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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为伊人全文阅读

作者:可乐曹     千帆过尽为伊人txt下载     千帆过尽为伊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幕后之人,苏家信物

    平远伯府,秋暝居,莫隐怡然自得地靠在太师椅上。

    他闭着眼,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膝盖上。

    听得空气中一阵细微的响动,他停了手下的动作,睁开眼来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桐林。

    他轻挥了手,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叫人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

    “怎么样了?”他淡淡问道。

    “少爷放心,张成端已死,大理寺已经准备结案了。不过顾锦澄回了澄王府便再没出来,不知他是否会怀疑沈明湘。”

    莫隐笑了笑,又悠闲地摇起太师来:“顾锦澄心里早就有了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与沈明湘扯上关系,他便会深信不疑。”

    桐林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愧色:“可惜这根刺刺得还不够深。若不是魏伊人提前撞破,出事的本该是徐青漓,只要她死了,顾锦澄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沈明湘头上。”

    这话若是有第三人听见,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谁能想到,背后之人真正的目的竟是要置徐青漓于死地,从而离间沈明湘与顾锦澄的关系。

    桐林屈膝跪地请罪:“是属下失职,请少爷责罚!”

    莫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起来吧!即便现在顾锦澄真与沈明湘撕破了脸皮,永和帝站在哪一边还犹未可知,重要的是他的态度。要是他站在顾锦澄这边可就不好办了。”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徐青漓栽到永和帝头上,只要他们父子二人离了心,顾锦澄总会为我们所用。”

    桐林说得面不改色,仿佛杀人越货,栽赃陷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莫隐似乎很是满意桐林这番话,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徐青漓如今可是顾锦澄的心头肉。不过,此事不急,等他们成了亲,感情再深厚些,到时下手,达到的效果才会更好。”

    “少爷英明!那沈明湘那边?”

    “她生不出事来,宫里不是还有良妃吗!她可不是沈明湘那般心慈手软之人。”

    默了片刻,莫隐又道:“顾千帆最近盯得紧,行事都避着些。阿平再来,你让他安心送菜即可,有事我自会吩咐下去。”

    莫隐口中的阿平,是个送菜的小贩,经常来往于许多府邸,这其中便包括了平远伯府与大理寺。

    “是!”

    院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莫隐从太师椅里站起来,向着桐林使了个眼色,便进了西侧的书房。

    桐林便十分自觉地站在书房门口。

    院子里走进一个小厮,桐林认出他是前厅里伺候的。

    他走到近前向着桐林行了一个礼:“桐护卫,管家差小的前来传话,公主到了,这会儿在前厅里,夫人陪着说话呢!”

    桐林挥了挥手:“知道了,少爷换身衣裳就过去。”

    小厮前脚出了院门,后脚莫隐便打开了书房门,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容,显然是听到了小厮的话。

    他转动着手里的折扇,迈着步子向着前厅而去,看起来很是轻快。

    前厅里,顾锦兰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小林夫人却是不敢坐在主位上的,便与顾锦兰一道坐着,小心翼翼地陪她说着话。

    顾锦兰见她言语间虽拘谨了些,却全然不像林月瑶那般嚣张跋扈,当下心底也存了丝好感。

    “夫人不必如此小心,本公主可不是那般骄纵无礼的女子。”

    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小林夫人如何听不出来,当即赔了笑脸,起身行了一礼:“还请公主海涵,月瑶自小被妾身惯坏了,她本性其实不坏的。”

    顾锦兰自是不知,当初便是小林夫人给林月瑶下了药,想把她送到顾千帆的床上去,还因此事险些丢掉性命。

    否则,以顾锦兰的性子,只怕连个好颜色都不会给小林夫人。

    听得小林夫人的话,顾锦兰只笑了笑,林月瑶本性坏不坏,到底与她无关了,反正以后也不用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倒是眼前这个妇人,未来可是她名义上的婆婆,虽说不用看她眼色过活,到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夫人不必多礼,坐下吧!前些日子夫人为了救谦儿受的伤不轻,眼下可好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倒叫小林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公主关心,妾身已好得差不多了。”

    莫隐一进前厅便见着二人和睦相谈的模样。

    他向着小林夫人行了一礼,得体而优雅:“母亲身体还未大好,不宜在外头久坐受凉,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小林夫人受了他的礼,正有些不自在,便也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也好!公主,妾身告退了。”

    顾锦兰含笑点头。

    莫隐这才上前拉了顾锦兰的手:“你出宫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宫门口接你。”

    “我是来看伊人的,顺道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忙吗?”

    提到魏伊人,莫隐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光芒,脸上却是温柔的笑意,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只是顺道来看我!”

    “伊人不是受伤了嘛,你还计较这个做什么。”

    莫隐这才挑了挑眉,打趣道:“看来将军夫人伤得不重,否则你怕是想不起我来了。”

    “哪里就不重了,昨日昏迷了大半日呢,若那太湖石再离得近些,只怕就出大事了。眼下是没什么事了,若不是有苏老在,怕是会留疤呢。”

    “你说的苏老可是那个石谷谷主?”

    莫隐知道苏老便是石谷谷主的时候,还很是震惊了一番。

    原来他便觉得奇怪,苏家人既然能知道魏伊人身上的秘密,想必与隐族的来历有一定的关联。

    隐族尚且人数众多,苏家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老头,既然他是石谷谷主便说得通了。

    苏家其他族人只怕就在石谷之中,只是不知那石谷究竟在什么地方?

    “可不就是吗!”顾锦兰随口答道。

    莫隐脸上始终带着笑,说出的话仿佛闲谈一般。

    “那可就奇了,石谷谷主走到哪里都是奉为上宾的,为何一直屈居在魏府中,还把自己唯一的孙女儿送去当丫鬟。”

    听莫隐这样一说,顾锦兰也不由疑惑起来,苏老长期住在魏府倒不是特别奇怪。

    可将蘅玉送到魏伊人身边做丫鬟就不正常了,要知道,此前魏伊人一直是个痴傻儿。

    顾锦兰歪着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不想了。

    “这就不知了,也许有什么内情吧!唉,别管这些不相干的事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正好前两日我看中一个镯子,也不知你喜不喜欢,今日正好你自己去瞧瞧。”

    “镯子?”顾锦兰似乎来了兴趣,“表哥送了伊人一个镯子,通体绯色如火,还有光华流转,瞧着极有灵气。连我都看不出那是什么材质的,也不知表哥在哪儿买的。”

    莫隐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镯子!隐恪曾与他说过,隐族传古籍,苏家传信物。

    隐逸之是先祖隐无双的嫡系,那些隐藏的秘密只有他最清楚,他带着古籍逃出了隐族,苏家的信物是什么他们无从知晓。

    而苏家的人出现了,那信物自然也该交到魏伊人手中。

    顾锦兰说那镯子如此奇特,只怕十有八九便是那信物。

    苏家和信物都出现了,隐逸之却没有半点动静,会不会他早就出现了,只是换了个身份。

    隐逸之,到底会是谁呢?

第一百零九章 锦澄反常,婚事提前

    澄王府,四处弥漫着松香的味道,角落里随处可见白色的药粉。

    顾锦澄与顾千帆坐在前厅等着下头的人来回禀消息。

    “殿下!将军!”连其踩着小碎步进来。

    顾锦澄与顾千帆对视一眼,问道:“怎么样?有多少?”

    “只有漓园里头靠湖的倚栏遭了殃。”

    “只有漓园?”顾锦澄微拧了眉,似是有些不相信。

    “只有漓园,奴才还特意多等了一会儿才来回禀的。”

    听得肯定的回答,顾锦澄摆了摆手:“吩咐下去,都处理干净了。”

    “是!”

    厅内又只剩下顾锦澄与顾千帆二人。

    顾千帆扫了顾锦澄一眼,淡淡开口:“漓园便是那日那园子?”

    顾锦澄点了点头:“那是我留做成亲时做新房的。”

    做新房?顾千帆几不可见地微眯了眸子。

    “你平日里也住那里?”

    顾千帆这一问,却是让顾锦澄心中猛然一紧,他根本不住在漓园,而白日里他基本都不在府中,成亲后,漓园里头,白日基本便只剩徐青漓。

    顾锦澄陡然望向顾千帆。

    “表哥,我平日不住那里,他们却只在漓园动了手脚,我们想岔了,他们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想要的是青漓的命,可是为什么?青漓又碍了谁的路?”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说到最后已是怒急,将手边的茶盏一把拂在地上。

    青瓷碎了一地,顾锦澄却恍若未闻,怒气过后,他心中只余害怕和庆幸。

    顾千帆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锦澄,他静静地看着他:“害徐家小姐只是一种手段,真正的目的还是你!”

    顾锦澄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是啊,还是他!

    “她就是见不得我好!”他低低出声。

    “你怀疑舅母?”

    顾锦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看向顾千帆:“表哥,你也觉得她很好是吗?你被她骗了,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锦澄!”顾千帆厉声呵斥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

    “舅母若想害你,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因为她还没下定决心除掉我,就先拿青漓开刀警告我!”

    “她要对付你何必等到现在!十二年前根本就不会留下你!”

    顾锦澄冷笑一声:“她留下我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母后,她要留着我为顾锦源铺路,让我和锦兰对她视如亲母,要让我母后死也不能安宁!这是她在我母后灵前亲口说出的话!”

    最后一句话将顾千帆震住,顾锦澄不会撒谎,若不是他亲耳听到,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顾千帆的反应,顾锦澄笑出声来,带着无尽的讽刺。

    “表哥,你看,你尚且如此,我当时听到那些话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把她视作亲母,可她呢,她一直利用我为锦源铺路,甚至想着除掉我!我母亲害过她,可我没有!她若真的恨我母亲,就不该惺惺作态,对我和锦兰好!”

    顾千帆无法反驳他的话,却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想起魏伊人说的话,余妙心做了多少伤害沈明湘的事,她若心存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始终觉得,即便沈明湘真的恨余妙心,也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顾锦澄与顾锦兰是无辜的,徐青漓与魏伊人更是无辜的。

    “说不定有什么误会。”顾千帆轻声开口。

    “误会?表哥,我比你更希望这些都是误会。”

    “可你觉得是吗?”

    “她一碗一碗送到修宜宫的补药,里面掺了慢性毒药,那盆枯萎的黄杨盆景到现在都还在修宜宫里放着。”

    “她赐下的中秋节礼,险些要了青漓和表嫂的命。”

    “张成端横死狱中,表嫂无辜受累,你说,我该如何为她开脱?”

    顾锦澄桩桩件件的数下来,直叫顾千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表哥,你的亲生父亲尚且对你如此,她不过是我的养母,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洪武帝永远是顾千帆心中无法企及的痛,他瞬间冷了眉眼,不再看顾锦澄。

    “所以你想怎样?”

    顾锦澄眸子覆上一层寒冰,语气却是淡淡:“她既然想让我给锦源铺路,我就偏要坐上那个位置!”

    看着他眼中的势在必得,顾千帆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来,沉默片刻,他缓步走向顾锦澄,拍了拍他的肩头。

    “锦源是无辜的,别把天楚变成第二个云阳。”

    说罢,他便向着外头走去。

    顾锦澄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顾千帆的最后一句话。

    锦源是无辜的。

    锦源!

    那个始终跟在他身后,亲昵地叫着他大哥的男孩。

    他闭上眼,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生疼的眉心。

    耳边却突然传来徐青漓的声音:“殿下!”

    顾锦澄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她正看着他,眼里含着担忧:“你怎么了?”

    顾锦澄眼中的霜雪仿佛遇上了阳光,渐渐化开来。

    他将徐青漓拉至面前紧紧抱住,整个人都靠在她腰间。

    二人虽定了亲,顾锦澄待她却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从未像这般亲近过。

    徐青漓一时有些无措,脸都红到了耳根,想将顾锦澄推开,却一眼瞥到地上的碎片,抬起的手便也轻轻放在他的肩头。

    感受到女子身上传来的温度,顾锦澄只觉心中阴云散去了许多。

    他又抬起头来看着徐青漓,眼中闪烁着笑意:“青漓,我们把婚事提前吧!”

    徐青漓只觉今日的顾锦澄有些反常,他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今日却连茶盏都摔了,现在又突然说要把婚事提前。

    “可是不是都定了吗!”

    “反正还没公布,提前也无妨,父皇不会反对的。”

    反正是要嫁与顾锦澄的,提前与否,徐青漓倒是没那么在意,但顾锦澄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将婚事提前。

    她看了看地上的瓷片,轻声问道:“你今日有些反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无事,不过是最近事太多,有些累,才失手打碎了茶盏。若是回府,有你素手调汤,才是最大的满足。你同意吗?”

    徐青漓知道他问的是提前婚事,看着他眼中的期待,她无法拒绝,只点了点头。

    顾锦澄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润的笑来。

    “你放心,你爹那里我会与他说的。”

    “那你准备定在几时?”

    顾锦澄想了想才道:“年后吧!你放心,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顾锦澄没说的是,他提前婚礼的真正原因,不过是担忧徐青漓的安全。

    只要她进了澄王府,他总有法子护她周全。

第一百一十章 为虎作伥,猜测身份

    傍晚时分,莫隐回了秋暝居。

    他眉目间全然不见陪着顾锦兰时的轻松愉悦,尽是一片冷然。

    他背对着门口站着,食指不停敲着手中折扇。

    凝眉沉思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身出了房门,往西侧书房走去。

    他径直走到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字,用的并不是遍用的文字,而是一种看似有些古老的奇怪符号。

    搁了笔,他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吹干了墨折了起来。

    “桐林!”他向着书房外头喊了一声。

    “少爷!”地上不过一瞬便多了一个单膝跪地的人影。

    莫隐将折好的纸张递到桐林手上:“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父亲手里。”

    “是!”

    莫隐走到书房门口,却是脚下一点,便无声无息消失在秋暝居。

    清荷院,小林夫人正坐在镜前描妆。

    这段日子,林望海一直歇在她的清荷院。

    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精心妆扮一番,叫林望海移不开眼。

    镜子里头却突然多了个男子的身影,不是林望海。

    小林夫人手中描眉的细笔陡然掉落,她惊恐地看向来人:“你,你怎么来了?”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见门窗紧闭,只稍稍定下心来,脸上依旧是一片紧张。

    莫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无限嘲讽。

    他转过身去,走到桌边悠闲地坐下:“放心,林望海这会儿不会过来。”

    小林夫人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此刻她是真的相信,莫隐绝不是林望海的儿子,有哪个儿子对自己的父亲会直呼其名。

    她定了定心神,站起身来:“你有什么事?”

    莫隐从不会无故来找她,定又是有事要她办了。

    她深知为莫隐做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可她别无选择,她和林月瑶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眼前这个男子手里。

    莫隐扫了她一眼:“去见良妃,顾锦谦受惊过度,你这个做姨母的总该去看看。”

    受惊过度?距上次刺杀都过了这么久,真正要命的伤都在她身上,哪里来的受惊过度。

    只怕又是他做了手脚。

    顾锦谦到底也是她的亲侄子,又长得玉雪可爱,她心中生处一股不忍来。

    莫隐瞧她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便知她心头所想,当即冷哼了一声。

    小林夫人被这一声冷哼惊醒,不敢再有旁的心思。

    “你想让我做什么?”

    莫隐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让她相信一切都是沈明湘做的,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

    顾千帆回府时,已是夜色尽黑了。

    魏伊人有些畏寒,这会儿正盖着软衾,半靠在塌上看书。

    在她几步远的地方是一炉银丝炭火,正烧得通红,将满屋子都烘出一层暖意来。

    顾千帆进了门,解开外袍递到墨玉手上,又走到炭炉旁烤起了手。

    魏伊人见得他的动作,眼底闪过戏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不是不怕冷吗?”

    许是因为常年习武,顾千帆又是男子,不管再如何冷的天,他身上都是极其暖和的,这样的体质叫魏伊人无比羡慕。

    顾千帆笑了笑,摸到身上再无一丝寒气才走到魏伊人身旁坐下。

    “怕把寒气传给你了。”

    他的声音淡淡,却瞬间暖了魏伊人的心。

    “在看什么?”他随手拿起魏伊人手边的书,“徐氏兵典!怎么,你要做个女将军不成!”

    本是开玩笑的话,魏伊人竟还认真思索起来:“可惜我这身体底子太差,习不得武艺,否则做个驰骋疆场的女将军也未尝不可。”

    “你还是在幕后做个出谋划策的谋士吧!”

    魏伊人嗔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澄王府的事很复杂?这么晚才回来!”

    闻言,顾千帆脸上渐渐没了笑意。

    “澄王府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出事的院子被动了手脚。”

    “他们花费如此心力,怎会只有漓园有问题?”

    顾千帆眸子里划过一抹叹息:“那园子是锦澄留做新房的,这么说你懂了吗?”

    魏伊人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顾千帆的意思:“青漓?”

    “只能这么解释了。”

    魏伊人却是冷笑一声:“呵!原先我还想不明白澄王府出这么一遭事是为了什么,若是冲着青漓来的我便明白了。”

    顾千帆本就不愿怀疑沈明湘,听得魏伊人冷厉的语气,便想看看她能不能说出点不同来。

    “上次的药枕,这次的楠木,无不是借着舅母的名头。锦澄与舅母之间的矛盾只怕是不可调和了。”

    魏伊人话中的语气,对沈明湘隐有维护之意,顾千帆心下稍安,问道:“你不怀疑舅母?”

    “如果我是个正常人,自然也会怀疑的。可你别忘了,我可是上千年的妖精,知道的可比你们多多了。”

    顾千帆有些哭笑不得,每当他说她是个小姑娘,她便拿千年老妖来说事。

    “那你怀疑谁?”

    魏伊人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难道你不觉得最近隐族太过平静了吗?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是要挑拨舅母与锦澄的关系,你想想,若是他们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并且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来,舅舅会站在哪一边?”

    顾千帆没有说话,眉目之间却是涌上一片凝重来。

    “舅舅和舅母之间的感情你是知道的,这些事莫说没有铁证,即便是事实摆在眼前,舅舅也定会维护舅母的。”

    “届时,父子之间便也生出龃龉来。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一个极有可能便是未来的储君,他们之间若是传出不和,你说天楚会发生些什么?”

    魏伊人字字句句打在顾千帆心头,他先前没往深处想,魏伊人如此一说,他却是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方才我去了趟千机阁,羡鱼已经动身去了云阳,那头传回的消息说,云中阙已经与好几个国家达成了联盟,他们若是联手对付天楚,只怕情况不妙。”

    魏伊人显然没想到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自从国师进了宫,洪武帝便一反常态,甚至对云謇也大不如前,我怀疑国师是隐族人,只怕地位还不低。”

    顾千帆微眯了眸子,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的武功诡异莫测,轻易接近不得,警惕性又极高,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他若真是隐族人,你爹应该会有印象,明日我们回去一趟。”

    魏伊人点了点头,二人一时无话,各自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魏府,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

    看清上头将军府的标志,管家早早便迎候在一旁。

    “小姐,姑爷!”

    魏伊人略略点了头:“李叔,我爹可在府中?”

    “在呢!少爷回来后,老爷就没那么忙了,这会儿正陪着夫人在桃林练剑呢!”

    魏伊人挑了挑眉,什么叫没那么忙,是根本不忙吧!

    只要有大哥在,她那老爹心里便只记得白萱华一个人,哪里还能记得起魏家还有一个偌大的商号。

    魏伊人在心里替魏重舟深深掬了把同情泪。

    这完全是把自己儿子当苦力使,丝毫不留余地的那种。

    魏伊人似笑非笑:“我知道了李叔,我们自己过去就是,你且去忙吧!”

    桃林中,白萱华只着了一身绛色衣裙,显得有些单薄。

    她手中软剑翻飞,在空中卷起无数涟漪。

    魏思远抱着白萱华脱下的外袍立在一旁,看得甚是入迷,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在欣赏这精妙的剑法。

    待白萱华停下来,他连声较好,又将手中外袍抖开披在她身上。

    白萱华抬手擦去额间的细汗,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好什么呀好!你又不懂剑法!唉!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让重舟去经商,送他习武多好!你看府中连个陪我练剑的人都没有!”

    听得妻子如此数落,魏思远也不恼,殷勤地递上一杯热茶便平息了白萱华的不满。

    “夫人别急,很快就有人陪你练剑了。”

    魏思远意有所指,白萱华却未反应过来:“谁呀?”

    “你儿媳妇儿呀!”

    两人这番对话却叫正走到桃林的魏伊人与顾千帆听了个正着,而他们身后还跟着蘅玉。

    儿媳妇儿几个字钻进耳朵,直叫蘅玉有些脸红,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段日子,便是梅园里那三个玉也总是打趣她,叫人又爱又恨。

    魏伊人心内微叹,难怪魏重舟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是深得这两个人的深传。

    “爹,娘!”

    “岳父,岳母!”

    “老爷,夫人!”

    三人一同打了招呼。

    “伊人,千帆,你们怎么来了?”

    白萱华问完这话,便直接越过魏伊人走到蘅玉身旁,将手放在她肩头,笑得温柔无比。

    “蘅玉啊,以后别再叫我夫人,太生疏了。”

    蘅玉有些懵,她和魏重舟还没成亲,不叫夫人叫啥?

    不等她问出口,又听得白萱华继续道:“你来得正好,重舟马上就回来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前厅了,我们去看看吧!”

    她拉着蘅玉往桃林外走去,又回过头给魏思远使了个眼色。

    魏思远明白,她是让他派人把魏重舟叫回来。

    那小子才刚出门,哪里就要回来了,骗人的嘴!

    魏伊人也有些无奈,果然有了儿媳妇儿,女儿就失宠了。

    顾千帆好笑地捏了捏魏伊人的手,向着她扬了扬眉,似乎在说,别担心,你娘不要你了,还有我!

    魏思远看着二人感情甚笃,也很是欣慰。

    “你们今日来,不是单纯来看我们的吧!”

    魏伊人看了一眼桃林外的丫鬟,似有所忌讳,便抬了脚缓步往桃林深处走去。

    魏思远自是看出她有所顾虑,极其自然地跟了上去。

    待走到桃林深处的凉亭,魏伊人才开口:“爹,我们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何事?”

    魏伊人与顾千帆对视一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她才开口:“云阳新进了一个国师,武功诡异莫测,手段凌厉,且他平日里总是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爹,我们怀疑他是隐族人!”

    魏伊人认真看向魏思远。

    “您印象中有没有这样的人?”

    魏思远的眸子里似有火焰翻涌,他手握成拳,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

    “是他!”

    魏思远咬牙切齿吐出这两个字。

    “爹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魏伊人声音里透着惊喜,但看着魏思远眼中的仇恨,她立即明白,国师便是魏思远曾经说过的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

    “他便是隐族本代族长隐恪?”魏伊人轻声问道。

    魏思远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一切。

    “是!国师若是隐族人,那他一定是隐恪!”

    “他的脸被我爹伤过,打那以后,他就戴着面具,外人再没见过他的真容。”

    魏思远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当年,他与我爹本是好友,却无意间得知古籍的事,便想尽了手段,威逼利诱我爹将古籍交出来。可我爹看出他心术不正,自是不肯将古籍给他。”

    “他是族长,武功高强不说,各种手段又层出不穷,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可最后,爹娘还是拼了性命将我送出了隐族。”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安静地坐在屋中,亲手放了一把火,烧掉了一切,包括他们自己,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魏思远的声音极其平静,仿佛淡淡叙述着的是别人的故事。

    可魏伊人却听出了无限悲伤,她伸手圈主魏思远的臂膀:

    “爹!你放心,我们会报仇的。”

    魏思远拍了拍她的手,看了眼顾千帆,将魏伊人的手放在顾千帆手中。

    “原本我想,有了你们,便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大的礼物,不去想报仇也挺好的。”

    他垂眸看向魏伊人的手臂,隔着衣料,他仿佛看到里头那枚桃花胎记。

    “可是,天总是不遂人愿,我想要平静,他们却始终不肯放过我们。既然如此,我们总不能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顾千帆想了想,开口问道:“岳父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找出隐藏在暗中的隐族人?”

    魏思远伸手摸到顾千帆后颈下方两寸的地方。

    “只要是隐族人,这里天生就有一个符号。”

    “什么符号?”魏伊人望向魏思远后颈处。

    魏思远失笑:“不用看了,我的早就让苏老去掉了,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他们还没找到我?”

    “这个符号很容易去掉吗?”

    魏思远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即便是苏老出手,我都是付出了代价的。”

    魏伊人眼睛一亮:“那就好办了,我还怕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将这符号去掉了。”

    “底下的人是不可能,但像隐恪这样有地位又不择手段的人,为了方便行事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仁善帝王,莫测皇子

    重华殿上百官散去之后,顾锦澄便径直去了太和殿。

    “父皇可在里面?”他问守在门口的小太监。

    小太监总觉得顾锦澄今日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意,不似平常那般温润。

    微抬了眼角,飞快地扫了一眼,只见眼前的澄王殿下正一脸温和地看着他。

    小太监暗叹,定是天气太冷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恭声道:“回殿下,陛下正在里头批阅奏折。”

    顾锦澄淡淡“嗯”了一声,便抬了脚往里头走去。

    殿中缭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永和帝正坐在紫檀雕花香案前。他右边摆了一摞奏折,重重叠叠地放着,并不整齐,应当是批阅过后随意放着的。

    添茶的宫女正将一杯热茶送上:“陛下,是时候用茶了!”

    永和帝头也未抬,随手接过茶盏便放在一边:“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啪!

    小宫女恭身行了礼还未退下,便听得一声瓷器落地的清脆声。

    刚奉上的茶还冒着丝丝热气,打湿了底下的奏折,顺着龙案淌了一地。

    小宫女惶恐跪地,今日好不容易才从掌事姑姑那里求来了太和殿添茶的美差,竟出现了这样的纰漏,若是皇上大发雷霆,她的小命怕是不保了。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永和帝看着打湿的奏折,微皱了眉,抬手将淌了茶水的奏折拿开,才扬了扬手:“起来吧!是朕自己打翻的,不怪你,先收拾了吧!”

    小宫女如蒙大赦,叩头谢了恩,赶紧将龙案上的狼藉收拾了出来。

    顾锦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子里带了笑意,出声唤道:“父皇!”

    “锦澄!”永和帝抬眼望去,脸上染了欣喜之色,抬手将顾锦澄招到了案边,“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顾锦澄接过永和帝递来的折子,翻开一看,那是工部尚书袁博上的折子。

    说的是蟒江引入朔河之后,对于修建堤坝的选址问题。

    袁博与徐淮阳将河图全览研究了好些时日,又实地考察了茫山的地形,最后将堤坝的地址定在了落云峰东面。

    这堤坝若是建成,天楚至少近几十年可免除洪涝之灾。

    顾锦澄脸上也是一片喜意:“这可是大好事!只是这修建堤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落云峰的地势又很是迂回曲折,袁大人年事渐高,只怕不能亲自坐镇。”

    永和帝点了点头:“此事事关重大,若没有一个震得住的人去,只怕底下那群人又得中饱私囊了。”

    “父皇是想问儿臣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永和帝不置可否,兴致勃勃地看向顾锦澄,等着他的答案。

    顾锦澄坦然一笑:“父皇心中分明已经有了人选,又何必来问儿臣。”

    被看穿心中所想,永和帝脸上笑意越盛:“朕是想看看你心中所想的人是否与朕想的一样。”

    顾锦澄迎向永和帝的目光始终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杂念。

    “那儿臣便斗胆推荐徐大人了。”

    永和帝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尽是爽朗,似乎对顾锦澄的答案很是满意。

    “举贤不避亲,甚好!朕还担心你有所顾虑。”

    顾锦澄笑了笑,其实这件事,他是有私心的。

    徐淮阳仕途越顺,将来对他的帮助便越大。

    当然,若徐淮阳没有这个能力,即便他是徐青漓的父亲,顾锦澄也不会拿国家大事来做赌注。

    “徐大人懂水利,为人又刚正,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即便儿臣不举荐他,也会有许多大臣举荐的。”

    永和帝对顾锦澄越发满意起来:“锦澄啊,天楚有你,朕很放心。”

    这话似有玄机,顾锦澄心思转了百回,只淡淡道:“天楚有父皇这样的明君,和众多的能臣武将,才是百姓之福。”却是丝毫未提自己。

    永和帝提了朱笔在袁博的折子上写下了几行字,才放到一边。

    顾锦澄看清那几行字,又想起来意,当下心里便有了主意。

    “父皇,徐大人何时动身?”

    永和帝沉吟起来。

    “眼下已是冬月,这一去怕是好几年都不能回来,便过完年再走吧!”

    顾锦澄面上显出一片纠结之色:“父皇!”他张了口却没有再说。

    顾锦澄平日里虽温润无比,却从不优柔寡断,眼下这般,倒是让永和帝有些莫名。

    “怎么了?锦澄!”

    顾锦澄退了一步,向着永和帝行了参拜大礼:“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顾锦澄这般郑重其事,永和帝彻底好奇起来,也不叫他起来,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徐大人这一走便不知归期,青漓对他一向敬重,若是婚礼上没有亲生父亲,只怕青漓心中有遗憾。儿臣想求父皇将婚期提前。”

    顾锦澄说得情真意切,永和帝只挑了挑眉,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朕当是什么大事,这也是人之常情,若连女儿成亲都无法见着,只怕对徐卿来说也是人生一大憾事。左右还未公开来,朕这便命司礼监选个年后最近的吉日来。”

    达成所愿,顾锦澄面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多谢父皇!只是这样一来,时间就仓促了一些。”

    永和帝却是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无妨!一切事宜按最高规格来办,朕不便插手此事,你母后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不会亏待了徐家小姐的。”

    提到沈明湘,顾锦澄面上笑意不减,眼中暖意却是渐渐淡去。

    沈明湘是皇后,皇子成亲,她自然是要过问的。

    可顾锦澄如今对她却是半分信任都没有了,他暗自决定,沈明湘安排的一切都要再检查一遍。

    “既然有母后操持着,那儿臣便放心了。”

    永和帝欣慰地拍了拍顾锦澄的肩头:“朕知道年关事多,如今你又住在宫外,但你母后时常念叨着你,有空就多去看看她。”

    顾锦澄袖子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片温和之色:“儿臣也有几日未看到锦兰了,等会儿便一道去看看。”

    永和帝却是无奈摇了摇头:“这丫头,三天两头往宫外跑,你竟没见过?”

    顾锦澄心知顾锦兰指不定又缠着莫隐陪她玩耍,怕永和帝怪罪,便打起了掩护。

    “儿臣白日里都在宫中,锦兰出宫自然不会去澄王府,倒是听表哥说这丫头总是缠着表嫂与青漓。”

    永和帝只笑了笑,没有说破,都是从儿女情长过来的,他岂会不知顾锦兰出宫到底是做什么,只要不出格,他便也由着她去。

    顾锦澄与永和帝又寒暄了几句,才从太和殿出来,向着栖吾宫走去。

    他到底是要去会一会沈明湘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口不一,锦谦中邪

    穿过御花园便进了内宫。

    顾锦澄方走出御花园,便见得另一处小道上,良妃身边的宫女正领着小林夫人往芷仪宫而去。

    二人见着顾锦澄,连忙退到一旁屈身避让。

    良妃与小林夫人是亲姐妹,进宫来瞧瞧也无可厚非。顾锦澄并未多想,连看都未看一眼便往栖吾宫而去。

    栖吾宫里,顾锦兰正偎在沈明湘身旁说着宫外的趣事,惹得沈明湘笑意不止。

    顾锦澄老远便听见这边的欢声笑语,掩去眸中情绪,换上平日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

    他走进殿内向沈明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母后!”

    沈明湘脸上止不住的欣喜:“锦澄你可来了,母后好些日子未见你了,你好像瘦了。快过来让母后瞧瞧。”

    顾锦澄走到沈明湘身前几步远便停了下来。

    “劳母后操心了,是儿臣的不是。倒是多谢母后每日送来的补药,不然我这身体可真吃不消。”

    顾锦澄一瞬不转地看着沈明湘,想要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的伪装。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明湘只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过是吩咐一声。你如今一个人住在宫外,身边又没个女子,可得让连其好生照顾着,莫要累着了。”

    顾锦澄淡声应下。

    顾锦兰却是娇笑一声:“母后,您可别瞎操心了,过不了多久青漓就要进门儿了,到时候软玉温香在怀,大哥只怕都无心政事了。”

    沈明湘没好气地伸出食指往她脑袋上点了一下:“成何体统!这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顾锦兰摸着脑袋委屈看向顾锦澄:“大哥!”

    “别看我!瞧你姑娘家家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顾锦兰吐了吐舌头,他的好大哥可不会知道,这些话,私底下与魏伊人和徐青漓可说了不少。

    那两个说起混话来可比她厉害多了。尤其让人咋舌的是,徐青漓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若真把她惹急了,那嘴皮子可是不饶人的。

    也不知她这好大哥有没有见过徐青漓这样的一面。

    想想都觉得有趣。

    顾锦兰想着,便不自觉笑起来。

    顾锦澄看着她这模样,只当她又在想莫隐,心中暗叹女大不中留。

    “我还以为你今日又出宫了。”

    听得这话,顾锦兰十分狗腿地上前挽住顾锦澄的手:“还不是大哥你成日在宫里待着,我想你了,要见你自然就不能出宫了。”

    顾锦澄自然是不信这话的,想着他如今住在王府,留顾锦兰一个人面对沈明湘,他总有些不放心。

    “既然你那么喜欢宫外,不如等青漓进门了,便去王府里住着,反正你与她也要好,正好给她做个伴儿。”

    顾锦兰两眼放光,不待她说话,沈明湘却是嗔了两人一眼,泼了盆冷水过来。

    “胡闹!哪有未嫁的公主在宫外住着的。”

    顾锦兰立马摆着双手:“母后,我不是在宫外住,而是去宫外玩,玩累了,便在澄王府住几日。”

    “你哪是住几日,只怕是住到婚期近了才愿意回宫。”

    心中所想被揭穿,顾锦兰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没脸没皮地笑着。

    顾锦澄看着二人亲如母女的样子,越发坚定了要将顾锦兰带出宫的想法。

    “不打紧,锦兰的婚期也要定了,便让她在王府住几日,宫里住几日,这样也无人说什么。而且澄王府终日冷清得很,到时青漓一人在府中会无聊,有锦兰陪着我也能放心些。”

    顾锦澄想得简单,只要顾锦兰出了宫,回不回宫住,还不由得他说了算。

    听得顾锦澄如此说,沈明湘也不再坚持:“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栖吾宫这边看着一片欢声笑语,芷仪宫那头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小林夫人见到良妃时被吓了一跳。

    上回还好好的,今日一见竟是瘦了一大圈,眼底一大片乌青,连脂粉都盖不住,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精神气,显得颓然不堪。

    良妃坐在殿中,看着小林夫人进来,只淡淡道了句:“你来了!”

    小林夫人惊异于她的变化:“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良妃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她这个妹妹见了她,不管有人无人,从来不知道行礼尊她一声娘娘。

    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思同这个妹妹计较这些。

    她揉了揉疲惫不堪的眉心,又将头枕在手掌上,仿佛这样能减轻她心中的烦忧。

    “你今日进宫可是有事?”

    因着上次小林夫人救过顾锦谦一回,良妃对她的态度虽然不算热络,但比起从前也好了不少。

    小林夫人目光微闪,左右看了一圈儿,见无人才放下心来。

    “我是听说小殿下有些不大好,特意来看看。”

    提起顾锦谦,良妃叹了口气,只觉方解的疲惫又上来了。

    “谦儿这段时间总是惊梦连连,一夜要醒来四五次,即便是睡着了也是惊叫不断。”

    “是不是上回吓着了?”

    “不大可能,他伤还未好,也没像这般过。近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御医来看了好几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林夫人的目光陡然变得古怪起来,她轻手轻脚走到良妃跟前,低声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谦儿是中邪了!”

    良妃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小林夫人:“王秀荷,你说什么!”

    她的目光有些骇人,直叫小林夫人有些心惊胆战。

    “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怪吓人的。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你要是觉得不可能,就当我没说。”

    良妃却是死死抓住她。

    “你说得对,谦儿的样子可不就是中邪了,不然怎么连御医都看不出病灶来。”

    小林夫人被她拽得有些生疼,用了几分力将手臂扯出来,又讪讪笑了两声:“姐姐,你别说胡话了,我不过是随口胡诌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再说,谦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中邪。”

    良妃却是认定了顾锦谦中邪的事实。哦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中邪了呢?还不是有人施了厌胜之术。”

    小林夫人被唬了一跳,四下张望了一圈儿:“姐姐,你可别开玩笑,这可是宫里,谁敢做这样的事!”

    良妃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渗人:“谁敢?除了她有这样的本事,还有谁?”

    小林夫人知道她说的是沈明湘,却故意劝解着:“姐姐,你别胡乱猜测了,这若让皇后娘娘知晓了,怕是要降罪的。”

    这番提到沈明湘,良妃眸子里便迸出无限恨意:“降罪?她有本事就来,本宫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子龃龉,君臣心思

    将近年关,天楚这头表面上看着还是一派繁荣安定,云阳那边却是明争暗斗不断。

    御书房内,洪武帝执笔沉思,墨汁滴落,梅花玉笺上便晕染开一朵朵墨花来。

    执笔之人却恍然未觉。

    “父皇在想什么?迟迟不落笔。”

    云謇微冷的声音陡然在静室中响起。

    洪武帝垂眸看了一眼纸上滴落的墨汁,索性将笔扔在上面,那墨花便越发盛放开来。

    他直直看向云謇,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来这里做什么?朕说过了,你身子不好,便好生休养着,朝中大事自由朕做主。”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语气里却无半丝暖意,直叫人遍体生凉。

    这段时间以来,云謇已经习惯了洪武帝这样的目光和语气。

    可眼前的人,一旦与记忆中那个呵护备至的父亲融合,他的心便一阵阵的钝疼。

    云謇的脸色有些不好,一到冬日,他的身体会越发糟糕起来。

    他强忍住身体的不适,面上毫无血色,身体却挺得笔直,目光锐利看向洪武帝。

    “父皇做主?难道不是国师做主吗?父皇近来精力无限,前朝没怎么管,后宫新进的女子倒是宠幸了一个又一个。”

    “放肆!”洪武帝抄起手边方上的新茶,往云謇身上砸去。

    滚烫的茶水砸在大氅上跌落在脚边,还冒着腾腾热气,精致的天青色茶杯碎了一地。

    云謇低头看了一眼,那茶杯正是他前些年搜来的龙泉茶具里的一只。

    他想,方才这一下若是砸在他头上,他应当是活不成了吧!

    他嘴边浮起一抹笑来:“父皇若是想杀了儿臣,二十三年前就活该让我死在李氏的毒药之下。”

    云謇这副模样像极了记忆中那个五岁的男孩,总是恨恨地看着他,说出的话里都带着刺。

    洪武帝的目光像淬了毒药般,锐利射向云謇。

    “你跟云起一样不识好歹,朕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你却像他一样来戳朕的心窝子。”

    云謇轻声一笑:“父皇,你错了,这世上早就没有云起了,只有顾千帆!”

    “你不是想废了我吗,下旨吧!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不用担着云太子的名头看着云阳毁在你手中也挺好的。”

    洪武帝眸中怒火翻涌,死死地盯着云謇。

    “你生母早逝,朕怕那些女人害了你,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教你读书识字,连吃睡都同朕在龙居殿。李氏下毒害你,朕衣不解带在你身边照顾了五日五夜,甚至力排众议将你扶上太子之位,到头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似乎是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云謇嘴角浮起一抹真切的笑容,连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父皇,儿臣一直以来都很崇敬您,在儿臣心目中,你是慈爱的父亲,英明的帝王,即便在前几年,您沉迷丹药,儿臣也一直是敬重您的。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您变得喜怒无常,独断专行,事事倚仗国师,他做的事情哪一件是为了云阳好?”

    “所有的事都是朕亲自授意的,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那李启呢?李家势大,目无皇权,儿臣费了多少心思才扳倒他,国师一句话将他重新扶上帅位,我多年的心血便付之东流,这难道也是父皇的意思?”

    洪武帝隐忍不语,他知道云謇恨李氏,恨整个李家,若不是他们,云謇根本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并不想重新启用李启,可这些后顾之忧与他心中多年的执着相比,都变得无关紧要。

    “你不明白,李启还有大用,等他没用了,朕会亲自将他的人头送到你手上。”

    云謇却是长叹了一口气:“父皇,你觉得我等得起吗?”

    洪武帝皱了眉,目光中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云謇只觉心中气血翻涌,口中一股腥甜之味传来,他定了定心神,转身背对着洪武帝。

    “李氏和李启你只能保一个,他们将我害成这般模样,总不能一个个都好好的活着。”

    “云謇!你已经杀了老二和老四,他们不光是李氏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你还想怎么样?”

    云謇身子微晃了晃,却又很快稳住。

    “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要不是他们先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对他们下手。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便由我来吧!”

    他说着便抬了脚向外头走去。

    “站住!”洪武帝出声叫住云謇,“明日朕就下废后诏书。”

    云謇身影只停了一瞬,便向外头继续走去,只留下一句“我要的是她的命!”

    洪武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来。他仰头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呵!”

    屋子里又响起一道讥讽之声。

    洪武帝并未抬头,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曾有。

    他知道屋子里一直有人。

    “陛下不必担忧,李氏本就没用,死了也影响不了大局,至于李启,他会乖乖听话的。”

    声音轻飘飘的,又充满了玩味,似乎说的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洪武帝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身着黑衣斗篷,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子。

    “朕自然知道国师有这个能力。朕担心的是謇儿,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到底何时才能起事?朕不想等太久!”

    国师极悠闲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陛下对太子倒是真心!”

    也不知这话是赞扬还是嘲讽。

    “只要顾锦澄那边有了动静,咱们就可以动手了。陛下放心,用不了多久了,只要有我在,太子殿下还会活个一两年的。”

    这番话却并未让洪武帝感到高兴。

    云謇是他唯一真心疼爱过的儿子,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便时时受着死亡的威胁。

    他忽然想到国师说的话,眼中不由燃起了希望。

    “国师!你曾经说魏伊人身上有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秘密,那是不是也有治好謇儿的法子?”

    国师隐在面具和斗篷下的脸似乎笑了笑:“既然连死人都能复生,想来活人更是不在话下的。”

    闻言,洪武帝脸上绽开了笑意:“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謇儿身体康复了,我便把云阳交到他手上,到时我便和知晴一起游山玩水,她最喜欢天楚,我便与她在天楚定居……”

    他兀自憧憬着,没有看到国师眼中的讥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太子之妃,温氏以柔

    云謇走出御书房不远,便再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小太监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住他:“太子殿下,奴才这就去叫御医。”

    云謇却一把拉住他:“不用了!”

    声音都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可见方才在御书房不过是强撑着的。

    “皇兄!”

    云安得了消息,知道云謇往御书房而来,便立马赶了过来。谁知方见着人竟是这副模样。

    他将云謇扶靠在怀中,眸子却是恶狠狠地瞪向御书房的方向。

    云謇拉住他的手:“十弟,送我回宫!”

    ……

    东宫,洗尘殿外的一树树腊梅正开得热烈,四处弥漫着淡淡冷香。

    太子妃温以柔正提了篮子穿在腊梅林中,将最为饱满的腊梅一朵朵摘下。

    “娘娘!这些事吩咐小丫鬟去做就行了,您何必总是亲力亲为的。”温以柔身后的嬷嬷说道。

    温以柔笑了笑:“殿下最喜花茶,如今腊梅开得正好。这腊梅茶须选取最饱满的花朵,风干后再以纯净的雪水泡制,才最有滋味。殿下的事交给旁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嬷嬷微叹了口气,温以柔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尚在闺阁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自从嫁给太子后,事事亲力亲为不说,偏太子殿下对娘娘又是那样。

    说句不该说的,凭着娘娘的性情和家世,哪里找不到更好的,偏偏死活要嫁给活不长久的太子殿下。

    这些话,嬷嬷私下里也曾对温以柔讲过,每每都被厉声呵斥,渐渐的,她便也只能在心头想想。

    看着温以柔冻得通红的双手,嬷嬷摇了摇头:“娘娘,您总该为自己想想,这大冷的天别生生冻坏了身子。”

    云阳地处北边,眼下已是小雪渐生,比天楚还要冷上几分。

    温以柔毫不在意,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不打紧,这初雪下的腊梅才最有味道。”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急促慌乱的声音:“皇嫂!皇嫂!”

    温以柔闻声看去,手中的篮子霎时掉落在地上,刚摘的腊梅零零散散洒落一地。

    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只疾步往云安那处走去。

    云謇早已昏死过去,脸色苍白得可怕,浅色的貂皮大氅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温以柔只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却强自镇定地吩咐着:“嬷嬷,快去叫王先生。”

    她身上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早就知道,云謇随时都可能……

    可她不敢去想那一天,她只觉得害怕。尽管云謇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可一想到有一天再也无法看见他,心头便没来由地感到恐慌。

    将云謇扶进内殿,解下他身上沾满了寒气的大氅,温以柔亲自打了热水来,用热帕子敷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又拿了丫鬟早早给她备好的暖手炉放在他怀中,最后才将软被拉过来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绣眉微蹙着看向云安:“十弟,容儿快回来了,还望你看着她些,别让她过来。”

    云安看了一眼床上还昏迷不醒的云謇,微微点了头:“皇嫂放心,我会看好容儿的。”

    待云安出了门,温以柔陡然没了力气,坐在床边看着云謇虚弱无比的模样,眼泪便无声掉落。

    摸着他额头上的帕子已有了冷意,又重新拧了一把。

    听得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悄然摸去泪痕,又将身子挺得笔直。

    父亲说过,她是太子妃,在外人面前便时时刻刻都要有太子妃的端庄大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轻易倒下。

    看向来人,她快速起了身:“王先生!”

    这人赫然便是当初一直为长宁长公主看诊的王御医,王侑初。

    当年顾知晴送走了顾千帆,王侑初无意中帮了一把,洪武帝震怒之下便削了他的御医职位,并判其凌迟之罪。

    顾知晴心中有愧,拖着病体去求了云謇,自那以后,王侑初便一直留在云謇身边。

    王侑初不用细看便也知道如今云謇的身体有多糟糕。

    当下便叹了口气,轻声道:“娘娘,殿下如今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安心休养着,兴许还能多些日子,前朝的事莫要再管了,国师手眼通天,陛下又……”

    即便心中已有了数,王侑初这番话却依然叫她红了眼睛,她别过头去,强忍住不让泪水掉落。

    王侑初见她如此,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来递给她。

    “这是九转归气丹,凭我的能力如今也只能制出这两粒来。先服半粒吧,殿下的身体受不住太强的药性。”

    九转归气丹的珍贵温以柔是知道的,炼制起来极其艰难,当今世上也找不出几颗,王侑初一出手便是两颗。

    温以柔接过瓷瓶,向他行了拜礼:“多谢先生大恩!”

    王侑初不敢扶她,只好侧身避开:“娘娘不必如此,侑初愧不敢当。”

    待温以柔起了身,他又道:“殿下如今要多加休息,娘娘还要好生照顾着,侑初便告退了。”

    屋中便又静了下来,温以柔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来,分出半颗就了水一点一点喂进云謇口中。

    随即她走到火炉边,将手烤得温热才重新走到床边坐下。

    她双手握住云謇的手,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不会拒绝她。

    她就这样静静守在床边。

    直到天色尽黑,云謇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温以柔便从浅眠中惊醒。

    她欣喜地看着他,眸中带了点点泪光:“你醒了!”

    看着她明显哭过的样子,云謇脸上带了歉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对她总是这样客气有礼。

    温以柔笑了笑:“只要你能醒来,便是最好的。”

    她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前,又回过手去将枕头垫在他身后。

    女子身上的体温传来,云謇手下微动,想将她揽进怀中,却又握紧了手,生生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片刻犹豫,那丝温暖便消失不见,身后只余枕头的温软。

    温以柔又摸了摸他的手:“冷不冷?”

    云謇摇头。

    “要不要喝水?”

    云謇想了想,点头。

    温以柔这才笑着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看着他将水喝完,她又准备起身将茶杯放回桌上。

    云謇却是将她拉住,笑着道:“别忙了,陪我说说话吧!”

    温以柔眼中涌上光亮,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留她。

    她脸上绽放的笑意直叫云謇心中生出疼痛来。

    这样好的女子,为何偏偏只能辜负?

    见他不语,温以柔才开了口:“殿下喜花茶,今日下了小雪,正好采腊梅,可惜被臣妾打翻了,只能明日再去采了。”

    云謇看着她的双手,眸子里泛上一抹心疼:“腊梅茶不喝也无妨,平白冻坏了手。”

    温以柔脸上笑意更盛,竟还带了些少女的娇俏。

    “是臣妾自己嘴馋,又不放心宫人采摘,才这般的。”

    云謇知她不过是想让自己放心,便也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难怪容儿总是馋嘴,原来是像你。”

    “容儿哪里是像我了,她那小馋猫分明是十弟惯出来的。”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氏之死,虐心夫妻

    第二日,宫内便传出了皇后李氏谋害皇上未遂,畏罪自缢而亡的消息。

    洪武帝震怒之下,下旨褫夺了李氏的皇后之位,并贬为庶民。

    然而古怪的是,李家未受到任何牵连,高居帅位的李启对洪武帝的无情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都未前去替李氏收尸。

    曾经风光无限的一国皇后竟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一时叫人唏嘘不已。

    洗尘殿中,云謇卧在软榻上无奈看向殿外的女子。

    云謇拗不过她,便由得她去,却还是嘱咐嬷嬷在她身上罩了一件斗篷。

    梅林中,温以柔外着一件月白色狐皮斗篷,提着篮子顶着小雪,精心挑选着枝头的梅花。

    她时不时回头向殿中望上一眼,瞧见云謇正看着她,冲他笑笑又转头采梅花去了。

    眼下如斯安宁,倒觉出岁月静好来。

    云安牵着玉雪可爱的女童方走到殿门口,便见着云謇正满眼温柔地看着梅林中的女子。

    他摇了摇头,心中升起无限惋惜来。

    “十叔,你怎么不走了?”身边的女童仰起脑袋看向他,“容儿去找父王了!”

    她说罢便松开云安的手,向殿中跑去。

    温以柔听到动静,便将她唤了过去:“容儿,过来!”

    “母妃!你又在采花了!你都快变成采花大盗了!”女童蹦蹦跳跳地向温以柔跑去,丝毫不觉得说出的话有何不妥。

    殿内的人不由轻笑着。

    温以柔无奈一笑,戳了戳云想容的脑门儿:“小傻瓜,采花大盗可不是这样用的。”

    云想容摸了摸脑袋,不大懂温以柔的话,便扬起天真无邪的脸问:“那要怎么用啊?”

    云安走近向着温以柔行了礼:“皇嫂!”

    温以柔略略点了头,将篮子交到嬷嬷手中,才牵着云想容的手腕往殿中走去。

    “容儿,学问的事回头十叔再讲给你听,父王病了,进去了不能闹父王,好不好?”

    云想容向殿中看去,云謇正朝她招手:“容儿,快到父王这里来!”

    “我知道了母妃,容儿一定乖乖的。”她说着便向殿中跑去,“父王!”

    云謇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脑袋:“容儿跟先生习武,有没有偷懒啊?”

    “父王,容儿才没有呢,先生还夸容儿聪明呢!不信你问十叔。”

    云想容扯着云安的袖子,看向云謇的眸子亮晶晶的。

    “是啊,容儿最聪明了。”云安十分配合地夸赞道。

    “那先生教了些什么,容儿耍给父王看看好吗?”

    “好!”云想容脆生生应道。

    温以柔便在云謇身旁坐下,摸着他微凉的双手,又拿了软衾过来盖在他身上。

    云謇看着她通红的双手,下意识伸出手去握住:“这么凉!以后别做这些事了!”

    温以柔愣了愣,加上云安还在一旁,便有些不自在,只点了点头。

    云安看着二人好不容易才有的温情,扬了扬眉,便假装没看见,扭头看着云想容舞剑。

    云謇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便松了手,向着一旁的嬷嬷吩咐:“去拿个暖手炉来!”

    手上微凉的触感消失,温以柔脸上闪过一抹失落,却又很快掩饰过去。

    云安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云謇:“皇兄,李氏死了!”

    温以柔有些担忧地看向云謇,他从未与她说过往日的事,可朝夕相处了这些年,许多事她也能猜出几分。

    云謇却只是笑了笑,并未感到任何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

    “哦?不知李氏犯了何罪触怒了龙颜?”他的声音很是平淡,似乎并不关心答案如何。

    云安也笑了笑,不甚在意地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寝宫内放了一个小人儿,上面扎满了针,还写着父皇的生辰八字。”

    云謇轻笑出声:“父皇倒是豁出去了!李家就没什么动静吗?”

    提到李家,云安脸上又浮出一些冷意来:“也不知那国师用了什么手段,李启连大门都未出。他在父皇面前都是胆大妄为,却对国师俯首帖耳,父皇当真是老糊涂,将这样一头狼养在身边!”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云謇却并未出声阻止,眼中也显出嘲讽来。

    “李启这样的人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李氏虽是他唯一的女儿,对如今的他来说却没有丝毫帮助,死了自然也就死了。”

    此时,云想容正舞完了剑,兴冲冲地看向几人:“我的剑法怎么样?”

    “好!容儿真聪明!”云謇笑道。

    温以柔却是起了身牵住她的手:“容儿跟母妃一起做茶吧,父王与十叔还有话要说,待会儿将茶做好了,我们再过来父王。”

    云想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温以柔又看向云謇:“殿下听听也就罢了,这些事还是莫要操心了,身子要紧,容儿还想你能多陪陪她。”

    “皇嫂放心,云安只是怕皇兄太闷,才说些趣事与他听听,不会叫他管这些事的。”

    温以柔只笑了笑,便牵着云想容往外头走去。

    看着温以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安看向云謇,叹了口气:“皇兄,皇嫂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为何总是对她这么冷淡,她会伤心的。”

    云謇沉默着,他何尝不知道她会伤心,可是与其给她莫大的希望,最后却只能一个人承受孤独与悲伤,不如就从来不给她希望,这样到了那一天她才不会太痛苦。

    “十弟,你不懂,柔儿是极好极好的女子,我这副模样娶了她已是误了她半生,我不能再自私地将她一颗心也牢牢绑在我身上。等我死了……”

    “皇兄!”云安最是不愿听他提死这个字。

    云謇却是没管他,自顾自地说着:“你就安排她和容儿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也许再遇着一个对她好,也愿意对容儿好的人,这样也不错!”

    云安却是拧了眉:“她是你的女人,你就甘心将她推给别的男人?”

    甘心?想到将来有一天温以柔会对别的男人笑脸相迎,他的心就莫名抗拒着。

    他不甘心啊,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她十六岁嫁给他,如今不过才二十六岁,还有大好的年华。

    如果可以,他也想陪她白头到老,可他没那个命了。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远。

    “十弟,只要她能好好的,我没什么不甘心的。”

    云安摇了摇头,不欲与他再继续这个话题。

    “父皇如今越发不听谏言,那几位也是坐不住了,纷纷结党营私,只等着哪日你这太子之位落在他们头上。”

    云謇不在意笑了笑:“如今的云阳,谁做太子都一样,反正我也不在乎。”

    “若是他愿意回来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袖添香,天上人间

    高兴城的东街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楼阁,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尽显富丽堂皇之色。

    这座楼阁日日灯火不息,夜夜笙歌不断,便是云阳人尽皆知的第一楼———红袖添香。

    闻说里头的姑娘个个媚骨天成,一举手一投足都带了无限的风情,偏偏又不落轻浮,直撩得人抓心抓肺得难受。

    能来往于红袖添香的,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富家子弟。

    可饶是如此,至今也没几人在红袖添香闹事,里头的姑娘总有办法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是以,这里令无数男子向往,也令无数女子憎恶。

    据说,红袖添香的顶层,题名天上人间,里头住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论妩媚风流、身姿体态,便是如今的花魁桃夭姑娘也及不上。

    可这位姑娘至今也无人见过,天上人间的门也从未开过。

    而前几日,却有人看到天上人间的门开了,里头住着的似乎是一位红衣姑娘。

    却无人见得真颜,只看到一个背影,可就是这样一个背影,便叫无数男子为之疯狂。

    花娘坐在二楼的台子上,看着底下的吵闹不休,一众男子为了见传说中的神秘姑娘,不惜豪掷千金,只为一睹真容。

    “花娘,你快让天上人间的姑娘出来见见呀!”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揣在屋里不出来见人,莫非是根本没这个人!”

    “就是就是,花娘,你不能消遣我们啊!”

    “……”

    吵嚷中,无人注意到门口处进来了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

    花娘却是朝门口望了一眼,随即嘴角浮起一抹笑来,这才摇了摇扇子,从椅子里站起来。

    她摇摇曳曳地走到边儿上,压了压手上的团扇,底下的热闹便渐渐静了下来。

    “诸位爷可都是我红袖添香的常客,花娘可不敢欺瞒你们。”

    她手上的扇子往上头一指,那便是天上人间的方向。

    “这里头住着的羡鱼姑娘,绝对是之前任何一个姑娘都比不上的,保管叫诸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番话却又叫底下喧闹起来。

    “羡鱼姑娘,好名字!”

    “口说无凭,你总得让我们见见吧!”

    “对啊对啊!”

    花娘掩着扇子轻笑了几声:“花娘我为了羡鱼姑娘可是花了不少心力,第一次登场,自然是要造足了势,让你们过目难忘。”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慢,勾起人心中的无限绮思。

    “各位稍等,花娘这就去请羡鱼姑娘。”

    天上人间,羡鱼正坐在镜前描眉,她将眉尾处斜斜勾起,将整个人衬得更加妩媚动人。

    花娘敲开门,羡鱼正起了身走过来,看着她的举手投足,饶是见惯了风月,花娘也不由片刻失神。

    比那张脸更美的也不是没有,比她美的却没有她的风情,有风情的却又没她美。

    用人间尤物来形容她怕是再恰当不过了。

    “花娘,你失态了!”羡鱼轻声提醒她。

    此刻面对羡鱼,花娘全无方才的轻佻神色,脸上是一片恭敬。

    “是姑娘生得太美了,属下若是个男子,只怕也要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羡鱼挑了挑眉:“行了,少贫嘴,人来了?”

    花娘想起门口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来了,这位殿下向来喜美人,姑娘的声势造得这样大,他自然是要来瞧一瞧的。虽然他乔装改扮过,属下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小像,分明便是门口那华服男子。

    羡鱼勾唇一笑:“很好!既然三皇子亲临,本姑娘自是要去会会的。叫她们准备吧!”

    “是!”

    待花娘出去,羡鱼拿起桌上的小像置于烛火之上,面上一片冷然:“云澜,别来无恙!”

    屋外灯火骤息,只余二楼露台上的点点冷光闪烁。

    天上人间的门应声而开,屋梁之上却是垂下数条红绫。

    轻快的丝竹之声响起,众人只见得半空中一红衣身影翩然起舞于红绫之中。

    那袅娜的身影若隐若现,眼看着要露出真容,却被翻飞的红绫遮住,直叫底下一众男子看得心痒难耐。

    丝竹之声越发热烈起来,那抹红色身影终于落在地面。

    她的舞步随着乐声越发急促,手上水袖翻飞,叫人看不清她的容颜。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步子移动,只觉眼前尚未露出真容的女子,便只是身姿也流露着妩媚,叫人痴迷不已。

    乐声却戛然而止,台上女子的身影便定格下来,贴身的红衣衬出她玲珑的曲线,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胖。

    她就那么背对着众人站立着,只微微回眸,便流露出无限风情。

    端的是千呼万唤使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她勾唇一笑,缓缓转过身来,袅袅走到台边,盈盈屈身:“羡鱼这厢有礼了!”

    安静的人群便如山呼海啸爆发开来。

    “一千两!”

    “两千两!”

    “五千两!”

    ……

    人群外,云澜眯着眸子看向台上的红衣女子,嘴边浮起志在必得的笑容。

    “一万两!黄金!”

    人群陡然静了下来,纷纷望向门边,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公子如此大手笔。

    羡鱼却是轻声笑了起来:“诸位可真是心急,羡鱼不过是出来与大家见上一见,怎么就开始出价了?羡鱼虽身在红袖添香,却不是来卖身的,诸位若有兴趣与羡鱼谈一谈别的,羡鱼自是奉陪的。公子这万两金还是自己留着吧!”

    云澜眸子里的火焰更盛,他喜美人,更喜有个性的美人,眼前这个拒绝他的女子无疑挑起了他的征服之欲。

    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能博美人一笑,万金也是值得的。”

    羡鱼轻挑了眉眼,朝他福了福身,柔柔一笑:“公子果真是风雅之人,承蒙公子抬爱,羡鱼便请公子楼上一叙,单独为公子再舞一曲,请!”

    她说完便转身朝着楼上走去,徒留一个背影,叫人无限遐想。

    云澜便抬了脚随着羡鱼往天上人间而去。

    羡鱼转身的一霎那,脸上笑意全无,只剩一片冰冷。

    云澜,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今日便要用你来撬开云宫的大门,杀到洪武帝面前,叫你们血债血偿!

第一百一十八章 蔓蔓清茶,惊现秘闻

    天上人间的卧房内,硕大的云母屏风将精致的雕花床隔开来。

    羡鱼率先进了屋子,在窗下的小几旁盘腿坐下。

    云澜进了屋,将室内环视一圈,这里的布置与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不似外头那般华丽,处处简约却又不失格调。

    眼前的女子连素手煮茶都有着无限风情,与这屋子的布置分明是两种风格,更引人好奇。

    羡鱼扫了他一眼,轻声道:“简陋了些,公子勿怪,请坐!”

    她手掌指向对面的位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美人相邀,自是无法拒绝。

    “羡鱼姑娘说笑了,这里倒是别有一番情调。”他抬了脚走到羡鱼对面坐下。

    羡鱼替他酙了一杯新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云澜端起面前的茶杯,清冽的茶香扑鼻,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又浅尝了一口,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下家中行三,羡鱼姑娘唤我三公子即可。姑娘这茶颇有味道,在下不才不敢说尝遍天下茶,名茶却是知晓一二的,这茶似乎不在其中。”

    羡鱼嘴边勾起魅惑的笑来,你当然喝不出来了!

    “三公子有所不知,这并不是什么名茶,茶叶也不是从茶树上采摘而来,听三公子口音是高兴城人,自然是不知晓这种茶的。”

    云澜来了兴趣,又饮了一口茶,只觉口中甘冽清香,回味无穷,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名茶。

    “哦?那这茶是从何而来?”

    羡鱼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凑到鼻尖处闻了闻,脸上露出惬意之色。

    好香!多久没闻到这种味道了!

    她浅浅抿了一口,氤氲的雾气掩映着她的容颜,叫人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情。

    “这也是羡鱼偶然得来的,只大概知道,这是高山上的一种藤蔓的叶子,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名字。倒是可惜了,只得了一两罐,若非今日与三公子一见如故,倒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她说着又为云澜添了一盏茶,自己杯中却几乎还是满满当当的。

    “三公子,请!”

    她一杯一杯地为云澜续茶,看着他眼中越发兴奋的光芒,她笑得风华无限。

    喝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玉峰山上肥沃的尸土血水养出来的蔓茶,你可一定要好好享用!

    云澜只觉越发飘飘然起来,仿佛身上每一处都无比舒爽,脑子也极度亢奋。

    “羡鱼姑娘,你这茶果真是好东西!”

    羡鱼垂眸,眼中冷意划过,说出的话却是轻柔魅惑:“三公子说的哪里话!是三公子今日心情好才会觉得茶好。”

    云澜觉得脑中意识模糊起来,有些不受控制。

    羡鱼见他双眸越发混沌,便懒懒起了身,往一旁的软榻上靠去。

    “三公子,羡鱼心中有几个问题,不知你可愿意为羡鱼解惑?”

    “羡鱼姑娘请问,云澜一定知无不言。”

    竟是将自己的名字都说出来了!果真是脑子不灵光了!

    羡鱼嗤笑了一声,这蔓茶确实清新可口,却不宜多饮,只消三五杯便能叫人上瘾,神志不清。

    像云澜这种意志力不强的人,最是容易收拾。

    羡鱼柔声开口:“你经常去找国师所为何事?”

    云澜恍惚笑道:“自然是拉拢他,扳倒云謇。”

    就凭你还能扳倒云謇?羡鱼抬起眼角淡淡扫去,怎么看都是个阿斗。

    “国师重新启用李启,到底想干什么?”

    云澜神情有些迷茫,他似乎知道得也不多。

    想了一会儿,他才嗫嚅出一句:“李启是条会咬人的狗!”

    羡鱼也不恼,很有耐心地继续问:“云阳与其他国家达成的联盟到底商议了些什么?”

    “不知道,这些大事国师从不告诉我。”

    羡鱼无奈深吸了口气,国师选择云澜,怕就是因为他没什么大才,外家又还有些势力可以控制,这样的人来做傀儡怕是最好不过。

    她瞪了他一眼:“一问三不知,你还知道什么?”

    这话不过是随口说出,也没指望云澜能听到。

    她正准备唤花娘进来,却听得云澜傻呵呵地笑着。

    “我知道,我知道父皇有一个秘密。”

    他兀自慢慢说着,羡鱼却是眯了眼睛看向他。

    “长宁殿下有一座地宫,他把容妃藏在了那里,里头有一口寒玉棺,容妃可真是美,难怪父皇那么心心念念。”

    他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来。

    羡鱼却是陡然站了起来,一瞬移到云澜面前,揪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容妃没下葬?”

    云澜似是有些难受,不耐地拍了拍羡鱼的手,羡鱼这才松了几分力。

    “三公子,你继续说呀!”

    “我悄悄跟着父皇,听到他说,他说国师已经找到了复活她的办法。”

    羡鱼心下骇然,却还是循循善诱地问道:“什么办法?”

    云澜摇了摇头,咕哝着:“没听清,好像提到了一个女子的名字,叫……叫……什么来着?……忘了。”

    羡鱼松开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澜:“你还知道什么?”

    云澜又傻不愣登地笑了笑:“父皇好像还说了什么儿媳妇儿,我没听清,断断续续的。”

    复活容妃!一个女子的名字!儿媳妇儿!

    将这些串联起来,羡鱼心头震惊无比,这就是洪武帝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

    容妃是不是真的能死而复生,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要出大事了。

    她收起心中思绪,蹲下身来,将云澜的眼神固定在自己眸中。

    “三公子,来,乖,看着我!对,就是这样!听我说,今日我们相谈甚欢,不多时你便困了,忘记你所说的一切,睡吧!醒来你什么都不记得……”

    云澜迷茫闭上眼,沉沉倒在小几上。

    羡鱼这才起身,朝着外间唤了一声:“花娘!”

    “姑娘!”花娘推门而入,看了一眼云澜。

    羡鱼施施然绕过云母屏风,吩咐道:“找个房间安排他住下,好生照顾着。”

    “是!”花娘又从外头招来两名护卫,将云澜抬了出去。

    待屋中再无旁人,羡鱼才行至窗边唤来一只手指长的鸟儿。

    她轻轻抚摸着玉峰鸟的羽毛,向着它发出一阵阵鸟儿的低鸣声,似在逗弄它,又似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玉峰鸟扑腾了几下翅膀,羡鱼又将手伸到窗边,鸟儿便飞了出去,不过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羡鱼却依旧站在窗边,目光淡淡地望向外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风夹着点点雪花吹进,窗边的人却仿若未觉,只静静伫立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林中考核,死而复生

    天楚,定安城外的雾瘴林,魏伊人身上罩了一件十分厚重的狐裘,整个人囫囵在里头,只露出一颗脑袋来,竟添了一丝喜感。

    顾千帆牵着她的手,嘴角笑意不止。

    魏伊人抬眼扫向身旁的男子,这人冬日夏日的穿着似乎就没太大的区别,瞧着极是干净利落,偏生这样冷的天他身上也是暖烘烘的,一丝冷意也无。

    往他身边一站,她就显得臃肿无比了。

    感受到身旁女子的郁闷,顾千帆捏了捏掌中软软糯糯的手:“不如回头我教你些内功心法,用来护体倒也不错。”

    魏伊人眸子一亮:“好!”

    其实她倒是知道不少内外功夫,却从来没深入研究过,如今身旁有个现成的师傅在,加以融汇贯通,说不得将来还会些拳脚功夫用来自保。

    顾千帆听得远处传来细微的响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又变成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威武将军。

    “回去再细说,有人回来了!”

    魏伊人抬眸望去,她倒是好奇,谁会第一个回来。

    眼下青阳卫已按照魏伊人拟订的计划,完成了所有训练项目,今日便是统一考核。

    雾瘴林内设下了无数机关,行差踏错便有性命之危。

    当然,魏伊人不会真的要了他们的性命,最多受伤缺个胳膊少个腿儿,但只要能顺利返回的人就有资格成为真正的青阳卫。

    凤池本身也是要纳入考核的,奈何顾锦源与徐清泽两个小毛孩坚持要考核,考虑到二人年纪到底小了些,不得不派了凤池在暗中跟着。

    魏伊人一眼便认出,远远走来的玄衣男子正是初一。

    他身上有些狼狈,却并未受伤,只是衣衫被划破了些。

    即便看到魏伊人与顾千帆近在眼前,他还是极小心地探着路,知道真正站在二人面前,他才放松下来。

    “属下初一,幸不辱命!”

    魏伊人点了点头:“很好!比我想象得要快!一旁歇会儿吧!”

    “是!”

    继初一之后,又陆陆续续地回来好些人,有单个回来的,也有成群回来的。

    这倒是让魏伊人有些意外。

    “单兵作战的能力固然重要,但青阳卫始终是一个整体,不计较得失,同伴有难,伸以援手,他们领悟得不错!”

    顾千帆扬了扬眉,与有荣焉:“自然!”

    直到所有人都站在演武场上,魏伊人才满意地点着头,向着顾千帆使了个眼色。

    顾千帆负手走到演武场正中心,淡淡看着底下的人,威严便自然地显露出来。

    “一百八十人,全部完成考核,今后,你们便是真正的青阳卫!明日休整一日,凤池会将任务派发。”

    底下一众人眸子里纷纷闪着兴奋的光芒,训练至今,却还未真正执行过任务。

    顾千帆的目光却是扫向初一等当初留在魏伊人身边的几个人。

    “你们现在的主子是夫人,往后便直接听命于夫人,她的所有命令都不得有违!”

    八个人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在魏伊人面前:“夫人!”

    “起来吧!”

    魏伊人心下满意,蘅玉与魏重舟成亲后,她身边确实需要能接替的人。

    有了初一他们,倒是方便许多。

    顾千帆将一众青阳卫散去,这才看向顾锦源与徐清泽二人。

    他们身上都带了大大小小的伤,精神却好得出奇。

    顾千帆只吩咐了一句:“凤池,带他们去把伤处理了。”

    “是!”

    顾锦源却是拉着顾千帆的袖子小声问道:“伤好了之后呢?”

    “回家!”

    顾锦源与徐清泽当即便拉下了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顾千帆没有过多解释,让他们参加训练,不过是带他们进门,并不是想让他们成为青阳卫,他们的身份也不允许。

    魏伊人拉过两个孩子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便眉开眼笑起来,不再抗拒顾千帆的命令。

    看着凤池将他们带走,顾千帆才扬眉问她:“你说了什么,他们就乖乖走了?”

    魏伊人还未及说话,便听得半空里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

    “玉儿!”

    魏伊人倒是有些惊奇,这只懒鸟被青玉几个惯得不成样子,成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原先细小的身子都肥了一圈儿。

    它与魏伊人一样,最是怕冷不愿出门,今日大概是刮了西北风,竟将它刮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玉儿在魏伊人头顶盘旋一圈,“啾啾”地叫了几声。

    魏伊人看向顾千帆:“羡鱼传消息回来了!”

    “在哪儿?”

    “梅园!”

    顾千帆二话不说便拉了魏伊人往林子外走去。

    若非紧急之事,羡鱼是不会轻易动用玉峰鸟的,只怕是真有什么大事了。

    梅园之中,青玉和留玉正照顾着方飞回来的鸟儿,外头冷,它身上的羽毛都有些濡湿。

    青玉将鸟儿放在掌中,替它打理着羽毛。留玉又拿了些吃食喂它。

    魏伊人与顾千帆回到园中时,那只鸟儿正缩在炭炉旁取暖。

    见着魏伊人回来,它陡然来了精神,扑腾着翅膀飞到魏伊人掌中,与方进梅园时的萎靡不振大相径庭。

    这前后变化之大,直叫几个玉都看呆了眼。

    果然和玉儿是一个品种的,惯会装柔弱来骗取她们的同情心。

    鸟儿在魏伊人掌中发出清脆的啼叫,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听清羡鱼传来的消息,魏伊人的神情却是变得莫名,她看着顾千帆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只淡淡吩咐道:“青玉,你们下去吧!我与姑爷有话要说。”

    魏伊人如此,倒叫顾千帆越发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若无机密之事,她一向是不避着这几个丫头的。

    门“吱呀”一声关上,顾千帆才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是母亲!”

    顾千帆瞳孔微缩,但凡涉及到长宁长公主,他便不可能无动于衷。

    “羡鱼从云澜那里套了话来,说是长宁殿中有座地宫,洪武帝将母亲安置在里面的寒玉棺之中。”

    顾千帆眸中渐渐覆上骇人的冷意,难怪他派人找了这些年都未找到母亲的遗体。

    “他该死!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魏伊人握住他的手:“长宁殿开凿地宫,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无,只怕是一早便有的,当年我们竟然都没发现。”

    “羡鱼还说什么了?”

    “国师对洪武帝说能让母亲死而复生!只要找到一个女子!”

    顾千帆初听到死而复生四个字,心里竟升起希望来,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却是陡然清醒过来。

    找到一个女子!他们的目的从未改变过!

    “国师是隐族人,他一直是冲着你来的,那个女子就是你,对吗?”

    “我想是的。”

    顾千帆的眸子又恢复了平静,魏伊人却觉得,他心中是有一丝期待的。

    “顾千帆,你听我说,你知道我的来历,我只是华阳夫人的元灵碎片尚且能在千万年后获得重生,也许,我是说也许,母亲死而复生真的有可能呢!”

    顾千帆却是摇了摇头:“可你不是华阳夫人,你只是你,所以人死是不可能复生的。再则,即便有可能,我也不想拿你去赌,母亲也不会愿意这样做。”

    “可是……”

    魏伊人还想说服顾千帆,长宁长公主对他的重要性,她太清楚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愿意试试。

    “别可是了。”顾千帆打断她,他怕她再说下去,他会动摇。

    “母亲已经过逝了,再醒来的她也不是她,就像你不是华阳夫人一样。”

第一百二十章 山河做棋,天下为谋

    这日夜里,魏伊人睡得极不安稳,半睡半醒之中,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并不属于她的记忆,以及越来越多的古老文字。

    那个飘渺似仙的紫衣女子,神圣无比,再一次出现在魏伊人睡梦中,面带微笑,沉静地看着她,嘴唇一张一翕,似乎在与她说着什么。

    魏伊人听不真切。

    她隐约觉得那个女子便是华阳夫人,她想问她镯子和手札的秘密该如何解开,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脑海中混混沌沌一片。

    想从睡梦中醒来,却又无法睁开眼。

    渐渐的,朦胧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才终于睁开眼来。

    转头望去,顾千帆着了中衣,正低着头系着腰带。

    魏伊人又抬眼望了一眼窗外,不过才蒙蒙亮,却隐约见得白茫茫一片,似乎是在下雪。

    她抱着锦被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才有些迷糊地看向顾千帆。

    顾千帆听得动静,抬眼望去,见床上的女子正迷茫地朝他看过来,他走过去坐到床边,用锦被把她包了个严实。

    “外面在下雪吗?”她问。

    顾千帆淡淡点了头:“嗯!离日上三竿还早得很,怎么不多睡会儿?”

    魏伊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模样:“睡不着了!做了些古怪的梦。”

    “梦到什么了?”

    魏伊人想了想,却是皱起眉来,这会儿她竟是半点也记不起来了,那些文字全都忘了,那个女子的模样也模糊起来。

    她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忘了!”

    “那再睡会儿吧,反正还早。”

    魏伊人这会儿清醒了些,脑海里的一些事也渐渐清明起来。

    她问顾千帆:“你要出门了吗?”

    “还早,我只是习惯了这时候起。怎么了,有事?”

    “也不是,只是突然想到一些问题,觉得有些可疑。”

    魏伊人忽然正色起来,一脸若有所思。

    “隐族其实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至今都没有对我直接下过手,也就几次小打小闹的试探,即便是对你有所忌讳,也不至于连出手都不敢。我总觉得他们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似乎想到了什么,顾千帆微眯了下眸子:“李启已经重新坐上了帅位,李皇后被云中阙赐死,他却连尸都未去收,你觉得正常吗?”

    魏伊人冷静地分析着:“李启在洪武帝面前向来是目中无人的,绝不会是畏惧皇权,要么他一早就是国师的人,要么国师许了他什么好处。”

    顾千帆循循善诱道:“而李启是军中之人,国师将他重新扶上帅位,只有一种可能。先前又传出云阳与其他国家达成了联盟,你说他们在织什么网?”

    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魏伊人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眸中隐隐有些不可置信。

    她拧了眉,陡然望向顾千帆:“他怎么敢!竟然同意国师这样做!到时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牵连其中!”

    顾千帆的眼中似有无限嘲讽:“他有什么不敢的!为了心中的执念,他所有人都能牺牲,就连对云謇都大不如从前。”

    魏伊人的眉目也冷了起来:“国师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我看他不只想要我身上的秘密,还想要把这天下尽归囊中!”

    顾千帆抚向魏伊人腕间的镯子:“若是让国师得到了它,这天下怕是真的要乱了。他现在没有直接对我们出手,应当还在顾虑着什么。”

    魏伊人却是笑了笑:“他若是能取下来,那我还道一声佩服。”

    她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镯子。

    “当年苏老把它套上去后,就跟长在手上似的,怎么都取不下来。”

    顾千帆举起她的手腕细细看了一回,又将自己手上的指环靠近:“师傅说过,这是上古灵物,有自己的灵魂,会认主,一旦认主至死不渝。”

    魏伊人看向顾千帆的目光忽然变成了审视。

    “这镯子会认我是因为我是华阳夫人的一丝元灵,但李牧的指环为何会认你?要说这千万年来像你这般的人物也还是有的,但它偏偏认了你,莫非你是李牧的转世?”

    顾千帆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也许吧!”

    收起玩笑的心思,魏伊人道:“国师既然与其他国家达成联盟,又把李启扶了上来,只怕天楚随时都会面临各国的出兵威胁,我们总得想想法子,他们若一起出兵,便是有你,也应付不过来。”

    顾千帆点了点头。

    “趁他们还没出兵,只能想办法逐个击破了,只希望还能来得及。”

    听这语气,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得成的。

    “这样大的事,舅舅总要知晓吧!”

    “嗯!等会儿我便进宫一趟,许多事须得以他的名义才好办。你也起吧,与我一道,你去舅母那边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我总觉得栖吾宫里不干净。”

    魏伊人点了点头,上回蚕丝枕的事到现在都没有眉目,背后下药之人,定是沈明湘十分亲近之人。

    去瞧瞧,说不得还能发现些什么。

    魏伊人想着,顾千帆已拿了衣裳亲自替她穿了起来,魏伊人便也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大将军的贴身伺候。

    甚至替她梳妆描眉,无不得心应手。

    魏伊人很是惊奇了一番,顾千帆自小便独立,会穿女子衣物倒不算特别惊奇,竟还会梳妆描眉,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看着琉璃镜中的妆容,虽比不上墨玉的手艺,却也还算不错。

    “你怎么连这些也会?莫非在外头那些年,还有美人相伴?”

    顾千帆淡淡扫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从师父那儿学的!”

    “师父?”魏伊人有些错愕,茫山老人还会这些!

    那不该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常年独居在茫山之巅的老头吗!

    瞧得魏伊人的反应,顾千帆有些忍俊不禁。

    “你娘是师父养大的,山上又无旁的女子,不然你以为你娘小时候是谁给她梳的头。”

    “那倒也是。不过他连这个也教吗?”

    “师父年轻的时候是娶过亲的,只不过师母去得早,他思念师母的时候就拿我练手,梳成师母常梳的发髻,久而久之就会了。”

    呃!魏伊人不怀好意地看向顾千帆的头顶,想象着他顶着女子发髻是个什么模样。

    “你这性子居然也能由着他给你梳女子发髻,真是奇了!”

    顾千帆叹了口气:“打不过,能怎么办?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他也就这点乐趣了。什么时候带你去见见他吧!”

    远远的茫山之巅,一白发老者迎风而立,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看着缭绕的茫茫云海,微微点了头:“总算是要来了!”

    “师父,山下又有人闯阵了!”身后一小童自远处走来,毕恭毕敬道。

    这小童是专门照顾茫山老人起居的。

    “随他们去吧!”老者毫不在乎地说着,茫山下的阵法,可不是谁都能破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例行问安,发现端倪

    魏伊人与顾千帆分别后,特意掐着众嫔妃问安的时间才进了栖吾宫。

    她在楚宫待的时间不多,对永和帝后宫那些女子并不了解,但想来,皇后独大,永和帝子嗣又不多,总有人想要掀起风浪来的。

    今日正好一并会一会了。

    栖吾宫的大殿中升着金丝炭炉,外头飘着雪花,里头却是暖洋洋一片。

    沈明湘一身绛色皇后宫装,端坐上首,底下一众宫妃分坐两边,皆是低眉顺眼,瞧着并无异样。

    “良妃,本宫听闻谦儿这几日又病了,眼下可好些了?”沈明湘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良妃垂着眸,起身福了一礼:“已大好了,还得多谢皇后娘娘派来的御医,臣妾在此谢过了。”

    她这一起身,便显得身上的宫装空落落的,似乎大了许多。

    “坐着吧!你看你这都瘦了多少,本宫知道谦儿病了,你心中忧虑,可也得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劳娘娘挂心了,臣妾省得。”

    沈明湘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右侧第二位的宫妃:“婉嫔,桐儿可还好?”

    被点到的女子满眼笑意:“娘娘可是不知,这丫头馋娘娘宫中的云片糕,成日吵着要吃呢!”

    婉嫔尚在闺阁之时便与沈明湘交好,进宫之后,因为永和帝无心后宫之事,余妙心又管得紧,前些年她见永和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样的境况直到沈明湘进宫才好转,她时常与沈明湘一起,一来二去,永和帝也对她有了些印象。

    在她生下顾锦桐之后还从一个才人升为了婉嫔,她深知,如果不是沈明湘,只怕她就如同大多数女子一样,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

    听婉嫔如此说,沈明湘也是笑意满满:“桐儿才三岁,正是馋嘴的年纪,不必拘着她,无事便时常带她来本宫这里,云片糕管够。”

    一众宫妃便也笑成一团。

    这功夫间,便见得殿外的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将军夫人来了!”

    “快请进!”沈明湘欣喜吩咐。

    魏伊人缓缓走进,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一众妃嫔,走到沈明湘近前,她才停了下来,盈盈一拜:“舅母安好,伊人来给您请安了。”

    “外头天儿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沈明湘将魏伊人招到跟前,拉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凉!秦姑姑,快拿个暖手炉来。”

    如此模样倒是十分疼爱魏伊人了,一众宫妃神色不一,各揣心思。

    魏伊人侧着身,将底下众人的神色收在眼中,又朝着沈明湘道:“这不是为了能多陪陪舅母,才这样早就来了,倒是来得不是时候,舅母这会儿可有人陪呢!”

    魏伊人身为将军夫人,岂会不知宫中问安的时辰,分明是故意不避的。

    一众妃嫔面上都带着笑,却都不说破,只有婉嫔打趣似的说了一句:“娘娘只怕是巴不得将军夫人早些来才好呢,这样就能早些将嫔妾们打发走了。”

    沈明湘嗔了她一眼:“惯会耍嘴皮子,本宫何时嫌过你们了?”

    二人对话间不似平常宫妃那般古板守礼,瞧着关系十分不错的样子,魏伊人便多瞧了婉嫔两眼。

    眉眼之间带了正气,言谈间落落大方,应当是个坦荡直率的女子。

    沈明湘如此一说,其他妃嫔便也附和起来。

    “哪里是娘娘嫌咱们,嫔妾们是怕陛下怪罪扰了娘娘清净呢!”

    “可不是,陛下心疼娘娘,可不得又数落起嫔妾们了。”

    ……

    永和帝与沈明湘感情虽好,但到底是帝王,前朝安定下来,自然也要注重后宫的平衡。

    是以,永和帝每月也会有几日歇在别处。

    栖吾宫一时热闹起来。

    魏伊人却是注意到,左侧第一位的良妃只是淡淡笑着,并未说话,与殿中的热闹相比,倒是有些格格不入。只是眼下无人注意到罢了。

    宫中除了沈明湘,可就只她一人诞下了皇子获封妃位,也是十分尊宠了,可魏伊人却从她眼中看出了不甘。

    而沈明湘除了与婉嫔显得比较亲近,与其他妃嫔都是一视同仁,以良妃目前的手段和地位,手还伸不到栖吾宫来。

    至少,蚕丝枕的事不会是她动的手脚!

    可良妃到底是小林夫人一母同胞的姐妹,与莫隐还沾了点亲,只盼这二人之间并无其他牵扯才好。

    魏伊人心底细细分析着,那头秦姑姑正好拿了暖手炉送过来。

    “有劳秦姑姑!”魏伊人笑眯眯地接过道谢,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秦姑姑可是舅母身边的老人了,有你在,舅母只怕轻松不少呢!”

    得人夸赞,秦姑姑也不由笑了笑,却只是道:“能在娘娘身边伺候,是老奴的福分!”

    魏伊人收回目光,秦姑姑既然如今还留在沈明湘身边,便说明她是信任她的。

    虽说栖吾宫库房的钥匙只有秦姑姑有,但也不能排除有人趁其不备偷了钥匙进去做了手脚,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钥匙还回来。

    具体如何,便只能等到私底下再与沈明湘细说了。

    此时,良妃却是起了身向着沈明湘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臣妾心中牵挂谦儿,便不多留了。”

    沈明湘点了点头:“去吧!谦儿要紧!”

    良妃这一走,剩下的宫妃便也陆陆续续告了退。

    婉嫔走的时候,沈明湘还特地让秦姑姑准备了一盒云片糕给顾锦桐带回去。

    待到殿中再无旁人,魏伊人才收了脸上的笑容。

    “舅母,每日都得这样来上一遭,可真是受罪!幸亏将军府没有其他女眷,不然我可头大了。”

    没有旁人在,魏伊人说起话来便也无所顾忌,左右沈明湘不会与她计较这些。

    沈明湘果然只是笑了笑:“如此说来,做皇后倒不如做个将军夫人了!”

    “那是自然!”

    玩笑了一番,魏伊人才又换上正色:“舅母,你可暗中查过秦姑姑了?”

    沈明湘点了点头:“自是查过的,可她并无任何异常,想来是我多心了。”

    “那你觉得良妃这个人如何?”

    “良妃?伊人你不会怀疑她吧!她虽然心高气傲了些,但到底还是安分的。”

    魏伊人对这话却是不认同的,良妃瞧着可不是个安分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针埋下,多事之秋

    将近申时,魏伊人与顾千帆才出了宫门,回到永宁别苑。

    梅园东侧的书房内,魏伊人与顾千帆相对而坐。

    “舅舅怎么说?”魏伊人率先问道。

    “我与舅舅商量过了,现在将近年关,明面上,咱们没有由头出使其他国家,即便有,也会过于明显,所以,这件事只能私底下派人去,还要悄无声息地去。”

    “而且还得找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去!”魏伊人随即补充。

    “是!”顾千帆与魏伊人默契一笑。

    “青阳卫正好需要练练手,便让他们去吧!”

    “嗯!我正有此意!”顾千帆点了点头。

    魏伊人当初特意从青阳卫里挑选了二十个有一技之长,又有些学识的出来,让他们单独学习了各地的文字、风土人情,以及乔装易容、追踪隐藏等更需要脑力而不是武力的东西。

    魏伊人将二十个人都想了一圈儿,才做了决定:“便让初一、十五、韩瑞、小午和成卫去吧,他们是二十个人里最为出色的。”

    根据最新消息,云阳目前只与五个国家达成了联盟,即便不能全部瓦解联盟,总能分散一些力量。

    “初一和十五留下吧,你一下从身边调走两个人,我不大放心。”顾千帆沉吟片刻才道。

    魏伊人却是立即驳了回来:“不必了,初一和十五本就更擅长追踪潜伏,放在我身边屈才了,我身边除了你和蘅玉,还有四个,哪里就能出什么事了!”

    见顾千帆还有些不赞同,她又补充道:“再说国师眼下可不会对我出手,他的棋盘上,我是最后才会登场的。”

    顾千帆眉目间有所松动:“我是担心他们突然发起战争,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届时我是肯定要上战场的,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国师即便要起事也不会在年内的,年关正是多事之秋,江越、百夷、南启、北陵和西川也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们师出无名,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一时半会儿的平静还是有的。”

    顾千帆叹了口气:“好吧!依你!”他又将凤池唤了进来。

    凤池明面上是顾千帆的贴身护卫,一般无事,都是随侍顾千帆左右的。

    “主子!”凤池弯腰行了一礼。

    “告诉韩阳、小午和成卫,让他们尽快动身前往南启、北陵和西川,以最快的速度潜入到军营中去,并取得信任。”

    凤池心下凛然,这么快便要打进去了吗,看来眼下情势不容乐观哪。

    “属下领命!”

    “另外,让他们多注意安全,不必急于求成,以免暴露了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是!”凤池心下微动,哪个主子派属下执行任务还会担心他们的安危的?魏伊人便是一个。

    “去吧!”顾千帆挥了挥手。

    室内又只剩下魏伊人与顾千帆。

    看着魏伊人脸上似有担忧之色,顾千帆问:“担心他们完成不了?”

    魏伊人摇了摇头:“也不算担心,他们本身的训练其实要好几个月才能完成,也亏得他们本身就是青阳卫,底子很好,否则换了没有丝毫根基的来,要练到他们这种程度,半年的时间都未知够不够。”

    “那你在担忧什么?”

    “时间还是太短了,这五枚暗针可是要插到敌人心脏的,训练上他们自是优秀无比,可实际的战场却要凶险百倍,这才是最能检验他们实力的,希望他们不会叫我失望。”

    “放心吧!”顾千帆拍了拍她的手,“叫初一和十五来吧!”

    永宁别苑中商量着大事,那头,莫隐却是毫不避讳地进了澄王府的大门。

    顾锦澄方从宫中回来,外头已渐渐黑了下来,澄王府灯火通明,却叫人感觉不到暖意。

    连其拍去顾锦澄身上还未化去的雪花,又贴心地递上暖手炉。

    “这天儿越发冷了,殿下成日宫里宫外的奔波,当真是辛苦,还好过不了多久,青漓小姐便能进门了,到时殿下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提起徐青漓,顾锦澄脸上的疲惫似乎淡了许多,还带了几分笑意。

    “今日是几时了?”顾锦澄问。

    连其捂嘴笑了笑:“都冬月二十了。”

    冬月二十,顾锦澄与徐青漓的婚事最终定在了正月十八。

    顾锦澄眼中一片温和:“还有不到两月,快了!”

    连其又捂着嘴偷笑,他在顾锦澄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想到婚事,顾锦澄不免又多问了一句:“皇后送到徐家的东西可都检查过?”

    “殿下放心,连其亲自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想来她是不敢在明面上做文章的。”

    顾锦澄点了点头:“也要上心,不能出了纰漏。”

    “是!”

    连其刚应下,便有下人来报:“殿下,林少爷过来了!”

    顾锦澄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林少爷便是莫隐,他心中有几分古怪,莫隐可从未大张旗鼓地来找过他。

    “请进前厅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前厅里,莫隐十分自然地靠在椅子上,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右手的虎口上。

    顾锦澄走进前厅时便见得莫隐这怡然自得的模样,若不是坐在下首,只怕顾锦澄都以为他是这府里的主人了。

    顾锦澄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莫隐早就听见了动静,这会儿听得顾锦澄对自己说话,也只不过坐直了身子,并未起来行礼。

    “本就不是外人!”

    顾锦澄没在意他的无礼,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拿扇子的姿势:“倒没注意,你竟是个左撇子!”

    莫隐扬了扬左手的折扇,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

    “小时候练功右手受过伤,改成左手就没换回来了。”

    闻言,顾锦澄便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右手。

    莫隐见得顾锦澄的眼神,挑了挑眉:“殿下放心,我右手好着呢,只是习惯了用左手,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锦兰会嫁给一个残废。”

    被拆穿心思,顾锦澄也并不觉得尴尬,只问他:“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无事就不能登门吗?”莫隐反问。

    顾锦澄轻笑一声:“你可不是无事会登三宝殿的人。”

    莫隐撇了撇嘴:“今日我还真没事,就是平远伯府待着太闷人,又无处可去,便来殿下这里蹭顿饭,不知可行?”

    顾锦澄斜眼看向他,似乎在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见他坦荡的目光,倒不由好笑起来。

    “你若不嫌澄王府饭菜难吃,便留下吧!”

    莫隐这才笑了笑,顾千帆总是派人盯着他,让他办起事来都是束手束脚的,总要让这大将军放心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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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活了上千年的一缕幽魂,一朝得以重生成为魏伊人,竟发现身上隐藏了许多秘密——神秘的手镯、莫名的桃花印记,阴谋一个个接踵而来……千帆过尽为伊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帆过尽为伊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帆过尽为伊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