍无可忍,愤怒地将手中的毛笔重重一挥!

    “画地为牢!雨碎江山!”两道重墨自笔尖拖出,一道化为条条魔线汇聚到尸魃脚下,还有一些则飘荡在尸魃身边,与尸魃脚下的墨线相呼相应,形成一个禁制,立刻阻隔了禁止内的一切动静。

    另一道重墨则飞入了空中,化为密密麻麻的墨点,宛如骤雨一般一波接一波落在尸魃的身上!

    “睁眼!”察觉到尸魃的气息被阻隔了,青尧当机立断让所有人都睁开眼睛,查看尸魃的状态再进行攻击。

    南宫婠婠是睁眼最快的人。她睁眼后一下楞在了原地。

    尸魃高大的身体上正燃烧着一层无色的火焰,原本红得触目惊心,像极了红莲业火的火焰可怜兮兮地被压制在一旁,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尸魔体表那层最开始以为是肤色的金色不断流转着,就像细雨落入平静的湖面打碎了一池明镜。

    她的攻击落在那层金色的防护上面,就和细雨一样直接被吞没,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不。有作用,但是是反作用,那层金色正在吸收她法术中的力量反哺自身。(百度搜索网更新最快最稳定)然后用来抵御那无色火焰!

    “散!”南宫婠婠迅速掐了个手诀,天上的墨点纷纷化为一缕缕墨色的烟气散开,鼻尖仿佛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其他人虽然睁眼的时间晚了一步,但也及时看到了刚才的景象。在发现那层透明的火焰是什么的时候,脸色一下难看了。

    虚无焰作为世间攻击、侵蚀性最强的异火都拿那层金色的保护没办法。这让他们接下去已经酝酿好的攻击一一放弃。

    尸魃体表的那层金色不断重复着破碎、修复,再破碎、再修复这一过程。虚无焰将金色吞没,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又利用这一刻金色被吞没。来不及补充形成的疏漏而对下面的尸魃造成不大不小的伤害;金色也不停吞噬着虚无焰补充自己的力量,在虚无焰每造成一次伤害时,四周的金色便像是嗅到了肉味的饿虎。狠狠扑上去将那一丝侵入的虚无焰分食!

    虚无焰与那层看似薄弱实则坚不可摧的金色保护罩拉开了拉锯战,青尧几人不敢贸然攻击。害怕自己的攻击因为攻击力不足以破开金色防护层反被吞噬用来压制虚无焰。

    这样的经历他们刚才已经出现过几次了,无论是青尧的‘八荒*’还是鸠的‘散魂爪’都无法经常使用,不然经脉根本无法承受法术运行时产生的巨大的力量,苍玉正专心将尸魃困锁在原地,张子衡则封锁空间,隔绝魔气,不让尸魃有任何吸收魔气补充自身的机会,南宫婠婠也因为要维持禁制,无法进行攻击,拥有战力的一时间竟然只有青尧、鸠与墨九,并且墨九状态并不好,只能算是半个战力。

    “这到底是什么破东西!”张子衡看着尸魃身上那层迟迟不破的金色防护罩,低头骂了一声,转头问南宫婠婠:“婠婠,你们南宫家向来知道的多,你认识那层金色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我要是知道还在这里维持禁制,看苍玉他们打?”南宫婠婠说完这句便抿紧了唇不再说话,额间有汗水渗出,打湿了碎发。维持禁止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她是再没有别的力气去说话了。

    张子衡也在支撑空间不与外面世界接轨,自然了解南宫婠婠的感受,在说完这些话后就不再出声。比起南宫婠婠,张子衡压力更重许多,毕竟他要维持的是一整个战斗空间,要承受空间内和空间外的双重压力,任何法术都会对空间造成影响,而外面世界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将空间吸收、占据。一半这样维持一方空间需要不低于两个阵修才能够做到——一人平衡空间与外界,一人负责空间内部的稳定。

    张子衡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一个空间,完全是依仗着日积月累下来的经验与修为。

    墨九丹田内的仙元持续不断在减少,他服下一颗紫霞云露丹,补充了一下仙元,摊开手,玉版出现在手上,同时一头长及脚踝的雪色长发中几根不起眼的发丝上闪过了一道同样不起眼的光芒。

    青尧的琉璃宝树发出霞光万丈,耀眼的让人不得不转头回避那个场景,防止眼睛失明。

    鸠跳到空中,下一秒,一只巨大的九头鸠替代了鸠略显削瘦的身影,一声说不出韵致的叫声,九个头齐齐喷出一团紫焰,抬起强有力的爪子狠狠往尸魃抓去!

    “混沌分阴阳,下有三才五行,应天地人三者,合万物造化之道……”墨九嘴唇小幅度开合,细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后只见墨九脸色一白,以一种不高但异常吸引人,无法让人去忽视的声音说道:“阴阳五行大阵起!”

    “放!”青尧的声音淹没在琉璃宝树的光芒之中,听到的张子衡应声放开了对空间的控制,转瞬即逝间,鸠、青尧与墨九的攻击都到了尸魃的身上!

    空间猛的一暗,张子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抛入空中后无力坠下,南宫婠婠分出一丝心神指挥手臂上的长绫去接住张子衡,将人轻轻放在地上休养。

    张子衡方才虽然在青尧出声的时候就立刻放弃了对空间的掌控,但是在最后的时间里从空间传递过来的双重攻击还是让他受了伤,短时间失去了战力。

    数条线在尸魃半腰处有意识般游走、交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圆内是一个五角星,五角星尖角处各有一个图案,分别是火焰、水滴、叶子、沙尘与金芒,对应五行。

    阵法发出一道光芒,光芒消失,五个角上赫然多出了五个六人高的身影!

    这些多出来的身影分别是与五行禁术对应的五行神使,正闭着眼睛,似在沉睡,背后是一道比六人高的原身还大了将近三倍的虚影。

    虚影淡淡的,但很清晰,每一根毛发分毫毕现,每一片叶子上的脉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因为是透明的,反而比原身看得更清楚。

    “五灵齐聚,阵转!”墨九浅金色的眼睛中多出了五色的光芒,金绿红蓝黄,与浅金色的底色在一起,通透明澈得就像一块琉璃。

    阴阳五行大阵光芒大振,阵内五行攻击成绞杀之势将尸魃围在最中间!五行运转的力量将那一方空间封锁得严严实实,连气息都泄露不出来一丝,但没有防止来自外界对尸魃的攻击,反而为位于五行中的攻击进行了加成,威力翻了数倍。

    鸠的紫焰汇聚成一股,和爪子一并落在了尸魃身上,尸魃身上那层金色的保护层蓦地亮了起来!

    琉璃宝树上的叶子汇聚成一把剑,但并没有往尸魃斩去,而是风驰电掣地射入空中。

    “剑引天道。”青尧手诀一变,巍然浑厚的威压自那跳跃的指尖上散发出来,“雷霆万钧!”

    “噼啪!轰!嘭!滋滋滋!”大量的紫金色雷电在天上汇聚、游离,以琉璃叶变成的长剑为导体,准确地劈在尸魃的头上!

    一时间,尸魃被五光十色的法术包围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法术绚烂的效果,光芒的最深处甚至已经没有了颜色,只有一份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的白,也许那并不是白,而是‘无色’。

    “要是这次还拿那层金色的防护罩没有办法,我们就只能跑了,也不知道纳兰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操控尸魃的人……”张子衡眯着眼睛,盯着法术、阵法的中心,也是尸魃所在的位置,任凭眼睛不适的流出了眼泪也强忍着没有转开,他必须要看到结果,在战场之上,一秒的时间便是生死的差距!

    墨九体内的力气伴随着阴阳五行大阵与五行禁术被抽离,腿不断打着颤,几乎站立不住。

三五一

    鸠一振翅膀,数十根紫色泛黑的羽毛射入光芒之中!在这轮攻击过后,鸠变回人形落在了青尧边上不远处的空上,他的身边是失去了战力的张子衡与战力不高,不足以破开金色保护罩南宫婠婠。·首·发

    青尧没有再攻击,他们还不知道这一轮攻击的结果如何,由于尸魃的那双眼睛与阴阳五行大阵的原因,他们也不敢用神识去探查,害怕神识受创或者直接被阴阳五行大阵绞碎。

    他们现在要留出力气,如果这次的攻击有用,那么后面继续,如果没用,便立刻转身带着同伴逃跑。

    苍玉仍然在控制着尸魃,墨九的阴阳五行大阵威力固然厉害,但与他的本命法宝却息息相关。尸魃的修为是大罗金仙期大圆满,和青尧一个修为,但实力却完全比没有变回原形的青尧高上许多,对墨九这个才刚进入大罗金仙初期的人来说更是无法直面的存在。阴阳五行大阵很强大,但不足以让墨九可以斩杀尸魃,相反尸魃能够借着阴阳五行大阵去重伤身处阵外的墨九。

    光芒一点一点散去,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所有人呼吸一滞,青尧反手拉住墨九的胳膊,几个闪身人就消失了,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只有简简单单却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走!”

    鸠拖起张子衡,南宫婠婠和苍玉都有力气自己赶路,不用同伴帮忙,紧跟在最后往青尧跑走的方向追去。

    阴阳五行大阵被墨九撤走,站在原地的尸魃身上的那层金色已经不见,上面那颗乳白色的舍利子正发出淡淡的金光,和下面那双血红色充满了罪孽暴虐的眸子形成强烈的对比。违和中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英俊的外表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最狰狞的面目,眼睛下方那道贯穿脸颊的红色的血线就像血泪,口中露出来的獠牙长达差不多两寸,指甲漆黑,就像一把把匕首,没有匕首那刺骨的冰冷。却比匕首多出许多杀戮的气息。

    身上一些地方的肉已经不在。只留下还挂着几条肉丝的骨头,伤口处的青紫色经脉暴露在空气中,不时从断口处流出黑色的血液。

    “嗷~~~~吼!!!!”尸魃震怒的吼叫声让东南这片区域内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中。连天上沉厚的阴云都往上升了一段距离。

    尸魃抬起脚用力一跺地面,便像满弓上的利箭破开前方的风云阻拦冲了出去!

    纳兰子矜处。

    纳兰子矜紧皱着眉头,看着周围长得几乎差不多的景色,手中折扇打开。他低头面对着扇面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地说:“沧澜。莫要再睡了,我们遇上麻烦了。”

    如此反复说了三、四遍,扇面上那条名叫沧澜的青龙才有了反应,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中能看到下面那一点锐利的金色。

    “这次又是什么麻烦?我很早便同你说过了,麻烦的事情不要去招惹。”青尧自掀开的缝隙中看了眼纳兰子矜,浑身疏懒在看到四周环境的时候一夕间全部不翼而飞。“罹祸?你怎么来了罹祸?难道天命之战过去了?”沧澜从扇子中探出身来,细细望了圈周围。又否认了自己先前的话:“不对,不说天命之战你肯定会叫我出来,就说天命之战后整个四相界都会因为天道重组而面目全非,作为主战场的汨罗万万不会什么都不变,特别还是罹祸这种地方……”

    “天命之战还没开始,你来罹祸做什么?”沧澜硕大的金色龙眼紧紧盯着纳兰子矜,“赶着来送死吗?”威严的声音,哪怕只是单纯的问话,也有一种指责、质问在里面,细细咀嚼,似乎还有些嘲讽。

    纳兰子矜已经习惯沧澜的声音,知道声音这种东西生来便已注定,气质这种东西虽然不是注定的,但一旦定下也很难再改,加上纳兰子矜本就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便更不会去在意这些了。

    他苦笑了一声,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沧澜听完,金色的眼睛中有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语气沉沉道:“凤栖大陆啊……”

    语气似怀念惆怅,似淡薄无感,似千百年后再次相遇的恍然如梦,往事种种付诸一笑、一叹、一条岁月宁淡的河流。

    “是啊,沧澜也是出自凤栖大陆,你们妖族一向寿数恒久,我们届时不妨寻个时间出去找一找,也许能够寻到故人的消息。”纳兰子矜温和笑道,眉眼间似一江月下的水,波光粼粼,柔和又清冷,带着抚慰心灵的力量,“我记得,在青冥大陆时,你无事便会时常望着南边的天际与南迁的归鸟……那时我俗务缠身,无法带你到凤栖大陆,如今有了机会,必不能浪费。”

    “故人?”沧澜眼前浮现出一袭黄裳,在一瞬间的失神后,他摇了摇头:“既已身死,前尘自然随之化为了尘埃,故人……亦是如此。”

    “沧澜所言可是发自内心?”纳兰子矜与沧澜对视,像是要通过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到那隐藏在深处的东西。

    “是。”沧澜毫不避让地回视纳兰子矜,几乎纳兰子矜刚问完他便给出了回答,显然主人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难以更改的决定。

    “那么,沧澜为何在说到故人之时有所犹豫呢?”纳兰子矜却没有因此有丝毫退让,眼中的透彻进一步逼近了沧澜的内心。

    沧澜没有了声音,撇过头不再看纳兰子矜,金色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就像两块金色的宝石,哪怕在灰暗中也兀自闪烁着自己的光泽。

    纳兰子矜见此,低头勾了勾唇,无声笑了一笑,继而抬头,用平常和煦的语气说道:“沧澜有很多时间去想这个问题,这一次不去也没有关系,等下一次想去了,沧澜再与我说即可。”

    沧澜听到声音,转过头,眸光一闪,那深沉的金色蓦地柔和了下来,若说先前是包含了锐利的巍峨,这一刻便是春日的正午时的阳光,依旧浓烈沉稳,但温暖轻松了太多。

    纳兰子矜唇角弯出的弧度更大了些,“无论多久,只要纳兰还在,这个承诺便一直存在。”他抬手,摸了摸沧澜的龙角,沧澜是魂体,他自然是摸不到的,只是一个形似罢了。

    “许多事情,非是逃避,只是还没有到面对的时候……沧澜便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心有负担,无法去坦然。”纳兰子矜笑容有些无奈,“其实不必如此着急不是吗?无法面对,那么便不去面对,生灵啊,似乎总是自己将自己逼入绝境,陷在困局之中无法摆脱。”

    “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沧澜的回答,等沧澜能够去面对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带你去完成。”纳兰子矜收回手,笑着对沧澜说道,如同山峰上一缕融着月光的清风,光风霁月,澄澈容和。

    沧澜看了这样的纳兰子矜很久,金色的眼睛中不断有水波泛起,又有水波停下,一圈一圈的涟漪就像江南微雨下的小河,曲折绵延,道不尽的委婉幽静,景致一重更深一重,重重复重重,重重叠叠,描画出一汪心湖。

    “你是要找出操控尸魃的那个人吗?”沧澜别过视线,跳转了话题,问题眼下的正事。

    “是的,我离开已久,不知苍玉那边战况如何,希望没有人受伤。”纳兰子矜说到正事,稍稍敛去脸上的柔和,温雅依旧,却没了那份让人一眼看到心便一动的感觉。

    “以他们的实力对战尸魃,受伤免不了,毕竟尸魃终归是天道下的异类,到达大罗金仙期经过的天劫数不胜数,天劫威力更是正常修士的数倍有余,哪怕是神兽九尾天狐,面对大罗金仙期的旱魃,在没有‘九尾归一’的时候也是有所不及的。”沧澜见纳兰子矜眉间染上了一份担忧之色,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受伤虽有,但也不会是什么重伤,只要不是被抓到或者咬到,轻易便能治好。而你的那些同伴明显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必定时刻注意着不被抓咬到,你放心即是。”

    “但愿如此。”纳兰子矜点了点头,不再去想这件事。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个背后之人找出来,能杀则杀,不能杀也要重创那人。

    一旦失去了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主人,尸魃就会受到反噬,陷入沉睡之中,苏醒的时间难定;要是背后的主人重伤,那么尸魃也会受到伤害,并且有反噬主人的危险,到时候不用纳兰子矜他们追击,那个此时藏在暗处不敢露面的人自己便会陷入无尽的危机与麻烦之中,自顾不暇都来不及,绝不会有时间再来找他们麻烦。

    两种结果任何一个都能换得安宁,一个是永久性的,一个也许是暂时性的,但这前提是——找到那个人。

三五二

    更是因为书写者不希望看到他手记的人仅仅只是安于一方。想要真正领略他书中记载的风物之景,唯有走出那窄窄小小的一寸地,踏山涉水,轮转春秋,才能在偶然的一个错眼间发现清华浮动,风韵天成,才能体会他书中描绘的情感。

    ‘天河之岸’每到月圆之夜,两岸特有的草木‘纱枝’便会变成莹蓝色的。风吹过来,大片大片的纱枝如波浪般晃动,仿佛绒羽的花瓣脱落,飞到空中,就像遥远的记忆中那些美好的事。

    很难去透过这一路所看到的景象去将这样的风景与罹祸大陆联系在一起,也许只有看到了,墨九才会懂得真正的‘天河之岸’,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所在。

    “根据靠近大陆的不同,接近的区域也会有或多或少的变化,大多都趋近于那块靠近的大陆。作为临近凤栖大陆的东南之极就算比不上凤栖大陆的肥沃,也不该如此荒凉。”墨九感慨道:“也许这便是天道的权衡,兴盛则必有衰败,因为靠近凤栖大陆,所以才有了东南一带的萧条荒废。”

    “这是自然,不然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青尧不以为然道:“凤栖大陆的丰饶是汲取了许多地方的风光与灵气才有的,罹祸已经很好了,泥土还是泥土,虽然干巴巴了点。”

    “你若到青冥大陆的西南一带看看,便会发现那里黄沙千里,金乌炙烤着地上所有的东西,土地亿万年前便已沙化,连枯草都没有一根。”

    “也因为凤栖大陆的存在,哪怕人修如何势大。也不曾压下妖族太多。”青尧点出人族与妖族之间平衡的一个重要原因,“其他种族,比如魔族,比如鬼修,又有哪个还有先辈的风光?对人族,他们是殊死一搏,因为以现在的趋势。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和很多曾经辉煌一时。但最终销声匿迹的神兽、神物一样,步上消失的后尘,就算不消失。也势必衰弱得从一方大陆的霸主变成一块米粒之地的主人。”

    “几乎世上所有的种族都是如此,从最开始的失却领地,辽阔疆域缩减成一块只够栖身之地,族内资源贫乏。人才凋零,最后失去仅剩下的一丝力量。化为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命不由人,宛若浮尘。”青尧慨然地望着身下这片土地:“这对于一直追寻力量的魔族来说,失去力量与死何异呢?只会比死更加痛苦。”

    青尧是妖族。妖族现在还很风光,虽未曾至辉煌,但他们已然满足。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辉煌固然灿若朝阳。但这样的细水长流对于一个种族、一个势力而言却更加难能可贵,远比极盛的灿烂光芒更温存人心,长久于世。

    而魔族与鬼修已经到了不得不战,不得不挑起战争的地步,只是因为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身后便是埋葬种族传承的万丈悬崖。

    “世间之事,都囊括于天命之战中,法象万千,也不敌清明一点。”青尧目光沉静,天上的残月在黑色的眼瞳中投下一道银白纤细的影子,“情也好,理也好,道也好;天下大势也好,苍生所向也好,天道运转也好……背水一战,为情而战,因利入战……”

    墨九听罢,眼睫一颤,抬眼去看青尧的眼睛,但结果一如他曾经无数次这么做的一样——什么也不曾看到。

    绚烂斑斓的光影交错中,什么都渺小又旷远,没有花开花落,没有风雪雨月,只有一片绚丽到极致后无法去形容的风光。

    “代表了人族的势力,对于天渊、幽都,现如今的天都、罹祸、鬼蜮似乎格外温和。”墨九语气淡漠,字字清晰,矛盾的两者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法象万千,不敌清明一点。”青尧低声笑着重复了一遍他先前说过的那句话,“看透了,这世上也就没什么好去厌憎的了,无论如何,天都都是这天下的一份子,许多事情,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更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立场不同,无分对错。何况人族势大,其中良莠不齐,他们何尝不是想借着天都的手来清理门户呢?”

    “这其中,有太多的东西,要是说,是好几年也说不完的。”青尧呼出一口气,放弃对身体的控制,任凭身体往后倒去。

    躺在地上,青尧平望着罹祸大陆的夜空,没有星辰,没有宁静,残月挂在上面,清冷而凄绝。

    “天都拼尽全力为求一线生机,这样的情景,如何不让各大势力们心有触动?”青尧随手抓起一根草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可一字一句又异常清楚地说:“天都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各大势力们默不作声、放任自流的态度。可真正等到了这一天,往往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青尧意味不明地一笑,从夜空上收回视线,看着墨九道:“墨墨就不用想这些事情了,无论怎么说,都是别人家的事。”

    “别人家的事?”墨九念了一遍,一双眸子无悲无喜地望向青尧,冷声道:“别人家的事已经闹到了面前。”

    “只当没看见就是了。”青尧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青丘的处事原则向来就是如此,别人家的事便是别人家的事,走自己的路便是,就当看个热闹。”

    “那青丘何苦加入天命之战?”墨九完全不买账。

    “这就是自己家的事了。”青尧来了精神,伸出手掰着手指对墨九一一说道:“青丘想要在后世有一席之地,避免灰飞烟灭的结局,所以需要墨墨你;青丘希望可以在天命之战中避免太大的损失,同时墨墨你太招眼了,所以需要入局寻找明智的同盟;青丘不想陷入麻烦之中,所以不会与太多势力有过多牵扯,比如云照派、花溪涧,因为这些都立场过于明确,靠不住。而万妖谷又太敏感,青丘可不想被卷入妖族内部争斗中,导致从此麻烦不断,推也推不掉;青丘……”

    “总而言之,都是自己家的事。”青尧得意洋洋道,如果身后有尾巴,此时尾巴一定是翘起来的,“怎么样,墨墨可是觉得我非常明智?放心,我知道墨墨你脸皮薄,不用你说出来,我明白的。”

    墨九心中:ヾ

    “……呵呵。”冷笑了两声,墨九转了个方向,把背留给青尧,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话。

    说别人靠不住,最靠不住的分明是你啊!墨九暴走。

    就在月亮全部露出来的时候,纳兰子矜姗姗来迟,让众人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怎么来得这么晚?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苍玉关心问道。

    墨九与青尧两人先后从地上起来,向纳兰子矜走去。

    以纳兰子矜离开到尸魃倒下的时间去算,要么那个背后操控的人就在他们不远处,要么纳兰子矜速度不慢,无论哪个,去时算进寻找的时间也只需要一刻钟作用,回来时有了明确的路线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明显不合理。

    “倒是不曾出事,而是一直在处理这个,所以慢了些,让你们担心了。”纳兰子矜连忙安抚完众人,说明他没事,然后一挥手,一个长约三米的物体重重落在地上,扬起一地尘土。

    “……”一瞬间沉默的墨九、苍玉、鸠。

    “。”没有什么反应的青尧。

    “!?”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所惊到的南宫婠婠与张子衡。

    “这、这是什么?”张子衡咽了口口水,指着五步外的那个暗金色,看上去沉重无比,刻满了繁复花纹与符文的长方体,磕磕绊绊惊声道:“棺、棺材?!”‘材’字比起前一个字整整高了两个音节有余,张子衡被纳兰子矜拿出来的东西惊得连声音都控制不好了。

    南宫婠婠则是完全呆立在了当场,好久才回过神来,再看纳兰子矜时已经是一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眼神。

    “纳兰……此物,你是从何处寻来的?”苍玉笑容不经意的顿了顿,显然也为纳兰子矜拿出的物体感到意外。

    “尸魃受到反噬陷入沉睡,你们都不曾将之杀死吗?就算不杀死,也是要埋好的。”纳兰子矜无视张子衡显而易见,毫无营养话与南宫婠婠的眼神,叹了口气,手一拍棺身,上面的盖子一下往上滑开,一直滑到最末端,一头堪堪架在棺材上,另一头则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地带。

    棺材内还有一副小了一圈的冰棺,冰棺的冰壁通透极了,干干净净什么花纹也没有,但若是用天道之眼看,却可以发现冰棺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各种细小的文字,有些古老得已经失传,只能从上面暗合天地的气息中得以一窥一二,起到的并不单单只是封禁的作用,还有‘蕴养’、‘安眠’之意。

三五三

    更是因为书写者不希望看到他手记的人仅仅只是安于一方。想要真正领略他书中记载的风物之景,唯有走出那窄窄小小的一寸地,踏山涉水,轮转春秋,才能在偶然的一个错眼间发现清华浮动,风韵天成,才能体会他书中描绘的情感。

    ‘天河之岸’每到月圆之夜,两岸特有的草木‘纱枝’便会变成莹蓝色的。风吹过来,大片大片的纱枝如波浪般晃动,仿佛绒羽的花瓣脱落,飞到空中,就像遥远的记忆中那些美好的事。

    很难去透过这一路所看到的景象去将这样的风景与罹祸大陆联系在一起,也许只有看到了,墨九才会懂得真正的‘天河之岸’,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所在。

    “根据靠近大陆的不同,接近的区域也会有或多或少的变化,大多都趋近于那块靠近的大陆。作为临近凤栖大陆的东南之极就算比不上凤栖大陆的肥沃,也不该如此荒凉。”墨九感慨道:“也许这便是天道的权衡,兴盛则必有衰败,因为靠近凤栖大陆,所以才有了东南一带的萧条荒废。”

    “这是自然,不然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青尧不以为然道:“凤栖大陆的丰饶是汲取了许多地方的风光与灵气才有的,罹祸已经很好了,泥土还是泥土,虽然干巴巴了点。”

    “你若到青冥大陆的西南一带看看,便会发现那里黄沙千里,金乌炙烤着地上所有的东西,土地亿万年前便已沙化,连枯草都没有一根。”

    “也因为凤栖大陆的存在,哪怕人修如何势大。也不曾压下妖族太多。”青尧点出人族与妖族之间平衡的一个重要原因,“其他种族,比如魔族,比如鬼修,又有哪个还有先辈的风光?对人族,他们是殊死一搏,因为以现在的趋势。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和很多曾经辉煌一时。但最终销声匿迹的神兽、神物一样,步上消失的后尘,就算不消失。也势必衰弱得从一方大陆的霸主变成一块米粒之地的主人。”

    “几乎世上所有的种族都是如此,从最开始的失却领地,辽阔疆域缩减成一块只够栖身之地,族内资源贫乏。人才凋零,最后失去仅剩下的一丝力量。化为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命不由人,宛若浮尘。”青尧慨然地望着身下这片土地:“这对于一直追寻力量的魔族来说,失去力量与死何异呢?只会比死更加痛苦。”

    青尧是妖族。妖族现在还很风光,虽未曾至辉煌,但他们已然满足。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辉煌固然灿若朝阳。但这样的细水长流对于一个种族、一个势力而言却更加难能可贵,远比极盛的灿烂光芒更温存人心,长久于世。

    而魔族与鬼修已经到了不得不战,不得不挑起战争的地步,只是因为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身后便是埋葬种族传承的万丈悬崖。

    “世间之事,都囊括于天命之战中,法象万千,也不敌清明一点。”青尧目光沉静,天上的残月在黑色的眼瞳中投下一道银白纤细的影子,“情也好,理也好,道也好;天下大势也好,苍生所向也好,天道运转也好……背水一战,为情而战,因利入战……”

    墨九听罢,眼睫一颤,抬眼去看青尧的眼睛,但结果一如他曾经无数次这么做的一样——什么也不曾看到。

    绚烂斑斓的光影交错中,什么都渺小又旷远,没有花开花落,没有风雪雨月,只有一片绚丽到极致后无法去形容的风光。

    “代表了人族的势力,对于天渊、幽都,现如今的天都、罹祸、鬼蜮似乎格外温和。”墨九语气淡漠,字字清晰,矛盾的两者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法象万千,不敌清明一点。”青尧低声笑着重复了一遍他先前说过的那句话,“看透了,这世上也就没什么好去厌憎的了,无论如何,天都都是这天下的一份子,许多事情,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更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立场不同,无分对错。何况人族势大,其中良莠不齐,他们何尝不是想借着天都的手来清理门户呢?”

    “这其中,有太多的东西,要是说,是好几年也说不完的。”青尧呼出一口气,放弃对身体的控制,任凭身体往后倒去。

    躺在地上,青尧平望着罹祸大陆的夜空,没有星辰,没有宁静,残月挂在上面,清冷而凄绝。

    “天都拼尽全力为求一线生机,这样的情景,如何不让各大势力们心有触动?”青尧随手抓起一根草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可一字一句又异常清楚地说:“天都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各大势力们默不作声、放任自流的态度。可真正等到了这一天,往往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青尧意味不明地一笑,从夜空上收回视线,看着墨九道:“墨墨就不用想这些事情了,无论怎么说,都是别人家的事。”

    “别人家的事?”墨九念了一遍,一双眸子无悲无喜地望向青尧,冷声道:“别人家的事已经闹到了面前。”

    “只当没看见就是了。”青尧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青丘的处事原则向来就是如此,别人家的事便是别人家的事,走自己的路便是,就当看个热闹。”

    “那青丘何苦加入天命之战?”墨九完全不买账。

    “这就是自己家的事了。”青尧来了精神,伸出手掰着手指对墨九一一说道:“青丘想要在后世有一席之地,避免灰飞烟灭的结局,所以需要墨墨你;青丘希望可以在天命之战中避免太大的损失,同时墨墨你太招眼了,所以需要入局寻找明智的同盟;青丘不想陷入麻烦之中,所以不会与太多势力有过多牵扯,比如云照派、花溪涧,因为这些都立场过于明确,靠不住。而万妖谷又太敏感,青丘可不想被卷入妖族内部争斗中,导致从此麻烦不断,推也推不掉;青丘……”

    “总而言之,都是自己家的事。”青尧得意洋洋道,如果身后有尾巴,此时尾巴一定是翘起来的,“怎么样,墨墨可是觉得我非常明智?放心,我知道墨墨你脸皮薄,不用你说出来,我明白的。”

    墨九心中:ヾ

    “……呵呵。”冷笑了两声,墨九转了个方向,把背留给青尧,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话。

    说别人靠不住,最靠不住的分明是你啊!墨九暴走。

    就在月亮全部露出来的时候,纳兰子矜姗姗来迟,让众人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怎么来得这么晚?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苍玉关心问道。

    墨九与青尧两人先后从地上起来,向纳兰子矜走去。

    以纳兰子矜离开到尸魃倒下的时间去算,要么那个背后操控的人就在他们不远处,要么纳兰子矜速度不慢,无论哪个,去时算进寻找的时间也只需要一刻钟作用,回来时有了明确的路线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明显不合理。

    “倒是不曾出事,而是一直在处理这个,所以慢了些,让你们担心了。”纳兰子矜连忙安抚完众人,说明他没事,然后一挥手,一个长约三米的物体重重落在地上,扬起一地尘土。

    “……”一瞬间沉默的墨九、苍玉、鸠。

    “。”没有什么反应的青尧。

    “!?”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所惊到的南宫婠婠与张子衡。

    “这、这是什么?”张子衡咽了口口水,指着五步外的那个暗金色,看上去沉重无比,刻满了繁复花纹与符文的长方体,磕磕绊绊惊声道:“棺、棺材?!”‘材’字比起前一个字整整高了两个音节有余,张子衡被纳兰子矜拿出来的东西惊得连声音都控制不好了。

    南宫婠婠则是完全呆立在了当场,好久才回过神来,再看纳兰子矜时已经是一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眼神。

    “纳兰……此物,你是从何处寻来的?”苍玉笑容不经意的顿了顿,显然也为纳兰子矜拿出的物体感到意外。

    “尸魃受到反噬陷入沉睡,你们都不曾将之杀死吗?就算不杀死,也是要埋好的。”纳兰子矜无视张子衡显而易见,毫无营养话与南宫婠婠的眼神,叹了口气,手一拍棺身,上面的盖子一下往上滑开,一直滑到最末端,一头堪堪架在棺材上,另一头则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地带。

    棺材内还有一副小了一圈的冰棺,冰棺的冰壁通透极了,干干净净什么花纹也没有,但若是用天道之眼看,却可以发现冰棺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各种细小的文字,有些古老得已经失传,只能从上面暗合天地的气息中得以一窥一二,起到的并不单单只是封禁的作用,还有‘蕴养’、‘安眠’之意。

三五四

    这些文字挤在一起,就像一块白玉上堆满了芝麻。还好墨九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非得起上一层鸡皮疙瘩,浑身恶寒不已才是。

    冰棺内,正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线条流畅优美的‘人’,本应该完美的身体被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破坏,只留下一份心惊肉跳,不忍直视。

    “原本想要将之击杀,但自从尸魃陷入沉睡后,原本被打破的那层金色的护体光华又出现了。”苍玉满脸无奈地指了指冰棺内尸魃身上的那层看上去和肤色一般无二的金色。

    这是这层金光的出现,使得墨九他们放弃了击杀的打算,甚至连埋的都不曾埋就走了。

    “金色护体光华?”纳兰子矜看了那青白色泛金的皮肤,实在没找到‘光’在哪里,但也知道苍玉指的应该是和皮肤融为一体的金色。

    “是,那层金光极难打破,哪怕是虚无焰也只能与之保持不胜不负的僵局,无法将其烧毁。”

    苍玉的话纳兰子矜一惊,再看到尸魃身上那和谐的金属色泽时,心中的感受已经换了一副容貌。

    “现在怎么办?”张子衡无语地指着躺在冰棺里一脸宁静,不见先前半分凶狠的尸魃问道:“纳兰你把它带来了,总不好再把它扔掉,可要是不扔,一时半会儿还好,时间一长,等这家伙醒过来了,纳兰你不是危险重重?”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心有余悸,对僵尸到了旱魃程度后的**力量有了一个大约的印象。

    “若照你们所说,确实有些麻烦。”纳兰子矜一手抱臂,一手敲着额头。“我原本看你们扔在那,以为是走得匆忙忘记了,这才带了过来,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因……”

    就像张子衡说的那样,他若当作没看到,不捡还好,可捡了便不能再轻易扔掉了。

    在捡起的时候。就代表一段因果的缔结。他若把尸魃丢在这里不管,日后尸魃引起的事端必定会牵扯到他身上,而尸魃这种存在。注定不会是什么好的牵扯,只怕到时免不了业力缠身。

    “要不试试能不能杀?”南宫婠婠长绫已经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飘了起来,意图不言而喻。

    纳兰子矜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等我将冰棺打开。”

    说话的时间,纳兰子矜的手已经动了起来。掐诀的速度比墨九犹有胜之,连残影都看不到。但墨九现在有了华发三千丈这个神通,掐诀对他而言已经不是很重要,当然。这是相对程度上的,该练仍旧要练,不能因为有了神通而懈怠下来。甚至不以为然。

    谁也无法保证在战斗中自己的头发不会损伤不是吗?墨九头发上刻了法术,又修炼了华发三千丈这个神通。比起其他修士的头发坚韧了不知凡几,可以和一般的法宝一较高下,若是加持了‘锐金术’、‘厚铠术’,在威力与防御上将更上一层楼。

    但头发便是头发,墨九修炼的是神通之中将法术刻录上去,以此减去掐诀时间的‘万法铭印术’,而不是将头发炼成武器的‘千丝拂金术’,所以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真正的武器,更无法用头发与同等的敌人对打。

    在十秒后,纳兰子矜才停下了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用时之长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安置在暗金色棺材内看似普通的冰棺是最不普通的。

    毫无缝隙冰棺在众人眼皮底下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晶莹的液体,将尸魃露了出来。

    纳兰子矜运转仙元于掌心,将尸魃吸了出来安置在地上,然后退了几步。

    “嗖!”下一瞬,一道影子擦着他的袖子飞过,射向躺在地上的尸魃!

    “咚咚咚!”金色的光华流过,沉闷如有气无力击鼓时鼓发出的声音响起,南宫婠婠因为先前吃了亏,所以早已做好了准备,倒没有出现内伤咳血的情况,但身体内仍然不好受,那股反震的力量在五脏六腑中来回流窜,仿佛有一双手在揉捏、挤压,沉闷中带着刺痛,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事吗?”纳兰子矜见到南宫婠婠面色浮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连忙问道。

    南宫婠婠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感受到喉咙一阵腥甜,连忙闭上了嘴,闭上眼睛就地盘膝坐下修复起伤势。

    纳兰子矜眉头一皱,眼中的忧心更明显了,望向尸魃的眼神变得莫名起来——他没有和尸魃对战过,不曾切身体会过尸魃的实力,单单看南宫婠婠刚才的攻击结果,纳兰子矜就不禁心跳一顿,可以想象墨九、苍玉他们是怎么到先前他发现尸魃的那个位置的,又是怎么熬到他将操控尸魃的人击杀的。

    想起自己击杀那名女子时,女子那面如金纸,强忍痛苦的样子,纳兰子矜知道不是自己实力强大,也不是那名女子实力太弱,连他靠得如此之近都浑然不觉异常,直到他出手才反应过来。

    而是因为尸魃已经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激起了本性中的暴虐嗜杀,那名女子一时失去控制,受到了自身的反噬,她与尸魃间的联系使得尸魃察觉到了她气息变弱了,进一步压迫,使得反噬更重,从而使女子失去了一战之力,连警惕心都因为全心都扑在压制反噬带来的伤害上而降到了最低点,等同于无。

    南宫婠婠的攻击无法带给尸魃任何伤害,张子衡与他和南宫婠婠修为相差不大,结果也差不多,那么尸魃身上的那些伤口便全是由墨九、青尧、苍玉与鸠四个人造成的。

    能将完全挡下南宫婠婠攻击且反伤南宫婠婠的尸魃伤到如此地步,间歇性重创了背后操控之人,墨九他们的实力比起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纳兰子矜是完全想岔了,从头到尾墨九他们就没有正面与尸魃交战过,尸魃一直被锁在原地。只拥有了旱魃的**而没有旱魃通天彻地、呼风唤日法术能力的它只能干瞪着远处的墨九一行人。

    一直到墨九的阴阳五行大阵与青尧、鸠两人的攻击快要破开它那层金色的护体罩子,察觉到了威胁,知道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墨九他们磨死,激发出了本能中的凶性,强行挣破了阴阳五行大阵的困锁,欲将墨九他们一举拿下!

    这同时也是背后操控之人的意愿,冒着被反噬的危险。控制尸魃不计代价地脱身困境。催动了尸魃额间镶嵌的那颗舍利,将防御的力量悉数收回,拧成一股后爆发出来。凭此摆脱了一路的束缚,得到了自由,也有了纳兰子矜看到的场面,并轻而易举地将人击杀。使尸魃被迫陷入沉睡之中。

    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引起少则一人多则数人手上。毕竟队伍中除了青尧,没有一个人能跑得过尸魃,青尧又顾及落在后面的同伴,没有全力赶路。速度和其他人差不多,甚至还要慢一些,完全跑不过尸魃。

    纳兰子矜将人击杀的时候。尸魃已经离墨九一行人很近了,时间再晚点。纳兰子矜回来时就能成功地看到数个伤号,也许还有重伤的?

    “卖了吧。”一旁默不作声,和向来少言寡语的鸠有的一拼的墨九忽然开口道。

    b……其他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苍玉说第一个字时有些犹豫,后面自然而然的顺利起来,能够看出他心中在墨九说第一个字时,所感之复杂。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墨九说的办法也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买卖双方买定离手,从此天涯两路各不相干,纳兰子矜身上背负的因果也在卖出尸魃后差不多了结的了结,剩下的也转到了买下尸魃的那个人身上。

    虽然无法完全结束因果,日后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多少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但比起把尸魃扔下后产生的因果好太多了,至少业力是不用背了。

    “如今汨罗局势混乱,聚宝斋也插手其中,想要售卖并不容易。”鸠冷不防出声,往众人头上浇上了一盆冷水,熄灭了众人心中的火热。

    汨罗局势混乱,所以很大程度上尸魃这种东西的售卖会多少受到影响,并不好找买家,再加上汨罗最大的商行聚宝斋也一反常态加入了战局中,这让原本可以放心去售卖、购买的地方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让人踌躇不定。

    而且会买尸魃的大多都是魔修、鬼修或者邪修,在这种时候把尸魃卖给对方,无疑是增强了对方的实力。

    “先走过去再说吧。”纳兰子矜叹了口气,见其他人没有试验能不能破除尸魃防御的打算,就把尸魃重新封印进冰棺内,收回了储物戒中,笑着宽慰他人也宽慰自己:“还未到时候,想太多也是徒劳,不如看淡,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出罹祸,一天还待在这里,哪怕没有什么危险,也总是让人难以心安。”

    “然。”苍玉含笑颔首,“明日还要抓紧往南走,虽然是半月的时间,但夜晚无法赶路,实际上也只有一半的时间用来到凤栖大陆,希望明日能够顺利一些吧。”说到这里,苍玉叹了口气。

    他是由衷希望接下去的时间里能够少些波折,要是再出现几只尸魃或者和尸魃同等存在的东西,他们也不用再去想凤栖大陆了,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在天都混得如鱼得水来得实在。

    众人都盘膝坐下休息,冷月如钩,如霜的月光照耀在罹祸每一个角落,见证着世间的悲欢离合,却只无声俯视尘世众生上演的百态,不曾笑,不曾哭,不曾动容。

    次日,笼罩在阵法外的黑意散去,景色依旧阴郁,但众人知道已经天亮了。

    张子衡收起本名法宝,一个土系法术将泥土翻起、倒埋下,毁去地面上阵法的痕迹,然后又是几个法术将被翻过的泥土变成原本的样子,只要不翻土,没看到阵法残留下的暗红色物体,绝对看不出这里曾来过人。

    谁也没有说话,默契地往南飞去,将景色远远抛在后方。

    后面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没有碰上人,只有几只长着黑色的羽毛,像鹰但发出乌鸦一样叫声的妖兽。

    这些妖兽看到他们也不追赶,更没有出声驱逐,只是一直望着他们,眼睛中没有猎食的**,死寂一片,直望得他们有些汗毛直立,哪怕离开了,背后都有一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身上都仿佛染上了抹不去的死亡气息。

    分明该是魔族的领地,却生生给他们一种鬼蜮的感觉,四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生灵不像生灵,不见半分生气。

    就在他们的神识已经可以看到南边大陆的边际线,再外面就是深蓝色的和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象一样毫无活力的汨罗海域时,神识内传来的动静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集体速度快了一倍有余!

    “天暮都主怎么会在这里?!”张子衡手在本命法宝上迅速点了几下,他身边的空间忽然一动,速度又快了几分,显然是借助了天地之势来加持自身。

    “我也想知道!”南宫婠婠掌心摊开,上面出现一根毛笔,她拿着笔甩出两道墨,墨在她背后变成一对翅膀。

    翅膀一扇,南宫婠婠瞬间飞出去一段距离,眼睛完全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只知道等再看到她的时候,南宫婠婠已经出现在远处另一个点上。

    “青杳!”青尧低声叫出一路隐身在他们中间的青杳,示意青杳给他一个解释。

    “诺!”青杳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中,一袭青绿色的宫装宛如碧波,在风中飘飞。

    “目前青丘不曾收到消息,但可以确认天暮都主还在青冥大陆无疑。”青杳隔了一秒后柔缓道,虽然柔缓,但语速一点也不慢,这些话不过三秒便已经说完,却给人一种不疾不徐的感觉。

三五五

    “丹銮,前去查探究竟是怎么回事。”青杳命令丹銮去一探究竟,然后看了眼青杳。

    青杳会意,身形一变,一直宽约百丈的青鸟出现在空中!青尧和墨九踩着空气,几个跳跃翻身落在宽大的背上。

    青杳在空中停了一息,见后方的张子衡与鸠赶了上来,顺势抓起两人,然后一声轻啼,示意南宫婠婠抓住她。

    南宫婠婠腕间长绫卷上青鸟的爪子,苍玉和鸠则一人一个爪子,稳稳坐着。

    青杳见没问题后,一振翅,边上的云瞬间被翅膀带起的风吹出去一大段距离,而青杳直接钻入了前面的云层之中,快若惊雷,御风而行。

    云层中的温度比外面更凉一些,丝丝缕缕冰凉的云气萦绕在身上,如果不是灰色带有淡淡魔气,是一种极舒适的享受。

    青杳没有余力地在空中疾飞着,翅膀挥动时身边的空间都被带动,每一根羽毛都充分利用了飞行中产生的巨风,将风化为动力反辅自身。

    不说肉眼,哪怕是墨九他们的神识都无法看到周围景色的模样,只有一片深浅不一的灰色,且转瞬即逝,眨眼的时间不到颜色就变了,变成了另一种灰色。

    脑中因为神识传递过来的影像而有些晕胀,墨九收回神识,这种感觉立刻消失了,只留下一些残留下的余感。

    过了一会儿,一根带着火焰的羽毛从后方飞来,落在青尧手中。

    墨九看到在触碰到青尧手的瞬间,羽毛燃烧起来,化为无数红色的火星散在风中。

    在羽毛烧完后,青尧表情有了变化。看上去有些冷肃。

    “青杳,加速,在一刻钟内离开罹祸大陆。”青尧的声音证实了墨九的猜想——丹銮传递回来的消息不妙。

    青杳闻言,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暗自提起速来,原本就已经达到了极致的速度此刻就像无视了空间一般,完全无法去辨认究竟有多快。他们又到了哪里。只知道很快,快得神魂都往后坠,脑中满是微凉的冷意。有些胀,有些安静。

    “后面的人是天暮都主?”墨九走到青尧身边,迎面吹来的烈风让他的话刚出口就支离破碎,连墨九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见状。墨九正要用神识传音,就见青尧回头。脑中响起那优雅带着魅意的声音:“是,但不是本人,而是一个分身。”

    分身。墨九听到这个词,眼瞳一缩。

    到了元婴期。修士就能拥有分身,即元婴,但元婴准确而言并不能称之为分身。虽然可以脱离身体行走在外,但危险性太大。若是受了伤,便会影响资质与修为,难以复原;到了化神境界,分身才能被称之为分身,神魂能够脱离身体行走在外,不用依附在元婴之上。

    但天暮都主的分身显然不是这种普遍的分身,应该是更为复杂,差不多失传的‘分神术’。

    分神术又被称之为‘分魂术’:将自己的神魂生生分裂出一部分,然后放入用各种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分身之中,达到‘分身即我,我即分身’的程度。这才是真正能被称之为‘分身’的能力,修士们到了一定境界就能分出来的,严格来讲只能叫做‘化身’,即投放一缕神识或者一丝神魂之力到体外,形成一个‘自己’去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分身的修为是什么境界,丹銮可有说到?”墨九问出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问题。要是分身的修为不高,哪怕是仙帝期他们也有一拼之力,可要是分身修为和天暮本身一样为踏神期,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并且丹銮也将陷入危机之中。

    “仙帝期大圆满,比丹銮高了一个小境界,青杳高了两个小境界。”青尧的话不容乐观,天暮作为踏神期修士,分身修为固然是仙帝期大圆满,隶属仙帝期范围之内,但真正的实力等同于仙尊期,无论是丹銮还是青杳都只能拖延一时。

    “我已经命丹銮进行阻拦,为我们争取时间。”青尧神色间有一种无情的味道透露出来,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云淡风轻间,便是苍生覆灭时。而面对无数生命的消逝,神祇连眨眼也不曾有之。

    墨九淡漠地站在一旁,细腻处,是与青尧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漠然。

    不是他们不关心丹銮的安危,不把丹銮的生死放在心上,而是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君主一旦有了决断,那么无论结局如何,无论其中利益是不是出了差错,要做的,都只是摒弃一切不必要的感情,冷静地操控全局。

    不决断则以,一决断,便是落子无悔,也无法悔棋。

    他们相信,丹銮懂得这其中的分寸,受伤是免不了的,但定能够全身而退,保住性命。

    丹銮处。

    “青丘丹銮见过天暮宫主,不,现在该唤作天暮都主了。”丹銮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就像一团正在灼烧的火焰,在罹祸大陆阴暗的天色中耀眼非常,将主人衬得张扬而惊艳,流动中,带着一份独有的静美。“不知天暮都主此时不在青冥大陆处理要务,来这万里荒凉的罹祸东南有何要事,不妨告知丹銮一二,兴许丹銮能够帮上一些忙。”

    天暮容貌没有变,但头发与眼睛的颜色却变成了黑色,眼睛更是黑中带着无尽魅惑的紫,一眼看到,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想要看得更深一些、更久一些,让那份神秘的紫停留得更长一些,直至忘记呼吸,忘记人世间的一切。

    此时那双没有刻意也摄魂夺魄的眼睛正静静望着远处的丹銮,仿佛虚空,无尽无垠,永恒的寂静。

    “我要带走你们祭司,这个忙,你帮吗?”天暮似有讽刺地问起丹銮。实际上,那张脸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讽刺,没有任何情绪,包括那双眼睛,都像久经时光变迁,仍面貌依旧。华美大气的宫殿。在夕阳的余晖中沉默低调地矗立在原地,优雅内敛,亘古不变。

    丹銮一滞。他原本没有想过天暮会接他的话,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拼尽全力也要将人拦下一段时间,但天暮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中。他不禁怀疑起眼前这人只是披了一张天暮都主的皮,内在其实另有玄机的冒充者。

    “天暮都主说笑了。祭司乃青丘之根本,丹銮不敢有冒犯,也希望都主能够收回这个想法,不然青丘绝不会善罢甘休!”压下心中的意外。丹銮不卑不吭道,语气隐带威胁。

    “看来,你是不愿了。”天暮抬起手。看着戒备的丹銮,淡淡道:“如此。手下见真章吧。”

    没有给丹銮任何机会,天暮话未落,人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与丹銮的手抵在了一起!

    “重火浮屠!”丹銮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嘭!”金红色的火焰从丹銮身上冒出,将四周的魔气烧成虚无,灰云都仿佛染上了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飞羽逐日!”没有任何迟疑地变成原形,丹銮一声长鸣,一排数百根翎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天暮!

    “朝生暮死。”伴随着天暮宛如大提琴般的声音落下的,是一场镜花水月,火羽在一夕之间被抽离了其中的‘生气’,变得枯败,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一颤,化作漫天齑粉。

    “风火连天!”丹銮脸色凝重起来,一个旋身,一念间身上的火焰往周围蔓延了五丈!

    风火连天这个法术由火属性神兽火凤施展出来,威力比墨九大了何止一两倍,几乎已经达到了质变!

    一阵不弱不强的风吹过,火焰宛如一朵怒放的花,飞快地席卷了整个天空,方圆百里内大半的天空都变成了熊熊火海,那鲜艳的色彩哪怕隔了千万里也能看到,就像日落时天边的那一层云霞,深沉艳丽至极!

    天暮被一道本该是云白色,却因为吸收了太多的火焰而变成红色的飓风困在漩涡的中心点,飓风还在持续不断地吸收四周小型的飓风,火焰越来越多,温度也越来越热,已经可以将一个天仙期修士瞬间汽化。

    可这样的温度却无法对天暮造成任何影响,火焰完全无法近身,天暮就这样站在飓风中,只有依靠飓风本身的吸力将他捆住。

    “烟花三月!”在风火连天之后,丹銮见时机已经成熟,立刻接上下一个法术。

    “轰!!!!”大片大片的火焰炸开,飓风破碎成无数风刃,裹挟着火焰肆虐在天空中,偌大的威势自爆炸中心传来,天暮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蜻蜓点水。”万顷碧波出现在空中,天暮站在水面之上,一圈一圈涟漪自他脚下形成,就像真的水面一样。

    成百上千的蜻蜓自水面飞出,扑向朝天暮袭来的风刃与火焰。

    晶莹剔透由水凝聚而成的蜻蜓看上去精致无比,就像一个栩栩如生的透明蜻蜓标本,蜻蜓身上的所有纹路都一丝不差地出现在水蜻蜓上。

    水与火相触,蜻蜓被风刃割碎,变成许多小水珠落在火焰上,火焰被无声熄灭,蜻蜓也消失不见。

    “碧波生莲。”一支支莲花自水中冒出,和蜻蜓同样的晶莹剔透,全身都由水汇聚而成。

    一阵带有晚风特有气息的风吹来,似还有莲香氤氲其中,拂动满池莲花,莲花与莲叶拍打间火海一寸一寸缩小,被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

    丹銮见此,咬牙以自身为武器扑向了天暮与那万顷波涛!

    巨大的火凤身披烈焰,所过之处天空被烧得一片通红,仿佛打铁的熔炉,云也好,天也好,都被烧融,热度的极致之处,已然一片炽金之色。

    “暮夕挽歌。”天暮见到丹銮以身相搏,不紧不慢地念出下一个法术得名字。

    莲花莲叶被风吹得不停摇晃,却并不是杂乱无序的,每一朵莲花都有各自的轨迹,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万千莲花与莲叶晃动间仿佛有丝丝缕缕似近似远,似有若无的的乐声传来,说不清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旋律,只依稀回荡在心头。

    “……”

    碧水与烈火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没有水火不相容的战斗,有的只是一场繁花落幕。

    羽毛般的火焰和莲花花瓣一并飘零,丹銮火红色的身影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落在地上,尘烟四起。

    红色像是岩浆一般的血从丹銮身体各处流出,瞬间腐蚀了身下的大片土地,往下陷入了一丈有余,并且还在下降。

    天暮看了眼下方昏迷不醒的丹銮,身形一动,往墨九他们的方向追去。

    这场战斗,从头到尾只持续了短短三分钟。

    丹銮昏迷中浑身肌肉仍然紧绷着,身体因为用力过度而不断打着颤。

    渐渐的,伤口大部分都止住了血,只留下一些较深的地方还在流,但已无大碍,得以停下了下降的趋势。

    此时,丹銮距离地表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多丈的距离。

    疾飞中的青杳忽然心口一疼,几乎落下泪来。发现心头绞痛的原因,青杳觉得散去的疼痛又重新回来了,比上一次更加强烈,让她两眼发黑,眼前的景象不停分裂、重合,再分裂、重合。

    无论怎样心痛,青杳都没有放慢半分速度,反而飞得更快了,时间在这样的极速中,就像停止了流逝,只有青杳在不断前进、前进、再前进,空间还停留在原本的位置,宛如凝固,青杳已经跃了过去。

    青尧与墨九发现身下青杳一瞬间的僵硬,齐齐一声叹息,不再说话,望着身边看不清的景色呆呆出神。

    大陆的边际线已经近在眼前,可青杳的神识中却发现了从后方追来的天幕的身影。

    一声长啼,青杳奋力一振翅膀,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困锁八方!”青杳快,天暮更快,无数锁链像毒蛇群一般从后面涌上来,缠住了青杳的尾羽,迫使青杳不得不停下来。

三五六

    “青华瞬逝!”青色的柔和光芒铺满了青杳上方的天空,那些锁链碰到光芒纷纷断裂,青杳趁机挣脱了束缚,往边际线飞去!

    天暮见了,速度又快了几分,手中法诀顷刻间已经成型。

    “咫尺天涯。”只有天暮自己能听到的低吟声自薄唇中溢出。

    正在飞行的青杳发现离汨罗海域不过咫尺之遥的距离却无论她怎么飞都无法缩短,知道是身后的天暮做的,心中不甘,不再浪费力气,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墨九和青尧他们在极速之中不是无法调动体内的仙元,就是为了防止仙元走岔而没有出手,此刻青杳停了下来,心沉了一半又放了一半。

    沉是因为天暮带来的压力,放是因为自己拥有一战之力,不像先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青杳被锁住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青杳的身上等待着结果,就像等待着判决的那一刻到来一样,一步一步地卡住他们的呼吸。

    “不知天暮都主一路追赶我等,是为何事。”青杳修长的眼睛牢牢锁定着天暮,一刻也不曾松懈,担心天暮趁她不备将墨九掳走。

    非是不相信天暮的人品,而是天暮往往就是这么直接,直取目的而不会顾及其他,这已经形成了一个行事的风格,令人不得不防。

    “把他留下,你们可自行离去。”天暮视线悠悠转了圈,在一众防备的目光中稳稳落在了墨九的身上,不再动弹。

    张子衡正要说话,天暮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中的一人此刻正在后方,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让他避免皮肉之苦。”

    就在天暮说话的时候,远处传来熟悉的乌鸦叫声,所有人脸色一变,青杳温柔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愤怒’的情绪,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悲伤、担忧等等感情。

    张子衡与南宫婠婠拍了拍青杳的脚,见青杳没有松开的意思。身形一晃如同一条游鱼一样灵活地从爪子形成的桎梏中脱身而出。

    “我与婠婠便不打扰了。”张子衡与南宫婠婠一人对天暮,一人对墨九一行人说道。跟着又交换了位子。

    “我与子衡就不插手其中了,天暮都主告辞。”南宫婠婠对天暮一拱手,面露恭敬之色。

    无论天暮怎么样,他们作为后辈。必要的尊敬是要有的。

    “就像婠婠说的那样,你们保重自己就好。我和婠婠修为低。不像纳兰一样还有青龙,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你们在这里没有后顾之忧。”张子衡笑得干净极了,对青尧道:“东西我给你了。左右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卖也卖不了什么钱,关于报酬的事情。就像我那时候说的那样,随便给点就好了。你也别给我什么贵重的,到时候还要我给你寄回去,麻烦不说,万里传音符也是不便宜的。”

    张子衡说的东西青尧和墨九都清楚是什么,苍玉心中一转,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只有纳兰子矜和南宫婠婠二人不解其意,但这是张子衡与青尧在之间的事,他们也不用知道的太清楚,他们不是程子青,没有那么八卦,而程子青,以后怕也是见不到曾经八卦的模样了……

    “好。”青尧答应的很爽快,说完这个‘好’字,他认真地对张子衡与南宫婠婠道:“此情青丘铭记于心,他日遇上了困难,可以来青丘,青丘定会尽力而为。”

    这是感谢两人去救丹銮,也是感谢张子衡在昆仑神木上的大方。

    青杳的感激比青尧更明显,她低下头,温柔的声音从细长的鸟喙发出:“二位之情青杳铭记于心,日后有事,可以来青丘寻我与丹銮,必全力相帮,决不推辞!”青杳语气坚决,完全不给张子衡与南宫婠婠两人拒绝的余地,也不容许张子衡与南宫婠婠拒绝。

    青鸟、火凤从来都是骄傲的,从不轻易欠下恩情,有恩必报,绝不慢怠。

    张子衡和南宫婠婠见事已成定局,不好再多话,在道别后迅速往天暮过来的路线回去。

    天暮就这样看着墨九一行人与张子衡和南宫婠婠相互告别,没有阻拦张子衡与南宫婠婠两人离去。

    “上次侥幸让你离开,这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有青祁与听蓝插手。”天暮对墨九说道。

    墨九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昏迷后,从青尧口中知道碧霞宗宗主与青祁长老联手才将他从天暮手中救了回来。

    碧霞仙君的修为对外宣称是仙帝期,但真正修为不一定真的是这样,应该还要高上一个大阶,即仙尊中后期左右。

    虽然是仙尊期,但是碧霞广纳百川,门中藏书不计千万,又门风自由,奉行实力为上这一准则,作为碧霞宗的宗主,碧霞仙君战力直逼踏神期修士,不然就算有太上长老坐镇,也不会有碧霞如今的风光。

    毕竟在门派谈判的时候,对方虽然不会对你不敬,但想要获得别人的尊敬,让别人做出退让,还是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的,不然向来奉行强者为尊这一理念的修士凭什么要给你好脸色?要知道几大门派实力都相差无几的,包括太上长老的数量、修为,没有谁能完全压倒谁,作为一个门派脸面的掌门修为、实力、品性如何,代表着这个门派将得到怎样的待遇。

    一个踏神期修士加上一个直逼踏神期修士的仙尊期修士才将他从天暮手中救回,墨九已经发现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几乎断裂。

    他不会天真地去期待‘奇迹’,上次碧霞仙君能及时赶到,拖延时间一直到青祁长老过来,完全是因为作为汨罗上顶尖的修士一举一动相互间都有所感应,天暮都主进入青冥大陆这种事。整个青冥大陆上仙尊期、踏神期的修士几乎都收到了消息。

    青祁也不例外,如果不是碧霞仙君的到来,墨九早早已经到了天暮宫‘做客’,归期不定,青尧和北冥幽也葬身花沼,等不到青祁前来解救了。

    如今,他们身在罹祸地界。天暮派来的又是分身。真身还在青冥大陆上,青冥大陆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收到他们这里的消息,至于自己发现。那几乎是没可能的。

    等到青冥大陆有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哪怕联系上鸟族族长,鸟族族长朱紫亲自从凤栖大陆过来。也改变不了结局。

    墨九抬腿正要往前走,就被一旁的青尧拉住了手。再也走不了。

    “墨墨似乎与天都从来不曾矛盾,不知天暮都主为何总是紧追不舍,阴魂不散?”青尧最后那个‘阴魂不散’直接让苍玉、纳兰子矜、鸠三人心头一跳,忙去看天暮的神情。害怕惹怒到天暮。

    所幸他们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天暮对青尧的话毫不动容,就像青尧说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暮的回答很简洁,也很明确地回答了青尧的话。

    可又引发了更多的问题:谁托付天暮这件事的?谁的托付能让天暮出手。且不得手不罢休?那个人的意图是什么?

    许多问题盘旋在众人脑中,苍玉却少见的没有了笑容,不,不是没有笑容,而是淡得几乎看不到他在笑,并且笑容中笑意全无,只留下一个形状罢了。

    “不知何人能请动天暮都主,让都主如此尽力?”青尧不动声色地接着天暮的话问道,暗地里拖延时间让青杳联系青丘,再由青丘联系碧霞宗与灵族,最后把他们此时的消息传达给妖族。

    “你无需知晓。”天暮说的是‘你无需知晓’而非‘无可奉告’,这代表了什么很明显,青尧不是该知道的人,而该知道的人不需要他说就已经知道了。

    比如苍玉,比如墨九……

    “是他吧……”墨九望着天暮,肯定地说:“是他让天暮神君你来的。”

    “是。”这次天暮给出的答案很明确,回答完,问起墨九他曾经已经问过一遍的问题,“你与我走,或者我带你走,你的选择是?”

    “我与你走。”“墨九!”“祭司!”青尧低吼,情急之下连墨墨这两个字都不喊了,青杳也满心急切地想要让墨九更改意愿。

    苍玉、纳兰子矜和鸠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神情间也满是紧张,脸绷得紧紧的,定定看着墨九。

    墨九拉开青尧拉住他的手,无视众人的神情,朝天暮走去。

    “还请天暮神君能放我的同伴离去。”墨九站在天暮面前,与那双与青尧截然不同,但同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睛对视。

    天暮见墨九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讶墨九没有沉迷在自己的眼睛中,惊讶墨九在他的眼睛下能够保持平静,没有一点失态。

    “我的目的,从来只是你。”天暮收敛起眼中的惊讶,平静说道,神态优雅地对神情各异的青尧等人点了下头,和墨九一起消失在原地。

    青尧几人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得背影,一动也不动。一直到一刻钟后,他们才有了动静,包括青杳在内纷纷从空中跌落。

    青杳中途变成了人形,防止自己压到青尧几人,做完这些,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没了,无力地摔在地上,好在他们离地的高度不高,没有受什么伤。

    就在天暮对他们点头的时候,他们就被一股浑厚沉重的威压强行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就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这股威压的来源不用想也知道来自于谁,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天暮为了墨九会如此狠得下心,哪怕拼着分身受伤也要跨越青冥大陆与罹祸大陆,将本尊踏神期的神识传过来一部分。

    他们在地上又躺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恢复了些力气,从疲软无力中脱身,勉强站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张子衡与南宫婠婠已经找了丹銮,将那些围着丹銮的妖兽灭杀后,带着丹銮重新回到了这里。南宫婠婠身上的长绫变大了数十倍,丹銮就躺在长绫上面,哪怕昏迷了也紧绷着脸,眉头紧锁。身上没有太大的伤口,很大一部分都只是皮肉伤,现在已经开始愈合了,剩下的一些伤给一些时间便能痊愈。

    这算是为大家带来了一个喜讯,墨九离开带来的沉重与黯淡散去了一些。

    “墨九呢?”张子衡远远就发现天暮已经不在,这才和南宫婠婠安心过来的,心中还因此生出许多喜意。

    但刚靠近,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一看之下,发现人数少了一个,不偏不倚,那个不见的人正是他们此行的保护的重点——墨九。

    南宫婠婠将人交给青杳后,也用眼神询问起墨九的下落,

    其实两人心中在最初就有了答案,如今只是抱着一份不死心,希望结局不是他们得知的那样。

    “与天暮都主离开了。”苍玉声音依然温润,说话时语气沉稳,不见半分絮乱,但不复以往的半分清朗,极为低沉。

    青尧不发一声地站在一侧,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是青杳也一样。

    青尧作为青丘的王,在青丘的时间却并不多,在墨九成为祭司之后,才在青丘稳定地待了那么多年,这也与他已经从少王变成王有关——少王不是王,能够肆意而为,因为还处于成长学习之中,王的责任也没有降下;因为少王终有一日会成为王,所以在还是少王的时间,会给予足够的自由,让少王得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看任何想要看的东西。

    王则要背负起整个青丘,以青丘的未来为选择的基础,一直到退位,不得有半分松懈。

    青杳和丹銮与青尧相处的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一减再减,他们无法得知青尧在想什么,只知道无论青尧想什么,他们都会奉上自己的忠诚,将自己的性命交由眼前这人手中。

三五七

    同时他们也明白,很多时候给他们再多与王相处的时间,他们也未必会知道王的所思所想,最多只是比现在这样一无所知的状态好上一些罢了。

    也许这就是天狐的本质——华服千面。心思一转一绕间迷惑了所有人,没有人能真正透过那双风光万千又空寂苍茫,比星空更浩瀚,比虚无更沉静的眼睛看到眼睛主人的想法。

    站在以通晓人心,长于感情著称的天狐面前去揣测对方的想法,无疑是在大道面前论道。

    “我们要去追吗?”见苍玉说完后,半天没有人说话,张子衡憋道。

    “不,我们去凤栖。”出人意料的回答的人是青尧。

    看到众人朝他投来的目光,青尧扯出一个笑,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汨罗海域,目光悠远,像是穿越了中间的路途,落在凤栖大陆上:“鬼蜮与罹祸,青冥一个如何敌两个?”

    他的话让在场除了昏迷,没有知觉的丹銮外的所有人都不禁一震。

    “王……”青杳欲言又止,看着王脸上的那抹笑,不知为何,青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是对青丘的预感,而是对天下的预感……这一次,王怕是真的生气了……青杳神色复杂地望着墨九消失的方向。

    祭司啊祭司,你可知道你的离开,掀起了怎样的风波吗?不止是青丘,天下也要随之变得风雨飘摇起来,旦夕间便会覆灭……

    旋即,青杳为自己的所想感到一阵可笑——在这世间,谁又不是这样的呢?哪怕踏神期修士,也不过这海上一条大些的船罢了。遇上了风暴,仍然会有沉落的危险,甚至在许多时候,不比小船灵活,只能与海中的冰山相撞,船毁人亡。

    或是触碰到了暗礁……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最后都是相同的。

    她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王的目光——王看的。从来不是凤栖大陆。也不是这天下,而是汨罗海域……

    比起大无边际的汨罗海域,青冥、凤栖、罹祸与鬼蜮还有那些浮岛就像海上的船。看似很大,实则只需要一个海啸就能淹没,再不复出……

    他们从东南到南边大陆边缘,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墨九一路与天暮都主差不多飞了两个月才到达位于中部偏西北的天渊天暮宫。

    一路行来,墨九在空中匆匆看到罹祸大陆有很多暗红色形似荆棘的植物和许多能发出荧光的草木。

    那些草还好。树木的形象却异于正常的树木,树干就像一个巨大的灯笼,树枝上不长一片叶子,也是挂着几个小灯笼。差不多一根树枝只挂一个灯笼,有些则没有挂,看上去疏密有致。很漂亮。

    也有树浑身黑漆漆的,像铁没有铁的半分光泽。像碳又比碳光滑许多,枝杈看上去锋利无比,就像刀刃一般,也是不长一片叶子。

    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植物让墨九将之与脑海中的文字一一对上,倒有大半是他认识的,但还有一小部分不知道名字,只能等以后再去翻找资料……墨九想到这里,停了下来——以后?还会有以后吗?多久以后呢?就算到了以后,那些书籍与玉简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他走在宏伟的天暮宫内,走廊两边是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开着透明浅蓝色荧光花朵的树。

    不断有浅蓝色的光点从花朵上脱离,飞舞在空中,看上去美不胜收。

    他在天暮宫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天左右。这一天的时间里,墨九发现了天暮宫不存在生灵印象中‘白天’与‘黑夜’,也不像罹祸大陆一样阴沉沉的。

    在天暮宫永远都只有黄昏,不同的色彩,代表了不同的时间:橙黄是清晨,橙红是中午,橙蓝是傍晚,橙紫是晚上。

    这些都是墨九通过观察后联系青冥大陆的时间顺序摸索出来的,不得不说天暮都主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在把墨九带到天暮宫,说了一句“天暮宫内皆可踏足”后,便不再管墨九了。

    天暮宫更不像青丘那样随处可以看到侍者,只要墨九不出声呼唤,那么他的视线内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一个人。

    巍峨华美的宫殿大得出奇,也空得出奇,温暖恢弘的落日余晖让宫殿少了一分清寂孤独,却越发衬托出那只存在于往日记忆中的遥远朦胧,让人心中不知为何涩然。

    墨九坐在飞来椅上,靠着廊柱,伸手接住一点荧光。

    荧光落入他的掌心,霎时消失无踪,比雪更加彻底,天地间再也找不到它的痕迹,先前的场景仿佛只是一次错忆。

    墨九倏然想到了天暮宫——

    天暮宫就像是刚才的那点荧光,美丽也梦幻,近在眼前却无法碰触,眨眼间就会不知道去了哪里。

    从进入天暮宫起,墨九就一直有种到了岁月遗留之地的错觉,他在不知哪一段时光之中漫步,徘徊在这段记忆中,无法走出,被时光遗忘。更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进入了下一段时间中,身边的一切便如雪澌冰销,眨眼成空。

    也许,不是天暮宫,而是魔族……魔族便像蓝荧花上飘出的光点,便像天暮宫……黄昏如何壮美瑰丽,都将随着日薄西山被夜幕笼罩,一宿长眠,清晨,是否还能再醒过来?还是随着夜晚一起消失在晨光之中?或者未等天明,便永沉寂夜。

    “墨九可是喜欢天暮宫的风景?”苍冥自长廊尽头走过来,一身黑色的华服拖在地上,裙摆处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艳丽妖异之极,让苍冥恍如自冥域而来,身边不是天暮宫的暮色苍茫,而是冥界的幽魅深邃。

    “……然。”墨九浅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苍冥的身影,背景,是日暮下的昏黄长廊,苍冥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拉的长长的。随着脚步而晃动着,迷离极了。

    “那么久住于此,可好?”苍冥走到墨九的身边,低头望着墨九,仿佛只是单纯地询问,那双浅色的眼睛中光华隐隐。

    “任何景色,看得久了。便只觉一如寻常了。”墨九避开了正面回答。用这样一段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告知苍冥他的答案。

    “墨九不像这等薄情之人。”苍冥眼中神色微闪,唇边是笃定的笑容,“任何景色看得久了。便只觉一如寻常了,可墨九不会因此而离开,我所言可对?”

    墨九无声默认,见到这样的结果。苍冥眼中划过一丝满意,然墨九下一句话却让这丝满意支离破碎。

    “这世间。终会有离去之日。不因绝色逗留,不因色暮别去,时间到了,该走的总是要走。不会因为外物而有所改变。”

    “墨九是觉得,自己是那到了离去之时的人吗?”苍冥浅色的眼瞳一深,声音清润依旧。不曾因为主人的心情有半分的变化。

    “是或不是,你不是早已清楚?”墨九不答反问。

    “墨九如此自信会有人来救你。那人又能将你救出?”苍冥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如常,就像好友之间寻常的谈话一般。

    “从未有此想法。”等待他人的解救吗?墨九背靠柱子,几缕头发从落在耳侧,静静看着长廊外蓝荧树上花繁星茂,就像水晶雕琢而成的花朵却有着云般的柔软,在风中舒展着身躯,恣意展现着最美的一面。

    “那么?”苍冥沿着墨九的目光,看到了那片荧蓝,浅浅的蓝色,荧荧的光辉,幽静又热烈。

    他想到墨九的话,既然不是自信有人前来相救,那么是认为他们会放他走吗?还是他仅靠着自己一人便能离去?

    “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任何事物,都有各自归途。”墨九转头,看向苍冥,神情间的认真让苍冥随之严肃起来,“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天暮宫,天暮宫景色再美,终非我之归宿,可一朝栖息,却无法终身相许。”

    “墨九当真毫无眷恋吗?”苍冥的笑容就像和苍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给人两种不同的感觉。

    苍玉是山河的磅礴大气,兼之清和温润之息,就像九天之上维持众生运转的天道,养育苍生,无声无言,任天下奔向各自的道路。

    苍冥像影子,像漆黑的尽头那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华,像暮然回首之际,站在灯火阑珊处的宁静。

    “吾心所系,山川万里。”墨九微微一笑,眉目间的淡漠瞬间消去了许多,那双浅金色的眸子中溢满了让人无法言喻的东西,宛如青冥,“天暮极美,然世间美景不知凡几,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海上明月、雨后朝隮……”

    墨九每说一处胜景,那双浅金色的眼中便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许多景色在里面轮流浮现,光怪陆离。

    苍冥望着那双眼睛,在里面出现的那些景色让他有一瞬间的怔神——眼前之人所言并非虚妄。

    只有心中装有山河之人,才能在想起山河之时,眼中也闪过同样的风景。

    “墨九不曾有过牵挂吗?”良久,苍冥忽然问道,“不曾有过想要做亦或改变的事吗?”

    想要做的事?改变的事?墨九的目光一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苍冥见此,知道墨九是陷入了思忆之中,没有再打扰。

    “想要做的事,约莫便是道吧。”墨九回想的时间并不长,事实上只有短短的三秒,三秒时间,很难让人去相信有想到什么。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他缓缓道,“这也是每个修士在踏入修真之路、修道之途时想要的事物之一,成道。

    “没有其他了吗?”不等墨九回答,苍冥就例举道:“想要亲人一起长生不老、想要起死回生、想要逆天改命、想要权倾天下、想要富可敌国、想要万人敬仰、想要……”看到墨九只是摇头,苍冥声音低了下去,笑容浅了下来。

    “墨九不想改变什么吗?”最后,他如此问道。

    “改变什么?”墨九奇怪问道,眼瞳清澈通透得像是一面明镜,什么都清晰地倒映在上面,所有人也都能看到他的所喜所想,可也因此反而看不清了,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心中知道,却无法分晓其中到底是何般感受。

    “墨九对于自身的命运,不曾感到怨愤吗?”苍冥浅色的眼珠就像一池清波,带着些冰冷,虽然是这么问墨九的,但墨九却无法在这双眼中找到丝毫怨恨、不愤之情。

    其他水流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暗流、漩涡,而苍冥却截然相反——水流之下,好似静止。

    “身不由己,命不由人,所亲所爱尽皆离去,不曾做什么,结局却早已注定,一生求而不得、得而复失……”苍冥越说,眸色便越加深沉,语气越发沉稳,最后浅色的眼珠已经演变成了漆黑,语气稳得没有一丝动摇,宛如一块金铁一般。

    “任何事物,都有各自的一线生机。”墨九眸光清湛地与苍冥回视。

    “依墨九所言,我的生机又在何处呢?”苍冥目光森冷,冷冷笑道:“什么都不曾做,却为人恐惧、疏远、冷漠、厌恶;所救之人得知身份后,下一秒便刀剑相向;坠入深渊之时,人人落井下石,可有一人真正看到我所作所为,所思想所想?!”

    “墨九可知那种痛?在深渊内苦苦攀爬,爬得双手血肉模糊,十指只剩下累累白骨也依旧在爬,哪怕骨头磨断了,也依旧不曾停下;抱着可笑的期待,期待世人中有一人是不同的,期待世人可以真正看到我,只是我,而非那个所背负的身份!”

    苍冥声音轻柔,可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比:“期待世人眼中的厌恶恐惧可以不见……直至最后期待坠灭,方知世人便是如此,无所谓你是什么模样,无所谓你做什么……罪人之子也是罪人,不是吗?何况是我这个注定要灭世的‘邪魔’呢?”

    “不想坠落,却无可奈何……哪怕是卑微,也无法赢得一分怜悯……呵呵……哈哈哈哈!”

三五八

    “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承认,所谓的美好,在那层身份之下都脆弱得像是一串泡沫。”苍冥笑着,凄厉得哪怕是九幽之下得厉鬼也不及其中一半的绝望窒息,“相交时温情笑颜尚在眼前,得知身份之后,立刻变作了惊惶厌恨,昔日有多少欢声笑语,而今便有多少刀枪冷箭。”

    “世人如何能做到如此善变?比之浮光犹有胜之!昔日的真情流露,难道也都是假的吗?不然如何能一夕间便面目全非?!”苍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因为一层身份,便什么也注定无法拥有,拥有的也将失去,如何能够甘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苍冥蓦地看向墨九,“这些感受,想必墨九是不曾体会过了。”他轻笑出声,长廊内飘满了他的笑声,清冷得像寒雪中的红梅。

    墨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没有体会过吗?虽然没有真切体会过‘求而不得、得而复失’之痛,但人情冷暖墨九从不曾忘记。

    曾经,也许他也有过期待吧……只是最终,期待也只是期待罢了。他能看透,苍冥呢?也是能的,可他能走的路,苍冥却无法走……

    两个本质的不同,注定苍冥无法和他一样,只能在这条极端之路上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被那份伤人伤己的极端摧磨成灰,万劫不复。

    天道给了每个生灵生机,也抹去了这一线生机的存在,多少生灵会选择毫无生机的道路,而多少生灵会选择那一线生机?每个生灵都想选择‘活’,可生灵们从来没有选择。例如他,例如苍冥,例如苍玉……普通生灵尚且要背负起责任,何况作为天地神物的他们……天道给他们的道路,永远是最窄小的,也最沉重的。

    “天道重组,一切都将从头开始。”墨九缓缓道。

    这是灵族想要到的。是碧霞想要的。是众势力想要的,是众生想要的。

    轮回重新回到原点,回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让众生选择想要的道路与责任,与天道、轮回一并‘重生’。

    “我只为覆灭天道,戮尽苍生。”苍冥笑容温和得像黎明时的光,无论如何看。也不会刺伤眼睛,却让墨九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从入局开始。墨九便一直在疑惑——如今的天道毁灭可以说是整个四相界都希望的事,甚至是天道自身的意愿——破而后立,唯有毁灭,才能有新生。

    作为覆灭天道的生灵。某种程度而言,与四相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与目的——想要逆改命运,摆脱既定的命轨。

    那么。那个背负了天道情感的生灵理应不该与苍生敌对,哪怕天道毁灭。那个生灵作为天道的背面,作为这个世界本不该存在的‘异端’,也将随着天道的毁灭而被天道拉着一并毁灭,或被新的天道排斥、消灭,以防止出现意外,但并非完全是没有生机存在的……而今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在一次次失望后,在一次次坠落深渊之后,在一次次受伤之后,在一次次期待落空之后,在一次次反复无常之后,在一次次被驱逐敌视之后,在一次次……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毫无怨恨?能够对苍生心无芥蒂?心中之痛,早已化为一片血海,将那些冷漠的、讥笑的、讽刺的、厌恶的、落井下石的都一一拽入,体会一遍其中的不甘、心伤、绝望、窒息、半疯半狂与……恨。

    众生自己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末日’,毁灭了别人,也毁灭了自己。

    “天都,知道你的目的吗?”天都知道吗?若是知道,那么意在争取一线生机而非灭世的天都缘何与苍冥为伍?若是不知道,那么……

    “自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与我联手。”苍冥一挑眉,知道墨九在想什么,他嗤笑道:“魔族历年来所遭受的一切,如何能这般轻易地过去?攻击了他人,便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是魔族从古至今的宗旨,更是天渊的门规之一。”苍冥弯着眼睛,“在那些该死之人都死去之后,天都便会脱离我而存在。”

    “若是天下能够承受住此次劫难,那么为我陨落。若是天下承受不住此次劫难,便随我一并陨落”

    “你们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借我与天都之手,清理自己一方的一些人,也将天下肃清一遍。”苍冥讽刺一笑,“所以放任我联合魔族、鬼修,放任我四处招兵买马,放任我行走在汨罗、四相界之上。”

    “我为灭世,魔族为报复,亦为生机,而其他门派为跳出轮回,清理桎梏,谁也不碍谁,一切都只有在最后才会敌对,在此之前,都只是无谓的权力、利益争斗罢了。”

    “那么我呢?”墨九一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位置——作为天道坠毁时的一线生机,改变既定的命运?作为势力留存后世的一个机会?还是什么?

    若是天坠毁时的一线生机,他如何能挽救天下苍生?作为势力留存后世的一个机会,他在天命之战中也没有现在这般重要。

    “你认为天道重组需要什么?”苍冥深深看了一眼墨九,没有给他更多的回答,而是让墨九独自去想:“一失一得,天道毁灭不会是无端,天道重组也不会没有原因,我言尽于此,无法再说更多,以你之能,怕是早已知道了,只不过未曾去想罢了,如今我告诉你了,你不妨自己细细思量一番。”

    墨九瞳孔一缩,抿紧了唇,“我知道了。”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去,不防被苍冥叫住。

    “你仍然想要去凤栖吗?无论如何也不想待在天暮宫?”

    墨九脚步一顿,脸庞被笼罩在走廊的阴影中。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我以为,你是明白的。”语毕,不再停留,墨九离开了长廊,衣袂翻飞间吹起无数快要落在地上的荧光,背影在星星点点中犹如虚幻。

    苍冥看着墨九离去,眸子因为墨九的话。寒如北地深处的万年玄冰。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什么也抓不住、留不下……不甘心只能看着命运朝前行走,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比凡人更加的无力……

    天暮宫内。

    “你决定了?”低沉磁性的嗓音。天暮的视线停留在窗外的罂粟花海上,他身边是见过墨九之后,自长廊回来的苍冥。

    “劳烦天暮宫主了。”苍冥优雅地朝天暮行了一礼。

    “你既已决定,我也不过是再多跑一趟罢了。”天暮面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放他离去,这不像你的作风。”

    苍冥敛眸笑道:“他既然想走。那么我便放他离去。想走的,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不想走的,也轻易赶不走。”他睁眼。那双看不进任何事物的眼中多出了一抹怅然,“这条路上,终究只有我一人独行。”苍冥笑着。从那抹笑中,透出无尽的冷寂孤独。

    天暮没有说话。风吹过罂粟花海,一些花瓣从窗户中飞了进来,落在两人的发上、肩头。

    “天暮宫主此番与我联手,便不怕日后再也无法回归到汨罗……四相界众修士之间吗?”苍冥浅笑,语气如常,那双浅色的眼睛中说不上恶意还是其他。

    天暮声音悠扬,斩钉截铁道:“无法回归又如何?与其在所谓‘正道’苟且喘息,不如在‘邪道’称王称霸!”

    “何况他们不至于如此愚蠢,仙界有我们,不会有什么事,至多下界的魔族会受到些排斥。”

    “便当做是磨练吧,魔族,从来都不需要弱者。”天暮冷笑。

    这是指多年前从下界飞升上来的那一批修士,其中有大半不说心性,实力弱得比仙界同等级修士差了差不多一大阶,甚至还要多。身上气息杂乱浑浊,有一种轻浮之感,一眼便知修为大半都是由丹药堆砌出来的,浮夸的很。

    这让各大门派不再刻意守在飞升点周围等待从飞升上来的人中挑选弟子收入门下,而是放任自流,想要加入门派,便于弟子招收大会之日自己报名,通过就可以入门。

    实在是飞升上来的人越来越不入各大门派的眼,心性上更是让所有人都不禁退避三舍——谁也不想养出一头白眼狼。

    “天暮宫主心境与决断实为我辈楷模,苍冥佩服。”苍冥一声笑,他自认要是身上有这些负担,他做不到天暮这般果决,在最初的敌对之后,能够坦然地回到原本的位子。

    何况,魔族这些年的遭遇让天暮还愿意回归到众修士之中,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天暮淡淡看了苍冥一眼,对苍冥的夸奖没有接受,也没有推辞。一阵风吹过,天暮不见了身影,风中传来他优雅的声音:“若你现在后悔,尚且来得及。”

    吹拂的风,就像一把琴弓,拉奏出一曲华美的乐声。

    苍冥对此,只是付诸一笑,在天暮之后消失在房间内,不知去向。

    站在墨九门外的天暮同时敲响了门。

    “吱……”不过两秒门就开了,墨九随着缓缓打开的门出现在天暮眼前。

    疑惑地望着站在门口,挡住了大片落日的天暮,墨九不知道对方此时来找他有什么事。

    天暮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在墨九开门后直接抓住他飞出了天暮宫。

    “……”墨九皱了皱眉,抿紧唇,没有问去哪。

    两个多月后……

    墨九在空中一个翻身,平衡因为突然坠落而失去平衡的身体,无声落在地上,然后迅速抬头,无语地看着把他扔下来的天暮,却只看到了对方一个背影,并且这个背影也在转眼间消失在柔白色的云中。

    是的……柔白色的云……当墨九看到这些云时,心中的诧异完全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他此时所在的地方正是四个多月前,他们的目的地——凤栖大陆。

    天暮都主所走的路线虽然不是带他去天暮宫的路线,应该是往东南走的,但他还是从身边高大葱茏的树木与树林间各种各样的鸟禽、走兽和地上繁多的低级药材认出了这里是凤栖大陆靠近鸟族族地的地方。

    突然,墨九神念一动,快速转身,盯着他前方那棵五人合抱的大树。

    过了一会儿,一个尖脸尖嘴,长相像极了鸟,看上去怪异非常的人从树干后面窜出,洪亮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族族地?还不速速离去!”

    那人落在地上,向墨九走了几步,沿途几片草顿时被他踩的直不起身来。

    墨九看了一眼对方高大的身躯,大块大块的肌肉有序的分布在上面,仿佛铁打的一般,气息雄浑,甚是迫人,未交手便已知实力不凡。

    来人看了眼墨九,在墨九异于常人的头发与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见墨九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你是哪个族的?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我在附近没有见过你,可是迷路了?”

    一连三个问题,成功让墨九从他身上转移了视线,回道:“墨九,前来寻找朱雀族族长。”

    答非所问说的便是此时的墨九,大汉的问题只回答了一个,其他一概没有交代。

    不过也没的交代,墨九作为灵族,没有妖族那么多的种族之分,要是和妖族共通一下,也最多只能混个神兽的分类,至于是什么神兽?唯有天道才知道,不过怕是天道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来人听到墨九的话,郑重了起来,细细将墨九打量了一遍,拿不定墨九是在开玩笑消遣他还是真的是来找朱雀族长的。

    “我是惊云,为惊风鸟一族,朱雀族长事务繁忙,非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觐见,你若有要事,可与我说来,我传达给族长后,再由族长上报给朱雀族长。”最后,惊云还是挑了个稳妥点的方法,自我介绍道,让墨九心中有个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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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介绍:
重生了应该做什么?或者说想做什么?
改变、完善命运,让自己过得更好吧。
而要是是一个修真者重生了呢?逆天改命?顺天而行?还是重蹈覆辙?
墨九抬了抬眼皮,手中的笔快速划动,待停笔时,纸上的字跃然入眼——看戏、修行。
然,看戏的人却不知自身早已身在戏中,并且还是无法离开、取代的一员,于是,性格淡漠如死水,最擅于冷眼旁观的局外者进入局内,这个局,是不是会更为出人意料,妙趣横生?
而最重要的是,一直被忽略,不甚在意的重生,当真是无缘由的吗?
不坑,不虐,cp未知,欢迎讨论,作者属性抽风,作品相关里那些啰嗦读者们自觉无视吧,只看有营养的就好了,严重申明,女穿男,雷者勿入!!!%>_<%墨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墨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墨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