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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为伊人全文阅读

作者:可乐曹     千帆过尽为伊人txt下载     千帆过尽为伊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得偿所愿,冰山一角

    这日夜里,永和帝直接宿在了养居殿。

    殿内烛火亮如白昼,永和帝沉着脸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王福全听得殿内的动静,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养居殿。

    勤政殿里,顾锦澄还固执地跪着,身板挺得直直的。

    几日不眠不休不进食,也不知哪来的体力扛下来的。

    王福全叹了口气,将一件披风罩在他身上:“殿下,你莫要跟陛下拗下去了,熬坏了身子可如何使得?陛下他是担心你的,您这样做不是在戳陛下的心窝子嘛!”

    不管王福全如何说,顾锦澄始终不发一言。

    王福全无奈摇了摇头,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殿下,听老奴一句劝,王妃绝不是陛下派人下的手,莫要做傻事,将来追悔莫及!”

    顾锦澄终于抬眼看向王福全:“王公公,多谢你的好意,我心意已决,以后还请你照顾好父皇。”

    见他如此,王福全也不再多说,朝他躬身行了礼,便摇着头出了殿门。

    天刚蒙蒙亮,永和帝早已坐在龙床之上,也不知这一夜有没有合过眼。

    “天色尚早,陛下怎么不多睡会儿?”王福全上前伺候着他起身。

    永和帝摆了摆手:“他还跪着?”

    王福全点了点头,抬了眼角看着永和帝的反应。

    “混账东西!”永和帝冷声斥道,“朕怎么养了这么个逆子!”

    “陛下息怒!殿下如今悲伤过度,一时昏了头,日后总会想明白的。父子哪来隔夜仇,陛下莫要与殿下计较才是。”

    永和帝倪了王福全一眼,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数你惯会做好人!你少替他说话,朕看他是铁了心认定青漓是朕害死的。他也不想想,朕犯得着吗?”

    王福全张了口又要说话,永和帝一个眼神过来,他立即掩了口,陪着笑脸不再噤声。

    永和帝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再跪下去,人都要废了,你去告诉他,让他滚回王府去,将身子养好了,爱去哪儿去哪儿,朕不管了!”

    “是!老奴这就去!”

    王福全再一次赶到勤政殿时,顾锦澄的身上已是冰凉一片,若不是那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王福全险些以为他已经没了知觉。

    “殿下,陛下已经答应了,您快些起来吧,回府把身子将养好再动身不迟。”

    顾锦澄眼珠转了转,叩头谢了恩,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因跪得太久,膝盖都僵硬了,挣扎了半天索性又在地上坐了会儿。

    “殿下,您这样子如何出宫,老奴已安排了轿辇。”

    顾锦澄正想开口拒绝,王福全又继续道:“殿下可莫要拒绝,真把陛下惹恼了,您再想去岳州怕是不可能了。”

    顾锦澄眉目间温和下来:“那便多谢王公公了。”

    “殿下折煞老奴了,这都是陛下的吩咐,陛下对殿下是真心疼爱的,殿下莫要误信了他人之言,伤了父子间的和气。”

    他说着蹲下身去将顾锦澄扶了起来,顾锦澄敛着眉,不发一言,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眼下正是上早朝的时候,百官陆陆续续地从宫门进来,往重华殿而去。

    顾锦澄站在柱子后,看着文武百官纷纷进了重华殿,心中又是思绪万千。

    这些官员中,尊敬他的人也不少,可又有几个敢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他身上?

    太平盛世之下,师出无名,只会遗臭万年。

    早朝之后,宫内便传出一则消息,澄王思妻心切,自请离京前往岳州追念亡妻。

    一时之间,顾锦澄有情有义的形象在民间又高大了几分。

    梅园之中,魏伊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岳州?”

    顾千帆淡淡点了头。

    “舅舅把相邻的云州一并赐了下来,作为澄王的封地。”

    魏伊人心中说不出来的古怪,按说,以顾锦澄对徐青漓的情分,即便是自请去岳州,也是在情理之中,可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皇子划了封地便有权招兵买马,训练一支小型军队,虽说这支军队规模不大,撼动不了皇权,但这规模也只是表面上的。岳云两州离定安城天高皇帝远,若锦澄私下扩大军队规模,舅舅他怎么可能知晓。”

    顾千帆却是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岳州和云州地势平坦,与其相邻的吴州地势高上许多,是进定安城的必经之路,易守难攻,就算锦澄真要从岳云两州起事,也没那么容易。再则,训练一支大规模的军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吴州城守备是我的人,可以随时注意岳州的动静,锦澄没那个机会。”

    魏伊人越发不解了:“那他此去岳州是为何?难不成是真想远离朝堂?”

    顾千帆摇着头:“只怕不是,就算依着锦澄从前的性子,对舅舅和舅母没有任何误会,也不会让自己的王妃死得不明不白的,更何况现在他认定了是舅舅下的手,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是啊,青漓才下葬,他便去了岳州,此举倒是叫人看不清他的棋路。”

    魏伊人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他可见过什么人?他此去岳州怕是不会轻易回来,定安城这头他定然是放心不下的,总要找个人替他随时传递消息。”

    这话音刚落,便听得凤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主子,夫人!”

    “进来!”顾千帆淡淡吩咐。

    “何事?”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凤池。

    “行刺之人的身份查清楚了。”

    魏伊人与顾千帆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兴趣。

    “他叫阿平,是土生土长的定安人,从小与父母走散,被西街卖菜的李老头捡了回去。说来也怪,自从这阿平接手了李老头的菜摊,生意便好了起来,还揽下许多大户人家和衙门的生意,每日送上门即可。”

    魏伊人眯了眼睛:“土生土长的定安人,难怪他身上没有印记。你方才说他包揽了许多大户人家和衙门的生意,都有哪些?”

    凤池想了想,一一数了起来:“澄王府、平远伯府、张府、徐府……京兆衙门……还有大理寺。”

    魏伊人点了点头,反复呢喃着:“澄王府、平远伯府,竟然还有大理寺,等等,大理寺!”

    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

    “凤池,他每日都是什么时候往各府送菜?”

    “除去有些人家特殊指定,他基本每日都是辰时去送,巳时前便能全部送完。”

    “特殊指定?”

    “就是遇着办宴会什么的,食材用量突然增加,会临时通知他多送些。”

    魏伊人突然看向顾千帆:“你说像阿平这样不起眼的人,若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谁能注意到他。我看大理寺狱中张成端的死多半也与他有干系!”

    顾千帆凝眉沉思了片刻,又问凤池:“他与平远伯府的人可有什么接触?”

    凤池摇了摇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都是送完菜结了工钱便出来了。”

    “林莫隐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他这几日在澄王府待的时间很长,大多数时间陪着公主,也与澄王殿下单独进过书房,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魏伊人与顾千帆脸上却现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锦澄嘱托的人是他!”

    “凤池,密切注意林莫隐的动向!”

    “是!”

    屋子里剩下烛火的噼啪之声,魏伊人与顾千帆相顾无言,脸上都带了凝重之色。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簪传信,皆为棋子

    平远伯府,秋暝居的书房里,莫隐笔走龙蛇,飞快写着一封信,信上依旧是那瞧着十分古老的文字。

    桐林恭敬候在下首,目不斜视,仿佛入定的老僧,若不是他开口说话还以为他魂游九天了。

    “少爷,暗中盯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以后行动怕是多有不便。”

    莫隐搁了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想必是顾千帆知道我和顾锦澄有关联了。”

    他手下动作不停,将信裹成了细小的筒状。

    “不必担心,只要这封信传到父亲手中,顾千帆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暇顾及我们了。”

    “可如今阿平死了,我们传递消息倒不如以前那么方便了。”

    莫隐却是毫不在意,拿起案桌上一只锦盒打开来,里头是一支白玉叠花点翠簪。

    他将簪子取出,食指放在簪头轻轻一拧,簪柄便分离开来,细细看去,里头竟是中空的。

    莫隐将裹起来的信一点一点地推进簪子里,直到完全没入,他才重新将簪子扣好。

    桐林的目光定在那白玉簪上面,这是前些日子阿平送进来的,说是已经与下头的人说好了,再见这簪子便是联络的时候。

    届时,便要想法子将这簪子弄到手,还不能惊动簪子的主人。

    原来莫隐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这走一步算百步,当真是目光长远。

    莫隐将簪子放进袖中:“死了一个阿平,还有其他人。”

    他大步向外头走去。

    清荷院,小林夫人坐在桌前失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嘎吱”一声,寂静的屋子里陡然响起关门的声音。

    小林夫人抬眼看去,莫隐正站在她面前,方才还大敞的门窗,此刻都已紧闭。

    “你来了!”小林夫人赶紧起了身。

    莫隐只送了个丫鬟过去,林月瑶没过多久就成了江越的皇后,她王秀荷如今可是一国皇后的母亲。

    这份荣耀,走到哪里她都是无上尊崇的。连林望海也越发春风得意起来。

    可这份荣耀却是莫隐给的,小林夫人可不敢忘了他的手段,在他面前,这份荣耀早已低到了尘埃里。

    莫隐对她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若是她像从前那般没脑子,给点颜色便想开染坊,他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林月瑶如今可是江越皇后,你对她目前的状态可还满意?”

    小林夫人脸上浮起笑意,真诚十足:“月瑶能有今日,全是你给的。今后你若有任何吩咐,我王秀荷无不遵从。”

    莫隐挑眉看向小林夫人,这女人倒是个识时务的。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和林月瑶一世无忧。”

    “我就月瑶这一个女儿,只要她好好的,我也别无所求。她要是能一直这样风风光光的,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就算你要我死我也愿意。”

    莫隐轻笑一声:“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像你这种人还有真心在意的人。”

    “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女的,等你有了孩子,自然就明白了。”

    这话却叫莫隐微微变了脸色,他想起他的母亲,一个族中卑微的采茶女。

    生得貌美,却无半点心机和城府,为了保护他死在隐恪其他女人的算计之下。

    时间太过久远,久到他都记不起母亲的样子了,只依稀记得她温声细语说话的模样。

    小林夫人对莫隐到底是存了几分畏惧的,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便有些害怕。

    “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她知道他来头不小,所图非浅,可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好奇只会害死猫。

    莫隐被她的声音唤回了心神,脸上又恢复了莫测的笑意。

    “找个机会进宫一趟,让良妃与我们合作。”

    “合作?她的戒心不小,只怕不会轻易就范。”

    “你放心,她现在最看重的是顾锦谦,最恨的是沈明湘,只要牢牢握住她的命脉,她会乖乖听话的。你告诉她,我能替顾锦谦扫平一切障碍。”

    “你想让她做什么?”

    莫隐脸上满是算计。

    “听说良妃进宫前和禁军统领冷寒宇有过一段情。”

    小林夫人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

    当时二人都不知晓对方身份,一见如故,引为至交,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王家需要一个女儿进宫,王秀华便与冷寒宇断了情,毅然进了宫。

    进宫之后,二人才知晓对方身份。说起来,良妃能在余妙心的压制下坐上妃位,还多亏了冷寒宇的帮助。

    可此时莫隐提起这事又是何意?

    “你想以此威胁她?”小林夫人问道。

    莫隐却是摇了摇头:“不,我是要帮她洗掉这段不光彩的往事。冷寒宇武功高强,为人又刚直,只有良妃能对付他。”

    “你是要她杀了他?”小林夫人艰难问道,良妃虽然有城府,可让她杀了冷寒宇,只怕她狠不下心来。

    “又错了,让良妃杀冷寒宇,她可没有那个本事,最多让他受点不轻不重的伤。”

    “那你到底想要良妃如何?”

    “很简单,英雄难过美人关,借刀杀人!”

    小林夫人眸子里带了疑问看向莫隐:“什么意思?”

    “冷寒宇对良妃难以忘情,夜闯寝宫,良妃抵死不从,帝王之怒,杀人于无形,懂了吗?”

    小林夫人咽了咽口水,她再不懂朝政,却也知道冷寒宇的为人,这些年来,即便时常在宫中见到良妃,可他对永和帝忠心耿耿,对良妃更是从未逾矩。

    莫隐这招借刀杀人不可谓不狠毒。

    看着小林夫人的神色,莫隐嗤笑一声:“怎么,你也看上冷寒宇了?舍不得?”

    “舍不得的可不是我!我只是在想怎么跟姐姐说这事,冷寒宇对她来说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起狠毒,你这位姐姐可比你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凡威胁到她如今的地位,你信不信连你和你爹娘她都能狠得下心放弃,更不用说一个一旦牵扯出来便能要了她一切的男人!”

    小林夫人自是相信的,没人比她更清楚良妃有多自私和冷酷。

    “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进宫,与她好好说道说道的。”

    莫隐瞥了她一眼:“你不围着林望海转,脑子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他从身上摸出锦盒。

    “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这个算是给你的奖励,生辰快乐!”

    小林夫人一愣,今日是她生辰,却无人记得,林望海都没有半分表示,只知道在外头应酬,没想到第一个送上祝福的却是莫隐。

    她眼里带了几分真心:“谢谢!”

    莫隐眯了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可是极品和田玉打造而成,你明日与其他府上的夫人相聚,正好戴出去让她们开开眼。”

    小林夫人想到那群势利的女人,看着锦盒中华贵的玉簪,眼底涌上了高傲之色。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药苦口,安排去处

    澄王府,留园。

    顾锦澄半卧在软榻之上,手中握着绿雪寻芳簪,半晌半晌地望着外头,目光空洞无神。

    顾锦兰端着托盘从小厨房出来,便看到他失神的模样。她垂眸看着托盘中的药碗和蜜饯,心中又涌上酸涩之感。

    “大哥,喝药吧!”她缓缓进了门,将托盘放到桌上,端了药碗递过去。

    顾锦澄渐渐回过神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对顾锦兰递过来的蜜饯视若无睹。

    顾锦兰眸中一痛,以前顾锦澄是最讨厌吃药的,每每生病吃药,须得备几个蜜饯才肯喝药,今日却是连看都未看一眼。

    “大哥!”顾锦兰呢喃出声,一张脸写满了担心。

    顾锦澄抬眸看着她,嘴角扯出了一抹笑:“锦兰,你放心吧,我很好!”

    “你真的要走吗?”她的眸子里还带了几分希望。

    顾锦澄摩挲着手中的绿雪寻芳,淡淡点了头:“等你成亲后,我就走。”

    顾锦兰心中生起一丝抗拒:“大哥!青漓才……我哪有心思成亲?我会与莫隐说延迟婚期的。”

    “胡闹!”顾锦澄厉声斥责,许是意识到语气太过严厉,他又缓了声音,“锦兰,听话,乖乖出嫁,以后我不在定安城,有莫隐护着你我才放心。”

    顾锦兰拧着眉,她实在想不通,顾锦澄的担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定安城里只有她欺负别人的,哪有人敢欺负她。

    “可是我不想你离开定安城。”

    顾锦澄朝着顾锦兰安抚一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只是想去看看青漓一直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我会回来的!”

    顾锦兰还是苦着一张脸不大乐意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回宫了,再留下来陪你些时日。”

    顾锦澄微微点了头,顾锦兰此时回宫他是不大放心的。

    “外公身体如何了?”他问道。

    提到余晖,顾锦兰又叹了口气:“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几日情绪起伏太大,心疾又犯了。”

    “我本想让外公跟我一起去岳州,眼下来看怕是不行了。锦兰,大哥求你件事。”

    顾锦兰狐疑看去:“大哥你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做到,没有不应的,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努力去做的。”

    “我去岳州之后,外公一个人住在澄王府,我不大放心……”

    顾锦澄话还未说完,顾锦兰便抢先说道:“我还当是什么难事,反正公主府都修缮好了,成亲过后,我将外公接过去一起住就是了,莫隐也不会说什么的。”

    此时外头却是吹了阵冷风进来,生生叫人打了个哆嗦。

    顾锦兰瞧着顾锦澄身上单薄的衣裳,摇了摇头:“你在勤政殿跪了一夜,腿上本就受了寒,怎么也不多穿些。”

    她说着便扫了一圈屋内,看到屏风旁的小几上放了条毯子。

    内室中铺了一层软软的地毯,底色暗红,还绣了大朵的蓝纹牡丹,配着朱红的金丝楠木桌椅,煞是好看。

    那小几正在内室的进门处。

    顾锦兰缓步走了过去,正走到小几边,却莫名感到心口一阵微热,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伸了手抚去,那微热便越发明显起来。

    正疑惑间却听得外间传来莫隐的声音:“殿下!”

    顾锦兰释然一笑,回头望去,莫隐正好看过来:“锦兰,你在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我过来给大哥拿条毯子。”

    “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殿下身体如何了?”莫隐朝他隐晦地点了点头。

    “我本就没什么事,不过是腿受了点寒气,养养就好了。”

    “那就好!”莫隐侧了身望向外头渐渐下起的小雪,“开春了,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寒冷很快便会过去了。”

    顾锦澄听得他这番话,眸子变得深沉起来,再是姹紫嫣红,万物复苏,可徐青漓都看不到了。

    顾锦兰正弯腰将毯子盖在顾锦澄身上,起了身,也转头向外头看去。

    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便染白了枝头,给光秃秃的树枝平添了几分意趣。

    三人一时无言,门外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是桐林!

    “少爷!出事了!”

    莫隐眸子里闪过几不可见的笑意,脸上却是带着几分责备:“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是夫人!”

    莫隐面上带了几分焦急之色:“母亲?她怎么了?”

    “夫人今日约了其他府上的几位夫人一同逛街,到了东街,正碰上几个破皮无赖耍酒疯,见人便说胡话,好些百姓看不过,说了几句,一群人便打起来了。”

    顾锦兰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关府上夫人何事?”

    “夫人的马车正停在路边,才从马车上下来,他们便打作一团,夫人受了无妄之灾。”

    “什么!”莫隐的眉拧成一团,“可受伤了?严不严重?”

    “有护卫护着,擦破了手掌,并未出大事。只是夫人一直不肯离开,说是少爷昨日送的生辰礼物不见了。”

    莫隐甩了甩袖子:“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好找的!殿下,锦兰,我得去看看才行!”

    顾锦澄点了点头,顾锦兰亲自送莫隐出了门。

    瑞云斋门口不远处,闹事的人早已散开去,平远伯府的马车却还停在路边。

    小林夫人坐在马车上,将凌乱的发髻重新整理了下,又拿出帕子将裙摆上的污迹擦去,才重新下了马车。

    那支簪子价值不菲,还没捂热乎便丢了,她实在有些不甘心,再则,那是莫隐送的,她也怕他怪罪。

    她又弯了腰四下寻找起来。

    片刻过后,一只手拿着那支簪子突然伸了过来。

    小林夫人眼前一亮,一把抢了过来,抬头看去,又是一惊,她害怕地退了两步:“你,你怎么来了?”

    莫隐伸手扶住她:“母亲,您当心些,街上这么多人,可别摔了!”

    小林夫人定了定心神:“不打紧,不打紧!”靠莫隐这么近,她还是有些害怕,待莫隐松开,她又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母亲手受伤了,还是快些回府让府医看看吧!”却是只字未提簪子的事。

    小林夫人捏着手中簪子,心下稍安,还好找回来了,不然他生起气来可怎么办。

    她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莫隐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瑞云斋的方向。

    门口站了几个人闲聊,眼角却时不时往莫隐看去。

    莫隐转身而去,又若无其事地张望了一圈,他眸子里渐渐覆上冰冷。

    顾千帆,你可真看得起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倒看看过些时候你还有没有这个功夫多管闲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羊脂玉镯,回首往事

    芷仪宫,良妃兀自站在大殿门口,看着顾锦谦在院子里欢快地跑来跑去,一众宫人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踩到了未化开的雪摔着磕着。

    谭姑姑站在良妃身侧,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殿,拿了件狐裘出来披在良妃身上。

    “娘娘,平远伯夫人来了一趟,您就一直这样,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听得谭姑姑的声音,良妃回了神,看着顾锦谦的身影,她眯了眯眼睛,眸子里闪烁着果决之色。

    她转身进了内殿,从梳妆台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只陈旧的木盒,瞧着很是普通,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木盒打开来,里头竟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镯。

    良妃取出镯子,想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冷寒宇满怀心喜德将木盒塞到她手中:“宁儿,送给你!”

    她告诉他,她叫宁儿,这是她的乳名。

    她看着毫不起眼的木盒,只以为里头也是个普通的物件儿。可彼时少女情窦初开,最看重的还是情义。

    打开一看,却是出乎了意料,她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挠了挠头,笑着道:“横竖没偷没抢,你就放心收着吧!”

    至今她都记得那时他脸上的笑容,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再提起这段往事,每每在宫中见着他,也当陌生人一样。

    他似乎也变了,变得不苟言笑,时时都是冷着一张脸。

    那样的笑容,她再未见过。

    他们终究成了不能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本以为一辈子这样互不打扰也挺好的,可是,这段往事对她来说却是致命的污点,一旦抖落出来,她便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即便永和帝心中只有沈明湘,可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女人有这样的往事。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帝王,顾锦谦的身份也不允许他有个不光彩的母亲。

    也许永和帝宽容仁慈,会放她一马犹未可知,可良妃不敢赌。

    他一旦知晓这件事,就算一时心软放过她和冷寒宇,可日日见着冷寒宇,心中总会生出芥蒂。

    与其日日如履薄冰,倒不如永绝后患,将自己摆在受害的一方,永和帝才会更加怜惜她。

    “娘娘!你怎么又把这镯子拿出来了?”

    谭姑姑是看着良妃长大的,对她的一切自然是知晓的,此刻看着良妃将镯子拿出来,心下微惊,忙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良妃缓缓起了身,将镯子套到手上,又坐到了镜前吩咐道:“谭姑姑,重新梳个发式吧!就梳从前我最爱的那种装扮。”

    谭姑姑看着她手中的镯子,听得她的话语,心中越发担忧起来。

    “娘娘,你这是……这让旁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良妃却不理会她的话,伸了手将头上的发饰一一拆了下来。

    谭姑姑心内叹了口气,无奈顺着她的意思,为她重新梳起了妆。

    勤政殿,永和帝面色不虞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

    自从顾锦澄进宫之后,他的脸色就未好过。

    一向宽仁的帝王,这些日子上早朝总会挑出许多毛病来,一众朝臣莫名不已,纷纷心惊胆战起来,生怕帝王的雷霆之怒降临在自己身上。

    王福全与冷寒宇一左一右站在永和帝身后。

    冷寒宇常年便是冷冰冰的一个人,如今加上永和帝,二人身上释放出的冷气简直让人不敢接近。

    王福全不自觉往后挪了两步,冷寒宇侧目看了他一眼,几个意思?

    王福全甩了甩手中拂尘,抖了抖身子,你俩太冷了,我得离远点儿。

    冷寒宇嗤之以鼻,凉凉扫了王福全一眼,你那弱不禁风的是得离远点儿。

    二人这番眼神交流,永和帝却是一无所知。

    他搁了手中朱笔,将最后一本奏折随意放在案上,便起了身朝外头走去。

    王福全与冷寒宇赶紧跟上去。

    永和帝一路往栖吾宫而去,冷寒宇却是不能进内宫的,便站在御花园外头候着。

    这番站着,却是见得从清荷池那边远远走来一个人影。

    来人一袭天青色曳地长裙,身姿款款,像极了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他的目光定定看过去,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宁儿!”他呢喃出声。

    良妃在他身前站定,朝他柔柔一笑:“冷大统领,陛下可在勤政殿?”

    她皓腕一指,腕间的镯子便露了出来。

    冷寒宇被她的声音惊醒,脸上闪过懊恼之色。这哪里是他的宁儿,分明是后宫的良妃。

    他退后了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良妃娘娘,陛下去了栖吾宫。”

    他的目光却是停在良妃腕间的镯子,心中钝痛不已。

    “你不是说这镯子已经扔了吗?”

    良妃嘴角浮起一抹苦涩:“到头来才知道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可惜我已经弄丢了。”

    冷寒宇见她如此,眸子涌上痛苦之色,却还是沉声道:“这是娘娘自己的选择!”

    “是啊,我自己的选择,可你若早些告知你的身份,我父亲也不会逼着我进宫。”

    “是他逼你的?”冷寒宇注意到她的用词,猛然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腕。

    良妃一惊,从他手中挣脱开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我之间已是过往云烟,眼下各自安好也不错。”

    “可你不好!”冷寒宇涩着嗓子说了一句。

    “有什么不好的,再不济我还有锦谦。”

    话虽如此,她面上却始终带着苦涩,叫人心生怜惜。

    似是怕有人注意,她四下望了一圈,听得有脚步声传来,她脸上又换了得体的笑容。

    “冷大统领,既然陛下不在勤政殿,那本宫便回去了。”

    她说着又抬手拨弄着胸前的发丝,有意无意地露了那镯子出来。

    冷寒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躬身行了礼:“恭送娘娘!”

    是日夜,芷仪宫早早便熄了烛火。

    帐幔将雕花床掩得严严实实的。

    起夜的宫女见院子里一道黑影闪过,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黑影一把捂住宫女,院子里却陡然灯火通明起来,将他的面貌照得清清楚楚。

    正是冷寒宇!

    内殿之中,帐幔被掀开来,永和帝脸色有些不好:“何事喧哗?”

    良妃也坐起身来,将锦被拉过遮住永和帝只着了里衣的身体。

    “陛下喜怒,许是宫人起夜被猫惊了,臣妾这就去瞧瞧!”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陛下,娘娘,大事不好了!”是谭姑姑的声音,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还带了颤音。

    良妃看了一眼永和帝,开口问:“何事?”

    “冷大统领私闯芷仪宫,还,还企图羞辱宫女。”

    永和帝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冷寒宇那个性子冷得出奇,若真对宫女有意,永和帝只怕要拍手叫好了。

    可深夜闯进后妃宫中,只是为了冒犯一个宫女?怎么都觉得有问题。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乱点鸳鸯,罢免职位

    良妃赶紧起身,取了外袍披在永和帝身上:“陛下莫要动怒,冷大统领为人正直,想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永和帝却是摸着下巴沉吟道:“冷寒宇孤身多年,居然夜闯后宫冒犯一个宫女,真是稀奇,朕倒要去看看这宫女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他说着就往外走去,良妃惊愕不已,永和帝哪里是动怒的样子,分明还兴致勃勃的,连走路都带着风。

    这是哪里出了差错?

    良妃不敢再想,取了狐裘罩在身上,赶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早已被永和帝喝退,并勒令不准胡言乱语。

    偏殿之中,冷寒宇和那名宫女跪在下首。

    只是冷寒宇沉着一张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永和帝在二人身前身后转了一圈,准确来说是打量那名宫女。

    宫女将头埋得低低的,只见着帝王明黄的靴履走来走去,最后停在她正前方几步远的位置。

    “抬起头来!”永和帝的声音喜怒不辨。

    宫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永和帝的目光。

    在芷仪宫里,她最是怕黑,每日起夜,总是心惊胆战的,好几次窜出来的猫都将她吓得半死,遑论这次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男人。

    永和帝看清宫女的模样,拧起了眉,除了模样清丽些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看就是个胆子小的,冷寒宇看上她哪点了?

    “叫什么名字?”永和帝又问。

    “奴婢玉梨。”

    永和帝点了点头,名字还算不错。

    “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玉梨地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袖,她哪里知道闯宫的是禁军统领冷寒宇,否则打死她也不敢出声啊。

    可她分明才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成了受审的那个了?竟还怎起了家中之事,莫非还牵连到了家人?

    玉梨不敢问,心中却是无比紧张,一双眼快要哭出来,她砰砰地朝着永和帝磕了几个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胆大妄为,惊扰了陛下,奴婢罪该万死,还求陛下饶了奴婢的家人。”玉梨想了半天也想出这条罪状来。

    永和帝有些愕然,这是问太多吓着小姑娘了。

    他又认真看了一眼玉梨,虽然哭哭啼啼的,胆子又小,却还是个有担当的。

    永和帝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都起来吧!玉梨是吧,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先下去吧!”

    “多谢陛下!”她劫后余生般偷偷舒了口气,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方走到门口,便遇着良妃过来,恭敬行了礼,才快速退了出去。

    良妃的目光从玉梨身上滑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似乎过了今夜,玉梨的命运就会变得不一样。

    良妃朝永和帝看去,他正满脸戏谑地看着冷寒宇,他指着门口的方向:“这就是你看上的女子?朕多次有心为你赐婚,你都不要,原来竟是喜欢这样的。”

    良妃心头一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冷寒宇一张冰山脸也出现了裂痕:“陛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不是有意要冒犯那位姑娘的。”

    冷寒宇都抱着必死的心了,想着一力承担下所有事情,哪知永和帝的思维竟是如此奇特。

    “不是朕想的这样,那你告诉朕事实是哪样?”永和帝的目光直直落在冷寒宇身上。

    他太了解他了,若不是真的心仪这女子,按他的脾性又怎会罔顾礼法私闯后宫。

    眼下推脱多半是为了那玉梨的声誉着想。

    冷寒宇正欲开口解释,却见着良妃款款走了进来,亲昵地挽着永和帝的手臂。

    “陛下,臣妾都说是误会了,你瞧,冷统领是害羞了呢!”

    冷寒宇眼里闪过暗色,缓缓垂了眸,从头到尾,连个正眼都未给良妃。

    他可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今日之事,早在他刚捂着玉梨的嘴,满院灯火通明时,他便想明白了。

    如今的良妃早已不是当初他心中那个善良的宁儿。

    永和帝负手上前几步,站到冷寒宇跟前,帝王的威势越发逼人。

    “冷寒宇,你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冷寒宇又抬起头看向永和帝,沉默片刻后终是开了口:“臣心仪玉梨,想,想来看看她。”

    似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觉得甚是别扭,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向冷毅的脸上竟还浮出可疑的红晕。

    良妃只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逝。

    即便深知冷寒宇此刻的话不过是信口胡诌的,心底却始终觉得不舒服,仿佛自己不要的东西被别人捡去后的怅然若失。

    永和帝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拍在冷寒宇肩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寒宇啊冷寒宇,朕时常想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你这冰块儿的眼,倒没想到你看上的竟是个小姑娘。论年纪你都差点能当人爹了,以后可得对人家好点。”

    冷寒宇的脸色极其不自然,永和帝只当他是害羞了。

    “朕明日就下旨赐婚!”

    冷寒宇大惊失色:“陛下,使不得!臣人微言轻,当不得陛下赐婚。”

    永和帝却是大手一挥:“就这样决定了,不然等你开口,人姑娘都出宫嫁人了。”语气不容拒绝。

    良妃微瞪了眼睛,冷寒宇孤身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娶亲,要娶的竟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

    她有些接受不了。

    冷寒宇一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陛下,可玉梨她,她不喜欢微臣,这样强人所难,怕是会误了人姑娘的终身。”

    永和帝却是摆了摆手:“你冷寒宇堂堂禁军统领,她一个小宫女,多少人想攀上你这高枝还无门路,她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怕做梦都要笑醒,怎会拒绝!”

    冷寒宇眼角余光看向良妃,躬身向永和帝行了一礼:“臣谢陛下隆恩!”

    他说完这句话便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良妃。

    “只是微臣还有些话想单独对陛下说。”

    良妃心头一惊,面上却是半点未显,带着得体的笑容,朝永和帝盈盈一拜:“既然陛下与冷大统领还有要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永和帝淡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良妃离去的背影,待门口传来“嘎吱”的关门声,他才重新将目光放到冷寒宇身上。

    只是那目光却没了先前的兴致勃勃,反而带了审视。

    冷寒宇猛然跪在永和帝面前:“臣还有一事求皇上。”

    永和帝不说话,淡淡看着冷寒宇。

    “请皇上罢免微臣禁军统领一职。”

    永和帝的目光变得锐利:“冷寒宇,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很清楚,臣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冷寒宇看着窗外映出的影子,低声道:“还请皇上附耳过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双管齐下,一箭双雕

    第二日,永和帝一旨罢免了冷寒宇禁军统领之职,一时满朝皆惊。

    罢免了职位也就算了,同时又下了道赐婚圣旨,将宫里一名卑微的宫女赐给了冷寒宇做正妻。

    永和帝有多信任冷寒宇?

    可以说永和帝能从七子夺嫡中成功上位,少不了冷寒宇的保驾护航。

    他在永和帝心目中的地位,绝不亚于顾千帆。

    可早朝之上永和帝的脸色就没好过,可见冷寒宇绝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龙颜,连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都无法抵消。

    一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冷寒宇夜闯芷仪宫,是垂涎良妃的美色,但这是丑事,永和帝为了平息流言随意指了宫内一个小宫女给冷寒宇,心中怒火不平,遂又罢免了他的职务。

    良妃在听到消息时,心中惊奇不已,冷寒宇后来到底与永和帝说了什么?原本好好的婚事上又罢免了他的职务。

    莫非永和帝已经知道了那些事?可若是如此,怎会到目前为止一点动静也无。

    可眼下冷寒宇到底是出了宫,对她的威胁也没那么大了。此事虽说没达到预想的结果,可也算是十分不错了。

    那头,莫隐却是没良妃这般乐观。

    他敲着手中折扇,思绪不停。桐林站在下首,等候吩咐。

    “冷寒宇被免了职,还被赐了一个小宫女?”

    莫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桐林见他脸色古怪,不由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不如我去查查冷寒宇?”

    莫隐却是扬手制止了:“不必,顾千帆如今盯得紧,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眼下我们想做什么事怕是不大可能,再等等吧!”

    “那冷寒宇那边?”

    莫隐想了想才道:“都是女人,想必我那便宜母亲应该能很快打进圈子。”

    桐林听他如此说,便不再多言。

    夜色阑珊,有人瞧见冷寒宇进了府邸之后便再未出来过。

    永宁别苑,魏伊人方从苏老住处回来,手中又拿了两本医书。

    顾千帆扫了她一眼:“你再不回来,我可准备去接你了。”话语中充满了酸味。

    魏伊人扬了扬手上的书本:“这可是无价之宝,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只有你全然不当回事。”

    顾千帆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我生来便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对医术没兴趣,你喜欢,高兴就好。”

    “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我学医的目的,你瞧苏老医术奇绝,也没有打着济世为怀的招牌。人啊,来到世上,总是有特殊使命的。”

    魏伊人走近,勾住顾千帆的脖子:“对你我虎视眈眈的人多不胜数,多一项保命的技能总是不错的。”

    顾千帆认真看着她的脸:“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我不想看到你如此劳累。练功,学医,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你现在的水准。”

    “那也远远不够,我们与国师尚未真正交过手。可照目前来看,他武功莫测,又有谋略,是个极难缠的对手。”

    顾千帆点了点头,对魏伊人的话表示赞同。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会叫他的阴谋得逞。”

    魏伊人笑着松开勾住顾千帆脖子的手,将书拿到书桌上放了起来。

    “今日冷寒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魏伊人突然问道。

    提起这件事,顾千帆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今日舅舅有些反常,连发两道圣旨,一道免职,一道赐婚,看似对冷寒宇多有不满,可我却觉得舅舅是在维护他。”

    魏伊人也思索起两道圣旨的含义。

    “冷寒宇私闯后宫之罪可大可小,舅舅此举虽未把话抬到明面上来说,对冷寒宇来说却是断了他的前程。眼下新的禁军统领人选,才应当是头等大事。”

    顾千帆眯了眸子:“新的禁军统领!那可是帝王近臣。”

    魏伊人轻笑一声:“是啊,帝王近臣,若是禁军统领有问题,那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二人这般说着,却听得院子里头一阵响动响起。

    “冷寒宇求见顾将军!”

    顾千帆与魏伊人陡然朝对方望去,看到各自眼中的诧异。

    冷寒宇深夜求见,究竟是为什么?

    听外头的动静,分明是冷寒宇惊动了府中侍卫。

    依着冷寒宇的身手,想要不惊动侍卫应该不是难事,看来他是故意的。

    “请进!”顾千帆淡淡开口。

    “吱呀”一声,冷寒宇推门而进:“顾将军,夫人!”他礼貌地打了招呼。

    第二日,永和帝一旨罢免了冷寒宇禁军统领之职,一时满朝皆惊。

    罢免了职位也就算了,同时又下了道赐婚圣旨,将宫里一名卑微的宫女赐给了冷寒宇做正妻。

    永和帝有多信任冷寒宇?

    可以说永和帝能从七子夺嫡中成功上位,少不了冷寒宇的保驾护航。

    他在永和帝心目中的地位,绝不亚于顾千帆。

    可早朝之上永和帝的脸色就没好过,可见冷寒宇绝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龙颜,连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都无法抵消。

    一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冷寒宇夜闯芷仪宫,是垂涎良妃的美色,但这是丑事,永和帝为了平息流言随意指了宫内一个小宫女给冷寒宇,心中怒火不平,遂又罢免了他的职务。

    良妃在听到消息时,心中惊奇不已,冷寒宇后来到底与永和帝说了什么?原本好好的婚事上又罢免了他的职务。

    莫非永和帝已经知道了那些事?可若是如此,怎会到目前为止一点动静也无。

    可眼下冷寒宇到底是出了宫,对她的威胁也没那么大了。此事虽说没达到预想的结果,可也算是十分不错了。

    那头,莫隐却是没良妃这般乐观。

    他敲着手中折扇,思绪不停。桐林站在下首,等候吩咐。

    “冷寒宇被免了职,还被赐了一个小宫女?”

    莫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桐林见他脸色古怪,不由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不如我去查查冷寒宇?”

    莫隐却是扬手制止了:“不必,顾千帆如今盯得紧,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眼下我们想做什么事怕是不大可能,再等等吧!”

    “那冷寒宇那边?”

    莫隐想了想才道:“都是女人,想必我那便宜母亲应该能很快打进圈子。”

    桐林听他如此说,便不再多言。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祸乱将至,云宫暗流

    云阳皇宫,玉清殿内依然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隐恪负手站立在窗下,闭目沉思。

    听得外头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他陡然睁开了眼,却并未往身后望去。

    可不是任何人都敢在玉清殿随意走动的。

    方言看着隐恪斗篷之下的背影,心头升起敬畏之感,他躬身双手奉上一张纸条。

    “族长,少族长传信来了!”

    隐恪并未转身,只淡淡问道:“他说什么了?”

    方言的身子又低了一寸。

    “属下不知,请族长亲自过目!”

    隐恪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接过方言手上的纸条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阴鸷的眸子里带了可怖的笑意。

    “方言,给联盟的五国传信,可以行动了!”

    方言眼中的惊喜毫不掩饰:“是!属下这就去!”

    他刚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族长,云謇近日与军方的人联系密切,属下担心他会影响咱们的大计,不如把他……”

    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隐恪却是抬手制止了。

    “不必,他的动作我早就知道了,他在军中翻不起多大浪来,杀了他反而会让洪武帝与我离心,得不偿失。由他去吧!”

    “是!”方言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大殿。

    东宫,洗尘殿。

    云謇半卧在软榻之上,嘴角带着笑意看向温以柔。

    她正坐在小几旁煮着梅花茶。

    “高兴城位置偏北,这纯净的雪水倒是不缺,殿下可是有口福了。”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怎么又叹气了?可是觉得太过辛苦了?”云謇低声问道。

    温以柔摇了摇头:“能为殿下煮茶是我的幸事,怎会觉得辛苦。”

    “那你为何叹气?”

    温以柔的目光停在云謇下身盖着的软衾,眼里划过一丝哀伤。

    “高兴城一年有大半都处于寒冷的季节,对殿下的身体有害无益。不如,我们去晋城吧,那里四季如春,最适合殿下将养身体。”

    说到后头,她便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云謇,怕从他的眸子里看到拒绝。

    “晋城!”云謇呢喃着。

    “那倒是个好地方,以后若是能住在那里,确实不错!”

    听到云謇如此说,温以柔眼里闪过惊喜,可云謇接下来的话却叫她立即冷了心肠。

    “等我不在了,你就带着容儿去那里,若遇到不错的,也不用多想,容儿也会希望你幸福的。”

    温以柔蹙眉看着云謇:“不错的?什么不错的?殿下这是将臣妾当成了什么人!”

    壶中的水渐渐沸腾,温以柔也没了心思理会,滚烫的水溅落在小几上,冒出丝丝热气。

    “臣妾以为,我们好歹在一起生活了这些年,殿下心中即便没有我,也该知道臣妾的心意,可……罢了,到头来,这些年始终是我一厢情愿。”

    她说罢便起了身,头一次对着云謇甩了脸色,拂袖而去。

    云謇看着温以柔的背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却始终未开口挽留。

    “皇兄,我真服了你了!”

    云安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謇的脸色变得淡漠:“十弟,你何时来的?”

    云安撇了撇嘴:“我不是有意要听墙角的,你们方才那般,我也不好出来不是。”

    他一眼瞥到小几上越发沸腾的水,大步走过去,将水壶提开来,随意抓了几朵干梅花放进茶盏,又将水倒满,才递了杯热茶过去。

    “比不上皇嫂的手艺,你就将就喝吧!”

    云謇接过茶盏,看着上头漂浮的花朵,目光变得有些深远。

    他低头啜了一小口,有些嫌弃地放在一旁。

    “是比不上柔儿的手艺。”

    云安撇了撇嘴:“那你还把人家气走!”

    “我没气她,我是为她着想。”

    “为她着想,你就要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而不是把你认为的好强加在她身上。”

    云謇皱了眉头不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云安无奈摇了摇头,每次说不下去便岔开话题。

    “我来是想告诉你,咱在军中的人要是只对付一个李启倒也没什么问题,可他背后是国师。咱们的人全被打出来了。”

    云謇并不意外,只淡淡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事,不行就撤出来,反正这也只是个试探。”

    “已经撤出来了,不过皇兄,你传给顾千帆的信这么久没有回音,我想多半是被劫了。”

    云謇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云太子。

    “这么说我们是被国师困在高兴城,孤立无援了。”

    “可以这么说,可是皇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给顾千帆传信,你觉得他会帮咱们?”

    “不是帮咱们,是帮他自己,国师绝对会是他的敌人。”

    “可是咱不是没办法传信出去吗,难不成只能看着国师把云阳推到风口浪尖上?”

    云謇的眉头越发紧拧,喉头传来一股腥甜,他定了定心神,轻咳嗽了几声。

    “十弟,这些事再说吧,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连底气都没有。

    云安有些担忧地朝他看了一眼,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待云安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云謇才抑制不住地猛咳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他手中的那方帕子。

    他极力地顺了口气,将帕子紧紧捏了起来,连指关节都范了白。

    温以柔远远站在柱子后面,看着云謇弯腰咳嗽的模样,只觉心都揪成了一团,踏了一步出去,想要去看看他,却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却又放不下心来离去,便只站在那里远远瞧着。

    “母妃,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云想容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你是要去看父王吗?那我们一起去吧!”

    她说着便拉着温以柔往洗尘殿走去。

    温以柔犹豫间便被云想容拉出了几步远,索性也跟着她的脚步走。

    “父王!”云想容还未进殿,声音便先传了进去。

    云謇快速将帕子藏进袖子里,苍白的面色浮起了笑意。

    “容儿,你来了!”他抬眸看去,正撞进温以柔的眸子里。

    他正想说什么,温以柔却已挪开了目光。

    云想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乖巧地拉着温以柔走到软榻上坐下,又将温以柔的手塞到云謇手中。

    云謇下意识握紧她的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温以柔面色一红,殿中传来云想容咯咯的笑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狗急跳墙,各有盘算

    数日后,江越皇宫,御书房内,江秉安看着最新的奏报,嘴角浮起大快人心的笑意。

    他挑着眉看向身旁的韩易:“朕果然没看错你,你当真是个人才,短短时日内就叫陈译胜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韩易眼睛里闪过得意之色,开玩笑,也不看看他是谁教出来的,就陈译胜这种有勇无谋的匹夫,最好对付了。

    “皇上尽管放心,陈译胜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他身后的人。”

    江秉安皱起了眉头:“他身后的人?”

    “对!”韩易点着头,“以陈译胜的资质不可能短时间内便坐上大将军之位,他出彩的那几场战役与他自身的风格大相径庭,他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他。”

    “可眼下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敌暗我明,情势不容乐观啊!”

    韩易却是笑了笑:“既然他在暗处,那咱们便想法子把他引到明面上来。”

    江秉安正色看着韩易:“如何引?”

    韩易冷笑一声:“这人既然能鼓动先帝签订引战联盟,自然是有所图谋的,他针对的是天楚,如果引战的意图失败,他自然会狗急跳墙出来的。”

    “可如果朕现在就下旨不许出兵,怕是会打草惊蛇。”

    “陛下难道忘了,江越如今正处于国丧,按祖制,是不能兴兵动刀的。”

    江秉安眼睛一亮:“对啊!朕与先帝没什么感情,倒把这茬给忘了。”

    当日早朝,江秉安便以国丧为由,勒令各州府休养生息,止戈安民,若有兴兵起事者,便视同造反,其罪当诛。

    江秉安看着底下陈译胜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

    满朝文武皆无人反对,偏偏他跳了出来,说不许兴兵动刀,不利于边境安防。

    江秉安眯着眼笑着,难怪韩易说陈译胜是个有勇无谋的,连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都不明白。

    “陈爱卿,诸国大会才过去多久,你便忘了签订的内容了吗?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们可是签了和平协定的。睡敢发动战争,便是千古罪人!你如此反对休养生息,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秉安极少在朝堂之上如此咄咄逼人,以至于让一众朝臣也觉得他是个废物皇帝。

    今日这一显露,便叫众人愕然不已。

    陈译胜眯了眼睛,看向九层高台之上的江秉安,袖下的手不断捏紧,仿佛在他手中的是江秉安的脖子。

    下朝之后,陈译胜去见了陈贵妃。

    他一脸阴沉地坐在上首,叫陈贵妃心惊不已。

    这般模样落在外人眼中,只怕要惊掉下巴。

    堂堂的贵妃,在自己宫中见一个外臣不说,坐的还不是主位。可见陈译胜的威势。

    “江秉安每月有几日歇在你房中?”

    陈译胜在私底下对江秉安从来是直呼其名,没有半分尊重,这份鄙夷见陈贵妃都觉得不妥当。

    他问陈贵妃时,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小腹处,毫不避讳,叫人尴尬不已。

    陈贵妃对他的目光有些反感,却又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不去看他,尽力忽略掉他直白的目光。

    她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皇上对爹多有意见,以前对您有几分忌惮,还时常来我院子里歇息,自从他登基之后,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个御前侍卫,便越发不待见我,别说来我宫中歇息了,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听得她这番话,陈译胜陡然大怒,一掌两桌子拍裂开来:“混账!你个不争气的,连个男人你都拴不住,你看看林月瑶,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都能把江秉安牢牢攥在手心,你呢!”

    陈贵妃被他这一掌吓得花容失色:“爹,你怎么能怪我?皇上要不是对您有意见,又何至于如此补待见我。”

    陈译胜阴沉沉地看向陈贵妃:“你的意思,江秉安看不上你,该得怪我!”

    陈贵妃被他眼神一看,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跟他呛声,只低声道:“女儿不敢!是女儿自己没用!”

    陈译胜冷哼一声,不满地看着陈贵妃:“你怎么就是个女儿身?害我陈家绝了香火不说,如今连个皇子都生不出来!”

    这话不可谓不狠了,陈贵妃垂下的眼眸闪着怨毒。

    江秉安都不愿意碰她,难不成她一个人还能生个孩子出来?

    明明就是因为陈译胜,才害的她无端受牵连,凭什么还要来指责她!

    陈译胜啊陈译胜,你真该死在江秉安手下才好!

    陈贵妃恶毒地想着。

    可她也明白,林月瑶至今还为对她下手,就是因为还顾及些陈译胜,若是哪天陈译胜没了,林月瑶就算弄死她陈佳玉,江秉安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果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要是林月瑶死了才是最好的,还有那个御前侍卫!

    她这般想着,便也说出口来:“爹,你说,若是林月瑶和那个韩易死了,咱们行事是不是就再也不用顾及任何人,到时,这江越可就是我们父女二人的,任谁也不敢对我们有半分不敬。”

    陈译胜的目光渐渐变得嗜血:“你说得对,只要这两个人死了,江越便是我陈家的!”

    看得他的神色,陈贵妃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她抖了抖身子,拢紧身上的外袍。

    “爹,林月瑶一个弱女子倒是好对付,可那个韩易武功高强。”

    陈译胜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打紧的!”

    陈贵妃暗暗撇了撇嘴,乳臭未干的小子,却也叫你丢了脸面。

    轻敌,乃是兵家大忌!

    这话她却是没说出口的,依着陈译胜的性子,不但听不进去,还会臭骂她一顿,她可不想自找苦吃。

    她脸上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就祝爹旗开得胜!”

    陈译胜冷冷瞥了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时,他又顿住了脚步,说了句:“既然江秉安不肯来找你,那你就去找他,男人,随便使点什么手段,他便会乖乖听话,至于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陈贵妃咬了咬牙:“女儿知道!”

    哪有一个父亲会对女儿说这种话的!

    陈译胜眼中最看重的不过是权势。

    而她陈佳玉,作为他唯一的女儿,自然也完美继承了他这一秉性。

    陈贵妃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请君入瓮,剪除势力

    早朝之后,江秉安独自留下了陈译胜,说是有事交待,自己却径直去了月瑶台,将陈译胜一个人留在九霄殿等候。

    偌大的九霄殿里,铜鼎里燃着的香叫人昏昏欲睡,陈译胜越发烦躁起来,心中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与人厮杀一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陈译胜也觉出不对劲来。

    他沉着脸向门口走去,伸手推门,却只听得精制锁链的声音。

    江秉安惊把他锁起来了!

    陈译胜脸色黑如锅底,再看向几扇窗子,也关得严严实实的。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推,果然纹丝不动。

    “江秉安!你竟敢耍我!”他爆喝一声,又向门口处走去,伸手摸向腰间佩剑,却空无一物。

    他猛然响起进宫之时,韩易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还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原来竟是那时候被韩易偷走了佩剑,可陈译胜却半分都没察觉,这对一个常年习武,征战沙场的将军来说,充满了挑衅和讽刺。

    他的脸色阴鸷无比:“韩易,江秉安,你们是在找死!”

    他退后了几步,向着大殿的门运力轰出一脚。

    精制的木门轰然倒地,外头的侍卫纷纷倒戈相向。

    “陈将军,皇上吩咐你在此等候,你竟然破门而出,藐视皇威,可是要造反!”

    韩易负手站在殿外的空地上,看着暴戾的陈译胜,眸中竟带着几分戏谑。

    看他的动作神情,分明已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九霄殿的动静不消多时便在宫内传开了,闲聊的宫女太监,无不议论着陈译胜的胆大包天。

    月瑶台,江秉安与林月瑶说着宫里宫外的趣事。

    汲蓝上了热茶,便一直在门口候着,目不斜视,倒真的像极了尽心伺候的婢子。

    但她所在的位置却正好能将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又不惹人注目。

    江秉安微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陈译胜目无皇权,朕今日特地将他留在九霄殿,还命人把门窗都锁死了。朕今日便要从他手中要回兵权,他若不交,便是藐视君王。”

    汲蓝交叠的手收紧了几分,陈译胜若是没了兵权,族长的大计可如何进行?

    她又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皇上也不是不知道陈译胜的本事,就凭九霄殿的那几道锁,如何能困住他?”

    江秉安轻笑两声:“朕要的就是困不住他,他堂而皇之破门而出,正好坐实藐视皇权的罪名,他这大将军的位置便也坐到头了。”

    林月瑶咯咯的笑声传出来,她掩着唇,甚是开怀。

    “皇上真是好手段,打陈译胜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江秉安笑了笑:“朕这也是没法子了,还得多亏韩易为朕出谋划策。”

    “难怪呢,我说今日在御花园怎么未看到韩侍卫,原来是为皇上排忧解难去了。”

    二人此番提及韩易,汲蓝的眸子里却是闪过一抹狠厉。

    原来最近陈译胜的事都是你在后头捣鬼,看来陈译胜这了棋子怕是要废了。

    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九霄殿那边,陈译胜听得韩易的话,不由大为光火,取了近旁侍卫的佩剑。

    这番动作却是惊得一众侍卫高喊了起来。

    “陈译胜持剑闯宫,意图行刺陛下!”

    陈译胜心中的怒火不断翻涌,他手中的剑向着方才开口的侍卫直直飞去。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陈译胜的眸子,含着兴奋的光芒。

    韩易眼中划过冷芒:“陈译胜持剑闯宫,图谋不轨,拿下!”

    一时间,无数禁军严阵以待,将九霄殿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将军陈译胜于九霄殿行刺君王的消息连宫外都传了出去,举国震惊。

    宫外的京畿卫,早已得了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剪除了陈译胜的一众心腹势力。

    陈译胜眸子里含着嗜血凶光看向韩易,指着一众禁卫军:“凭他们和你一个御前侍卫,也想杀了我!再过半个时辰,我若没有平安出宫,城外的三万精兵便会直接杀到宫门。”

    韩易甚是同情地看着陈译胜:“你以为他们现在的情形会比你好。”

    陈译胜眸色一眯:“你想诈我!凭禁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胜了我的三万精兵。”

    韩易看着犹自挣扎的陈译胜,摇了摇头:“莫非是大将军的位置太舒坦了,连京畿卫都忘了!”

    “京畿卫!”陈译胜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没有兵符,就算江秉安亲自去也不可能调得动京畿卫。韩阳死了之后,兵符就不见了。”

    想到韩阳,陈译胜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地看着韩易。

    “韩阳,韩易……你,你竟是韩家的遗孤!兵符在你手上!”

    韩易嘴角勾起一抹笑,从怀中摸出半枚令符,嘲讽地看着陈译胜。

    “还不算太蠢!怎么样,你是准备束手就擒,还是一战到底?”

    陈译胜仰天长笑起来。

    “没想到韩家灭门却出了你这条漏网之鱼,当真是失算了!不过,你以为杀了我,江秉安就能好过?江越迟早会落到那个人手上,哈哈哈哈……”

    韩易敏锐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那个人是谁?”

    “哼!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让江秉安过来求求我,或许我心情好了,便什么都告诉他了。”

    江秉安携着林月瑶,身后跟着汲蓝和一众宫人,正走到九霄殿高高的台阶之上。

    “陈译胜!你口气倒是不小,你莫非还以为朕是往日那个愚蠢的皇子!”

    陈译胜往江秉安的方向看去,脸色却陡然一变,抬手指了过去。

    “你……你……”

    在他人看来,陈译胜分明是被江秉安气坏了,竟直直地指向帝王,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韩易却是眯了眼睛,陈译胜的目光看似落在江秉安身上,可他们隔了如此之远,江秉安那边可不止他一个人。

    陈译胜的反应分明是震惊,显然是看到了令他意外的人。

    可谁能让他如此意外?显然不可能是江秉安和林月瑶,那便只剩他们身后的宫人。

    短短一瞬,韩易心思转了几转,几步来到陈译胜身前,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说!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陈译胜又哈哈大笑起来,朝江秉安那边古怪看了一眼:“我背后之人?那你背后之人又是谁?江秉安?”

    他讥笑地反问着。

    汲蓝看着二人不断耳语,眯了眯眼睛,陈译胜已经认出了她,不能留了。

    她袖下的手迅疾弹处一根银针,针头泛着微微蓝光,向着陈译胜的心口直直而去。

    陈译胜猛然一顿,猝然倒地。

    韩易伸手边他鼻尖探去,已无一丝气息,他抬头望向江秉安:“陈译胜死了!”

    江秉安微拧了眉,挥了挥手:“韩易,处理好剩下的事。”

    说罢,他便拉着林月瑶而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身份败露,东窗事发

    无边的黑夜笼罩下来,整个皇宫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只有巡夜的侍卫来回走动,才显出几分人气来。

    月瑶台西侧的一间偏房突然打开来,微冷的夜光中映出她清冷的面容,正是汲蓝。

    只是眼下她的神态与白日里倒是判若两人,没了小心翼翼和谨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

    她四下望了一圈,见着外头并无他人,她才踏出了房门。

    一路行至一座废弃已久的宫殿,她才停了下来。

    四周鸽子咕咕的叫声越发清晰起来,她抬起手吹了声口哨,一只鸽子便乖乖飞到她跟前停下。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小心绑在鸽子的腿上,又四下环视了一圈,才将手中的鸽子放飞。

    做完这一切,她眯了眯眼睛,快速向月瑶台走去。

    没走出几步,她却陡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殿门口。

    江秉安和林月瑶正站在那里,身后跟着韩易和一群侍卫,而韩易手上一只鸽子正不断地扑腾着。

    汲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逝去,她若无其事,一脸镇定地向着殿门口走去。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江秉安冷冷看着她,指着韩易手上的鸽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汲蓝一脸不解:“汲蓝不懂皇上的意思,还请明示!”

    “啪”!

    林月瑶一记耳光甩了过去,指着鸽子腿上尚未解下的纸条:“方才你做的一切,本宫与皇上都看在眼里,老实交代,看在你是平远伯府送来的人,本宫会求皇上饶你一命。”

    汲蓝捂着脸,目光停在那张纸条上,惶恐地跪了下来。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前些天奴婢发现这里有受伤的鸽子,怕皇后娘娘怪罪,便日日趁着无人时才来照看几分,鸽子是奴婢放飞的不错,但奴婢也只是想看看它伤好了没有,未曾注意到它脚上的纸条啊!求皇上和娘娘明鉴啊!”

    韩易伸手抚摸着鸽子的羽毛,挑眉看了一眼汲蓝,眸子里有些意外。

    “见过不要脸的,也见过睁眼说瞎话的,但像你这样不要脸睁眼说瞎话的还真是少见。你当皇上和皇后娘娘眼瞎吗!这纸条分明是你绑上去的。”

    一众侍卫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倒不是对汲蓝,而是对韩易。

    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女子如此毒舌,也是少见了。

    韩易却不管他人的眼光,摸着鸽子,上前几步,围着汲蓝转了一圈,那审视的目光,像极了菜摊上挑挑拣拣的大娘,嫌弃极了。

    “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好伺候主子,偏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脑子进水了?”

    “你说,这纸条是给谁写的?写了些什么?看你这副模样,莫不是勾搭上了哪个侍卫,特意用鸽子来传信,通知你那相好的前来幽会,真是恬不知耻!”

    “小姑娘,不是我说你啊,凭你这样的姿色,一般的侍卫可是看不上你的,不过是宫中寂寞,找你泄泄火而已,你可要有自知之明,及时止损,不然连清白都没了,出宫之后,连有钱人家的十三房姨太太都没你的份儿!”

    一众侍卫纷纷打量起汲蓝的姿色来,饶是江秉安也扫了她一眼。

    韩易绝对是睁眼说瞎话,汲蓝的模样放在平常人中,那也算是出挑的,到了他口中,竟是入不得眼了。

    这番话当着女子的面说,真真是极不留情了,面皮薄的,只怕当场便要寻死了。

    江秉安不自在地咳了几声,说正事,韩易这是扯到哪儿去了。

    汲蓝袖子下的手不断收紧,显然韩易的话已经挑起了她的怒火。

    韩易注意到她的反应,眯着眼笑了笑。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长成这样,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闭嘴!”汲蓝陡然出声,掌风凌厉袭来。

    韩易侧身避开。

    “就这点忍耐限度也敢出来混!保护皇上和娘娘!”

    韩易边说边和汲蓝较量起来。

    林月瑶不可置信地看着汲蓝,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竟然一直待在她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江秉安可会信她?

    汲蓝阴狠地瞪着韩易,她倒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厉害,她的伪装竟被识破了!

    “你是怎么看出我有问题的?”

    她出声问着,手下招式却未停过,手上银针撒出两韩易逼退了几步。

    韩易站定,拍了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极是不屑:“之前没看破是因为我从没见过你,昨日一见便知道了,就你那伪装,太明显了!”

    他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着汲蓝,眼角瞥了一眼掉落在地的银针。

    “正是这银针出卖了你!”他夹起一根泛着黑气的细长银针。

    “我仔细查过陈译胜的尸体,他心口处有一细小的黑点,而当时他站的位置,若想将银针打入他体内,便只能是从当时皇上所在的方位打过去。”

    “所以你方才说的话只是为了激怒我,叫我使出武功?”

    韩易点着头:“嗯,还不算太蠢!”

    汲蓝的目光越发不善:“你坏我大事,便要付出代价!”

    她手下招招致命,越发狠毒起来。

    韩易应付起来却轻松自得,不费半分力气:“省省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吧!”

    汲蓝不再与他多费唇舌,全力拼搏起来。

    韩易伸手抓向她脖颈处,她俯身弯腰旋了一圈,韩易的手便落在她后颈处。

    裂帛之声传来,汲蓝后颈的衣裳被扯下一大片,韩易眼尖地发现她后颈处的古怪符号,与魏伊人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当时魏伊人说,若遇着后颈处带了这般记号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敌人。

    韩易眯了眯眼睛,脸上带了正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汲蓝眼见不敌韩易,四处又围了许多侍卫,眼里闪过决绝之色:“这个问题你便留着去问阎王吧!”

    她手中的银针陡然刺破皮肤。

    韩易已来不及阻止,汲蓝已猛然倒地,死状与陈译胜一模一样。

    他皱了眉头,猛然想起鸽子上的纸条。

    他快速取下,打开一看不由震惊不已。

    汲蓝初到江越时,说是林月瑶她娘家送来照顾她的人。

    这信却是传给云阳国师的,上头尊称他为族长,将江越发生的变故一一斗写了下来,还提到了平远伯府和少族长。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韩易脑海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战事初起,揭露真相

    是日夜,韩易一封八百里加急传往天楚。

    而天楚那边,第二日天还未亮便收到了边关传来的急报。

    云阳、北陵、西川三国大军压境,天楚北部和西部已有十座城池沦陷。

    天楚举国哗然。

    顾将军身为定国将军,主动请缨前往边境,永和帝准允。

    梅园之中,顾千帆匆匆收拾了行囊,与魏伊人短暂告别。

    顾千帆戎装裹身,周身更显凌厉之色。

    “虽然眼下江越、百夷和南启尚无动静,可三国联军压境,来势汹汹,我必须赶赴前线,你自己在定安城多加小心,我把凤池留下,好有个照应。”

    魏伊人亦是一脸凝重。

    “如今江越、百夷和南启没有发兵,说明初一他们已稳住了局面,你安心应付战事即可,后方有我照料着,你不必担忧。只是,凤池还是得跟着你去我才放心。”

    顾千帆却是摇了摇头:“国师下这么大一盘棋,将所有人都拖进战事中来,绝不只是单单为了让天下大乱,他定会对你下手,凤池必须留在你身边。”

    魏伊人怕他放不下心,也不再与他争执,只嘱咐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多加小心!”

    顾千帆点了点头,将魏伊人紧紧拥入怀中,心中的万般不舍都化为唇间的流连。

    “等我回来!”他捧起她的脸,眸中情绪真挚而热烈。

    “将士们都在宫墙下等我,我该走了!”

    脖子上的力道陡然松开,魏伊人心中怅然若失,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顾千帆的背影再看不见,她还久久伫立在原地,未挪动分毫。

    定国将军出征,百姓列道欢送,魏伊人却是没去的,她始终坐在梅园的书房里,一言不发。

    五日后,一封急报传到魏伊人手中。

    上头还印了加急加密字样,是从江越传过来的。

    魏伊人看着那封密件,直觉里头所说的事情将会影响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发展。

    灯火摇曳之下,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快速拆开了信件。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烛光映着她微冷的面容。

    信件上,将汲蓝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记录下来,最后却提到她后颈上的符号,以及她的来历。

    当初汲蓝打着林月瑶娘家来人的身份,成功成为林月瑶身边的大宫女,帮着林月瑶应付了不少事情。

    可小林夫人和林望海身边从没有这样一个人,汲蓝只能是莫隐的人。

    汲蓝已被证实是隐族之人,那她真正的主子,林莫隐的身份可想而知。

    魏伊人手心不断捏紧。

    顾锦兰的婚事在即,她决不能让顾锦兰嫁给这样一个人。

    “凤池!”魏伊人冷声唤道。

    “夫人!”凤池快速出现在房中。

    “跟我去澄王府!”

    凤池抬起眼角看了看漆黑的夜色,眼下已是亥时末,只怕顾锦兰早就睡下了。

    “是!”凤池没有多言,他的任务是保护魏伊人。

    澄王府中,顾锦兰房中的烛火还未熄,她静静坐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夜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都这么晚了,该歇息了。”灵雪出言提醒。

    顾锦兰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抚向心口的月亮石。

    “灵雪,我睡不着,你要是困了就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灵雪倒了杯热水递给顾锦兰:“公主既然还不想睡,那奴婢便陪着公主吧!”

    顾锦兰笑了笑,这灵雪却是比灵霜要体贴细心得多。

    正思虑间,却听得魏伊人的声音响起:“锦兰!”还带了几分急切。

    顾锦兰抬眸望去:“伊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要事与你单独说!”她特意加重了单独两个字。

    顾锦兰的面上涌上疑惑之色,挥了挥手,灵雪便乖觉地退了下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都变了脸色。”

    “你不能嫁给林莫隐!”

    顾锦兰的眉头拧成一团:“为什么?”

    顾锦兰对于隐族之事和他们所图谋的事情半点不知,倘若贸然说出来,只会越来越复杂。

    “他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光风霁月,他不是林望海之子,他伪造自己的身份接近你,其真实目的有待商榷,至少在你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前,你不能嫁给他!”

    顾锦兰定定地看着魏伊人,秀眉不展。

    魏伊人说的话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

    他不是林望海之子,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他接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娶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伊人,这一点都不好笑!”她默了半晌,说出这句话。

    “锦兰,我没跟你开玩笑,他派到林月瑶身边的那个叫汲蓝丫鬟,幕后操纵着陈译胜,意图对天楚起兵,他所图谋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锦兰猛然后退几步,看着魏伊人的眼神无比陌生。

    “你胡说!他身边就一个桐林,怎么可能做得了那么大的事,什么汲蓝,什么陈译胜,我一个都不认识!江越一个泱泱大国,岂是一个外人说起兵就起兵的。”

    顾锦兰越说越激动,显然是不肯相信魏伊人的话,又或者是不肯接受。

    “锦兰,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没必要拿这事来骗你,你好好想想吧!青漓死得蹊跷,如今看来便是背后之人想要挑拨你父皇和大哥之间的关系,好从中渔利,至于这个人是谁,相信很快就会知晓了。”

    “这个人是谁?你又想说是莫隐是吗?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了!”相比顾锦兰的激动,魏伊人却是平静得骇人。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你要成婚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你再考虑考虑吧,等战事结束后,他若没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你再嫁他,我无话可说!”

    她说着便向抬头走去,走到门口却是顿了脚步。

    “锦兰,你再想想青漓死的那夜可有什么异常。”

    她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只留顾锦兰一个人在房中发愣,她又伸手抚向心口的月亮石,想着魏伊人最后一句话。

    青漓死的那夜可有什么异常?

    她慢慢地回想着那夜的点点滴滴。

    徐青漓先是与她提及到了显荣皇后,之后她便跑出去了,在水桥上……

    等等,在水桥上!

    她陡然想起,她感觉到心口处微微发烫。

    月亮石只有靠近莫隐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晚莫隐来过!

    这意味着什么?顾锦兰不敢去想,她失神坐在椅子上,灵雪见她许久都未回应。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相大白,撕破脸皮

    魏伊人走后,顾锦兰在屋中枯坐了一夜,灵雪便也陪着她坐了一夜。

    灵雪到底不知道顾锦兰与魏伊人之间说了些什么,她抬眼望了望天色,外头已经见亮。

    她揉了揉发酸的腿脚,待酥酥麻麻的感觉缓过去后,她才起了身到外头打了热水进来。

    “公主,天亮了,您洗洗歇息了吧!”

    闻声,顾锦兰茫然向外头看去,只觉有些头昏脑胀的。

    “天亮了,大哥起了吗?”她哑着嗓子开口。

    灵雪听得她嘶哑的声音,赶忙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公主,您这是昨夜极受了寒,奴婢这就去找御医来瞧瞧。”

    顾锦兰却挥了挥手:“不必了!大哥起了吗?”她执着问道。

    灵雪无奈叹了口气,自从澄王妃过世后,公主总是心事重重的。

    “奴婢这就去瞧瞧!”

    顾锦兰无力扬了扬手,示意灵雪下去。

    不多时灵雪便回来了。

    “回公主,澄王殿下已经起身了,这会儿正和林少爷在书房议事。”

    顾锦兰眸光微闪:“林少爷!你是说莫隐来了?”

    “是!”灵雪抬头看了顾锦兰一眼,能到澄王府的林少爷除了莫隐还能有谁?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锦兰猛然起了身朝外头走去。

    灵雪看着她虚浮的脚步,快步跟了上去。

    顾锦兰径直进了留园,极有目的地走到那日放毯子的小几边几步远的地方,她才停了下来。

    她记得那日站在这里的时候,心口也感觉到了一股微热,刚觉得奇怪,莫隐便来了。

    似是为了验证心头的猜想,她直直站立在小几旁,手缓缓抚在心口处的月亮石上。

    她又走近了几步,紧紧靠在小几上,心口处传来的微热,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死死捏着月亮石,回头屋里屋外都看了一圈,除了她便只有灵雪。

    顾锦兰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一举动却吓坏了灵雪,她赶忙上前扶着顾锦兰。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奴婢。”

    顾锦兰捉住她的手,缓缓将她推开:“灵雪,你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的声音虽然带了几分嘶哑,却是不容抗拒,灵雪担忧地出了房间,将门拉上。

    顾锦兰才缓缓坐起身来,整个人趴在小几边,双手四处摸索着,不知在找些什么。

    地毯上的蓝纹牡丹大朵大朵的盛放着。

    顾锦兰的手和眼睛未曾停下来过,直到她的手摸到小几桌脚后边才停了下来。

    她摩挲着指腹间粗砾的小石子,一时间竟害怕得不敢抬起手来确认。

    她捏着石子一点一点向着心口处靠近,微热的感觉便越发强烈。

    摊开手心,掌中细小的月亮石碎片还闪着幽蓝的光芒。

    顾锦兰眼眶陡然湿润,泪水终是止不住掉落。

    灵雪只听得里头渐渐传来顾锦兰的呜咽之声,只当她是睹物思人了。

    半晌过后,顾锦兰终于打开了房门,双眼却是一片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

    “公主!”灵雪担忧出声。

    “大哥和林莫隐还在书房吗?”顾锦兰的声音又哑了两分。

    灵雪敏感注意到她对莫隐称呼的改变,狐疑间也不敢多问,只老实回答:“应当是还在的。”

    顾锦兰又不发一言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里外外都守了许多人,顾锦兰脸上渐渐浮起冷色,她竟没注意到,澄王府的书房何时把守得这样森严了!

    今日,她倒要去瞧瞧里头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站住!”顾锦兰还未靠近书房,便被门口守着的护卫拦了下来。

    “让开!”顾锦兰一张脸上都是寒意。

    护卫却纹丝不动,顾锦兰的脸色越发冷厉,她毫不犹豫地抬手,下了十分的力气甩了一巴掌出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宫是瑞安公主,也是你能拦的!”

    顾锦兰一向极少发脾气,像这般色厉内荏地对待旁人更是少之又少,陡然发起怒来,一时间倒也将众人震住。

    她冷哼了一声,抬脚进了书房。

    莫隐早已听见外头的动静,此刻正抬眸看向顾锦兰,他眸子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锦兰,你怎么来了?”

    顾锦兰将整个屋子环视了一圈,里头只有莫隐一个人。

    “我大哥呢?”

    莫隐觉得今日顾锦兰对他的脸色和态度都不一样,微拧了眉,几步上前走到她身边,伸了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拂开。

    “锦兰,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顾锦兰的眼眸里尽是淡漠,从前她怎么从未看出来这张好看的皮囊之下尽是狼子野心。

    “我大哥呢?”顾锦兰再一次问道。

    “他刚出府去了!”

    “干什么?”

    莫隐的眉头越发紧拧,这样的顾锦兰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锦兰!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莫隐试探性地开口,方才桐林告诉他,魏伊人深夜来找过顾锦兰。

    除了魏伊人与她说过什么,莫隐再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顾锦兰的转变。

    顾锦兰嘴角带着嘲讽:“你觉得我应该听说些什么?林少爷!不对,你都不姓林!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莫隐眯了眯眸子,果然!

    “锦兰,你听我说,我不是林望海的儿子,这件事我早就与你大哥说过了,他也是知情的。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你。”

    顾锦兰却始终冷冷看着他。

    “只怕你告诉我大哥的也不是真话!你千方百计地挑拨它和父皇的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隐的眸子也渐渐冷了下来,他防备地看着顾锦兰:“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顾锦兰看着他的眼神变化,脸上的讥诮丝毫不减:“怎么?打算杀人灭口吗?就像杀了青漓那样,再嫁祸给父皇!”

    莫隐的瞳孔微缩,手下不断捏紧,她竟连徐青漓的死因都知道了。

    “是魏伊人告诉你的?”

    顾锦兰却是咯咯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多聪明呢,伊人要是知道是你杀了青漓,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澄王府?”

    她在他面前摊开掌心,月亮石碎片静静躺立。

    莫隐静静看着顾锦兰的手心,脸上又恢复一派平静。

    “居然还有遗漏!”语气里无不是遗憾。

    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深深刺痛了顾锦兰的心。

    “你杀青漓的时候,可曾半点想过我的感受?”

    莫隐不语。

    顾锦兰闭了眸子:“你到底想让我大哥做什么?”

    “发动宫变!”

    “为什么?天楚乱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莫隐嘴角扯出淡漠的笑意:“锦兰,你不懂,这天下乱了,顾千帆才无暇顾及到魏伊人。”

    顾锦兰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隐:“天下大乱就为了得到一个女子?”

    “她身上的秘密比这天下还要诱人,记得她手上的镯子吗,那就是秘密的根源。”

    顾锦兰眼底的戒备越发强烈:“你告诉我这些,可是要打算杀人灭口了?”

    “不!锦兰,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与你分享这份喜悦,你看着吧!只要父亲得到了魏伊人身上的秘密,到时我们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锦兰看着莫隐像是在看疯子一般。

    “疯子!你不会得逞的!”

    莫隐伸手抚向顾锦兰的脸:“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的。别想着与我作对,你赢不了的。”

    顾锦兰拂开他的手,转身向外头走去,却被护卫重重拦住,身后莫隐淡漠的声音响起。

    “公主身体不适,需安心养病,送公主回希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记住,任何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定安之变,软禁锦兰

    魏伊人自澄王府回来,脸色便未好过,她兀自站在书房里,看着硕大的江山舆图。

    云阳、北陵和西川在天楚整个北部呈三面夹击的状态,百夷和南启却在天楚的一左一右,江越正好在南边。

    照如今的战事来看,天楚的威胁主要在北部,南边的顾虑完全打消,只是百夷和南启如今尚未收到消息,倘若此时他们出兵,无疑会打天楚一个措手不及。

    “凤池!”魏伊人冷静地分析着利弊,考虑着所有的可能性。

    “夫人!”

    “跟我进宫一趟!”

    凤池迟疑了一下:“今晨收到消息,宫内戒严了,除了早朝,百官可以进出宫门,其他任何时候不得进宫。而且,皇上除了澄王不见任何人!”

    魏伊人的眉头拧成一团:“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之快!如今定安城都有哪些兵力?又是何人统领?”

    “宫内主要是禁军,不到一万,现在是周信统领;宫外主要是巡防营,精兵两万,一直是澄王殿下在管。”

    说到这里,凤池抬眼看了下魏伊人的反应,果然见她蹙起了眉。

    “那城外呢?”

    “城外是骁骑营,由主子统管,其中有精兵两万,骑兵两万,但主子出征时带走了大半兵力,想用骁骑营对抗巡防营和禁军,胜算不大。”

    魏伊人的眉头越发紧拧起来:“你是说,倘若澄王发动宫变,我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凤池摸了摸鼻子:“周信虽说与余家有姻亲,但他和冷寒宇有师徒情分,禁军不会出什么问题。”

    魏伊人心头的大石却并未落下,按理来说,以禁军和骁骑营对抗巡防营的两万精兵,又提前做好打算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魏伊人心中总是觉得遗漏了什么。

    隐族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如果只把胜算押在巡防营身上,未免太过草率。

    他们一定还有什么后招。

    她的目光在舆图上一寸一寸地搜索着,想要在上头发现一点点蛛丝马迹。

    “永州、齐州和滨州的主将都是谁?”

    魏伊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三座环绕在定安城周边的城池,倘若这三座城池的兵力加起来,一同围攻定安城,那可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凤池也向着舆图看去,看清地形,他猛然一惊:“夫人!大事不好,只怕已经来不及了,这三州的主将前两日便打着演习的名号,开始调兵了。”

    “什么!前两日的事!那岂不是都要到定安城了!”魏伊人显然没料到顾千帆前脚一走,隐族后脚便有了动作。

    “派去盯着林莫隐的人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未上报?”

    凤池一脸愧疚,跪地请罪:“是属下大意了,这次调兵的事并未经过林莫隐的手,而是直接向皇上上的折子,中间澄王殿下过了一道手。”

    魏伊人的目光焦灼在舆图上,半分不移。

    天楚目前的境况可谓是内忧外患。

    澄王府,顾锦兰坐在房间里,看着外头重重把守的护卫,脸上始终带着冷色,不发一言。

    自从与莫隐决裂之后,她便被软禁在这里,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连顾锦澄都未来过。

    她不知道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心中暗暗焦急着,思索着怎样才能出去,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莫隐进了院子,远远便见得顾锦兰冷淡的面容,他手下捏紧了几分,扬了扬手,侧身让后头端着各色菜肴的下人上了前。

    珍馐美味于前,顾锦兰却是连眼角都未动,始终不发一言地坐着,也未看莫隐。

    莫隐坐到她对面,亲自为她布了菜:“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吧!”

    顾锦兰扫了一眼,莫隐对她的喜好的确是了如指掌,无论是吃穿,还是住行,都极合她的心意。

    甚至在他们闹翻之前,他对她的许多无理要求都能一一坐到,这也正是她对莫隐如此上心的原因。

    可人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会有多大,甚至会无限放大。

    顾锦兰并没动筷,淡淡看向莫隐:“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莫隐盛汤的手一顿,却又很快继续盛着汤:“我叫隐墨!”

    “为什么是我?”

    “什么?”莫隐将汤放在顾锦兰面前,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为什么靠近我?为了接近我大哥?还是觉得我很蠢,可以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莫隐拧了眉,很是厌烦顾锦兰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定定看向顾锦兰的眸子:“我对你是真心的,否则,在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就和徐青漓一样的下场了。”

    顾锦兰却是轻笑一声,带着无比的冷意。

    “是吗!真心?你的真心便是杀了青漓?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大嫂,你的真心我顾锦兰当真是无福消受!不如你把我也杀了,这样我才有脸去见青漓。”

    “锦兰!”莫隐沉着声叫出她的名字,“咱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等事情结束后,我便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好吗?”

    “好啊!你带我去见大哥和父皇,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事情结束之前,除了我你谁都不能见。”

    “我大哥呢?你让他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皇上突染疾病,澄王殿下身为皇长子,自然要担起监国之责。”

    听得他的话,顾锦兰陡然起身:“林莫隐,你对我父皇做了什么?”

    她看着他的目光陌生极了,仿佛累世的仇人。

    “不对,你不叫林莫隐,你叫隐墨!”

    莫隐只觉心口微微刺痛,他笑了笑:“你放心,他是你父皇,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等他乖乖把天楚交出来,我自会放了他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锦兰,你很快就知道了。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顾锦澄、顾知行、沈明湘还有魏伊人,才会好好地活着。”

    顾锦兰捏紧了手心,恶狠狠地看向莫隐:“我怎么会喜欢你?真叫人恶心!”

    莫隐眸色一暗,深深看了顾锦兰一眼,便不再与她说话,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灵雪。

    “好好照顾公主,若她不肯吃饭,受罚的便是你!”

    灵雪心惊肉跳地应了。

    顾锦兰心中对他的厌恶又深了一分。

    “你不必拿灵雪来威胁我,我会好好吃饭,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法子出去!”

    此时提及到灵雪,顾锦兰却是突然想到灵霜,她看着莫隐的背影,问了一句:“灵霜也是你杀的?”

    莫隐脚步只顿了一顿:“她该死!”

    事到如今,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既然想知道,那他便告诉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落不明,入宫密道

    黑夜笼罩下来,整个定安城都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

    魏伊人半梦半醒间,只见得顾千帆一身的戎装破碎不堪,发丝凌乱,身上染满了鲜血,却依旧骑着疾风与敌厮杀,却遭遇联军伏击,在洛城外又遇沙尘暴袭击,一时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顾千帆!”

    魏伊人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夫人!你怎么了?”蘅玉听得动静,快速进了门,将被子裹在她身上。

    “蘅玉!我心中感觉不大好,凤池呢?我要见他!”魏伊人的手紧紧覆在蘅玉手上。

    蘅玉看了看天色,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却还是点了点头:“夫人先穿好衣裳,我这就去叫凤护卫。”

    魏伊人缓缓平静下来,起身穿好了衣裳,便静静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候。

    寂静的夜里,时间过得尤为缓慢。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得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魏伊人抬头望去,凤池正匆匆进了门,正欲朝魏伊人行礼,魏伊人却急急开了口:“不必多礼了,快坐吧!我有要事问你。”

    凤池见她脸色不大好,便也依言坐下,等着魏伊人的问话。

    “前方战事如何了?顾千帆他怎么样?”

    凤池心下微松,原来是担心主子了!

    “按照主子的速度,眼下应当已经到了洛城……”

    凤池的话还未说完,魏伊人却是突然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洛城?”

    可不正是梦里那个地方!

    凤池有些疑惑,按照顾千帆的脚程,如今到洛城已算是快了,魏伊人反应如此之大,莫非是这洛城有什么古怪?

    “正是洛城,这是离边关最近的一座城池,出了洛城往北是一片戈壁,连着北陵延伸过来的一片沙漠,往南便是与云阳交界的茫山。”

    魏伊人心中却是陡然一惊,眸子里竟闪过一丝慌乱。

    “洛城可是经常会出现沙尘暴?”

    “夫人竟连这个也知道!”凤池有些意外。

    得到答案,魏伊人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梦里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凤池!命人全力打探洛城的消息,要快,我要知道顾千帆是否还平安无虞。”

    魏伊人的反应很是不正常,以至于让凤池都有些担忧起来,他领了命便匆匆而去。

    屋中只剩魏伊人独自坐着,烛火时而噼啪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她不动,不说话,蘅玉便静静候在一旁。

    这一坐便是天亮。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魏伊人才动了动干涩的眼珠,朝门口看去。

    进门的是凤池,他身后还跟着唐伯和苏老,二人脸上皆带着担忧的神色。

    魏伊人却直直看向凤池,哑着声音开口:“怎么样了?”

    凤池面色艰难,眸中情绪复杂难言。

    “属下刚接到消息,将军在洛城外遭遇三国联军伏击,一路退至戈壁滩,却又遇上了沙尘暴,目前……下落不明!”

    魏伊人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她就那么看着凤池,仿佛并未听见方才他说的话。

    “夫人!”凤池担忧开口,“属下已命人全力追查主子的下落,您千万保重!”

    魏伊人眼珠转了转,喉咙干涩不已,却还是当机立断说道:“消息可封锁了?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夫人放心!属下明白!”

    “主将失踪,势必动摇军心,我们隐瞒不了多久,三国联军便会发现端倪,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他。凤池,我要见冷寒宇!”

    凤池抬头看了一眼魏伊人,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却还是应了声:“属下这就去带他过来!”

    魏伊人又陷入思考之中,完全没注意到唐伯和苏老还在屋中。

    二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了一番,唐伯最终开了口:“夫人,门房来报,近日澄王府有异动。”

    魏伊人这才抬眸看向唐伯,眼神询问着。

    “澄王殿下这几日都住在宫里,并未回府,可澄王府里里外外却守了不少人,依老奴多年的经验判断,倒像是在看管什么人。”

    “听闻皇上染了重病,可公主未回宫不说,还足不出户,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魏伊人陡然起身:“我怎么把锦兰给忘了!澄王再如何也不会对锦兰怎么样,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至少锦兰还是安全的。初八、初十!”

    屋内突然多了两名男子,唐伯和苏老也并未感到意外。

    就算他们此时有什么问题,魏伊人也无暇解释了。

    “你们二人,今日夜里去探一探澄王府,看看公主目前的状况。切记要小心些,他们人多,一旦被发现不可恋战,迅速撤退。”

    “是!”

    唐伯看着魏伊人的面容,想了想,不由开口道:“夫人,你若想进宫,老奴倒是有法子。”

    魏伊人眼前一亮,她怎么忘了唐伯之前的身份。

    “唐伯请说!”

    “宫里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宫外,出入口就在长宁殿。只是已经许多年了,不知是否还完好无损,而且宫外的入口在澄王府的漓园。”

    魏伊人皱了眉:“这么说我们想要进宫,就必须先进澄王府,此事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可行,我来想办法。”

    她沉吟片刻又重新开了口:“初八、初十,澄王府你们先不必去了,我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林莫隐,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功夫间,凤池已带了冷寒宇来见魏伊人。

    “冷统领,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冷寒宇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他显然也没想到最先出手的是顾锦澄。

    “夫人的顾虑,冷某知晓,今日即便夫人不来找我,我也会不请自来。”

    魏伊人点了点头:“依冷统领之见,周信是否完全可信?”

    冷寒宇的眸子里闪着自信最是的光芒:“夫人放心,周信自幼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我了解,我可以保证,他完全可信,夫人不必有顾虑。”

    “那就好,有冷统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便径直走到案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唐伯看清上头的内容,不由脸色大变:“拜帖?夫人万万不可!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再则,这于情于理也说不通。”

    那正是魏伊人下给莫隐的拜帖。

    魏伊人的目光却是不送拒绝:“送到澄王府去,我是锦兰的表嫂,去会一会未来表妹夫,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即便传出去了也落不下话柄。”

    “夫人,你知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名声什么的哪里有性命重要。”

    “唐伯,谁是羊还犹未可知呢,焉知我不是虎!”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闪动着的光芒,叫人心生臣服。

    唐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与他一样,决定了的事就是九条牛都拉不回来。十八年前我护着他一路逃亡,十八年后,我唐羽山便再护你一回。”

    她泉下有知,也不算我负了她的嘱托。

    这话唐伯却是没说出来,她是谁,也只有他心中才清楚。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密道因由,各有盘算

    永宁别苑,魏伊人一行人坐在前厅,静静等候着澄王府那边的消息。

    屋内无一人说话,茶水添了一盏又一盏,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魏伊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腕间的镯子,突然看向了唐伯:“入宫的密道为何在澄王府?”

    唐伯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深远,他缓缓开口:“众所周知,澄王府原先是皇上未登基前所住的府邸……”

    当年永和帝是最不受宠的皇子,生母地位卑微又早逝,与顾知晴姐弟二人在宫中过得极其艰难。

    为了活下去,顾知晴一直装傻扮丑,教顾知行韬光养晦。

    可以说,永和帝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离不开顾知晴的悉心教导和扶持。

    顾知行成年后便在宫外辟了府,可顾知晴身为未嫁的公主却依旧要住在水深火热的皇宫之中,继续谨小慎微地活着。

    七子夺嫡的争斗越发激烈,顾知行忧心长姐安危,便与身边亲信筹谋从府中挖了条密道直接通往宫中。

    唐伯当时便是顾知行最为信任的亲卫。

    本是无心之举,后来这条密道却为顾知行成功上位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年太子逼宫,顾知行临危受命,持兵符从密道出宫才搬来援兵。

    倒没想到这条密道再次派上用场,竟是多年前的事再次上演。

    “后来皇上登基,这条密道便尘封了,知道的都已被下了死命不再提起,这么多年过去死的死伤的伤,到如今就剩我和皇上还在了。”

    唐伯的语气很是感慨,仿佛在怀念着某个人。

    屋内其余人大都听闻过当年的事,也大概知晓永和帝能坐上皇位是极其不易的。

    为了防止兄弟相残,永和帝对于子女的教育尤为上心,尤其是顾锦澄。

    可到最后却还是走到了父子相残的地步,那么顾锦源和顾锦谦又当如何呢?

    皇位,当真就那般具有诱惑力吗?

    一众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竟无人开口打破沉默。

    直到门房遣了小厮进来。

    “夫人!澄王府回话了。”小厮躬身道,“说是林少爷接了帖子,邀您晌午过府一叙。”

    小厮其实不大能理解,为何给林少爷下帖子要送到澄王府去,偏偏那林少爷还接了,过府一叙,过的府却不是平远伯府,真是怪哉!

    魏伊人眯了眯眼睛,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众人纷纷看向她,等着她的吩咐。

    魏伊人看着屋内几人,思虑再三,终是开了口:“唐伯,你留在府中。”

    唐伯却是不大放心,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得魏伊人继续道:“永宁别苑不能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现在外头情势不容乐观,唐伯,你在府中我才能放心。”

    唐伯无奈应下:“那好吧!我这就把密道的入口画给你看看。”

    “冷统领,你在宫外随时准备接应我们,这是骁骑营的备用令符。”

    魏伊人将兵符交到冷寒宇手中,没有半分迟疑。

    冷寒宇眸子里越发坚定,向魏伊人抱了一拳:“夫人放心,冷某一定全力以赴。”

    魏伊人又转头拉着蘅玉,将她的手交到苏老手中:“苏老,蘅玉,此番生死难料,我不想你们也牵涉其中,如今城内尚未戒严,我已经通知爹娘和大哥了,待会儿墨玉青玉和留玉会同你们一起,你们便走吧!”

    话音刚落,青玉几个却进了厅,直直跪在魏伊人面前:“夫人,我们不走,我们虽然不会武功,但绝不会拖累你们,若……最后……”

    几个丫头说着便从袖中摸出匕首来。

    “我们便自行了断!”

    蘅玉也跪了下来:“我也不会走的,我与重舟定了亲,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能让你独自赴险,重舟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她此刻提起魏重舟,倒没往日那般扭捏了。

    苏老捋着小胡子,事不关己地笑着,但他眼角的笑意怎么看都显得高深莫测。

    “丫头,蘅玉既然想留下,你就让她跟着你吧!我便与冷统领一道在宫外等着接应,你放心吧,我算过了,万事大吉!”

    这话听起来感觉话中有话,魏伊人正要开口问,苏老却笑着转过头不再看她。

    魏伊人压下心头疑问,横竖苏老体内有锁魂咒的束缚,不会做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

    “凤池,你随我一道进宫。”

    “是!”

    “都去收拾收拾吧,凤池你换上随从的衣裳。”

    “要易容吗?”

    魏伊人挥了挥手:“不必,扮成随从只是为了迷惑外人,而不是那位林少爷。”

    苏老看了看天色,心中数着日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来。

    澄王府,希园。

    顾锦兰站在窗前静静望着,思绪却飘得老远。

    一支玉兰雕花簪子陡然插进她的发髻,她转头望去,莫隐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顾锦兰蹙起眉头,伸手想要将簪子拔下来,却被莫隐一把捉住。

    “别摘,这样很好看。”

    “再好看我都不稀罕。”顾锦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似是已经习惯了顾锦兰话语中的夹枪带棒,莫隐只笑了笑,眼神落在她发髻上的玉兰花。

    “我知道你不稀罕,就当我愿意吧!魏伊人快到了,你不去见见她吗?”

    顾锦兰倏地转过身,认真看着莫隐,想要从脸上看出点什么。

    “你会那么好心让我见伊人?你来是想告诉我,不要随便乱说吧!又想用谁来威胁我?”

    莫隐眼神暗了一暗,随即又恢复正常,依旧带着笑看向顾锦兰。

    “我没想用谁来威胁你,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拦着你。”

    这话却叫顾锦兰心中升起了防备。

    “你不担心我把事情都说出去?”她忽然注意到院子里的重重守卫,心头忽然明朗起来,“不对,你既然不怕伊人见我,也不怕我把事情都说出来,你想杀了她?”

    顾锦兰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林莫隐,你要是敢对伊人如何,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她还是习惯叫他林莫隐。

    “我不会杀她的,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想着,你一个人在王府里太寂寞了,能有个伴儿也挺好的。”

    言下之意竟是想把魏伊人也软禁起来。

    “少爷!魏伊人到了!”

    桐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莫隐拉过顾锦兰,在她发际落下一吻:“我先去见见她,你等着,她等会儿就来陪你。”

    顾锦兰看着莫隐的背影,伸手抚向心口的月亮石,脸上浮出恼恨之色。

    都这种情势了,她还是舍不得丢掉。

    顾锦兰啊顾锦兰,你可对得起青漓,对得起大哥!

    她眼角缓缓留下两行清泪。

    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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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为伊人介绍:
她是活了上千年的一缕幽魂,一朝得以重生成为魏伊人,竟发现身上隐藏了许多秘密——神秘的手镯、莫名的桃花印记,阴谋一个个接踵而来……千帆过尽为伊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帆过尽为伊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帆过尽为伊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