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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为伊人全文阅读

作者:可乐曹     千帆过尽为伊人txt下载     千帆过尽为伊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身两命,善恶难论

    晚饭过后,魏伊人便借着去找白萱华说话为由,甩下了顾千帆,一个人出了房间。

    走到外头,正不知往何处去,却见到阿尘正向她走来:“师父在紫云台等你。”他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魏伊人只觉阿尘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这种感觉叫她有些不舒服。

    她道了谢,便往紫云台而去。

    偌大的紫云台,白子奕站在悬崖边,一身白衣,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

    魏伊人遥遥看着他,只觉千年的见识在这白衣老者面前,也渺小如尘埃。

    她渐渐走近,轻唤了一声:“师父!”

    白子奕转过身,看向魏伊人笑着道:“不错,很聪明!”

    魏伊人觉得白子奕看自己的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再仔细看去,似乎又没什么两样。

    收起心中思绪,她笑了笑:“不是我聪明,是师父将有话对我说这句话都写到了脸上。”

    竟是将方才的话原原本本还了回来。

    “学得倒快!”白子奕仍旧笑着。

    “师父果真能知天下事?”魏伊人直接切入正题。

    白子奕甩了甩手中拂尘:“天下事何其多,人如何能尽知。我不过是能大致看清一个人的命数罢了。”

    罢了!光是能看透人的命数便是不得了吧!

    “师父也信命?命不是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白子奕轻笑出声,面上的笑容似乎淡了几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话与那小子也是一般无二。”

    魏伊人知道他说的是顾千帆。

    “命运自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你也要知道,世事的发展皆是有迹可循的,这些痕迹足可叫人窥见先机。”

    魏伊人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白子奕见她沉思,片刻后才道:“把手给我!”

    魏伊人有些不解,却还是伸出了右手。

    白子奕看了看她腕间平坦的袖子:“另一只!”

    魏伊人眸中划过深思,又伸出了左手。

    白子奕这才将她的袖子拉起,绯色的镯子便赫然入目,他伸手捉住镯子,手下一顿,便轻松将镯子取了下来。

    一天之内,白子奕的举动无不刷新着魏伊人的认知,这镯子在她手上这些年,从没人能取下来,包括她自己。

    可白子奕却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

    “师父!你……”

    白子奕举起镯子看着里头的流光,又从掌心滑出一枚指环。

    魏伊人微拧了眉,那是顾千帆手上的,他是何时取下来的?她一直与顾千帆在一起,竟丝毫未察觉。白子奕若是敌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白子奕将指环放到镯子中间,只见他右手在半空中结出一个古老的法印,打向镯子与指环。

    魏伊人只觉那法印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白子奕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是极其熟悉,魏伊人拧着眉,却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那法印打过去,便见得指环的光芒似乎暗淡了许多,镯子的光芒却越发盛放起来。

    魏伊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子奕手掌中的镯子和指环,没注意到白子奕有些苍白的脸色。

    光芒渐渐归于平静,白子奕将镯子和指环一并还给了魏伊人。

    “这镯子能给你带来灾难,却也能救你的命,戴上,不要轻易显露。”

    魏伊人将镯子套进手腕,又试着取出,却是取不下来。

    “师父,你为何能取下来?”

    白子奕又笑了笑:“因为它在等我,如今,便是我也取不下来了。”

    魏伊人半信半疑,将手腕伸到他面前。

    白子奕便试给她看,果真再取不下来。

    魏伊人心中更是惊奇不已,这镯子怕是成精了吧!

    “师父方才是在做什么?”

    “将指环里的精气引到镯子中去。”

    魏伊人有些不明白:“精气?”

    “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样做有何用意?”

    “只有这样,它才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这话越说,越叫魏伊人困惑不已。她活了这么久,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她产生的最多的疑惑。

    “师父在我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我的命数到底是什么样的?”

    白子奕叹了口气:“你的命数与常人有异,我也看不完全,只能看出你一身两命,后头如何,怕是只有你自己才知晓了。”

    一身两命?魏伊人想,照她目前的命数来看,可不就是一身两命吗!

    元灵是一命,魏伊人的肉身是一命。

    可在许久之后魏伊人才知,一身两命,根本不是这样解的。

    魏伊人满怀心事地回了房间,连顾千帆与她说话都未听见。

    “魏伊人!师父与你说什么了,你如此魂不守舍的?”

    顾千帆拉住魏伊人的手,这才叫她回过神来。

    魏伊人摊开掌心,那枚黯然失色的指环正静静躺在上面。

    说是黯然,也只是与之前相比,眼下也是极有光彩的。

    顾千帆一眼瞧出指环的不同,将它拿起又细细看了一遍。

    “这是?”

    魏伊人又掀起自己的衣袖:“师父把指环中的精气引了过来。”

    “精气?”顾千帆也满是疑惑,魏伊人从他这里打听的想法也落了空。

    她将指环重新套进顾千帆食指上:“我也不知,师父说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师父还说什么了?”

    魏伊人正欲张口,却是想起她出门时是与顾千帆说她去找白萱华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找师父了?”

    “你和师父表现地如此明显,还用想吗?”

    呃……好吧!

    魏伊人看着顾千帆:“师父可与你说过你的命数?”

    顾千帆的目光滞了一瞬。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猛兽之困,善恶难论。”

    魏伊人重复念着这几句话,沉默片刻才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倒是容易理解,猛兽之困,善恶难论是什么意思?”

    顾千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魏伊人越发愁眉不展起来,这句话是说将来顾千帆会被什么困住,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吗?

    她又想到白子奕说她一身两命,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顾千帆见她如此,不由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善恶本就难以下定论,想那么多做什么?横竖我没出什么事不是吗?”

    “希望如此吧!”

    “师父还说什么了?让你魂不守舍的。”

    “师父说我命数难定。”魏伊人想着一身两命没什么特别意思,便也没与顾千帆提起。

    “命数难定。”顾千帆扬了扬眉,“命数就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可不是会纠结这些的人,别想了,早些歇着吧!明日带你去后山转转。”

    “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后山险地,暗藏玄机

    顾千帆口中的后山,处于茫山之巅的西南方向。

    后山山势迂回,却要比茫山之巅要低上许多,最高处也不过才到茫山之巅的山腰。

    站在后山最高的山崖边,向下望去,正好能瞧见浩浩汤汤的蟒江水向着玉山山脉奔流而去。

    顾千帆远远望去,有了这条河流,倒显得茫山更加雄奇壮丽了。

    魏伊人看了他一眼,笑着道:“现在的景色与以前相比,有何不同?”

    顾千帆遥遥指去:“以前蟒江未与朔河相连,对面的落云峰,山腰处有一个山洞,不过如今已经看不见了。”

    落云峰!那不正是袁博与徐淮阳定下的堤坝所在的地方吗。

    魏伊人顺着顾千帆的手指望去,果然便见得落云峰东面与蟒江之间,正好被一座小山隔开,山口处地势落差大,又呈葫芦口形状,倒的确适合修建堤坝。

    “那处山洞你去过吗?”魏伊人随口问道。

    “自然是去过的,整个茫山的地形,连师父都没我清楚。”

    顾千帆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不过之前去那处山洞之时,发觉最里面有回音,里面应当还有天地。可我从另一面查探过,并未发现任何入口。后来也未再细探,想来入口应该在山峰之上。”

    魏伊人笑着打趣:“方才不是还说你对茫山地形十分熟悉吗,竟也有你未去过的地方!可惜后日就得回定安城了,不然绕过去瞧一瞧倒也可以。”

    顾千帆却是不甚在意:“不过是个比较隐秘的山洞,难不成你还指望里头藏了什么宝藏?”

    魏伊人想着方才顾千帆的分析,片刻才道:“我想那应当是个天坑。”

    顾千帆点了点头。

    二人身后不时传来猛兽的怒吼声,在连绵的群山之间不断回响,映着山谷之中咆哮的水流,叫人胆寒不已。

    魏伊人指着山崖之下:“这底下原先也有阵法吗?”

    顾千帆摇头。

    “那蟒江未引流之前,不会有人想到从这面上山吗?”

    顾千帆扫了一眼山崖:“这面山崖的峭壁十分光滑,又几乎没有什么坡度,想从这里上山,连师父都做不到,你觉得有人能上来?”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有人能上来,你当后山的毒虫猛兽都是摆设?若不是我在这里待上了数年的时间,也做不到轻易避开它们。兽潮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伊人不住点着头:“那茫山之巅当真是占尽了地势之利了。只是这些猛兽为何从来不往山上跑?”

    顾千帆笑了笑:“这片树林暗藏了五行八卦,猛兽终究不通灵性,所以也永远走不出这里。”

    闻言,魏伊人才仔细地打量起林中草木的方位。

    进来时顾千帆带她走的都是极安全的地方,倒并未注意到原来连这里也暗藏了玄机。

    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起白子奕的博学。

    “师父今年多少岁了?”魏伊人问道。

    一个凡人,涉猎如此之广不说,还样样精通,魏伊人实在觉得有些惊奇。

    这个问题却是把顾千帆难倒了,他细细分析起来:“茫山老人的名号在好几十年前便已经响当当,加上在茫山隐居的这五十多年,估摸着也有一百多岁了。”

    魏伊人有些难以置信,人生七十古来稀,耄耋老者都是极为少见,竟还有人能活到一百多岁。

    “可师父瞧着不过六十来岁的样子。莫非师父之前修习过驻颜术?”

    顾千帆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拉着魏伊人往回走。

    “该回去了,这里很快会有成千上万的毒蚁来袭。”

    魏伊人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落云涧正落在眼中。

    “连你也如此忌惮这些毒虫猛兽吗?”

    “一只两只不可怕,一群也不打紧,最可怕的是它们避之不竭,穷追不舍。你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不知下一刻出现的是一群猛虎还是几只成年的黑熊。”

    魏伊人开始拧着眉:“上回你说你在这里头待了几年?”

    顾千帆淡淡点了点头:“只有在血肉拼搏中的历练才能最快的成长。”

    他这话说得极其平淡,魏伊人却能想象出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的身上至今都留下了许多伤痕,抓伤、咬伤,甚至连心口处都有一道极深的疤痕。

    魏伊人不知道他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多少次。人人只见得他表面的光鲜亮丽,却不知他为此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

    换作其他人,又有几个能承受得下来。

    魏伊人捏紧顾千帆的手:“以后有我陪着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受伤。”

    顾千帆眼底涌上笑意,他没有说话,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

    二人闲庭信步走在树林之中,顾千帆不时伸手解决掉窜出来的蛇虫鼠蚁。

    山上,白萱华与魏思远听闻顾千帆把魏伊人带去了后山,正急得直冒汗。

    “阿尘,你怎么能让他们去后山,那里有多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尘无辜地瞪着眼睛,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当年若不是在后山待了几日,他也不会放弃习武。

    那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只有师哥这样的奇葩,才能在里头待上几年。

    “师姐,你不必担心,师哥对里面熟得很,自然是确保无虞才会把人带进去的。”

    这道理白萱华自是心知肚明,但事关魏伊人,她不敢赌。

    她气急地瞪了阿尘一眼:“懒得与你说,我这就去找他们。”

    “我也去!”蘅玉立即跟上她的脚步。

    魏思远与魏重舟心知去了也是拖后腿,只能干着急。

    白萱华与蘅玉芳走出山门,便见得魏伊人与顾千帆悠哉游哉地向上而来。

    他们身上不带任何伤口,那模样不像是去了什么凶险之地,倒像是出门散步去了。

    白萱华黑着脸看向二人:“后山是何等凶险之地,伊人不会武功,你就这样贸然带她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顾千帆摸了摸鼻子,眼角余光扫了下魏伊人,同时不着痕迹地捅了捅她的胳膊。

    魏伊人会意,讨好地上前挽住白萱华的手臂:“娘,你别生气,千帆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什么动物什么时候在哪里出没,他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们一路上根本没遇到任何危险。你瞧,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白萱华瞧着二人并未受伤,加上魏伊人的讨好,心头的气便也消了大半。

第一百四十章 青漓出嫁,姐妹添妆

    正月十八,天还未亮,徐府的灯火便燃了起来,在漆黑的天地间显得格外耀眼。

    徐青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们都说姐姐今日要出嫁了,澄王殿下便是他的姐夫,他想,那真真是个极好的人了。

    “唉!”蒙蒙的晨光之中,他叹了一声气。

    他为徐青漓感到高兴,可心中依旧有些失落。

    娘说姐姐出嫁之后,爹爹就要走了,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回来,两三年?四五年?或许更长……

    从小陪伴在身边的姐姐,以后也不能日日见面。

    徐青泽穿着单薄的里衣,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小脸皱成了一团。

    不过想了片刻,他便快速起身穿好衣裳鞋袜,十分利索地避开了院中的小厮,连院门都未打开,直接翻墙而去,那动作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是八九岁的男孩。

    他站在绿雪寻芳的院门外,看着里头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徐青漓的房间烛火明亮,窗上映出她端坐镜前的影子。

    徐青泽身量小,他一路从回廊下走进来,竟也无人注意到他。

    他径直进了徐青漓的房间,站在内室的门口。

    徐青漓身着大红嫁衣,便是坐着不动,也能瞧出那身嫁衣裁剪得体,价值不菲。

    喜婆正在为她梳头,口中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发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永谐连理,

    五梳和顺翁娌,

    六梳福临家地,

    七梳吉逢祸避,

    八梳一本万利,

    九梳乐膳百味,

    十梳百无禁忌。”

    分明是十分喜气的话,徐夫人站在一旁,却是悄悄抹着眼泪。

    徐青泽也觉得心中酸酸的,他低声开口唤道:“娘,姐姐!”

    “青泽,你怎么过来了?”

    徐夫人的语气有些责备,徐青漓如今是澄王妃,妆未梳毕,还未盖上盖头,是不能叫外男瞧见的。

    “娘,不碍事,青泽还小,不算外男。”徐青漓招了招手,把徐青泽唤了过来。

    她瞧出他有些不高兴,只以为是方才受了责备,心中不大欢喜。

    “娘不是怪你,只是怕传出去了招人闲话。”

    徐青泽奋力地摇了摇头:“姐姐,我没有生娘的气。”

    “那怎么不高兴啊?”

    徐青泽转头看了一眼徐夫人:“娘也不高兴,方才她还哭了。”

    他这话说得极小声,若不是徐青漓离得近,也险些没听清。

    徐青漓摸了摸他的脑袋:“傻弟弟,娘不是不高兴,她只是舍不得姐姐,她是喜极而泣明白吗?”

    徐夫人也点了点头:“是,娘这是高兴,高兴我的漓儿今日就要嫁人了。”

    徐青泽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哦,那我可以天天去澄王府看你吗?”

    “当然可以了!你若喜欢,就是在澄王府住些时日,殿下也不会说什么的。”

    徐青泽的眼睛霎时晶亮无比:“真的吗?那太好了!”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是我不能住在澄王府,姐姐出嫁了,爹爹又要出远门,很久都不会回来,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不能把娘一个人留在府中。不过,我会时常和娘去看你的。”

    这说话的口气像个小大人般,徐夫人心下感动,又抹起了眼泪。

    喜婆连连称赞:“小公子真真是懂事,小姐过了门便是澄王妃,徐大人又是陛下面前的得力重臣,夫人有福气哩!”

    这番话说得徐夫人心里甜滋滋的,脸上也带了喜气。

    喜婆又细细地为徐青漓上起了妆。

    天色渐亮,顾锦兰与魏伊人相携而来。

    “青漓!”顾锦兰人还未进门,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徐青漓已然梳好了妆,平日十分清丽的人,这会儿瞧上去倒添了几分艳丽。

    她看向门口处,看着二人进来,便笑着道:“老远就听到你声音了,真怕人不知你来了。”

    顾锦兰吐了吐舌头:“啧啧,这新娘子可真美,大哥今日只怕要移不开眼了。”

    徐青漓瞪了她一眼,起身拉着魏伊人:“昨日都未听说你回来,还以为你赶不上了,你何时到的?”

    “今日可是你成亲,我就是飞也得飞回来呀!”

    “她呀!我去永宁别苑的时候,人才从马车上下来呢!你说可不可气,也不怕错过了时辰!”顾锦兰哼哼着小脸,很是不满。

    魏伊人与徐青漓见她如此,不由掩唇而笑。

    “不就是走的时候,没与你说吗,还记着呢!谁让你住宫里。何况我不是给青漓留了信,让她告诉你吗!”

    提到住宫里,顾锦兰望着徐青漓,一脸讨好的模样:“青漓,不,大嫂!澄王府那么大,大哥白日又在宫中,你一个人住多无聊啊,不如我就在澄王府住下陪着你吧!”

    似是怕徐青漓不同意,她又补充道:“这是大哥提出来的。”

    “既然殿下都同意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是女主人呀,自然得征求你的意见啊!”

    徐青漓嗔了她一眼:“堂堂的公主来陪我解闷儿,我有什么不乐意呀!”

    “这还差不多!”顾锦兰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乌木锦盒来,“喏,给你的添妆。”

    “什么呀?不会又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吧!”徐青漓接过锦盒,慢慢打开来看。

    “不会不会,你又不是伊人,自然要送些正常的东西。”

    锦盒里一只和田玉手镯盈盈躺立,那做工和水头,一看就是上上品。

    “这只手镯没有万两是拿不下来的。”魏伊人笑着道。

    徐青漓拧了眉将锦盒往顾锦兰面前一送:“这也太贵重了吧!”

    顾锦兰又将锦盒推了回去:“宫里多的是,横竖都是一家人,不过是左手到了右手。”

    “可不是,反正锦兰也没花一分钱,这应当是去年西域进贡来的吧!”魏伊人看向顾锦兰。

    “嗯!”顾锦兰点着头,“这可是唯一的一只,怎么样,这个送你做添妆不算辱没你澄王妃的身份吧!”

    顾锦兰说着便将镯子拿起套到了徐青漓腕上。

    徐青漓眼睛微红,她初到定安城,京中权贵女子大都不愿与她结交。后来因为她被钦定为澄王妃,便一个个都巴结上来。

    只有顾锦兰和魏伊人是真正把她当朋友。

    “多谢!”她摸着腕间的玉镯,轻声说道。

    “喏!这是我送你的添妆!”魏伊人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放到徐青漓手中。

    “伊人,你不会直接送银票吧!”顾锦兰看着那张纸,有些好笑,“你可真直接!”

    魏伊人不说话,只笑着看向徐青漓。

    徐青漓狐疑将纸张打开。

    那是一张房契!

    “绾青丝!”顾锦兰念出声,“那不是一家首饰铺子吗!你居然直接送了个铺子!”

    徐青漓看着那张房契说不出话来,绾青丝到底与她是不一样的。

    顾锦澄送她的那支绿雪寻芳簪便是在那里买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繁文缛节,未恒病论

    徐府外头炮竹之声不断,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绿雪寻芳之中,徐青漓的盖头已然盖上。

    流苏扶着徐青漓到前厅拜别父母。

    徐淮阳端坐在上首,看着盈盈跪在下首的徐青漓,眼眶微红。

    “不孝女徐青漓今日出阁,特来拜别父母,感谢爹娘多年养育之恩,青漓拜谢!”

    徐淮阳抻了抻眼皮,眼眶的湿润便散去几分,他亲自将徐青漓扶了起来。

    “漓儿,到了澄王府便尽力做好澄王妃的本分,但,也莫要委屈了自己,不管以后如何,爹都站在你这边。”

    盖头之下,徐青漓已是泪眼婆娑,徐淮阳一向主张的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却能说出站在她这边的话。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丢了徐家的脸面的。”

    徐夫人不停地用手中帕子抹着眼角泪痕。

    徐淮阳拍了拍了她的手:“大喜的日子,莫要哭!”

    徐夫人点了点头,嘴角扯出笑容:“我不哭!”

    徐淮阳这才看向厅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青和,背你姐姐出门吧!”

    这是岳州徐家来的人,是徐青漓的堂弟。

    徐青漓到底是皇子妃,一切礼仪与普通人成亲很是不同。

    大婚仪式在宫中举行,一应礼节比民间又要繁琐上数倍。

    定安城里里外外,明里暗里的安防早已布置地妥妥当当,迎亲的队伍又是顾千帆亲自护送,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人作乱。

    魏伊人与顾锦兰早已进了宫,与一众夫人小姐坐在一起,等着吉时到来,新人入宫。

    当初自己成亲不觉得有什么,此刻瞧见徐青漓成亲这番盛况空前,魏伊人倒有些庆幸,幸好顾千帆不是皇子,否则这一日下来,只怕是要累死。

    心中这般想着,身旁的顾锦兰也撇了撇嘴:“还好我是嫁出去,还还未开始呢,就先在宫里走上这许久,哪里还有力气进洞房。”

    魏伊人白了她一眼:“姑奶奶,你可小声点儿吧!未出阁的姑娘便将洞房挂在嘴上。”

    顾锦兰捂了嘴偷笑几声:“横竖你已经知道我是个脸皮厚的。”

    “唉,来了!”魏伊人拉了拉她的袖子。

    顾锦澄牵着徐青漓一步一步走向大殿。

    永和帝与沈明湘坐在高台之上等候新人跪拜。

    拜天地、上玉牒、祀太庙、游街、撒喜钱等结束之后,还要进宫拜谢帝后,最后才能安心回到澄王府。

    轿辇之中,顾锦澄将一盒点心塞到徐青漓手中:“饿坏了吧,先吃些垫垫肚子,等回了府再另做些你爱吃的。”

    盖头之下,徐青漓看着手中的糕点有些发愣。

    “怎么不吃?”顾锦澄看她不动。

    “我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不大真切。我原不过是岳州知府的女儿,竟一朝成了皇子妃。”

    顾锦澄笑了笑:“青漓,能娶到你,是我三生之幸。”

    澄王府一派喜气,随处可见喜字和大红绸布叫一众下人也满脸笑意。

    顾锦兰无比自觉地寻了一处空着的院子,当晚便拎着包住了进去。

    她牢记魏伊人的忠告,一早一晚绝不进留园。

    此刻,她美滋滋地躺在床上,享受着周公的召唤。

    留园的红烛,直至天明才燃尽,而这个时辰,顾锦澄和徐青漓早已进了宫去敬茶。

    顾锦兰起身时,偌大的澄王府便只剩她一人。

    她悠哉游哉地去了隔壁的永宁别苑。

    魏伊人正坐在梅树下看书,幽幽冷香不时飘入鼻尖,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顾锦兰瞧她这副模样,生生打了个寒颤:“伊人,你不冷吗?这大冷天儿的还坐在外头看书。”

    魏伊人喝下一口热茶:“不冷,正合适。”

    顾锦兰无语摇了摇头:“真是跟表哥待的时间长了,越发像他了,你在看什么?”

    她拨开扉页一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吧!你难道跟苏老拜师了?”

    那扉页上写着“未恒病论”四个大字。

    未恒可不就是苏老的名字。

    魏伊人放下书,十分小心地避开了水杯。

    “没有,只是闲来无事借来看看。”

    顾锦兰咽了咽口水,指着那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手记更为贴切。

    “你开什么玩笑,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苏老写的有关疾病的一些心得疗法,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魏伊人很是赞同地点着头:“那倒是!石谷子的亲笔手札,可是无价之宝。”

    “你会医术?”顾锦兰问。

    魏伊人拧眉想着,前生医书她倒是看过不少,可是从未真正触碰过病人。

    医术这东西,理论再丰富,没有经验也是百搭。

    “不算会!”她十分诚恳地回答。

    顾锦兰又指了指《未恒病论》:“那你能看懂这个?”

    “能啊!还为我解了不少惑呢!”

    顾锦兰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真行,不会医术还能看得懂,干脆与苏老学医算了。”

    魏伊人笑了笑:“我只是一时兴趣而已,又没打算做悬壶济世的大夫。能认认药就可以了。”

    她没说的是,她只是想尽可能地充实自己,苏老到底是男子,她身边也没个会医的女子,难免受制于人。

    倒不如自己学起来,日后总要方便许多。

    顾锦兰将书拿起,随手翻了两页,便看不下去,将书重新放到魏伊人手边。

    “这么艰难晦涩,你怎么能看得下去?”

    魏伊人轻声一笑:“我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服了你了!比表哥还可怕!”

    魏伊人失笑,片刻后才吩咐墨玉将书拿进去好好收起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青漓不在府中,一个人无聊?”

    “来看看你不行吗?表哥哪儿去了!”

    “去军营了!”魏伊人随口回答。

    “去军营?表哥好像很久不去军营了,今日又是为什么?”

    “唔,军中有人趁机作乱,他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军中有人作乱?谁那么大胆子?天子脚下也敢惹是生非!”

    “不知,不过眼下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应当是并未闹出什么大事。”

    顾锦兰扯了扯嘴角:“竟然犯到表哥手上,当真是嫌命太长了,谁不知道他治军是出了名的活阎王!”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乔装打扮,夜探地宫

    云阳,红袖添香。

    天上人间古朴简约的房间里,精致的雕花大床上放着一套夜行衣。

    羡鱼坐在镜前,将发饰和耳坠一一取下,擦去脸上的脂粉,拿了眉笔将眉毛描成了剑眉。

    如瀑的青丝散落在肩头,她随手挽起一个发髻,高高束在头顶,乍一看像极了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

    她脱下一袭红衣,慢慢走到床边,拿起床上的衣裳穿上,最后又在脸上罩了黑色面巾。

    这一身装束下来,倒与平日判若两人。

    她打开窗,外头无边的夜色便入得房间,此时已过子时,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整个高兴城都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羡鱼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眼角也向上抬了抬,她将小几上的图纸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又闭了眼在脑子里过了几遍。

    确认无虞之后,她才将图纸放在烛火之上,待得只剩灰烬,她便轻盈跃出了窗户。

    到得宫墙之下,瞅准了侍卫换班的时机,她轻松进了宫门,仿佛一道冷风吹过,叫人方察觉便又没了踪迹。

    一路进了长宁殿,她小心翼翼地转进内殿,摸着黑找到了云澜口中的那个机关。

    见地宫门口打开,她又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她才向着地宫里走去。

    幽暗狭长的甬道里渐渐传来刺骨的寒意,羡鱼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偌大的地宫之内,果然如云澜所说的那样,摆满了夜明珠,将整个地宫都照得如同白昼。

    四处挂满了画像,所画的皆是同一个女子,她身着红衣,嬉笑怒骂、坐卧行走皆有神韵。

    落款之处注明了作画之人和时间,满室的画毫无例外皆出自洪武帝之手,上头的时间又不尽相同。

    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十八年前,最近的日子却是今年的正月十五。

    羡鱼眼中撇了撇嘴角,轻声呢喃道:“装什么深情!”

    她这才向着那口寒玉棺走去。

    越是靠近,便越是感到刺骨的冰冷。

    透明的棺盖之下,她看清里头女子的容颜。

    她心中惊叹,便是这样安静地躺着不动,也能叫人感受到她的高贵。

    这便是顾千帆的母亲!一个与她一样爱穿红衣的女子,羡鱼心中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云澜果真没骗她,洪武帝竟真的将长宁长公主的遗体放到了这里。

    她静静在寒玉棺边站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向棺盖上摸去,入手的寒凉叫她只停留了一瞬便收回手来。

    “那老家伙竟然把你藏在地下这么多年,唉!”

    羡鱼无奈地叹了口气,依着顾千帆的性子,这番查探的消息传回去,依着顾千帆的性子,此事只怕不会善了。

    她随意取走堆在地上的一副画卷,回头看了一眼寒玉棺,施施然向地宫外头走去。

    她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地宫里头恢复一片死寂,寒玉棺中的女子了无声息的睡颜,在夜明珠的光华之下,显得冷清无比。

    天上人间的烛火重新摇曳起来,窗上映出女子美丽的剪影。

    楼上楼下的公子少爷无不痴迷地看过去。

    听着外头传来的无数赞叹之声,羡鱼挑着眉,翘起兰花指拨了拨才梳好的发髻。

    眉目间流出的冷淡风情,倘若叫外头任何一个男子见了,都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花娘摇着手中的团扇,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摇地上了最顶层,推开天上人间的房门。

    她恶劣地朝众人一笑,随即便啪地一声,无情地关上了房门。

    羡鱼放下手中的茶杯,挑眉看向她。

    “姑娘!”花娘行了个礼。

    羡鱼勾唇一笑:“花娘,最近心情不错啊,都有心思逗他们了。”

    “那是自然的,自从姑娘的名头传了出去,来红袖添香的权贵可又多了不少,姑娘们可套出不少话来。”

    “哦?那真是值得高兴了。”

    “姑娘看看吧!”花娘从怀中摸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了过来。

    羡鱼随意翻了几页,嘴角便勾起一抹讥诮来:“有了这些把柄,还怕他们不乖乖听话!放好!日后会派上大用场的!”

    花娘又将册子重新放进怀中:“姑娘放心,红袖添香的密室隐蔽得很,里头又布了机关,无人能闯进去动里面的东西。”

    “嗯!”羡鱼点了点头,将桌上用火漆封好的信递了过去,“找个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送到主子手上,还有这个!”她的眼神瞥了瞥手边的画卷。

    花娘将画卷拿到手中,并未多问一句,也未多看一眼那副画卷。

    “姑娘放心,花娘会办妥当的。”

    羡鱼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记住,这些东西一定要亲自送到主子手中。”

    花娘听出事情的重要性,收起了脸上的随意之色:“是!”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传来姑娘刻意的暧昧之声:“哟!三公子!又来找我们羡鱼姑娘喝茶谈心吗?我们就那般不入你的眼吗?”

    “就是就是!”

    “三公子这般风流倜傥之人,还这般专情。”

    “莫非是对羡鱼姑娘动了真心了?”

    “她可是不能赎身的哟!三公子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呀?”

    一阵接一阵的起哄,羡鱼便是想不注意到下头的动静都难。

    这会儿功夫,花娘早已将东西都收拾妥当。

    “云澜又来了,那花娘便告退了。”

    羡鱼挥了挥手,起身跪坐到窗下的小几旁,从柜子里取出茶叶,极尽耐心地开始煮茶。

    不多时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不高不低,十分有礼。

    “是三公子吗?请进!”

    云澜推门而入,便见着羡鱼已添好了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右手指向她对面的位置。

    “三公子,请坐!羡鱼已为你泡好了茶。”

    茶香扑鼻而来,云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异常舒爽。

    自从喝了天上人间的茶,再饮其他茶,竟是喝不出半点滋味,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着这茶的味道。

    此刻闻到熟悉的味道,他便觉得异常满足,仿佛久旱的天地注入了溪流。

    “羡鱼姑娘!”云澜欣喜坐到了羡鱼对面,一口将面前的茶饮下。

    羡鱼眼中渐渐有了笑意:“三公子觉得这茶可比得上你喝过的名茶?”

    她又重新为他添了一杯热茶。

    “有过之而无不及!”云澜端起茶杯,贪婪地闻着茶香。

    “看来三公子是当真喜爱这蔓茶了,那可真是它的福分。”

    接连几杯茶下肚,云澜变得飘飘然起来。

    羡鱼看着他的模样,轻声呢喃了一句:“可惜你知道得不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里送信,关心则乱

    半月后,临近傍晚,一匹快马自城外向着定安城里头奔去,直到渐进了城门,骑马之人才放缓了速度。

    他骑着马径直到了永宁别苑的门前,见街道两旁偶有三五行人走过,他又蹬着马蹬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又重新回到了永宁别苑的门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未骑马,还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裳。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牌子递到了门房处:“小人求见顾将军,请代为通传!”

    虎虎生威的汉子瞅着手中不起眼的木牌,有些疑惑,前几日唐伯还特地来叮嘱过,说若是有人拿着刻了“帆”字的木牌来求见,直接把人引到偏厅。

    汉子看了看木牌,又看了看眼前来求见的男子,唉,也没啥特别的,长得比他还着急,咋就能让唐伯特殊对待呢?

    他有些想不通,却还是作出一个“请”的姿势:“不用通传了,跟我来吧!”

    既然唐伯吩咐了,那就把人领进去吧!

    这头门房把人领进了偏厅,后脚便有小厮去禀了唐伯。

    “客?谁呀?”唐伯有些莫名其妙。

    “梁子领进来一个穿着和长相都很是普通的男子,他说是您吩咐过直接带进来的呀!”小厮为守门的唤做梁子的汉子捏了把汉。

    要是唐伯自己忘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呀!

    唐伯似乎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哦!是有这么回事儿!”

    小厮这才放下心来,嘀咕了一句:“永宁别苑从没见过这人上门儿啊,到底谁啊,那么大来头。”

    唐伯“啪”地打在他脑袋上:“少说话,多做事!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去梅园告诉将军,说他等的人到了。”

    小厮无辜地摸着头:“是!”

    等小厮走远,唐伯才往偏厅的方向看了看,摸着下巴,也犯起了嘀咕。

    “我还想知道是谁呢!几日前将军还特地嘱咐我,生怕我把人赶走了。”

    说着他眼睛一转。

    “反正将军还没来,不如我先去看看?”

    偏厅中,小厮口中长相穿着都十分普通的男子,正直直站在厅中,他手边的茶一口也未动。

    “咳咳……”唐伯刻意出声。

    男子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便没了下文。

    唐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除了有些功夫之外,真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连那双眼睛都是极其平常的,这要是放人堆儿里,谁能注意到?

    唐伯越发好奇,顾千帆怎会对这样一个人另眼相待?

    “你是何人?”唐伯问。

    男子又看了唐伯一眼:“小人何远,将军麾下参将之子,父亲身死,今特地前来投奔将军。”

    唐伯点了点头,难怪还会些功夫,只是即便是这样,将军也用不着特意吩咐一声吧!

    “将军马上就到了,你坐着等吧!”唐伯看出他眉目间的疲惫。

    何远摇了摇头:“小人站着等就可以了!”

    他坐得够久了,实在不想再坐了。

    唐伯撇了撇嘴角:“随你吧!”

    此时,梅园之中,顾千帆正为魏伊人指点着轻功。

    “将军,夫人!”小厮进了梅园的院子,向着魏伊人与顾千帆躬身道。

    “何事?”顾千帆看都未看过去,只淡淡问着。

    “唐管家吩咐小的前来告诉将军,您等的人已经到了!”

    顾千帆没说话,似是一时未想起。

    魏伊人提醒他:“那边来人了!”

    好几日之前,他们便接到了羡鱼让玉峰鸟传来的信,说是过些时候会有人送礼上门,莫要让门房的人误将人赶走了。

    顾千帆这才挥了挥手:“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魏伊人与顾千帆到偏厅时,何远依旧在厅中站得笔直。听得外头传来的脚步声,他转头望去,看清来人,他单膝跪地:“将军!”

    “起来吧!”顾千帆边走边说,“东西呢?”

    何远这才将肩上细长的包裹取下,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顾千帆撕开信看了起来,眉头却是越拧越紧。

    魏伊人正将包裹打开来,露出里头裹起来的画卷。

    顾千帆眯了眯眼睛,眼神变得复杂,他缓缓伸手将画卷打开来看。

    长宁长公主披着一件大红的披风,坐在屋檐下看着雪中傲立的红梅。

    “母亲!”顾千帆呢喃出声,手指不断摩挲着画卷上女子的笑颜。

    “顾千帆!”魏伊人有些担忧,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千帆的眸子渐渐变得冷然,停留在画卷之上云中阙那三个字上面。

    羡鱼在信上说,她亲自去了地宫一趟,洪武帝果真在里头置了一口寒玉棺,将长宁长公主在棺中放了十八年,整个人瞧着还活生生的。

    那地宫里头到处都是洪武帝亲自为长宁长公主画的小像,送来的便是其中一幅。

    虽然羡鱼早就传了消息过来,可真正看到洪武帝画的画像,顾千帆心头又止不住地怒火翻涌。

    “云中阙!”他一拳打在身旁的柱子上,一人粗的柱子上当即便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魏伊人看了何远一眼,顾千帆不避开他就这般,想来对他也是十分信任的。

    见他一脸的疲惫,魏伊人开口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何远看向顾千帆,见他挥了挥手,他才退了下去。

    厅中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魏伊人心头转了千百回。

    “母亲,你是迟早要接回来的,打算何时动身?”

    顾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他握紧了手中拳头思索了片刻。

    “如今联盟尚未破坏,战火随时会燃起来,眼下不是时候,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定要亲自去云阳将母亲接回来!”

    “那我也要去,去看看这些年云宫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顾千帆点了点头,眼中却带着郑重:“云阳不比天楚这般盛世祥和,云宫中的每一个女人都不简单。”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你也别忘了,我也不是软柿子,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我自然知道,可关心则乱。云宫之中,对那些女人你自是不必顾忌,可国师却不是个简单的,他本就对你虎视眈眈。”

    魏伊人轻笑一声:“你不是说等联盟瓦解之后再过去嘛,到时国师还能不能在云阳待下去犹未可知呢!”

    顾千帆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他总觉得心头不大舒服,似乎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再说吧!”半晌之后他才说出一句话来。

请假条

    娃病了,心力交瘁,前两天还能每天拼出两章来,今天连自己也遭了殃,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码字了,见谅!

第一百四十四章 破旧宅院,旧事重提

    定安城平居巷的巷尾立着一所极不起眼的民宅。

    门并未从里头闩上,只是虚掩着。

    进门处是一颗繁茂的石楠树,在万物枯败的冬季,尤其显得生机勃勃。

    余晖坐在简陋的厅堂之中,目光遥遥定在这颗树上,满布皱纹的脸上,那双眼深邃得有些突兀。

    这棵树是从太傅府中移植过来的。

    当年出了余妙心的事,余晖辞去太傅之职,便从府中搬了出来,什么都没带,却独独叫人将这棵树移了过来。

    余晖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石楠树走去。

    他伸出满是褶子的手,缓缓抚摸上粗壮的树干,慢慢摩挲着上头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余妙心五岁亲种”

    这几个字深深灼痛了他的心,他弯了腰难以自抑地抚在心口,另一只手撑在树干上,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嘎吱”,破败的木门被推开来。

    “太傅!”来人声音带了几分焦急,几步上前将余晖扶住,“你这是怎么了?”

    听得这道声音,余晖倔强地推开了扶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手,他站直了身体,十分恭敬地行了君臣之礼。

    “草民余晖见过皇上!”

    永和帝被推开的手停留了一瞬才收了回来,他微拧着眉看向余晖:“太傅,你这又是何必!”

    余晖的身体晃了晃,轻笑了一声:“这世上早就没有太傅余晖了,有的只是一介草民。”

    永和帝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先生!”他无奈妥协,换了称呼。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下吗?”

    余晖袖子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缓缓松开。

    “皇上说笑了,都过去了,余家只剩我这个糟老头子了,皇上还不肯放过我吗?”

    “先生,朕并无别的意思。你是朕的授业恩师,朕只是想来看看你。当年的事……”

    “皇上!”余晖立即打断永和帝未说完的话,“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草民已经忘了。”

    “若真忘了,你也不会这样了!”永和帝轻声说出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

    余晖嘴角浮起一抹笑,神色之间苍凉无比。

    “皇上,这些年我连锦澄和锦兰都不愿多见,到底是为什么,你应该明白,又何必如此不放心。”

    永和帝眉头越发紧拧:“朕没想到先生对朕的误会如此之深。朕从未阻拦过锦澄和锦兰来见你,那些事说与不说都是先生的事,他们都大了,已经能辨是非了。”

    “哼!”余晖冷哼一声,“辨是非?他们能辨,皇上能辨吗?沈明湘当年究竟做了些什么,皇上难道半点也不知情?”

    “先生!”永和帝厉声斥道,“你怎么对阿湘也这么大的误解?”

    余晖看着永和帝的反应,脸上更是悲凉,他无奈地摇着头:“皇上,你对妙心若有对沈明湘的一半,又何至于发生那些事!”

    “先生,你扪心自问,朕对余妙心可有半点不好?”

    余晖说不出话了,是啊,身为帝王,永和帝对余妙心虽然无爱,却是给足了面子和尊重,不能说不好。

    “要不是她心生妒忌,三番五次谋害阿湘,甚至想要杀了她,要不是朕到得及时,阿湘就没命了!”

    余晖踉跄退后好几步,无力靠在石楠树上。

    “身为一国之后,谋害宫妃,气怒之下竟连朕也被她刺了一刀,朕没有牵连余家,只赐了余妙心一杯鸩酒,还要如何?”

    余晖苍老的面上生出无力之感,他缓缓转头看向永和帝,瞳孔却慢慢放大,有些惊恐地看向永和帝身后。

    永和帝注意到他的目光,霍然转头看去。

    “青漓!”他艰难地开口,“你……”

    徐青漓站在门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头还隐隐飘出食物的香气。

    显然,是为余晖带来的。

    她在外头便听到二人的争执,只是听得并不真切,方走到门口,正欲踏进来,却陡然听到永和帝说了句“朕没有牵连余家,只赐了余妙心一杯鸩酒,还要如何?”

    原来显荣皇后不是病逝的!

    倘若殿下知道生母是被他父皇赐死的,又该如何?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

    她心中思绪万千,艰难地看向永和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父皇……外公……你们……”

    余晖无力地摇着头,整个人都倚在树上,不停地喃喃道:“真是作孽呀!作孽呀……”

    徐青漓快速进了门,将篮子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又匆匆行了礼:“外公,这是给您的饭菜。父皇,青漓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她说着便逃也似的的出了门。

    “青漓!”永和帝的手伸出停在空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是叫她不要告诉顾锦澄?

    徐青漓的身影在门外顿了一下,听得身后再无动静,她又快步离开了。

    院子里,永和帝伸出的手还僵在那里,他脸上的神色叫人辨不出喜怒。

    余晖的眸子渐渐变得无神,整个人不知何时已靠着树坐了下来,仿佛瞬间又苍老了不少。

    他歪着脑袋看向永和帝:“你就不怕她告诉锦澄?”

    永和帝的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她吧!纸终究包不住火。”

    永和帝离去之后,余晖才慢慢迈着步子进了房间。

    他在床边缓缓坐了下来,望着枕头发呆。

    半晌过后,他才将枕头挪开,掀开了床板,里头露出一封书信。

    他又打开来看了一遍。

    这是顾锦澄冠礼之前,突然出现在房中的。

    正是看了这封信,他才突然改了态度,与顾锦澄亲近了起来。

    信上说,十二年前的一切都是沈明湘精心策划的,她不过是用了招苦肉计便让永和帝亲自赐了鸩酒,而她却以受害人的姿态一跃成了新皇后。

    余晖起初也是不信的,可信中所写的一切仿佛是亲眼所见般,连当时的细节都描述得分毫不差。

    他每看一遍,便越发认定是沈明湘下的手。

    他拿着信的手,开始颤抖,慢慢又将信捏成一团。

    “心儿,爹对不起你!我不能看着锦澄走你的老路,他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他对沈明湘视若亲母,知道了一切又该如何自处?你泉下有知,也会希望他能快乐地活着吧!”

    他慢慢起了身,将信放到烛火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黑风高,杀人越货

    平远伯府,秋暝居。

    桐林匆匆进了院子。

    “少爷!派去盯着余晖的人来消息了。”

    “哦?说什么了?”莫隐悠闲地摇着太师椅。

    “永和帝又去看余晖了,两人在院中起了争执,却被徐青漓看到了。”

    莫隐连眼都未抬一下,只漫不经心问道:“那又怎样?”

    “永和帝说当年他赐了鸩酒与余妙心,这话被徐青漓听到了。”

    莫隐嘴角渐渐勾起玩味的笑意:“是吗!那倒是有意思极了!一个徐青漓再加上一个余晖,我就不信顾锦澄与永和帝还能和睦相处!”

    “少爷的意思,是要动手了吗?”

    莫隐轻笑一声,手中折扇敲在椅子上的节奏越发轻快起来。

    “阿平今日该来送菜了吧?”

    桐林心中算了算日子:“是!”

    莫隐这才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果真是天助我也,告诉他往宫中传信,给顾锦澄找点事做,让咱们的澄王殿下今日戌时过了再回府。”

    “是!”

    酉时末,澄王府的饭厅中已摆好了各色菜肴。

    顾锦兰出了院子怡然自得地往留园而去。

    进了房间却未看到顾锦澄。

    “咦?大哥今日还没回府吗?”

    徐青漓抬眸看向顾锦兰,有些茫然。

    “锦兰!”她低声开口,似是有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

    顾锦兰看她这副模样,有些莫名:“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徐青漓交叠的手显得有些不安。

    “锦兰,你还记得显荣皇后吗?”

    顾锦兰脸色陡然一变,霍然转过身去:“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顾锦兰的反应越发叫徐青漓疑惑起来,显荣皇后逝去之时,顾锦兰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为何提起生母却如此不待见?

    徐青漓将顾锦兰的身子扳了回来,握住她的双手:“锦兰,她是你生母,你为何如此?可是皇后娘娘与你说了什么?”

    顾锦兰有些不耐地抽出了手,郑重其事地看向徐青漓:“青漓,你既然提起了,我便告诉你,也只说这一次,母后从未与我说过什么,她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而先皇后,我所谓的亲生母亲,只会不择手段地去算计别人,她做的所有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锦兰记起小时候,她亲眼看着余妙心故意推沈明湘,害她小产。

    平日里总是故意刁难沈明湘,冬日罚跪,夏日罚晒。

    可她印象中最恐怖的记忆,似乎是余妙心死的那一天。

    她替沈明湘说话,被余妙心打了一巴掌,便一个人躲在床底下生闷气。

    于是,她亲眼看到了她的母后,手里拿着匕首,疯了一般朝沈明湘小腹上刺去。

    鲜血流了一地,就淌在她眼前,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现在她还时时做着噩梦。

    “青漓,我的母亲只有元德皇后。”

    徐青漓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顾锦兰,她不知道从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余妙心到底是顾锦兰的亲生母亲。

    “锦兰,难道你不想知道显荣皇后真正的死因吗?”

    顾锦兰眼眶微红,倔强地移开眼,喉头微动:“我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见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

    “我亲眼见着了,是父皇,是父皇!”

    她眼泪掉落下来,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她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锦兰!”徐青漓显然没想到原来顾锦兰什么都知道。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又无力阻拦。

    秋暝居那边,一众下人在院子外头便能瞧见书房的窗上映着大少爷看书的影子。

    却无人瞧见夜色中有人着了夜行衣一路出了平远伯府的院墙。

    他轻松避开了暗中监视他的人,向着澄王府而去。

    顾锦兰一路跑出了留园,跑到留园外头的水桥上便再跑不动,一个人坐在桥边,失声哭了起来。

    这些事压在她心头这么些年,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对余妙心已经半分感情也无了。

    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被父亲一杯鸩酒毒死了。

    这种复杂的感情,叫人如何能轻易接受!

    原来她还是在乎这件事的。

    她哭累了便靠在桥栏上发起了呆,脸上的泪痕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一阵冷风吹过,她竟觉得心口处有些发烫,回头看去,却没见到任何人。

    她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前走去。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桥上,却是多了一个一身黑衣蒙面的男子,他看着顾锦兰的背影,握了握拳,没有追上去。

    他眯了眸子,转身向着留园的方向而去。

    徐青漓坐在桌边,揉了揉眉心:“流苏,殿下还未回来吗?”

    半晌却是无人应答。

    “流苏!”她又唤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连整个院子都静得可怕,空气中似乎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不安来。

    “流苏!”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

    四顾无人,她缓缓移到小几边,将篮子里的剪刀拿起隐在了袖中,这才慢慢地向着门边走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了好些人,即便是在夜里,她也清楚地看到了一滩滩刺目的红。

    而流苏就倒在门边。

    徐青漓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中的剪刀越发紧握。

    她扑到流苏身旁,将她扶进怀中:“流苏,流苏……”

    怀中的人却无半点反应。

    徐青漓的声音开始颤抖:“来人哪!来人哪!”

    刚喊出两声,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毛骨悚然。

    徐青漓霍然转头望去,男子右手上的剑还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开出艳丽的花来。

    徐青漓的眼中淌出泪水来,顾锦澄偏偏今日这时还在宫中,又有谁能将他留住?

    此刻,她心中竟没了害怕,只剩一片悲凉,和浓浓的不舍。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容地进了屋子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

    “你喝吗?”她举着茶杯问男子。

    男子眼中全是戏谑,摇了摇头。

    “你不怕?”他好奇地问道。

    徐青漓抬眸看向他:“怕!可怕你就会不杀我吗?”

    男子挑了挑眉:“你能坐上澄王妃的位子,看来果真是有几分不同的,可惜了!”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澄王妃,你该上路了!”

    徐青漓陡然站了起来:“要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谁?”

    “澄王妃不是应该猜到了吗!杀人灭口!”

    徐青漓却是笑了起来:“你说父皇?原先我也以为是的,可你的表现却不像是宫里的人。”

    男子挑了挑眉:“澄王妃果真聪慧过人,可惜你嫁错了人。”

    “你到底是谁?”徐青漓又问,“你一直在伪装自己的声音,说明我是认识你的。”

    男子摇了摇头:“徐青漓,你当真是聪明!杀了你,我还真有些惋惜。可你不死,我拿什么来挑起顾锦澄与永和帝之间的战争。不光是你,还有余晖,你们都得死,死得越多越好!”

    徐青漓眯了眼:“你!”

    男子一步步靠近她:“你如此聪慧,倒让我有些惜才。放心,你不会有痛苦的。”

    他举起剑来,剑尖正对着徐青漓。

第一百四十六章 留园生变,青漓之死

    烛火不停地摇曳,利刃上的寒光忽明忽暗。

    徐青漓定定看向他:“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杀了我,连真面目都不敢让我看!”

    男子不为所动,轻笑了一声:“别想着拖延时间了,顾锦澄安排暗中保护你的人,早就被我解决掉了。”

    话音刚落,手中的剑便凌厉地朝着徐青漓刺去。

    这一件看似凌厉,速度却并不快,徐青漓侧身险险避开,与此同时,手中的剪刀快速朝着男子刺去。

    长剑落空,男子显然有些意外,他微微闪身,轻松避开了徐青漓的反击,他左手打出一掌,即将打到徐青漓肩上之时,又快速收回了掌风。

    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胸前被徐青漓划破的衣裳。

    他眯着眸子看向面前的女子,她正防备地看着他。

    “大意了,没想到你还会些拳脚功夫。”

    徐青漓没有说话,徐家祖上尚武,是以徐家后人即便现在已经从文,却依旧保留了些习武的风气。

    修为不高,只为强身健体。

    男子眸子里的危险越发盛放,他渐渐一步步逼近徐青漓,将她逼到了桌边坐下。

    “你知道你那点花拳绣腿伤不了我,想激我在你身上多留些线索,我偏不如你的意!”

    他倾身而下,手中的剑已然举起。

    徐青漓却是陡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破烂的衣裳中滑出的物件。

    那是与顾锦兰身上一模一样的月亮石挂坠。

    此刻在微微的烛火之下,正闪烁着幽幽蓝光,好看极了。

    “是你!”她伸手一把扯下挂坠,奋力扔向地面。

    幽蓝的石头四散迸裂,碎了满地。

    男子的眼眸中开始涌出火焰:“徐青漓,你找死!”

    他不再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手中长剑一起一落,鲜红的血从桌面缓缓淌了下来。

    徐青漓眼中的不可置信还未散去,生机却是一点一点流失。

    她缓缓垂落在地上,眸子里还清晰地倒映着莫隐收拾月亮石碎片的身影。

    刺目的红在她身下缓缓淌开。

    莫隐环顾四周,再看不到一丁点碎石,他才起了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徐青漓,又蹲下身抚上了她的眼睛,从怀中摸出一块御前侍卫的腰牌塞到了手中。

    澄王府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整个留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永宁别苑中,魏伊人坐在饭桌上总有些心绪不宁,平日里爱吃的菜都没怎么动。

    “怎么了?”顾千帆抬眸看向她。

    魏伊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顾千帆放了碗筷:“应当是没休息好,这些日子你又是练功,又是跟着苏老习医。”

    “也许吧!不过我还是不大放心,派人回魏府去看看吧,我有些担心。”

    “嗯!”

    二人谁也不会想到,出事的不是魏府,却是旁边的澄王府。

    说是隔壁,两座府邸又是数一数二的大,中间也是隔了些距离的。

    亥时一刻,顾锦澄的马车才停在澄王府的门口。

    马车停稳,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连其早已迎了上来,将他扶下了马车。

    “殿下,您可回来了!”

    顾锦澄拧着眉:“王妃呢?”他觉得心中不大安宁,往日徐青漓都会在门口等他。

    连其撇了撇嘴,扶着顾锦澄往里走。

    “说来也怪,正是要用膳的时候,也不知公主和王妃说了什么,公主一路哭着出了留园,二人都不出来用膳,派人去请,公主那边将人轰了回来,王妃这边却是没半点动静。”

    顾锦澄的眉头越拧越紧:“你是说她们吵架了?”

    “应当是吧!”连其不大确定,也很是疑惑,要说吵架,就公主那性子竟然是哭着跑出来的那一个,倒是奇了。

    澄王府的前院离留园隔了好些距离,中间要穿过一大片园林和一座长长的水桥。

    顾锦澄径直往内院而去,他走得极快,连其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水桥刚过了一半,便听得身后传来顾锦兰的声音:“大哥,你回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顾锦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你和青漓吵架了?”

    “没有,我怎么会和她吵架,只是想到了一些不高兴的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过去了。”

    顾锦澄不再说话,越是靠近留园,他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强烈起来,他也无暇去管顾锦兰。

    “你自己去饭厅用饭了就回希园歇息吧!”

    他说着便抬脚往留园而去,走了十来步,他却陡然顿了脚步,随即又猛然跑了起来。

    顾锦兰听得动静,转头望去,正见得顾锦澄仓皇奔向留园的背影。

    她皱了眉,心中也升起了不安,快步跟了上去。

    还没下水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入鼻尖,她陡然停了下来,一如方才顾锦澄的反应。

    她捏紧了手心,便听得里头传来顾锦澄颤抖的声音:“青漓!”

    顾锦兰只觉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她疯了一般冲向留园。

    方进院子,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叫人几欲作呕。

    满院的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顾锦兰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浑身仿如置身冰窖。

    顾锦澄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徐青漓的名字。

    “青漓,青漓,青漓……”

    声音带着无尽的颤抖,充满了害怕、无助、彷徨和难以名状的悲伤。

    顾锦兰慢慢挪动着脚步,她竟有些不敢进屋子里去看,只觉眼睛干涩无比。

    当她终于站到门口,看着顾锦澄一脸木然地抱着徐青漓,轻轻地晃着。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一颗颗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力地靠着门边滑坐在地。

    连其跪在顾锦澄身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唯一没有哭的却是顾锦澄。

    他身上染了大片血色,脸上一片死寂,双眼无神,紧紧地抱着徐青漓,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仿佛这样便能把她叫醒一般。

    徐青漓的手却陡然滑落,掌中的腰牌摔在连其脚下。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块腰牌,慌张地拾了起来,递到顾锦澄面前。

    “殿……殿下,御……御前侍卫的腰牌!”

    顾锦澄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抱着徐青漓的动作未松半分。

    只呢喃了一句:“青漓,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闻噩耗,蛛丝马迹

    深夜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享受着被窝的温暖和周公的召唤。

    梅园里头,魏伊人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顾千帆感受到她的动作,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不是着人去魏府看过了吗,都好好的,怎的还这般心绪不宁?”

    话音刚落,便听得门边一阵敲门声响起:“将军,夫人,唐伯说有急事求见。”

    是青玉的声音。

    “快请进来!”魏伊人急急说道,快速下了床,在身上罩了件披风,便径直到了门边将房门打开。

    唐伯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笑眯眯,反而是一脸凝重:“澄王府来报,澄王妃殁了!”

    顾千帆陡然向魏伊人看去,她与徐青漓交好,他是知道的。

    魏伊人只是站着,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半分,只是眼珠动了一下,茫然看向唐伯:“你说什么?”

    唐伯心知她是难以接受,又艰难地说了句:“澄王妃殁了。”

    魏伊人无力后退,若不是顾千帆扶着她,怕是已经跌坐在地了。

    她重新站直了身体:“去澄王府!”

    魏伊人与顾千帆匆忙赶到澄王府,连其早已候在门口。

    “顾将军,夫人!”他脸上写满了担忧,“你们快去瞧瞧殿下和公主吧!”

    魏伊人脚步不停。

    “青漓到底是怎么没的?”她声音之中尽是冷然。

    “整个留园,一个活口都没有,皆一剑毙命。”

    事关重大,连其到底还是不敢说腰牌的事。

    魏伊人手中不断捏紧,脚下越来越快,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顾千帆提步跟上,却是随手扔了一个信号弹出去。

    留园里头还是那副模样,府中所有下人得了消息都跪在院外。

    没有顾锦澄的吩咐,他们不敢进院收拾。

    魏伊人径直进了屋子,顾锦兰已经进了屋子,此刻正跪坐在顾锦澄身旁,她脸上泪痕未干,肩膀不住地抽动着。

    顾锦澄抱着徐青漓,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低低地呢喃着什么,听不真切。

    魏伊人站在门口,只觉浑身冰冷,她死死咬着牙,眸中泪水终是掉落。

    顾锦兰抬头看去,见得魏伊人的身影,她再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

    “伊人!青漓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与她置气,我若不走,她也许就不会死。是我害了她,我该死!……”

    魏伊人虽不知道顾锦兰与徐青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此时却不是责怪顾锦兰的时候。

    她在顾锦兰身旁蹲下来,将她抱进怀中。

    “别哭了,青漓还等着我们为她报仇。”她轻声说出这句话,叫顾锦兰眼中有了神采。

    顾锦兰抹去脸上的泪痕,缓缓抬起手:“这是从青漓手上掉落的。”

    掌中正是那枚御前侍卫的腰牌。

    魏伊人拧了眉,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千帆。

    普天之下能驱使动御前侍卫的,除了帝王,不做他想。

    “怎么会!”魏伊人又看向顾锦兰。

    顾锦兰摇着头:“我不信父皇会这样做,可是……”

    此时顾千帆正从外头进来,他看着那枚腰牌,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我检查过了,按伤口来看,都是御前侍卫惯用的手法,所用的兵器也是御前侍卫才有的佩剑。”

    顾锦兰眸子里尽是惶然之色:“这么说真的是……”

    她垂眸看向顾锦澄,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看的。

    可顾锦澄却始终抱着徐青漓喃喃自语着,对他们所说的一切,仿若未闻。

    顾锦兰心中又是一阵酸涩,眼泪又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魏伊人却是缓缓看向徐青漓,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细小的勒痕,不注意看根本不能发觉。

    魏伊人的眉头越发紧拧,心头困惑越来越多。

    徐青漓手上有勒痕,说明腰牌不是她死后被塞到她手中的。可这样的力道,行凶之人不可能没发觉,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腰牌留下?又为何要使用如此明显的武功路数和兵器?生怕别人不知道凶手是谁。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千帆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摇着头:“暂时还不能下定论,有人想借刀杀人,栽赃陷害也是极有可能的。”

    顾锦兰更是不解:“可青漓哪来的仇家?竟让人下此毒手!”

    魏伊人却是缓缓看向顾锦澄,之前的事都与沈明湘有关,今日之事又与永和帝扯上了关系。

    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把顾锦澄逼上一条绝路。

    “锦兰,你先照顾好锦澄吧!”顾千帆看着顾锦澄似乎魔怔了一般,不由有些担忧。

    顾锦兰泪眼婆娑地在顾锦澄身旁蹲下来,轻轻摇着他的手臂:“大哥!你别这样,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锦兰啊!”

    顾锦澄依旧不肯松手,死死地抱着徐青漓,不理会任何人。

    “大哥!”顾锦兰看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顾千帆拧着眉,一个手刀扬起,顾锦澄便晕了过去。

    “大哥!”顾锦兰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殿下!”连其这才进门,急急走到顾锦澄身边。

    “将他扶到床上去!”顾千帆吩咐道,“再派人去宫里知会一声。”

    连其听得最后一句话,顿了顿,还是应了下来。

    此时,凤池却是突然出现在门外:“主子!”

    顾千帆将腰牌丢到他手中:“去查查宫里可有这样的令牌报了丢失,再查清楚最近几日御前侍卫的当值情况。”

    凤池眼角看了眼院中的情况,又瞧见屋中的情形,不由骇然。

    那分明是澄王妃!这才新婚多久,竟出了这样的事!

    “是!”凤池肃然领命。

    “还有这两日舅舅和王妃的行踪都查清楚了呈上来。”

    “是!”

    “去吧!”

    凤池很快便消失在屋子里。

    魏伊人定了定心神,检查起徐青漓身上的伤势。

    她心口处是大片的血红,伤口几乎一剑贯穿后背,可见行凶之人武功之高。

    除去心口处的伤口,身上再无其他外伤,衣裳只有些许凌乱,想来是挣扎所致。

    魏伊人渐渐闭了眼,不忍再看徐青漓的面目。

    “顾千帆,你先出去吧!我与锦兰替青漓好好收拾一番,她爱干净,眼下这般模样,她一定不会喜欢的。”

    顾千帆担忧地看了魏伊人一眼,终是点点头出了房间,又将房门带上。

    他走到院外,吩咐了一声,跪了一地的下人便纷纷起来,进了院子,慢慢收拾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红颜薄命,守株待兔

    天色还未亮,澄王府里里外外已挂起了白绸,早起路过的百姓无不惊异驻足。

    犹记得昨日澄王府的门口还高挂着大婚之时的大红灯笼,不过一夜,竟办起了丧事。

    徐府的马车急急停在门口,徐夫人慌张从车上摔了下来,连发髻都凌乱起来,她却恍然未觉,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澄王府里走去,口中还一直念着徐青漓的名字。

    徐青泽一张小脸布满了泪痕,却一直扶在徐夫人身侧。

    围观的人便也看出了端倪。

    澄王妃殁了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平居巷的巷尾,余晖坐在院子里出神地看着那棵石楠树,却听得巷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唉,你听说了吗,澄王妃殁了!”

    “不会吧!昨日还好端端的。”

    “我亲眼见到的,澄王府连白绸都挂起了,徐夫人和徐少爷连滚带爬进了澄王府,还能有错?”

    “不会吧!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余晖陡然起了身,冲到门边,正听得外头又说了句:“谁说不是呢!听说满院子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有,一剑毙命!”

    “天哪!这是得罪了谁啊!”

    “你也不想想,一个内宅女子哪里能惹这样的祸事上身,依我看,多半是那位殿下得罪了谁,惹了杀身之祸,却巧了昨日夜里不在府中,害得王妃平白丢了性命。”

    “嘘!你可别乱说,这要传出去了可是掉脑袋的。”

    外头渐渐没了声音,余晖愣在门边,胸口起伏不定。

    脑中只一个声音不断回响。

    澄王妃殁了!澄王妃殁了!

    ……

    “青漓!”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

    “顾知行,你太狠了!”

    “都怪我,都怪我,怎么没想到你竟然杀人灭口,我该死,我该死啊!”

    他一拳一拳捶着自己的心口,老泪纵横。

    “我要告诉锦澄,我要告诉锦澄。”

    他慢慢站直了身体,开了门,急急朝着澄王府奔去。

    却未看见他身后一名男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男子面貌平平,推着一车蔬菜,偶有路过的人便与他打着招呼:“阿平,这么早又去送菜了?”

    “是啊是啊!”

    澄王府,顾锦澄躺在床上,一双眼睁得老大,里头却无半分光彩,死气沉沉的。

    他怀中抱着已然收拾干净的徐青漓。

    顾锦兰坐在床边,一双眼已肿得老高,她哑着嗓子开了口:“大哥,我求你不要这样,你好歹起来吃点东西。”

    “青漓的后事还需要你来安排,难道你要抱着她一辈子吗?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顾锦澄突然开了口。

    顾锦兰将手中的碗摔碎在地,陡然站起来将顾锦澄拖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这里,她还活着吗?你要她死了还不能安心吗?”

    顾锦兰指着徐青漓身上暗紫的斑痕。

    顾锦澄却一把将顾锦兰推到在地,眸子里尽是凶狠:“她没死!”

    顾锦兰手臂扎在碎瓷上,点点鲜血开始浸出,顾锦澄却仿若未闻。

    “混账!”余晖突然出现在门口,跟在他身后的连其赶忙上前将顾锦兰扶了起来。

    “公主,你没事吧!殿下他不是有心的,你不要怪他。”

    连其红着眼睛看向顾锦澄。

    顾锦兰摇了摇头,又看向余晖,眼中泪水陡然滑落:“外公!”

    余晖拍了拍她的手:“是外公来晚了,是外公不好。”

    此时,澄王府的后门处,却是送了一车新鲜蔬菜进来。

    余晖松开顾锦兰的手,径直走到顾锦澄身旁,看着床上死去多时的徐青漓,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下来!”他冷然吩咐顾锦澄。

    顾锦澄依旧坐在床上,不动。

    余晖扫了一眼连其:“带公主下去把伤处理了。”

    “放心吧,有外公在,他会好的,先把伤口处理好,姑娘家别留疤了。”余晖又朝着顾锦兰笑了笑。

    顾锦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余晖这才重新看向顾锦澄:“想知道青漓为何而死,就给我下来好好说话。”

    顾锦澄陡然抬头看向余晖:“外公!”

    “下来!”

    顾锦澄这才松开徐青漓,起了身在余晖面前站定。

    “外公,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余晖闭了眼长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烧了小半截的纸。

    “这事还得从你母亲的死因说起。”

    澄王府中无人主事,一应事宜都交由魏伊人打理。

    留园的偏厅里,徐夫人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默默流泪,徐青泽站在她身旁,小脸上满是泪痕。

    魏伊人湿着眼眶:“夫人!”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

    说什么?节哀顺变?

    白发人送黑发人,连悲伤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她说不出口。

    “我会找出凶手替青漓报仇的!”

    徐青泽握紧了拳:“娘!青泽已经长大了,你放心,我会为姐姐报仇。”

    徐夫人以手抚在心口,悲伤得不能自抑:“我的漓儿,她才十八岁呀!为什么?为什么?”

    “娘!”徐青泽哑声开口,静静站在徐夫人身旁,以保护性的姿态。

    魏伊人不忍再看,摸了摸徐青泽的脑袋:“青泽乖,从今以后你要代替你姐姐的那一份,照顾好你娘,她会在天上看着的。”

    徐青泽拼命点着头:“姐姐说过,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连其扶着顾锦兰进了偏厅,魏伊人瞧见她手上的血,赶忙上前:“这是怎么了?”

    顾锦兰摇了摇头:“大哥他还是不肯让我们把青漓装敛。”

    一旁徐夫人听得这话,无力地捶着心口:“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的漓儿怎么这么命苦!”

    顾锦兰在她身前蹲下,覆上她的手背:“夫人,你不要怪大哥,他是不能接受,外公在劝他。你放心,他会想通的。”

    徐夫人哭得不能自持,连扶起顾锦兰的力气都没有。

    徐青泽赶紧将顾锦兰扶了起来:“锦兰姐姐,你还是先把伤处理了吧!”

    魏伊人与顾锦兰都是一夜未睡,眼底下一片乌青,此刻却是丝毫睡意也无。

    “过来我替你瞧瞧。”魏伊人将顾锦兰招了过来。

    若是平日,顾锦兰定会不依不饶地笑她:“你才学几天的医,就能出师了?”

    今日顾锦兰完全没了玩笑的心思,连魏伊人替她清理伤口,她眉头都未皱一下。

    “没什么大问题,擦点药膏就可以了,回头我叫青玉送来给你。”

    顾锦兰淡淡点了头,并未放在心上。

    “有动静!”魏伊人陡然望向正房那边,“初三初五,保护好公主和徐夫人!”

    话音刚落,便听得正房那边传来顾千帆冷然的声音:“候你多时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二次刺杀,各执一词

    留园的正房内,顾千帆抄着手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看蝼蚁一般。

    这男子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正是今日平居巷里出现的阿平。

    他手持匕首,看向顾千帆满是戒备,他缓缓向门边退去。

    院子里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显然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你们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顾锦澄冷冷地看着阿平,护住身后的余晖。

    “说,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刺杀我外公?”

    “说了你就能放我走?”

    顾千帆冷哼一声:“老实交待,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你知道的,我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阿平脸上犹豫不定,似在考虑顾千帆话中的可行性。

    “顾将军的手段,谁人不知,左右都是一死。”

    他眯着眼看向余晖。

    “这老家伙倒是命大,昨日不在家中,逃过一劫,今日又有顾将军护着。余晖,你最好守住你的嘴巴,否则,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锦澄眸子里火焰翻涌:“主子?你的主子当真是好极了!如此的冷血无情!是不是有朝一日连我也要杀了!”

    阿平面上一片惶然:“殿下严重了!”

    这反应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顾千帆拧眉看向顾锦澄,方才余晖所说的一切,他都听见了。

    若是担心当年的事被顾锦澄知晓,何必将余晖留到今日才动手。

    “说实话,为什么早杀余老先生?”

    “他知道得太多,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守住秘密。”

    “什么秘密?”

    “主子的秘密我怎么知道!”

    “所以澄王妃的死也是知道了这个秘密?”

    “是!”

    “呵!”门外传来魏伊人的冷笑声,“青漓知道的秘密就是显荣皇后的真正死因,而这一切余老先生从头到尾都知道,请你告诉我,若是你所谓的主子要杀人灭口,为何要等到今日才来杀余老先生?”

    “那是因为他保证过不说。”

    “是嘛,你方才不是说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吗,你所谓的主子就那么放心?栽赃嫁祸也要高明些,我劝你老老实实交待,到底是什么人派你来的,若再胡乱攀咬,我便叫你尝尝人彘的滋味。”

    “因为,若是显荣皇后与太傅同时身死,事必会招来无数猜测,皇上以仁善治国,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余晖缓缓站了出来。

    言下之意竟是认定了此事是永和帝所为。

    魏伊人不认同地看过去。

    “先生认为是皇上下的手?可皇上若真的要对先生下手,这么多年过去了,动手的机会何其多,为何偏偏要等到今日?”

    余晖苍凉一笑:“我知道夫人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皇上这么多年不动手,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愿与锦澄和锦兰见面,他放下了戒心,可昨日青漓听到了,他才起了杀心。”

    顾千帆皱着眉看向顾锦澄:“你也认为是舅舅做的?”

    顾锦澄冷着脸不说话,态度十分鲜明。

    “我不信!舅舅不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锦澄!”

    顾锦澄眸中神色未松,嘴角浮起讽刺:“如果死的是你的妻子,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他袖子下的手紧紧捏着余晖给他的那封未燃完的信。

    顾千帆定定看向顾锦澄:“你不信舅舅,可信得过我?”

    顾锦澄抬眸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找出证据,证明不是舅舅做的。”

    “若你查出是他做的呢?”

    顾千帆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他是我父亲,我自然不能将他如何,但沈明湘我是不会放过的。”

    曾几何时,魏伊人觉得顾锦澄是个真正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可今时今日的他,身上再看不到往日的半分影子,变得咄咄逼人,深沉锐利。

    仇恨,当真是可怕的东西。

    顾千帆沉着眉:“锦澄,你该知道,你若选择这条路,我势必会站在你的对立面。还有锦源,你半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吗?”

    顾锦澄咬着牙:“顾知行与沈明湘这样做的时候也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凭什么我现在就要顾及顾锦源的感受!”

    “你支持也好,反对也罢,这条路我走定了!顾锦源最好别来惹我,否则!”

    “大哥,你在说什么?”顾锦兰突然出现在门外,一脸疑问,“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是谁?”

    阿平眯着眼看向顾锦兰,魏伊人瞧得他的眼神,瞬间移到顾锦兰身前。

    “你主子这招挑拨离间用得不错,但我不会让他如意的!”

    阿平挟持顾锦兰的想法扑了空,愤然看向魏伊人:“看来今日我是难逃一死了!”

    “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可走吗?你若是从实招来,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阿平却是笑了起来:“我的主子怎么会是皇上?当然不是,要是我能为皇上效劳那自然是莫大的福分。”

    他提及永和帝,眼里都是崇敬之色,越是否认,越叫顾锦澄和余晖认定了永和帝就是凶手的事实。

    “冥顽不灵!”顾千帆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下一瞬便将阿平反剪在地。

    “卸了他的下巴!”魏伊人陡然出声。

    “没用的!”阿平笑着开口,“毒药没藏在嘴里,而是在肚子里,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他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整个人颓然倒地,了无生息,前后不过瞬间。

    顾千帆伸手探向阿平鼻尖:“死了!”他冷声道。

    魏伊人也蹲了下来,拉开阿平后颈的衣裳,那里的皮肤却是光滑一片,半点多余的痕迹也无。

    她拧了眉,与顾千帆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曾看过魏思远的后颈,即便是苏老出手消除了痕迹,尚能看出一点点伤痕,可阿平身上却是半点痕迹也无,根本不可能是消除过胎记的肤质。

    难不成是他们想错了?这次下手的竟然不是隐族人?

    “凤池!查清楚他的来历!”顾千帆冷然向着院子里的人吩咐。

    顾锦兰到现在还是不明所以。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伊人抬眼看着顾锦澄。

    顾锦澄敛起心思,看向顾锦兰:“昨日刺客想杀的是我,未得逞,今日又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撒谎,却无人反驳他,显然是都不想让顾锦兰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一百五十章 王府吊唁,与虎谋皮

    平远伯府,秋暝居。

    “少爷,阿平死了。”桐林躬身禀告。

    “嗯!”莫隐不甚在意地点着头,仿佛早有预料。

    桐林微抬了眼角看向他:“余晖还活着。”

    莫隐嘴角浮起笑意,斜斜瞟了桐林一眼:“他活着才能时刻提醒顾锦澄不要忘了徐青漓的死。”

    提到徐青漓,莫隐伸手摸向空无一物的脖颈,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冷然之色。

    桐林有些不明白:“少爷先前不是想要杀了余晖吗?”

    莫隐转身不再看他:“顾千帆在澄王府,就是我都没把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余晖。这样也好,他活着,顾锦澄的心才不会动摇!”

    桐林心下微惊,莫隐的意思分明是料到阿平此去是凶多吉少,却还是派了他去杀余晖。

    难怪,他自告奋勇前去刺杀余晖,却被莫隐驳了回来。

    桐林收起心中思绪,脸上一派肃然:“那倒是便宜那个老家伙了。可难保顾千帆不会从阿平身上找到些线索。”

    莫隐轻笑两声:“连你都不知道阿平的来历,他又不是隐族人,一个无父无母无家之人,你觉得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桐林脸上闪过惊异,他一直以为阿平是隐族外派出来的针,原来竟是族外培养之人。想来像阿平这样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屋内静了片刻。

    莫隐又问:“我让你找你的月亮石可找到了?”

    桐林脸上现出愧疚之色,他抱了拳:“属下无用!”

    莫隐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算了,这本就不是寻常之物。我能得这两块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桐林若有所思:“月亮石产自遥远的西方,可否派人过去寻?”

    “不用了!来不及,锦兰迟早会发现的。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法子。”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莫隐挑了挑眉,脸上浮出笑意,只说了一个字:“等!”

    他捏着手中破碎的月亮石,转身进了房间,换了身素色衣裳才又出来往院子外头走去。

    澄王府四处白绸飘扬,沉浸在一片死气沉沉中。

    顾锦澄一身斩衰重孝,本不合礼制,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他面无表情地跪在灵堂之前,不时地与前来吊唁之人回礼,眼底下的乌青越发重了起来,也不知多久没合过眼了。

    顾锦兰一身素色衣裳站在他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吊唁之人,也不知在想什么。

    莫隐进了门,第一眼便看到了顾锦兰,看着她肿得老高的双眼,他微眯了眸子,不动声色地走进了灵堂。

    他先是向着灵位行了一礼,才看向顾锦兰,眼底尽显担忧之色:“锦兰!”

    顾锦澄听得他的声音,竟是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情绪莫名。

    顾锦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递了一柱香给他。

    莫隐垂眸接过,面无异色走到香炉前将香插了上去。

    顾锦澄缓缓起了身,连其赶忙扶着他,却被顾锦澄轻轻推开了。

    他看向莫隐:“府中事务繁忙,麻烦林少爷帮我照顾锦兰,晚上便留下一道用饭吧!”

    莫隐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拱了拱手:“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锦兰的。”

    说罢,他便与顾锦澄行了礼,牵着顾锦兰出了灵堂。

    二人一路行至无人的水榭,莫隐这才重新看向顾锦兰,却发现她脸上满是泪痕。

    他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心中竟隐隐泛疼,徐青漓对她竟这般重要,他微拧了眉,将顾锦兰揽入怀中。

    “锦兰,对不起!”

    顾锦兰哭得越发收不住,大有将心中所有悲伤都化作泪水之意。

    “你怎么这么笨,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莫隐低声数落着她,语气里却毫无责备。

    半晌之后,顾锦兰终于不哭了,她转过身去,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了才重新转过来看着莫隐。

    莫隐无奈叹了口气:“哭出来了,可好受些?”

    顾锦兰微微点着头。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憔悴不堪,有多久没好好休息吃饭了?”

    “我没心思想那些。”顾锦兰脸上又浮出愧疚之色,“要是我没离开,青漓也不会死,说到底都怪我!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莫隐脸上闪过厉色,他隐隐觉得,将来徐青漓之死会让顾锦兰远离他。

    “锦兰,走,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乖,听话!”他拂去心中烦忧,迅速转移了话题。

    ……

    深夜时分,澄王府更是陷入无边的寂静。

    书房之中,窗户半掩,冷风灌进,屋子里透着骇人的冷意。烛火不停摇曳着,仿佛下一刻便要熄灭。

    顾锦澄正襟危坐,目光深远,完全没有理会将熄不熄的烛火。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顾锦澄抬眸看去,摇晃的烛火之中,他看清了来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来了!”

    来人点了点头,转头带上了房门,才渐渐走近。

    “殿下特意将我留下,有什么话想说?”他负手站立着,摇晃的烛火,叫他看不真切顾锦澄脸上的表情。

    他看了眼半敞的窗户,随手一扬,“啪”的一声,窗户便关紧了。

    屋子开始亮堂起来。

    顾锦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随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林少爷请坐吧!”

    莫隐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坐下:“殿下不必如此生分,唤我莫隐便是。”

    顾锦澄神色一片冷淡:“我知道你不简单,我找你是想与你谈谈合作的事。”

    “合作?”莫隐似有不解。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的来头肯定不小。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天楚新皇,你能帮我!”顾锦澄眸子里尽是笃定。

    莫隐眯了眯眼睛:“殿下,你可知你方才的话可是大逆不道的。”

    顾锦澄冷哼一声:“父皇的已经召了我几次了,我都没有进宫,今日过了,我自会去见他,你以为我和他还能和平相处?”

    莫隐垂了眼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思了些许时间。

    顾锦澄静静看着他:“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我无兵无权,殿下要合作,找顾将军不是更有胜算吗?”

    “我父皇对他恩重如山,你觉得他凭什么帮我?”

    莫隐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请容我问殿下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要做的这一切锦兰可知晓?”

    “不知!”

    “那就好,还请殿下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要对她提起。”

    “你放心,我比你更不想她牵扯进来。”

    “莫隐只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我要带锦兰离开这里,殿下不能阻拦。”

    顾锦澄思虑片刻,点了头:“好,我答应你。但你要记住,若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便是拼尽所有,我也会将她带回来的。”

    莫隐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成全!”

    “殿下既然打算与皇上撕破脸皮,明日便自请离京,韬光养晦吧,定安城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妥当的。”

    “我正有此意!”

    莫隐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时候不早了,莫隐该回府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父子成仇,自请离京

    翌日,顾锦澄依旧没有去上早朝,直到晌午都过了,他才慢腾腾地出了澄王府,往玄武门而去。

    永和帝听闻顾锦澄进了宫门,急急忙忙地出了栖吾宫,坐在勤政殿里头不时向外头张望。

    虽然出了余妙心之事,但对于顾锦澄,永和帝到底是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对他的期望十分之高。

    他叹了口气:“王福全,你快去看看锦澄到哪儿了,怎么还未到?这孩子这次只怕是真的伤心了,可怜了青漓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

    王福全躬了躬身,走了几步朝外头看去,正见着顾锦澄一脸冷然地王这边走来。

    “陛下,殿下马上就到了,您就少操些心吧!殿下都成年了,总会慢慢忘了的。”

    永和帝却是摆了摆手:“你不懂,朕看得出来,锦澄对青漓是动了真心的,哪里就那么容易放下。”

    他一直望着门外,见顾锦澄进了殿,竟是直接站了起来,迎了上去:“锦澄!”

    他伸出手想要去捉顾锦澄的手腕。

    顾锦澄抬手行礼,不着痕迹地避开:“父皇!”

    他的态度带着明显的冷淡。

    永和帝只当他是悲伤过度,倒也未放在心上,反而认真地看着顾锦澄。

    他身上的衣裳已松了好些,面容瘦削,颧骨都高了几分,眼底是大片的乌青,眼中布满了血丝。

    平日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此刻竟显得沧桑深沉了许多。

    永和帝看他这副模样,不由皱起了眉头:“朕听闻你这两日都未合过眼,未喝过一口水,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你这副模样,青漓如何能安心?”

    这不提徐青漓还好些,一提徐青漓,顾锦澄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冷意。

    他目光定定地看向永和帝:“父皇,青漓死得冤啊,她怎么都不会安心的!”

    瞧着顾锦澄与从前判若两人,永和帝眸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朕知道你对青漓的心,她是个好孩子,你放心,朕不会让她枉死的。朕得了消息便命大理寺全力追查此事,等查出了凶手,朕定要诛了他的九族!”

    永和帝说着,眸中也露出了狠厉之色,落在顾锦澄眼里,却觉得格外讽刺。

    人说帝王之心不可测,从前他觉得自己的父皇是不一样的,可人心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的。

    他心中仁善慈爱的父皇,也不过是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伪善帝王。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永和帝:“父皇,锦澄有一事不明,请你为锦澄解惑。”

    “何事?”

    “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直直看向永和帝。

    从前为了尊重沈明湘,他提及余妙心从不称母后,而是母亲或者先皇后。

    今日却是直接用了“我母后”这三个字眼。

    永和帝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称呼,明白他说的是余妙心,脸上也没了多余的表情。

    “你都知道什么了?”他问顾锦澄。

    “锦澄想亲自听父皇告诉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永和帝看着他眼中的淡淡敌意,感觉到陌生无比,心没来由地抽痛。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闭了眼,长叹了一声,又睁开眼看着顾锦澄,坦坦荡荡。

    “朕赐了鸩酒!”

    “为什么?”

    “她三番五次谋害阿湘,害她小产,甚至想杀了她,连朕都敢下手。”

    顾锦澄隐在袖子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眸中的冰冷越发旺盛。

    “她是太傅之女,从来也是知书达礼,宽容大度的,你怎么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是有人逼迫,还是设计陷害?”

    永和帝的眉头越发紧拧。

    王福全见这二人剑拔弩张的,赶忙退到门外守着,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可要出大事。

    “锦澄,那时你还小,你根本就不清楚事情的因由,很多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顾锦澄心中一痛,果然,无论出了什么事,他的好父皇永远都是站在沈明湘那边的。

    “那沈明湘呢?她为什么要骗我?伪造母后的书信来骗我,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利用我为锦源铺路,你就一直那么护着她吗?”

    “锦澄!”永和帝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锦澄,他对沈明湘从来都是亲切地唤“母后”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湘对你怎么样,这么多年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你还怀疑她的用心。”

    “父皇,她就那么好,值得你那么相信她?”

    “朕知道青漓突然离世对你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可就因为这样,你的心也跟着丢了吗?”

    顾锦澄突然发了狠,甩着袖子:“你别跟我提青漓,青漓到底怎么死的,你心里比我清楚!”

    永和帝也心头也来了气:“混账!你给朕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锦澄冷笑连连:“我什么意思!以前怎么没发现,父皇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永和帝极少真正动怒,今日顾锦澄却是一再挑起他的怒气,他眯着眸子看向面前一向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顾锦澄!你当真是翅膀硬了想飞了!用你的心看清楚,朕和阿湘到底是怎么对你和锦兰的,你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跑到这里来质问朕,这些年朕都白教你了!”

    他的食指狠狠戳在顾锦澄的心口,逼得顾锦澄后退了好几步。

    顾锦澄一把拂开永和帝的手。

    “那你说,为什么青漓听到了你和外公说的话,当日你便将我留在宫里,直到戌时才放我出宫,等我回府,青漓的身子都冷了。你说为什么?不是你还有谁?”

    “啪!”

    永和帝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顾锦澄的脸霎时便留下鲜红的掌印。

    “朕若担心青漓告诉你,还会将太傅留到今日?顾锦澄,朕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说起来,顾锦澄从小便是极其听话的,很少让永和帝操心,重话都未说一句,更不用提打他了。

    顾锦澄的心仿佛在冰窖中镇着,他轻笑了几声,气氛一时微妙不已。

    永和帝心中也负了气,父子二人竟是谁都不肯服软。

    顾锦澄又退了两步,朝着永和帝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头。

    永和帝心头便软了下来,怒气也消散开来,正想伸手去扶顾锦澄,却听得他的声音响起。

    “父皇,锦澄感谢您多年的悉心教导,您是我父亲,青漓死了,我无法替她报仇,也再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您,儿臣自请离京,前往岳州,永远陪伴青漓,请父皇恩准!”

    永和帝的怒气再次提了上来,顾锦澄的话竟是认定了徐青漓的死与他有关。

    “顾锦澄!你……”

    “请父皇恩准!”顾锦澄再次重重叩在地上,额头上已是红了一片。

    “你就这样来逼朕!”

    顾锦澄倔强地跪着。

    永和帝冷冷看着他。

    父子二人僵持不下。

    永和帝不发一言,终是拂袖而去,留顾锦澄一人跪在原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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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为伊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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