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筹码
这边姜家人下山回了府,樱霜就引着大夫一路来到了姜娴的院子。
屋子里的下人都被禀退,樱霜守在外间心里是不自觉的突突起来,京城内宅里的明争暗斗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姑娘前些日子指使她做了那样的事,现在算来已一月有余,又生怕别人瞧见似的请来的大夫。
此事她没有余地,只能隐瞒,她知道的太多了。
房间内,姑娘一截莲藕似的手臂搭在脉诊之上,腕上的手指抬起又落下,大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他又重新号脉,得到的结果与上次别无二样,一时间变了脸色,又红又白的颜色悄悄爬上脸。
“姑娘,请恕老夫无能,老夫实在是看不出姑娘得的是什么病症,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他作揖往后退,连诊金都不打算要,只想离开这姜府。
他倒是不曾怀疑他的医术,只是这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大的丑闻了,若是说出口,落得个误诊的名声事小;要是激怒了他们砸了他的医馆这可就不好了。他只是个靠给人抓药治病的普通人,这些权贵,他招惹不起。
光是看他神情,姜娴就已经明白了大概,她收回手臂,往贵妃榻上一靠:“但说无妨。”
这……大夫举棋不定左右为难。见此架势,恐怕是他不说今天就休想踏出这府邸!只好弓着身子,小步上前,小声道:“你这是滑脉。”
“当真?!”他脑袋压得低,看不清姑娘的神色,只是听着声音,有些震惊之中似乎还带有几分惊喜?
“樱霜!”她彻底瘫软了身子,向着外边呼唤,“你亲自送大夫回去,莫要忘记了诊金。”来的时候无人知晓,走时亦要无人察觉。
送到后门,樱霜解了荷包往里面掏银子:“今日之事,还请大夫为我们保密才是。”
“那是自然。”他明白,这高门内宅,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指不定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看着婢女拿出一串铜钱,刚要收回手,沉甸甸的重量传来然他不禁有点迷惑,那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是他出好多趟诊才能赚到的。
“这是?”他问出口。
“你诊得好,我们姑娘高兴特意赏你的。当然,这银子你能拿,有没有命去花那就全凭你自己的做法了。”
“是是是。”是哪里是赏钱,分明就是封口费,还是带有强烈威胁意味的封口费。他表明自己的决心,一个劲儿地点头。可心下却又琢磨着,哪个好人家未婚先有孕的姑娘能高兴得成这番模样?旁人连愁都来不及,这位可倒好。从医数十年,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个孩子可是她能否成功上位的靠山,可不能再拖了,与其家里也是一心想要她嫁进陆家的,还不如早些商量对策。心里这样想着,姜娴来到主院将此事全盘托出。
“你……你糊涂啊!我姜志平怎么就生出个你这个愚蠢的女儿!”
“你年纪不大,脑子里竟想着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往日里学的那些礼义廉耻都到了哪里去了!”一听此事,姜尚书感觉五雷轰顶,震惊得连嘴都合不上,等反应过来,怒气当头,指着姜娴就是破口大骂。
哪里还管得上她是不是自己的宝贝疙瘩,放在脸皮面前,这些都算个屁!
“你勾搭男子不说,还弄大了肚子。秦楼楚馆里的娼妇尚且知道廉耻,你连她们都不如!”
“父亲,你竟如此骂我?!”姜娴没想到她做的这事竟是在姜志平眼里如此的不堪,试问哪个父亲会把女儿与那种人相提并论?大概这世上只有姜志平了罢。
她眼底的泪水翻涌而出:“事情都摆在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你敢说我做的这一切不正是你心中所想见到的!”
“你给我闭嘴!”蓄谋已久的想法被赤裸裸地揭示,他的怒气已经冲上了顶峰,大手一挥,当即吩咐外边的人,“来人!上家法!”
当那沾有血污,布满倒刺的竹鞭再一次被请到正堂之上的时候,除了姜志平,所有人的心都惊了。
饶是与他青梅竹马,有着多少年情谊的秦氏在他发火时也不敢上前,她隐忍多年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从外头小院子里见不得人的存在一直到了尚书府里的当家主母。她不得用尽办法讨好姜志平,娘家也是指望不上,两个混账弟弟欠下的窟窿还得靠她偷着去填。
见此景,她冲到姜志平面前死死搂住他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头上的珠钗散落一地,头发散乱下来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她苦苦央求:“老爷……打不得啊打不得。”
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就算是今天豁出命来,也得保得娴儿周全。
“老爷,娴儿娇贵,怀着的是陆家世子爷的种,可千万不能……若是一举得男,不光娴儿的日子好过,就是尚书府也跟着风光啊。”这话可真是说到了姜尚书的心坎上,怒火消了几分,脸上已经有了缓和之色。
“眼下,该是好好替娴儿想象对策才是啊!”对,对,她说的对!喜色又悄然爬上眉梢,那等有爵位的人家,与他家结亲那岂不是如来神助!往后共荣辱,升官进爵还不是指日可待?
一时间经历了大喜大怒的姜志平腿脚不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伸手去把姜家的大功臣扶起来。
人生不就是如此,大落落落大起起起起?他兜住,才没将近似痴邪的神色流露出来。
姜娴甩手,看着她那堆起褶子脸心口不一的父亲,自己双手撑地,再站起来时眼神中已满是鄙夷。
她自己的人生,当然要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她不是一事无成,只要是她想,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那侯府的大门仅需她一人就能风风光光地进去。
“去,派人去侯府递个信儿。”站在夜色之中她理了衣袖,“就跟陆羡之说是出人命的事。”她要见他!
目光落在腹部,他要是再有理由拒之不见,那可就怪不得她了。反正她有筹码在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侧妃
事实上,姜娴这遭就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到陆羡之不得不娶她的地步。但是她想到了开头,结尾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此法确实凶险,在皇宫中露天相对。本以为陆羡之会因着对她的愧疚有所行动,但是侯夫人的突然出现让她震惊不已,母亲为了自家儿子的名声动用陆家的势力没让此事兴起风浪。
但想要不了了之?姜娴绝对不是个善茬。是情爱吗?那倒不见得,更多的是对权利的向往。
陆羡之得了消息,顿时吓得心里一跳,以为是姜娴是想不开要寻短见,等再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却得到了另一个让他不肯相信的事实:姜娴有喜了。
心里顿时复杂了起来,阿昭那边刚打探到梦中人的消息,那姑娘名叫郭芙,是骠骑大将军家的独女。娶了手握实权的武将家女儿当正妻,那对家族的助力不言而喻。相比之下,姜娴的身世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到底是出自大家,在得知此等丑事落得自家头上时,姜尚书与侯夫人的做法简直是天差地别,她并没有将姜娴的诡计道出,而是先冲着陆羡之可怜了她一番:“羡之,这姜姑娘这么一闹,众目睽睽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她肚子里的也是陆家的孩子。不给她一个名分,只怕是难了。”
“她那般岁数,留在家里已经是老姑娘了。偏偏家中的情况也是,唉。这倒怨不得她行事偏激,到了今天这步,还是得赶快安排她进来才是。”
侯夫人不傻,这门亲事是不结都不成了。先前陆羡之跟她提出心悦姜娴时她几次反对,话里话外时时刻刻不在提醒着他姜娴的家世。况且陆羡之生来尊贵,从小便是按照继承人的方式在培养,几经回想,便能发现那事的端倪。
怎会在那天见到她之后就情不自禁,尤其是喝了她斟的茶水,更是燥热难耐,现在有孕的消息又亲口告诉了他。
她让他在众人面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虽说大部分都是陆家人,但他能明显感到母亲身边的伺候的每每看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嘴上是恭敬不假,可那目光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在外营造出了谦逊有礼的人设,一朝崩塌,他只感觉自己吃了哑巴亏,牙齿都打碎了混着血,咽下都得强忍着恶心。
“母亲,您莫要说了!”他叫停,从前他只当姜娴的搂搂抱抱是撒娇情趣,现在细细想来当真是没有廉耻!他的理智和教养告诉他不应该跟她一个姑娘家计较,但是想到她的阴谋鬼计就感觉全身都在颤抖。像是做了出糗的事让人当众揭发,生了锈的刀下一下下剜着他的灵魂。
母亲看着自己儿子的这副模样,自然也是痛在心里。不明不白地遭人算计中了圈套,这教训也是他该经历的,话不能说得太重,她只好宽声安慰:“吃一堑长一智,你中了她的计谋,也倒是还好说,你本就对她有意如今彻底看透了她的嘴脸,若是不喜了放在后院里也能好拿捏。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必须得给她一个说法了。”
还喜欢吗?也许不了。他中意的从来都是那个温柔小意的娴儿,被嘴脸丑陋的姜娴得了算计,他颜面尽失。自己欢欢喜喜地娶到意中人与被人逼着婚嫁那是一回事吗?绝不。
“若是没有事,我就先回了。”陆羡之掩面,长叹一口气。
侯夫人的脸色亦是不好看:“你若不想见她,不如此事我来处置?”
也好,想起来也是糟心。他当即便答应了:“那就由母亲来处置。”
又过了几日,直到有了下一步的进展,这天下朝回府的长平候拿回了一卷明晃晃的圣旨。
“这是怎么回事?”派人叫来陆羡之,他坐在正堂上,目不斜视地指着那一宗卷轴。下朝的时候,大内公公六安便叫住了他,说是陛下的吩咐,等他再到勤政殿时,接到手里的却是那么个烫手的家伙!
想要做到不留痕迹,那定是不可能。陆羡之看完圣旨后,脸色大变。忙不迭地将那事的原原本本交代了个干净。
“混账!”空茶盏直直向他飞来,他站着不敢躲,锋利的棱角从眉边擦过,他破了相。
想不到他儿堂堂世子爷竟被一个姑娘耍得团团转!长平侯心中有数,这等心思不正的女人抬进来只能做个贱妾,这倒是与侯夫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这圣旨下来,侧妃的位置是没跑了!是了,这发生的什么事不在皇帝的监视之中?一想到要与姜志平那等小人结亲,他手上鼓起了青筋,怒火在心中蔓延。好在是圣旨并没有宣读出来,不然他长平侯府的脸面真是被丢尽了!
“管不住自己的混账东西!你给我滚,没我的命令谁敢放他出来!”
陆羡之始料未及,他名满京城的世子爷,竟然落得被父亲禁足在院中的地步,而致使这一切的,都是姜娴!
而姜娴,终于是等来了她的消息,来的不是陆羡之本人,更不是陆羡之的长辈,只是侯府一个伺候人的下人。正是那天撞破她的好事的,跟在侯夫人身边的那个年长的婢女。
提亲之事连个正经的主子都不愿登门,可见陆家的轻慢。她站在大堂里只要敷衍地曲了膝,在姜家人面前宣告了侯府只愿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通知一件很寻常的事,就更不用提喜色,板着脸连恭喜的话都不曾说出。
侧妃!陆家给姜娴的只是侧妃!枉她苦心算计,到头来还是拿不到正妻的位置。
“成何体统!”姜尚书气不打一处来,“你个下人都敢爬到我头上撒野了!”再不济他也是朝廷官员,她一个下人怎敢如此跟他说话!
“姜尚书,您女儿做出那种事侯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不是您府里的下人,您无权苛责我。这一切都是侯府的意思。”
姜志平立马瘪了下去。
姜娴的目光早已凌厉,哈!侧妃,只要是她进了陆家的门,之后总有陆家求着她的那一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寿面
姜妤一直睡到了天亮才醒,门口处刺耳的摩擦声传入屋内,像是有人在……挠门?
是小布那小家伙。饿疯了的猫崽子打不开门,只能趴在门口,时不时地再用爪子发泄一下那不耐烦的情绪。
昏昏沉沉地从榻上爬起来,她拢一拢外衣,觉得有些冷。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九月了,农历的九月份已经过了寒露,看来晚上是得换一床厚实点的被子了。
近些日子后宫之中人人自危,吴公公察账本的时候发现了好大一个窟窿,再往细里一查,察到了她们司膳司头上。每日采买上报的银子与实物对不上数,还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亲眼看见了往后边运送的板车。
认证物证倶在,这回吴掌膳可算是彻底栽了。但吴德顺就能立功吗?不,吴掌膳是他的远房亲戚,通过他的关系才进宫来的。她出了事,吴德顺自然难辞其咎。不仅一气之下与人划清了界限,就连这段日子都夹起尾巴不敢在养心殿门前晃悠。
司里一下子少了两人,压在剩余人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有了前车之鉴,这次“空降”来的是个少言寡语的姑娘,就算是与她同住的姜妤,也没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六安一早就知道了这事,从不关心后宫事的陛下突然有了吩咐说查五局,要不是联想到里面还有个“线人”,也不能办得如此顺利。
他斗胆请功:“陛下,这可得给姜姑娘记头功啊,若不是她发现了端倪,这也查不出来不是?那掌膳一职还空着,姜姑娘的本事也足能服众,您看着是不是?”该给她的官职提一提了?
那等小钱是无关痛痒,但绝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公家的银子私揣进自己的腰包,还真是胆子够肥啊。
“是奴才逾越了。”祁琰是没说什么,但六安说的这一通他足能听见。暴风雨来临之前,往往是安静地吓人。六安不等事情发生,便把火苗的源头掐灭了。他硬着头皮,一溜烟儿小跑了出去。
九月以来的头等大事,便是姜妤的生日。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按照她自己的过也不可能暴露身份,几个人约在一起吃烤肉,饶是那位新来的司膳,不爱热闹的她也难得和大家凑到了一块。
徐掌膳从不干涉姑娘们之间的事情,回了房早早地就歇息下了。
提前腌好的猪五花放在炭火上,“滋啦——”火与油的碰撞,空气中立马飘着炙烤的香气。洗好的菜叶控干水分,涂上酱料再夹起一片肉打个卷儿,酱汁顺着底下的小口往外流,弄得满手都是,程珂一口吞下满脸都是幸福。
“还得是你,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菜叶子能包肉,搭配着吃一点儿都不腻。”她鼓起腮帮子,一说话嘴里的食物露出来,她用手遮住勉强说完了,还不耽误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吃东西要咽下去再说话,这是对对方最基本的尊重。程珂顾不上这些,烤肉刺激着她的味蕾,滚烫的肉片好像是在舌尖上跳舞。
就算是是嘴里被占着,也拦不住她们这对爱吵闹的冤家,韩潇潇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姜姐姐不是教给过咱们,这叫绝绝子。”
姜妤确实在她们面前说过几句网络流行语,这一来二去的,就被她们给学去了,左一句“干饭人”,右一句“柠檬精”,倒是让她隐约感觉有些亲切?
为了给姜妤庆祝,她们还特地找司药司的人讨来了一些药酒。用枸杞,红枣,冰糖泡的酒,浓度也不高,正适合姑娘家。
程珂酒足饭饱,打了一个酒嗝,小脸红扑扑,端杯的手都有点抖:“来,姜姐姐,今日你是你做寿星,我敬你一杯。”
其余两人也是跟着举杯。嘴上说着些祝福的话,后来几人又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姜妤在这里过的第一个生日,比她在现世中还要开心。
末了,架着醉酒的她们回房时,程珂的嘴里还在叽叽咕咕:“怎么没有长寿面啊?那可不行,一根面抻得老长,吃进嘴里不能咬断,吃完了准能长命百岁!”
“你快省省吧,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蹭上一碗长寿面?”当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二人的对话倒是点醒了姜妤,她一直有在过生日时吃面条的习惯,倒不非得是一根不断的长寿面,面条是喜庆如意的象征,吃上一些也算是给自己个心里暗示。
那就吃吧!左右她没喝醉,还有力气煮面。看着她们歇下后,姜妤又折回去了。面是最简单的清汤面,胡萝卜切片在上面划出“生日快乐”的字样,烫上两根小青菜,再把煮好的鸡蛋对半切。
兜兜转转寻了一圈,她还是来到老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感到安心。碗里还飘着热气,她捧碗先是喝了一口面汤。
秋风中,男子站在不远处,身后垂下的头发随风扬起,又乖乖地贴回脊背。到底是俩人心有灵犀,他才站这此处没多久,姜妤便来了。缘分这种东西,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里面的人四处张望,他往里挪了几步,躲在一片凋零的草丛中。连身后跟着的人也不得不同他一起藏起来。本就狭小的地方硬生生挤进来两个人,祁琰还好,勉强能伸开肢体。可六安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背后的树枝直扎他的脖颈,惹得他好一顿龇牙咧嘴。
他心中滴汗,这是作甚啊?陛下偷摸摸地瞧个人,他还得跟着受罪。他本就是那不完全之人,情爱这种事他从没想过,亦不敢去想。看着陛下一幅痴汉模样,隐隐都要化作了望妻石,心里倒是有了些酸涩。
今天是姜妤的生辰,祁琰怎会听不到消息?只是她这样怕他,平白走过去只怕是打扰到她的心情。他不过去,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
汤面顺滑,她吸溜一下吞进嘴里,温热之意瞬间抚平了沾有酒精的胃。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不远处的堂堂天子,此时竟无比希望得到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长寿面。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辰礼
“琰儿乖,快起来吃面了。”香喷喷的汤面味道钻入鼻尖,他眨了眨眼皮,又当没听见一样把头蒙在被子里。
真是小调皮!
白氏咳了一声,冲宫人使了颜色,板着脸说道:“看来太子是不愿起来了,来人啊,撤下去吧!左右这生辰某人不愿意过,那可就连礼物都没有了!”
“不要。”奶声奶气的童声隔着被窝有些闷闷的,随即里面又伸出一只手拦住了白氏的去路,“不要,我已经起了。”
小孩一骨碌从榻上爬起,不用宫人搭手自己就把衣服穿好,但是头发还散乱着,他自己梳不起来。他瞥了一眼白色的脸色,径直窜进了她的怀抱:“母后,我乖不乖?”
“尚可。”她还是佯怒,“只是以后莫要再耍小性子了,若不及时收敛,你在意的东西往往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失去。”
跟寻常的小孩子讲这些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但他不行,自打他生下来就背负着不同于常人的使命,是权利,也是枷锁。
欢欢喜喜地捧着母后亲自下厨做的长寿面,宫人特意交代他千万不能从嘴里掉出来,不然心里的愿望就再也不能实现了。他被唬住了,将一碗汤面吃得精光。后来,他果真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礼物,是串九连环,宫里不曾见到的新鲜玩意儿,是舅舅在外边给他寻来的。
不过这种热情持续不到一天就停止了,他破解出来了。人都是对未知食物充满好奇心且富有挑战心理的,已经研究会的东西还会去琢磨第二遍吗?大概是不会了。
但是有句话叫“我有你没有”,在外头流传的东西在深宫里却是独一份,所以他很宝贝,日日收在他的小匣子里。直到那次,把它连同着他心里的无尽思念和仅存的一点对血脉亲情的善意,封印在了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自打后来,他再也没庆祝过生辰,也没再吃到充满爱意的长寿面。倒不是没有人记得,只是他再不愿。
转日清晨,等姜妤再打开房门的时候,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盒子。洒扫的宫人特意告诉她,说那是给她的。她打开看,光滑的锦布之下保护着的是一枚翡翠莲花发簪。
莲花心特意雕在那一抹绿色上,嵌在金制的底座里。角上那两颗帝王绿成色的圆珠是整体的点睛之笔,底下的两条流苏穗子一摇一摆,插在发髻上,准是别样的一番光彩。
如此贵重的东西,姜妤用脚趾都能想到是出自何人的手笔。这东西精美是精美,只是过于招摇了,再说了无功不受禄,两人的关系紧张,她可不能随意收下。
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她直接抬脚去了前朝。这东西打哪来的,就要还到哪里去。
因着她总去送膳,跟养心殿伺候的宫人都混了个脸熟,即便是还每到送早膳的时候,侍卫还是放行了。
“这可不行,你就别让我难做了。”小福子连连摆手,脸上一片为难之色,“好姐姐,你若是想让我掉脑袋,进只管把此物放下吧。反正你执意让我接过,往后再也见不到小福子你大抵就能如意了。”
这是说得哪里话!姜妤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这可不是她的本意啊!只是,想来这烫手的东西也是没人敢接,就算是再好的交情也比不过掉脑袋的威胁。命都没了,还拿什么谈感情?
“陛下上朝去了,眼下还没回来。你要是着急,把它给我师傅也是可以的。”小福子说完,拎起水桶就要跑。不得不说,这看事不对就撒腿的毛病,还真是学了他师傅。
姜妤望了一圈,也同样未看见六安的身影:“那你师傅呢?”她总得当着人家的面还回去吧。
“跟陛下上朝去了啊。”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还不如不说省些口舌。
不知过了多久,眼瞅着太阳都要爬上了正空,大门处才响起了一阵动静。先进来的是祁琰,他跨过门槛,头上的冕旒随着他的动作摇晃,阳光照在腰带镶嵌的宝石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朝服的模样。六安跟在他三步之后,低着头快步跟上,手里的拂尘也是也是摇摇摆摆。
两人的脸色并不好,不难猜出是遇上的什么不舒心的事。宫人跪了一地,姜妤捧着礼盒,心里不禁在想,在这个关口上,她把礼物还回去无疑是火上浇油,那她岂不是……她又把盒子往身后藏了几分。
一院子的太监里只有这一抹亮色,手上的红色锦盒还是如此扎眼,六安心里顿时一沉,完了,这回是真撞刀口上了。
祁琰自然看到了他,初见她时若说是心里消散了一半阴霾,那等他瞥见那熟悉无比千挑万选的礼物之后,那道阳光又瞬间被乌云掩盖。
“进来。”他只叫了她一个人。姜妤只好低着头跟上去,不知不觉,手里的簪子很是烫手。
她跪在地上,却将礼盒放置好,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说明。
“不想要?”头顶上的威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腿上亦是酸麻一片,她轻微动了一下,以便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先起来。”她按令往后退了几步,头依旧是看着毯子,看得时间久了,上面的花纹都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她甚至能听见,祁琰走到了桌子前,掀开礼盒手上把玩簪子的动静。
“你不喜欢?”
她只好回答:“不是。”
祁琰忽的笑了,手指抚摸过那朵莲花,又拿在眼前对照着姜妤的黑发,末了,又将它封住;“你可知御赐的东西不能被退回亦不能赠与他人?”
那道笑声落在姜妤的心尖上,她知道这并不是好事。“笑面虎”便是这么来的,况且眼前的人已经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
来了。她闭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微臣……”她当真是不知。
“睁眼。”他命令,“你很怕我。”他说出来的,是肯定句。
放在旁人身上,他懒得去计较这些。只不过这人是她,头一次,他想听她的解释。
------题外话------
作者君:琰子可怜兮兮,连个礼物都被人退回来了,呜呜呜(被人捂住嘴的声音。。)
心里小声叨叨:自己无能还不许人家说了(白眼)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别伤害
殿内着实安静得可怕了,外边六安指使人干活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那砖亮得都能照人影,安公公也未免太吹毛求疵了。
白玉带瑕的扳指一直被主人转动着,一下一下,仿佛转在了她的心上。深吸一口气,开口:“微臣不敢,您乃真龙之子,是这天下的主宰。”所有人都得听您的,谁若是惹得您不喜,您照样可以……独揽大权,还有什么民主可言呢?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色,尤其是近臣,恐是一时失言就能遭受杀身之祸。外头的传言那样多,早在她进宫前就听到了不少。残暴,喜怒无常,这是她对大魔王的评价。
她久久不作声,话到为止,不变的还是那压低的头颅,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祁琰怎会听不出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他神色一黯,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清冷的空气透进来,眼睛落在那片鱼塘上,半天没有言语。金色锦鲤浮出水面,圆圆地张着大嘴,傻鱼总是想着能不劳而获。
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无需在意,但在此刻,却隐约有了想为自己正名的想法。下颚微微扬起,声音冷淡:“杀那些人并不是朕的本意,而是那些人本就该死。”
是啊,取不取人的性命,就在您的一念之差。
“微臣卑微,您无需和微臣说这些。”梅子青色的裙摆垂在染花的毯子上,她并起脚尖,说话声尽是恭敬。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不是之前那个带有宠溺意味喊“阿琰”,和一见着他就热络迎上去嘴里叫着“韩大人”的姜妤。
他们之好似隔着一条鸿沟,无法跨越,水流汹涌朝着他口鼻涌来,胸腔闷气就要在下一秒炸开。阳光直射进水里,他想寻着光并抓住它,眼看着就要触手可及,一个浪潮袭来又把他拍回了那边,弄得一身狼狈,还是没让人打开心扉。或许,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太坚固了。
殿外的强光让她不适应,她伸手遮住。敢把皇帝老子送的礼又退回去的,可能她是头一个。她不想沾惹分毫,隆恩浩荡只会成为麻烦。经历了韩清驰事件,她看明白了太多,树大招风,“恩宠”只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姜姑娘。”六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拦住了姜妤的去路。两人对视,六安见她出来时手上空空,心里先是一惊。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色,他正色道:“现下里你可有空?不如借一步说话。”六安想和姜妤聊聊,他不傻,甚至他比陛下都更明白陛下自个的心思。这一次两次,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无意听到二人的对话,自打姜姑娘伤好那日陛下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大正常,他不知道这二人从前发生了什么,亦不知后来又出了何事。他只想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想说的该说的统统说出口。
他们一路向后宫走去,再停下时,只感觉周围的一切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是那日与假韩大人喝酒撸串的地方。
姜妤摇摇头,哪有臣子敢如此大胆随意出入后宫宫殿,他还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这么大的破绽,她早就该发现的。
“这是冷宫。”六安的声音有些沉闷,“也是后宫里最清净的一块儿地方了。”
之前摇摇欲坠的大门已经换新,那条铁链还是盘旋在把手上,这架势像是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又想起里面的荒凉,姜妤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藏娇尚且用金屋,放宝贝也不能差到哪去,但眼前这,着实是有些说不过了。
“这里的钥匙,独独放下陛下手里。外人更是不能接近这里,连殿里的灰尘都是陛下亲自扫去,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踏进去。”
说完,他看向姜妤,眼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打小就被送进宫来,跟着陛下身边。论年岁,我斗胆,的确是比陛下年长上两岁。我这样一个人,可陛下从没拿我当下人看过。”
“陛下经历了什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位置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眨眼,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外头针对陛下的闲言碎语不少,那些无耻之人,谁又敢当着陛下的面亲口说出那些话?人心歹毒啊,殃及不到自己的事情总是想去掺和一脚。”
六安知道说这些还远远不够,姜妤对陛下的误会更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此解开。但是接下来,姜妤问了他一个让他不假思索的问题:“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周围没有人,完全不用担心对话被人听了去,六安尚且大胆与祁琰比年龄,那她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呢?
“很好的人。”他脱出而出。陛下虽少言寡语,但什么事都在心里装着。至少对姜姑娘你是顶好的。至少他从未见到过陛下跟着魔一般雷打不动地往后宫走;宫变当天,即便是泰山崩于前都不曾眨眼,听说你被掳走,他变了脸色;你退回了生辰礼,他明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却连一个不字都没说……
冷宫里的树枝伸出院墙,在风的吹拂下摇曳,哗啦啦枯叶落了一地。六安弯下腰捡起一片,手指搓动叶柄,叶片在旋转着。
“你想听个故事吗?一个身上背负着仇恨但又不得不隐忍的故事。”
故事娓娓道来,六安讲得隐晦,全篇没有提及一个人名,姜姑娘是个聪明人,他相信她能听懂。从主人公的幼时讲起,到童年到青年,还有现在。
“有时候自己听到的不一定是真,了解一件事物要从多个方面。一个人的生存环境足以能决定他的性子。”
“姜姑娘,说句公道的话。”六安指了指他的左胸口,那里埋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衡量每一件事都要经过这里。连我这个阉人都能看得清白,陛下对你不假,可你的心思那就得问你自己了。陛下的小半生走来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愿再看到以后再有什么差错。”
要是不爱,就别伤害。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敞开心扉
姜妤哑然。
她从不知道祁琰的过去,书中也是寥寥带过,只形容他是个暴君被陆羡之造反得去了皇位,最后落得个众人唾骂的结局。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六安说得没错,单凭一面之词不能了解事情的全部,是她狭隘了。
回去的路上,她扪心自问,对祁琰有感情吗?答案是肯定的,只是爱分很多种,祁琰送她生辰礼不能彻底代表着是什么样的感情,她自己亦不知。
那支没能送出去的簪子还是被拿出来了,就放在御案上,等六安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祁琰盯着它出神的模样。它那么亮,那么好看,出淤泥而不染,被尘封了许久后才得以见了天日。
尚宝局呈上来一堆宝物,他反复挑选才定下了它,没成想如此快就又物归原主了。
六安掀了帘子进来,锦盒的卡扣咔的一声又被人合上,往远处推了几分,祁琰单手扶额。
“陛下……”您这相思病犯得是愈发勤了,人才刚走没一会儿,这又开始睹物思人了?
祁琰已经换回了常服,黑色的一身,映得他的脸色也是如墨一般:“你跟她说了什么?”
还真是任何事都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表面是无人,可暗地里那可就不知道了。毕竟那几个暗卫都是神出鬼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事情办了不留一丝痕迹,至于说的是什么内容,暗纹才没有偷听人家小秘密的不良癖好。
耳边仿佛听见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六安抬起头伸着脖子瞅了瞅外边的房顶,奈何实现受阻一点儿人影都没看着。准又是那坏人,都能算得上皇宫打小报告第一人了,偏生就和他过不去,好气!
脑子里发生碰撞,趁着还没回话的功夫,六安已经先在心里默默祝福问候了暗纹千百遍,就等着那人什么时候再明面上献身,再叼他一顿,到时候谁输谁赢那还真不一定。
“就……和姜姑娘说了些奴才想说的。陛下,姜姑娘不是愚笨的人,奴才说了些什么她都能明白,若是那边还是没有回应,您就也不必……”天下的女子这样多,若是陛下想,什么样的不能?人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饶是他这样的人,都懂得这样的道理。
祁琰当即嘴角一抽:“大胆!”伴君如伴虎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指不定陛下什么时候就会发火,是不是把跟某人生的气转移到了他身上那也不好说。
“出去!”他现下只想连滚带爬地远离这等是非之地,陛下发火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压在人的胸口跟块儿石头一样,憋屈啊!
“你既那么闲,明天就去掖庭吧!”娘诶!六安悔不当初与姜妤说了那番话,说了就说了吧,还被那小子给看见了,看见了也行,又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一环扣一环,但凡是中间出了点什么差错都不能那么顺利。
掖庭那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关押犯错宫人的,日日都有干不完的活,里面的待遇连那只黑猫都不如啊!陛下真是好狠的心,怎么能让他去那种地方。
难受,想哭。六安连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恍惚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忘逃离。
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又听见一道赦免的声音:“算了,想你在掖庭也是呆不惯。干脆去刷恭桶吧。”谢天谢地!他说什么来着,陛下心疼他,定是不愿见到他受苦。但那洗刷恭桶……认栽吧。自打那回,六安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后来六安水井旁,穿着一身最破烂的衣裳,双腿一敞两脚夹住恭桶,右手刷子左手水瓢,不好的气味直往上蹿,搞得他嘴里直干呕。完了,他不干净了,说来便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依旧是老地方。这次姜妤搬来一个酒坛,还有两只杯盏。密封的盖子一打开,随即飘散出来的便是酒香里夹杂着果香,坛子里一片紫红色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果皮。
她先给自己倒上一点,液体沿着坛口留下来颜色倒是没之前的深了,紫粉色的,看着还挺是舒心。她凑近一闻,经历失败后的葡萄酒终于是酿成了。
草丛里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响动,她从容地开口:“陛下。”除了他,能知道此处的也没有别人了。
这是祁琰第一次被抓包,好在是身边没跟着六安,不然还真是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默默地走出来。
看着石桌上的另一只空杯盏,放置的人好像是有意而为之,想到此,尴尬的身体倒也是放松下来几分。
“陛下既然来了,那微臣给您倒上?”礼不可废,君还是君,臣还是臣。姜妤先行礼,后来捧着酒坛,晃一晃里面的酒,朝着祁琰说。
恐惧的心理已经褪去了大半,更多的是对祁琰过去的唏嘘与心疼。这也难怪,他失忆后大脑为什么会选择回到六岁,因为这正是他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啊。这种感情一旦上来,就算是有再大的惧怕,也该往后让让了。
“陛下,我能问你问题吗?”姜妤再一次高估了她的酒量,果酒都能喝醉的人,葡萄酒又是第一次开坛,发酵到了什么程度她也不明白。
也算是酒壮怂人胆吧,趁着现在,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也好。
“为什么被送进宫里的人,最后都死了?”这是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他身上背负的仇恨她能理解,那些仇人的确是该死,但那这些姑娘是无辜的啊。
他垂下眼眸,亦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为什么的问题:“朕只是下令让她们待在掖庭。”高门贵女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屈辱,一时想不开,自我了断了。
“那人皮灯笼又是怎么回事?”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说的好听是往他的后宫添新人,结果那是美人计,想着以容貌获得荣宠吹吹枕边风就能套取些情报,再把这些传递给外边的人。
当然是要除之而后快,也算是起到了警示作用,打那以后,后宫可算是清净了。
姜妤的疑惑解开了,那点惧怕也不复存在。也算是第一次,两人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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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六安
性别:男年龄:26
属性:搞笑男
技能:撒腿就跑,逃得可快
优点:护主,护犊子,恭桶刷得贼干净
缺点:话多嘴快,说话还欠,总想着和暗纹掰头
好像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再也出不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六章 糖炒栗子
姜娴出嫁的那天,京中倒不是很热闹。眼瞧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姜家等不起,陆家更是急得不行。只不过陆家急得不是那颗种,而是陆羡之的脸面。
将人早些抬进门,等孩子落地了大不了就对外宣称是早产,至于真相又有谁会去验证?
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几个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花纹倒是简单,随意用些金线绣上一些能看得出来喜庆就行,头上别了点珠花,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大概就只剩那支金簪了。红盖头一盖,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吹吹打打从侧面进了府。
侧妃的名分倒是给了,具体怎么来还得看陆家的意思,下人是会看主子脸色的,他们亦是对这位新来的侧妃提不起好感。
自打嫁到了陆家,姜娴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陆羡之未娶正妻,后院里只有两个通房,倒还算是干净。她进来之后就是陆羡之后院里唯一的女主子,但陆家人不喜她是不争的事实,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揣着崽的份上,只怕她过得连现在都不如。
每天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过的日子还不如在姜府当姑娘时舒心。陆羡之隔三差五的来看她一回,每次都坐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走,就像是探监一样。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生活她受不了,她挣扎了一个月,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论手段,她根本斗不过侯夫人。
于是她又搬出来最大的利器——孩子和眼泪。
见她要威胁到孩子,侯夫人更是命人严防死守,就差把姜娴五花大绑了。任由她怎么哭泣,沙哑着嗓子去拍门,也换不来陆羡之的一点儿怜惜。
她这个侧妃,倒是过得连个妾室都不如。这可如何是好?不对,这完全不对!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连上辈子惨死宫中的结果都不如。她有什么错?为自已谋划前程她何错之有?夫妻和睦,儿女成群,头顶凤冠接受万人朝拜,这应该是每个女人最顶级的愿望了吧,她谋划着追寻这些,没错!
上一世的陆羡之明明那么爱她,连到最后被她抛弃了还拉下脸来试图挽回她,怎么到了现在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当然不知道,若是她不假惺惺地外出去寻人,逼得婢女偷摸扔掉了沾血的碎瓷片;明明发现了姜妤却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京中;设计诱他欢好逼得他不得不做出交代。也许没有这一切的发生,他们的感情当真还能向上辈子一样。
一是欺骗,二是逼迫。陆羡之最忌讳的,姜娴都犯了一遍。一步错,步步错,整盘棋正是因为一颗棋子的变动而牵扯了全局。做坏事时连屁股都才不干净,被人察觉了再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黄花菜都凉了。
又闹了几日,后来总算是消停了。倒不是因为姜娴想通了,贼心不死,一直认为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人怎么能轻易认命,她一直惦记着陆羡之正妻的位置,别说是将来那人进了府,就算是熬到了中宫娘娘的位置,只要是人咽气了,她就一定能上位。
家世和手段能算得上一切吗?她还有前世的记忆,待她帮助陆家夺得帝位,她就是最大的功臣!
让她好好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宣武四年,成王造反不成被囚,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外出狩猎之时……嘴角浮上一抹邪魅的笑,一个计划悄然在心里诞生。反正她还有的是时间去让陆家相信她。
姜娴又在算计的时候,姜妤已经装着满满一盒子的食物又来到了养心殿。六安对她的到来是乐见其成。其余伺候的宫人更甚,巴不得这位天天来才好呢,鬼知道为啥她一来了陛下阴云密布的脸色就能守得云开放光明?真是养心殿,啊不,皇宫第一大奇观了。
秋天吃藕,吃栗子。这才刚掀开一个角,里面的香甜味儿就往外冒,糖炒栗子还带着者热气呢,就让一锅端全都带来了。这里人多,一人分点也就不剩什么了。
姜妤抓出一把捧着要塞到六安手里,他下意识要去接,手都伸到一半了又突然收回去,放在身后的布料上蹭起来没完。
???这是又闹哪样?虽说这糖炒栗子是热量炸弹不假,但一个大男人,工作还那么辛苦,减什么肥啊。但凡是放过了任何一口美食进嘴的机会,都是对自己身上肉肉的不尊重。
栗子炒得开了口,露出里面黄橙橙的果实,棕色的外皮包裹着它,就像是把衣服撑开的胖子。手上的糖渍黏腻一片,再加上滚烫袭来,眼看着姜妤就要坚持不住了。
小福子赶紧接过来,他捏爆一颗投进嘴里,嚼啊嚼,最后一咧嘴:“不碍事不碍事,我师傅他不干净,吃不了这好东西,我替他吃就成了。”
嘿,这回可算是白白便宜了我。
香喷喷的炒栗子哟。我师傅他老人家可真是没有口福。
算了,平常我孝敬他的东西那么多,想着他也是不在乎这一点儿的,倒不如都进我肚子里一块儿搅和了去吧!
整整三句,一个字都不落,全都听到了姜妤的耳朵里。她手一歪,一颗饱满的例子脱离手掌心咕噜噜到了地上。
“唉,这可真是白瞎了。”六安想去弯腰捡,但背在身后的手又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真是,从来没那么无语过。
“师傅莫气,我的手可干净着呢,您吩咐一声,我这不就喂到您嘴里去嘛!”小福子狗腿子一样,忙挑出一颗最饱满的送进六安嘴里。真不愧是师徒俩,连笑容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咋样啊,师傅?”
还算这小子上道,平时的犊子可是没白护,倒是个有良心的。
哎呦我这手啊,就是这上面的味儿哪辈子才能消下去,下回就算是打死咱家也不刷那劳什子的恭桶了,那几个小子也不天天吃了些什么东西……
六安的脸都扭曲了,抬起头正好对上姜妤茫然的眼神,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剥栗子
云铺满了整片天空,夕阳映照在上面,不一会儿又被秋风吹散了,原本一小片金芒逐渐扩大,给一切都镀上了光圈。
祁琰就坐在光下,垂眼抿唇,深邃的五官被光影切割着,金色瞧瞧爬上鼻梁,留下一片阴影。就像是一尊精致的玉雕,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前方身影走过,他这才有了反应,随着那一抹颜色抬眼。这次光芒正照到脸上,他眯起眼,星星点点洒落,嘴角好像终于有了动作。
姜妤莫名有些眩晕,那道光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茶盏夹在他如玉般的长指中,碗里还剩下一半,他仰头。抬起手的瞬间,脑海里还闪过眼前人明媚的笑颜,心里仿佛是生了草,那笑声久久回荡,挠在他心尖。
小草绵密细软,在春风的微抚下,依稀还浮着阵阵清香。春风吹,草又生。心里的冰山好像已经融化得所剩无几,一见到她,躲起来的春天这不又探出了头?
碗沿都贴上了唇,却又生生地停住了。只因听见她说:“陛下劳累一天,不如停下来歇歇?”
他正有此意。
密密麻麻的小字盯了半天,都深深烙印在了脑子里,砚台里的墨研了又研,六安刚出去外边就传来了动静。在养心殿能来去自如的,只有她。
姜妤这才把她带来的“宝贝”献出来。若是刚才那只是些小菜,这厉害的还得放在后头。比如这桌上的藕肉丸子。
万物皆可炸,莲藕切碎了鱼与肉馅儿混在一起团成小球大小,再裹上粉放进油锅中那么一滚,香味儿这就出来了。
“……裹上鸡蛋液,沾上面包糠,下锅煎制两面金黄捞出,老人小孩都爱吃,隔壁的小孩儿都馋哭了。”还真是什么都逃不出这个定理。
丸子摆上桌的瞬间,连带着盒的几个栗子掉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祁琰面前停下。他顺手将它握在手里。
“别吃那个。”她张口阻拦。倒不是她心中不愿,只是明白了他的口味,他不喜的东西从不去碰,再者说那也不是专门为他做的,分明这眼前的藕肉丸子才是主角。
“咔”的一声,盖在黄色果肉上的两床被子被人捏开,手指剥去外壳,只剩黄色赤裸裸地躺在指腹上。这是?
只见他往前伸手,捏着栗子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语气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听着还有些像哄小孩子的意味:“吃吧。”
姜妤摊开手掌,咚,完整的栗仁放在她手里,二人双手接触的一瞬间,她明显能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温热。隐隐约约与之前梦里的感觉倒是有几分相似,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将她牢牢的牵住……
她低头,龙涎在鼻尖蔓延,还带着几缕清冷幽香,似乎是被夕阳烤得久了,一寸一寸爬到记忆深处。姜妤不自觉心尖滚烫。
嘴里的还没咽干净,又是听着那边“咔”的一声。祁琰每动作一下,就有一颗无辜的糖炒栗子……失去它温暖的被子。好残忍有没有,怎么可以那么坏去把人家的被子扒下来……
本该想好了是来投喂他的,怎么她隐约倒成了被投喂的那一个?
“不行,您不能再剥了。再剥的话,我就要吃不下了。”咽下那一颗,她没有再去伸手接,这可怎么使得?虽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旁人也不在此。这若是传出去,陛下亲手给她剥栗子,还不得让人给笑掉大牙?
亦或是让群臣知道了,他们还不得把她当成霍乱朝政的妖女,联名上奏要把她铲除?浸猪笼,活埋,五马分尸,又比如说是各种极刑……她可是一个都承受不住。
姜妤知道自己的思绪又飞得远了,猛地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唇畔的冰冷在暖光之下融化成一丝笑,温热鼻息传过来,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她连连摆手阻止,但他手上的动作还是不停,眼看着带来的例子就要见了底,周围的栗子壳都要堆成了小山一样。这人呐,倔脾气一旦犯上来,你若是不让他去做什么,他就偏要去做。
姜妤只好走过去拦住他,她动作急,过来的时候手无意间打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上面摆着的白瓷花瓶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砸到她身上,电光火石间,只觉后脑勺与腰背都叫一双坚如磐石的手臂牢牢圈住。
“咔嚓——”一声脆响,落地的只有碎片。
姜妤怔怔地睁开眼。
金色的光芒眩晕开来,祁琰护在她的身后,灼热的目光扫在她身上,确保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乱过之后,又不紧不慢地放开了手。
“滴答——”这回像是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滴落在地上。姜妤的目光望去,殷红色的一点,洒在干净的毯子上。是顺着他的手掌,到手指,一点点汇聚淌下来的,桌上亦是一片狼藉,茶水流在桌上,与那花瓶的结局一样,茶盏也没能逃过一劫。
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圆圆的,里面又像起了些水雾,像是在林间奔跑的小鹿,祁琰别过眼。
她问:“疼吗?”
怎么不疼,来不及考虑手拍在茶盏上,连碎片都扎进了掌心之中,那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伤到了右手,怕是连批奏折都不能了。
他点头,嘴边挂着让人察觉不到的笑,一颗心被火光紧紧地包裹着,有些暖,还有些愉悦。
“哎呦,陛下您这是怎么弄的?!”接连传来的动静让外面的六安心惊肉跳,只是赶进来望了一眼。他又忙不迭地出去:“奴才这就赶紧给您传太医。”
见陛下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人家主子正乐在其中呢,他若是不赶紧跑的话,恐怕那后一个月的恭桶,还得是他刷。
“我受伤了,会有诸多不便。”
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些鼻音:“嗯……”
“那你能不能来前边?朕派人给你调过来。”他乘胜追击。
“好。”
姜妤带着食盒而来,走的时候手上也没空着,手掌里攥着的,是不带壳的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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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唉,为了推动感情发展,老母亲可是操碎了心啊。琰子你给给力,赶紧拿下就完了呗。
祁琰:你以为我不想吗?这还不是在努力?
姜妤:啊对对对,你俩密谋我,还非得把我写的那么蠢,多大的人了,花瓶还能碰碎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御前伺候
一道口谕,六安亲自跑腿去尚食局要人,姜妤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来到了御前伺候。
殿前清一水儿的绿叶,只有她一朵娇花,倒是挺扎眼的。如果她进宫当女官算个编外人员的话,这会儿真是正儿八经的有了编制。都说人生的尽头是考公考编,她这回是走了后门进来的。
既算是出了五局,就不能再算做女官,那身衣服也用不着再穿。姜妤回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六安还特意跟她交代,说什么东西都用不着带,那边都准备得足足的呢。
直到她被分配到偏殿,木质的雕花大柜一打开,各式各样的新衣服花了她的眼,不管是夏天的薄衣还是冬天的披风,就连睡觉时穿的寝衣都有。一时间,到底是她盯着穿上假马甲的祁琰“守园待韩”,还是她成了待捕的兔子跳进了人家精心策划的陷阱,姜妤是傻傻分不清。
她这么一来,六安倒是解放了双手,天天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连走道的功夫嘴里走哼哼这小曲儿。就算是见了与他向来不对付的暗纹,也只是拿鼻孔看对方一眼,嘴里哼哼唧唧着就离开了。
哼,咱家最近心里高兴,若是因为你破坏了这份好心情,那也忒不值得了。
暗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里连炮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六安引战开始往外突突呢,没成想人就那么……走了??
这完全不是那家伙的作风啊。都要把脖子扭断了,暗纹脸上的疑惑都要溢出来了这叫得最凶的狗怎么就不咬人了?他还特意瞅了一眼太阳,没错啊,的确是从东边升起来的,那怎么?
“三哥,你在看什么?”里面走出来个羸弱男子,他嘴唇发白,脸色不佳。正是中了成王冷箭九死一生才争回一条命来的暗青。
暗纹接茬就回:“不过是一条没有尾巴的狗罢了。”
狗?暗青抿唇,挂着病态的脸聚成一团,他捂住嘴咳嗽一声。这宫里何时有了狗?通身是黑的野猫倒是见过一只。
暗纹手上的药碗一斜,忙搀扶着人进去:“走走走,没事别瞎出来说过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赶紧把药喝了,下回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呢。”
他的本意是暗青别作践自己的身体,可是话一出口怎么就成诅咒的意味?他啐了一口:“呸呸呸,你别听三哥瞎说。”
命悬一线呐,好在是那支箭射偏了一点儿,不然正中心脏当场就能一命呜呼。
都说十指连心,掌心被利物插进也是钻心的疼。太医拿镊子扒开手掌将藏在里面的碎片一点一点挑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手上一抖扯到神经,等处理妥善,已经是血肉模糊。汗珠都糊在了太医的眼皮上,左一圈右一缠,祁琰的右手都要缠成了粽子。
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像,清香的粽叶包裹着黏黏的糯米,里面放上几颗蜜枣或是瘦肉和咸蛋黄……临近节日每次都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人们为了口味的问题大打出手,甜与咸两派对立,水火不容,不分出个高低来誓不罢休。
其实都好,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的口味,也不必因为自己的小众口味而去迎合大众。花开遍地,姹紫嫣红,这不才有了如今绚烂的饮食文化?
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端午节,阳历六月天气正热,煮上一锅粽子剥开绿叶就能享受人间烟火,每家每户门前的艾叶高高挂起,有的还在门框上别上葫芦。既能达到驱蚊的效果,寓意也好。
“在想什么?”笔杆握在祁琰的手里来回晃个不停,就像是动画人物多啦a梦胖乎乎的猫爪子永远比不出剪刀手,滑稽还带着些无奈,到底是有些功底在身上的,那字也不曾歪歪扭扭,落在纸上的还如往前的一样,只是速度放慢了几分。
姜妤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看吧,就算是这样的还不忘公务,真是位勤于政务的好天子?偏见真是可怕的东西,一旦对某个人戴上了有色眼镜,便觉得那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不合乎情理的。
狼毫在砚台上沾了墨汁,一不小心用了过猛朱红色的圆点在奏折上晕染,见她愣着,祁琰脸上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一闪而过,稍纵即逝。他启唇:“过来,给朕研墨。”
往砚台里滴入一点清水,手上的动作先是轻柔,墨条做圆周运动划出轨迹,一圈圈红水荡漾开来。手腕不停,姜妤在打听着端午节。
六安讪讪地笑着:“说的是不是五月节?那早就过去了,姜姑娘你若是想吃粽子那得好好记着干明年才行呢!”而后笑容立马凝固了,他怎么隐约感觉着这身上那么热呢?娘诶,果真是陛下在瞪着他。可能六安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这张嘴。
嗯……其实六安这人能处,不管什么他是真说啊。目光这么一扫,他瞬间就老实了。
端午节在后世有很多种叫法,五月节便是其中之一,就像是七夕节又叫乞巧节一样。人都有大名和小名一说,人家一个正经的传统节日怎么就不能有别称了?姜妤倒是好奇起来民间是否赛龙舟,挂艾草,佩香囊这种习俗,到底如何,那还得到明年再看。
“你想包粽子?”这么说来,手还真是有点痒痒。她在之前也不是没发过包粽子的视频,洗净粽叶提前泡好糯米,将叶子折起来舀上馅料压实,之后再按住,又取一片叶子对折,线缠缠绕绕最后打上了活节。
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祁琰当即大手一挥准了:“那就去吧。”
人既然都调来了自然是没有再放回去的道理,但是姜妤哪里闲得住?就算是为了烟火值她也得一直行动着,唉,也算是劳碌命一条了。祁琰特意命人在养心殿建了个小厨房,只供她一个折腾,司膳司有的,这里也有,那里见不到的,她只要说一声也立马有人给她送来。
这天在御前伺候的宫人们可都吃了个新鲜,过节才能吃上一回的东西,现在又进了肚子里。姜姑娘来了就是好!
祁琰看着面前的肉粽子陷入沉思,还有这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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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写到这了,那就提前祝亲们端午节快乐啦!其实也不算提前哈哈哈,毕竟再过十几分钟就是了。
小剧场之告状:
六安一副可怜样状告御前:陛下!您可得替奴才做主啊!那暗纹说奴才说没尾巴的狗,伤自尊呐,奴才的一颗心都稀碎啦!就算奴才是个不全的,也不能由着人这样乱说啊陛下!
暗纹:……大意了,我说的话何时被这狗听去了?药丸了。
六安一脸阴险坏笑:那不如就把大名鼎鼎的纹暗卫变成和咱家一样的好了!取我的刀来!
暗纹练练拒绝:你可不要霞嗦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宫变番外)他的光
明月原本是该挂在高空的,可满天的乌云却笼罩了它,连耀眼的星都不肯出来。今夜,注定无眠。
六安站得久了,身子有些僵,他按住后脑转动脖子活动一下,见到的却是帝王冷得都要滴出水来的脸。
阴沉,可怕。多少年来都不见陛下再有这样的神情了,上次隐约还是几年前。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见不到月亮的夜晚,陛下拎着剑挑开了先帝寝殿的大门……
他打了一个冷战。外头的宫人各自耷拉着脑袋,眼皮都要合不上了,身体一斜又猛得惊醒过来。睁大眼睛只见一个身影匆匆进了殿内,连走路都带着风。
这个时辰,本该要歇息了。里面急切的谈话声打破了这一切的安静。
成王被俘,咆哮间说着什么后宫的人,等派出去查的人再回来报信的时候,说失踪的是一名姓姜的司膳。
韩校尉进去没说几句,又赶忙出来了,他的衣角像是永远跟不上脚步,总是慢了一点,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遇上正经事,倒是比谁都认真。宫人们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出事了。
皇宫的四处大门,早已被韩清驰和暗卫们围得水泄不通。领到任务的都是好手,黑夜中眼睛放的锃亮,就等着过街的老鼠出现,精准打击。
祁琰却只是坐在案前,专心提笔批注奏折,目不斜视。四下寂静,都能听见狼毫在纸上划出的簌簌声。
旁人只知道陛下是遇事不乱心淡如水,眼下还能全身心投入到政务上,可只有殿内的六安知道,陛下手头这批注都在宣纸上抄了好几回了。
这下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殿内的主仆二人都跟火烧了眉毛一般,若说六安是各种神色都表现在皮上,那祁琰则是隐藏在心里,到底急不急,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日这遭事就是冲着陛下来的,至于失踪的那位是受到了牵连,只怕是引起宫变的不止明面上的成王一个,背地里还有他人。
六安与他对上实现,明知故问:“陛下害怕什么?”
毛笔一顿,黄豆大的墨点就那么落在纸上,整幅字都毁了。祁琰从案上抬起眼,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纸团在他手掌间反复揉弄,末了被狠得一抛砸到六安脚边。
心里的答案得到了验证,六安一笑,他心里倒是没多怕。他年幼被送进宫里时就一直跟着祁琰,见陛下从得意到落魄再到主宰天下,饶是最艰难的那段时日两人咬牙挺过来了,食不裹腹时,是他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中恳求来那么一点儿粮食。奴才对主子忠心,在他眼里那是天经地义。
两人都能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再以下犯上的话他都说过也没换来怎样的后果,陛下重情义,定是不会杀他。
风吹起了桌上的卷轴,声音不大,但在祁琰的耳边却是被放大了无限倍。他若无其事地落笔,脸上还是挂着冰霜:“朕可曾怕过什么?”
六安在心底“嗤”了一声,是啊,陛下连弑父夺位都不怕,却头一次为那个姑娘慌了心,他决定再挑明一步:“情爱上的事奴才不懂,但能看得出来陛下对姜姑娘的情谊不假。奴才不知您二人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犹豫不决被别人占了先机,自己落个空可就不好了。”
“那韩校尉已经去了。”
当!祁琰脑子里的一根弦绷断了,再想提笔写下,心中却是一片烦躁。窗外的光还是迟迟不肯透过来,黑云缭绕,手上的青筋鼓起,终是一声叹息过后撂了笔。
怀里的人已经晕厥,祁琰顾不得看,只知她细颈上潺潺不断的温热正从那道缝隙中往外冒,连衣裳领子都被染上了,他的手也是逃脱不了黏腻。
将人带去了距离最近也最易打扫的春玺殿,宫人哗啦啦跪倒一片,帝王驾临他们紧张不已何况是怀里还抱着个姑娘,他们战战兢兢不敢动作。
祁琰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一脚踢开殿门,将人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许是受了惊吓再加上身上的痛楚,她面色苍白身子都蜷缩成了一团。从喉咙里发出的一道细细吟哦,无形之中揪紧了他的心。他立马朝着外边大喊:“传太医!”
凤眼带雪凌厉一扫,宫人们立马都成筛子,两股战战立马按吩咐去做事,不一会儿,晾温的水,柔软的帕子还有干净的衣物立马呈上。
太医来替她看上,祁琰暂时回避,心上倒是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焦急地在外殿来回踱步。前边没有婢女,他只好下令调来绿袖和红翡。二人齐齐跪在他面前,冷若冰霜的声音里还带有一丝颤音:“好生伺候她,若是她问起,不该说的不要张口。”说起来也是他欺骗了她。
陛下的命令毋庸置疑,这二人是沉稳的,绿袖和红翡当即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能让陛下亲自交代的,还有何人?
榻上的人还是昏着,她们刚替她清理好,抖开锦布正要替她盖上,主子却突然伸手了。绿袖立马沉下脑袋将锦被松下,而后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殿门。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就算是被打进冷宫身边还是有六安在伺候。他不是没做过这些琐碎之事,只是这一次的动作是格外轻柔。
独属她的香气幽幽传来,他掖好被角,目光却落在她脖子上缠绕的布条上,血珠还在一点点往外渗。明明连切菜切到手都害怕的人,现下应当是很疼吧。
姑娘确实生得好看,饶是现在也让人感觉赏心悦目。鸦羽一般的长睫毛闭得正紧,仔细看还在打颤,像蝴蝶的翅膀轻微扇动。许是在梦里感到了什么不适,她又轻轻的皱眉。看得祁琰想伸手替她拂去褶皱,手落半空又硬生生的停住了。
“当初教训起朕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的本事怎么到宫中就施展不出来了?”又是回想起在石风镇的一幕。
窗外的阴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月亮与星星一同透出来打在窗沿上。他抬头,仿佛是遇见了太阳,月亮,星星。一切发光的东西,她都是。就这样,照进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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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再写一点的好。
不然琰子对阿妤的感情有些不明白,其实琰子这人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阿妤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就像是救赎一样,六安的话也算是点醒了他。
现在对阿妤的就是爱情辣~
第一百六十章 好大的口气
日头正好,光晕透过稀疏的叶子照过来,叶柄变得焦黄长在树枝上再也撑不住了,飘飘然就盖住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姜妤正踢着石子而来,“咔嚓——”脚下踩上的是宫人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落叶。咯吱咯吱,她踏着乐谱一路走来。
她是在御前伺候不假,可祁琰也没说过不能让她到后面去啊?前头的日子太过无趣,一得了空她就往后边跑。嗯……让她想想,今日程珂又得了什么好东西与她分享?那韩潇潇的表情又是怎样的?翻白眼还是一脸不屑?还有今日徐掌膳又训人了不曾?
“喵!”怀里的毛孩子炸了毛,姜妤慢慢抚上它的被帮它理顺:“小布乖,咱们是要做个温婉安静的女孩子的。”
都说万物皆有灵,姜妤严重怀疑这小猫咪是闻着她的味儿一路跟到养心殿的,不然怎么就在她搬过去的第二天就看见了它?小小的一只蹲在地上不吵不闹,像是家养的毛孩子一样耐心等着下班回家的铲屎官。
嗖的一下飞扑过来倒是晃了小福子一个跟头,待看清罪魁祸首后他心里立即警铃大作:这不干净的畜生怎么竟然上这来了?惊着了陛下就算是师傅再护着他也得高低褪层皮啊!
转头便寻来根小棍儿往远处一抛,扬扬下巴示意这小黑家伙赶紧追出去,等跑得不见了踪影,再将大门重重的一关。嘿!这畜生不就被他赶走了吗?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手里的棍儿时扔出去了,那家伙也动弹了,但不对劲儿的是,怎么是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的?
亮出爪子眼疾手快,再见小福子的手背上已经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见姜妤出来,作案者又趾高气昂地迈着猫步不慌不忙地往她身后一躲。
如果动物会说话,那么此时一定会是一记白眼翻给小福子:瞧你那个怂样吧,我靠山都来了,看你能拿我咋地?
还真是不能怎样。听说那是姜妤喂着的猫,小福子只好打消了将这坏家伙送去掖庭抓老鼠的想法。他挠挠头,灰溜溜地去太医院讨了点药膏抹上了。
若是不趁机得些好处,那里是小福子的性格?就着姜妤爱猫伤人事件,他可是好好地讹诈了一笔,不管是她做的什么好吃的,总得给他留上一些。
小布还是躁动个不停,向上一窜挣脱了束缚,翘着尾巴不知又跑到何处去了。
“大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畜生!惊着了长公主殿下,还不赶紧将它捉去乱棍打死!”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又是刻薄的语气。
坏了!姜妤刚想去寻,却见一个青衣小太监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欲往左边走,他挡在左边;往右边挪了,他也跟着动。姜妤皱眉,眼下可不是跟他弯弯绕绕的时候,她越是着急,又有两个太监围上了她。
打头的那一个与其余的打扮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头头,身穿灰色的袍子。在太监堆里,衣服颜色越是鲜艳,就代表着地位越高。姜妤也就见六安穿过紫红色的衣袍。
恐怕又是来者不善,看这架势,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刚明正大的拦人,后面的主子肯定是不一般。
“哟,你就没听见刚才有人传唤嘛!耳朵是塞了鸡毛了?用不用咱家帮你通通?”冲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俩人横眉竖眼的就要朝着她走来。
好歹姜妤也是经历过绑架的人,怎会被这些小伎俩唬住?袖子一甩,目光灼灼地盯着三人:“谁派你们来的?天子眼下就敢绑人,不要命了?”也是奇怪,宫里统共就那么些人,这仨都是生面孔。
“本宫从来没听过人这样说话,一个小小宫婢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宫倒是要看看今天是谁不要命了?”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只是这样的话从嘴里说出,倒是让人觉得与她的形象不符。
女子一身华丽宫装,红色尽显大气却又张扬,胸前所绣的牡丹纹更是足以彰显主人的尊贵,发髻上的插着红色宝石步摇,白色的流苏从耳边垂下,大红的嘴唇神秘让人猜不透她的年龄。
让人移不开眼的当属当属那朵小花,这样的月份里,花早就凋落了,可她头上的那朵开得正艳,亦是说明了来人不凡。这么一对比,姜妤清丽打扮还真像是个使粗的婢女。
“大胆!见了汝阳长公主竟然还不下跪!”女子身后面露凶狠的婢女斜了姜妤一眼,当即冷声大喝。她的身后,还乌泱乌泱跟着一众太监婢女,最后那个太假手上掐着的,正是逃离了姜妤怀抱的小布。刚才尖叫声传来要把小布处死的,也正是他们。
姜妤侧身行了一礼。汝阳长公主,怎么又来了那么一号人物?这回还真是触及到知识盲区了,书中也没用过多的笔墨去描写这个人。
但好在是原身的记忆给力,这长公主身份还是让她扒了出来。先帝在位期间,白氏统领六宫时后宫一片和睦。这长公主的母亲位份不高,生下她便撒手人寰。白氏念其可怜,软乎乎的奶团子一个谁看了不爱?便向皇帝要了过来养在膝下。
也算是和当今陛下一起长起来的,虽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但打小的情分还在。有了嫡母照拂,小公主也是无忧无虑。可白家一朝出事,这公主转头就跑去讨好先帝。祁琰被废关进冷宫时,她倒是在外面照样过着穿金戴银的生活。
从小的情谊,那都算个屁!大难临头就飞走了,公主还教导宫人说这叫识时务。后来祁琰夺得政权,这位又像当年一样快速倒戈。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祁琰念着情谊,封其为长公主,还特赐了府邸准其出宫。
荣华富贵的日子又享受不尽,时间一长了这位就又暴露了刁钻骄纵的性子,合着这大禄朝眼下就那么一位尊贵的长公主,人家狂也狂得有资本。
这不,今儿就在宫里遇上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叶不够红
姜妤定住了神,上前行礼:“微臣请长公主金安。”
汝阳挑了挑眉,心里嗤之以鼻。竟还是位女官,如今看来这宫里的规矩是愈发忘了,最大的官位不过正七品,见了陛下亲封的长公主还有如此不懂规矩的?
眼尾一扫,又细细地打量她起来,女官的衣袍又何时改成了这样?还有那发髻梳得也是不合常理。
“我且问你,你刚才是否听见了呼救声?那只猫你可曾见过?”那婢女咄咄逼人,手指一扫那只黑猫,小布又摆脱太监的怀抱急急向姜妤跑来,蹭在她的裙摆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见此,立即真相大白。还不等姜妤说话,那婢女又高声道:“好哇!来人,将这畜生还有这不懂规矩的女官一并拿下!”
“等等!”长公主伸手阻止。
“公主,这……您还是不必为此伤神。”美目一扫,那婢女吓得当即不敢出声,低着头退后一步,连欲上来捉拿姜妤的太监手也是跟着后退。
长公主玩弄着她手指上的戒指,似乎上看见了上面有些轻微裂痕,眉心出现两道沟壑,她摘下往地上一甩,上一秒还宝贝着的东西立马破碎。
珍珠如土金如铁,说得便是那么个意思吧。
连施舍的目光都不曾,转眼又去看向腕上的镯子,嘴里也是漫不经心:“你可知,欺瞒本宫可是什么罪名?”
“还有你那只不知死活的猫儿,冲撞了本宫;见了本宫亦不下跪,谁给你的胆子?!来人,先给我打烂她的嘴!”
声调逐渐高了,面目表情一片狰狞,哪里还有美感可言?正主下了令,两个太监这才敢站出来,撸起袖子往掌心吹了两口气,打算轮流着左右开弓。
“那就对不住了。”更让人可恨的是,那灰衣太监还假惺惺地朝她说了一句,打就打吧,偏偏她今天走了这条路倒是认栽,打之前还报什么幕?
眼前是有权有势的长公主,她只是三品官员家不受宠的女儿,不对,打心底里她已经跟姜志平断绝了关系,她只是楚家的表姑娘……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她甚至能感受到巴掌挥来带过了一阵空气,她闭上眼。
“当然是朕给的。”短短几个字,不疾不徐,铿锵有力。随着风吹进了姜妤的耳朵,一颗心终于又安稳了下来。
落在半空中的手停下,所有人愣住,一齐回头。
玄色身影逆光而来,五爪金龙在身上盘旋,金光迸溅,闪进了每个人的眼里。明明还未到大雪的节气,那光反射出来映在他脸上的倒是一片寒,眉宇间染成一片冰霜,让人看了是打心里的发寒。
姜妤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左胸腔下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像是从心底升起的一份安全感,坚不可破。因为她知道,能为她撑腰的人就在眼前。她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他就能为她解决一切。还是跟从前那样,总是在危急时刻他就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
明明还未挣脱擒住她的双手,但还是莞尔一笑,阳光透过树梢打在脸上,就算是初春时御花园里各色的花,加起来都不如她此刻的半分。
祁琰恍惚了一瞬,心尖像是趟过了一阵暖流,连眉上的冰雪都跟着融化成水。
可目光又流连到掐在她肩上的手,罪恶无比,丑陋不堪!眸子里的温柔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浓重的怒气。
要行刑的太监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看见盛怒的陛下简直要吓得尿了裤子,没有痛觉一样头在鹅卵石上磕得邦邦响连牙齿都在哆嗦着:“陛下……奴才,奴才知罪了……”
跟在长公主身边别的没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却是明白得透彻。连主子所有的荣华都是眼前这位给的,别说是他们这群小小蝼蚁,就算是长公主的性命,他若是想要,那人头就得落地。
几乎是同时,那灰衣太假的背上让人结实地揣了一脚,脑袋砰地一声落地,下巴朝着那凸起的鹅卵石就去了,等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模糊一片,路上的红光已经乍现!
“闭眼,别看。”祁琰好像总是没有话说,或者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字是按个收费?总是那么短,但是落在姜妤心里这已经足够了。场面太过于血腥,她乖乖闭眼上。
耳边又是传来两声嚎叫,随即是嘎嘣的清脆之声,像是人骨。是那两个太监的手断了。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汝阳长公主瞪大了双眼,等在确认发生了这一切后,又是刺破云霄的尖叫声。她频频摇头,祁璟的头颅被一箭射穿钉在了宫墙之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噩梦刚刚清醒过来,没想到这人就要拿着她开刀。
“皇兄……我……”我可是你的妹妹啊!和你从小长起来的妹妹,也是你如今唯一的妹妹了。
长公主软了腿,瘫坐在地上,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连嘴都不听使唤了。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的,是从地狱里走出来找她索命的罗刹。
“闭嘴!”那声音冷若寒风,汝阳忙不迭的点头,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护甲早已脱落,长指甲也从根部折断冒出点点血星。疼……但是她不敢叫,就像是在黑暗中遇见了带有索命铁链的黑无常,只要她发出了轻微的动静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她的脖子就被被铁链勒断。
“你如今倒是变成了这副模样?朕本不想杀你,甚至还封你做了长公主。”但是今天,汝阳却动了他最在乎的人。
汝阳点点头,又飞快的摆头。哼哼唧唧的声音从指缝里钻出来,祁琰不让她开口,她便不敢。两行泪从眼角滑过,在祁琰心里却是毫无怜惜可言。
末了,他牵起还在闭眼的姜妤,给众人只留下一个背影。临走前还不忘吩咐身旁的人:“今年的落叶,还是不够红。”
六安目光冷冷一扫,当即会意,转头便吩咐下去找来几个手法最不好的刽子手。今年的那条路,绝对是山花开放红艳艳。
第一百六十二章 跪下道歉
养心殿中,金龙样式的香炉中飘烟袅袅。
汝阳是被宫人一路拖着过来的,她身份尊贵本该不能受到这样的对待,但是双脚软烂如泥,好几个人搀着都走不动路,陛下又不许拿撵抬着,抄起胳膊一架硬生生把人挪到这儿来。
心腹都不在身边,太监遭受折磨的哀嚎声和还在耳边盘旋,一闭上眼又浮现起那满地的鲜血,渗透在地砖里顺着叶脉染上颜色。牙齿磕在嘴唇上,口腔里弥漫的是铁锈味道,她刚想说些什么:“皇兄……”
又是一道寒气传来:“跪下!”
汝阳这次可是傻了眼。跪天地跪父母跪天子这都是天经地义,可现下那装成女官的贱婢正与祁琰并肩而站,她怎能曲下高贵的膝盖?贱命一条连她的半根毫毛都比不上,她怎么能跪她?她凭什么要跪?
她可是先帝的血脉,是公主!更是宣武帝亲封独立建府的长公主殿下!这世间就没有再比她尊贵的女子了。眼前这贱婢来历不明对她还如此无礼,要她下跪底下头颅,何其可笑?!
她不动,好像是身份给带来了底气,前一秒看向祁琰还是低眉顺眼,下一刻转向姜妤的时候目光却是夹了火焰一般。贱人就是矫情!这贱婢,告状都告到天子跟前了。
头顶响起一声轻嗤,祁琰如玉般修长的指尖为姜妤抚平翘在额前的碎发,转身又看向窗子,他意有所指,这回倒是平淡如水:“前些日子邻国倒是进贡了些食人鱼,鱼苗都撒在池子里了,只是据说那鱼长有一嘴獠牙,倒是与虎狼一样是喜好吃肉的。”
“如今已是深秋,鱼食本就难寻,不如皇妹下去帮帮它们?想来临过冬前饱餐一顿定是极好的。又或者……给些甜头由着它们疯抢,汝阳细皮嫩肉的,是断胳膊好呢,还是锯大腿?”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冷漠的抿着。是啊,他本就是不算什么好人,皇室都被他赶尽杀绝,如今又在逼迫这唯一的妹妹。
祁琰这次看向姜妤的的神色倒是多了几分坦然,是好是坏,人心中自然有一根准绳。他是渴望姜妤的感情,但更不想欺骗和隐瞒,他就是这般模样,这才是真正的他,外界所传的暴君祁琰。
“皇兄!”汝阳的手贴在耳朵上频频后退,不能再听了,不!她脸色大变,这人向来是说一不二,连这话都说出口了……窗外鱼塘边的太监手里都是正捧着一块带血筋的生肉,扔进池子里连水花都不曾激起,那乌泱乌泱围上来的一大片……是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果然,继后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手段卑鄙之人,他眼里没有他们只有自己,父皇死不瞑目,皇兄们也惨遭报复,后宫的嫔妃更是没有落得好下场。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脚后跟咚的一声闷响撞了柱子,祁琰是刀俎,她为鱼肉,还能如何?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不情不愿膝盖着了地。
昔日风光无比的长公主殿下,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伏在了地上。
祁琰懒得再与她废话,黑靴停在汝阳面前,迫使她抬头,两个字轻飘而出:“道歉。”
但汝阳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让她下跪已经是丢掉了她最后的尊严,再让她道歉那简直是把她的尊严放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不可置信,像是神经反射一样弹起脑袋,手颤颤巍巍移到姜妤身上,抖得都不成样子,眼角欲裂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你,你……”你个挨千刀的贱人!
手抬起了不过了几秒,便被拂尘一拍打下去。为主子排忧解难,杜绝不好的事物影响主子的心情,是每一个优秀的奴才该做的事情。六安皮笑肉不笑,捋捋那好容易清理干净的白毛:“长公主殿下,奴才还是奉劝您一句,不该说的话就甭说了。”同理,也别去不该惹的人面前嘚瑟。
揪起一根污了毛手一扬便随风散了。做人呐,不能太嚣张了,太惹眼不见得就是好事一件,比如这就是,一堆洁白无瑕的里面就掺杂了那么一根黑的,太扎眼,还是早点铲除了的好,不然再等传染那可就晚啦!
“呸!你个阉人。”六安撇嘴看着沾上唾沫的新袍子,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祁琰撇了她一眼,扔出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郭家嫡次子明年就要科举了吧。”
小石子激起大浪花,祁琰越是漫不经心,落到汝阳耳中的意味就越是不好。郭家嫡次子,骠骑大将军的第二个儿子,也是陆羡之梦中情人郭芙的二哥。生长在习武世家,却一心从文,就等着他此番考取功名,他们结为夫妻。
战火不单单烧到了她身上,看来是连她选中的准驸马也不肯放过!嘴唇上的红色一瞬褪去,只剩藏在袖子中的指甲还在扣着血肉。为了保得自己性命与未婚夫婿的大好前程,她到底是艰难开口:“是我错了。”
“哦?是谁错了?”祁琰绝对不打算就那么轻易放过她。这不清不楚的道歉,莫说是姜妤,单是在他这里就不过关。
“本……我,汝阳,错了。”她别过眼,即便是道歉也不能对上那张脸。
“错哪了?”恶魔之声再一次袭来,她越是想逃他就步步紧逼,扑腾了一圈才不得不正视现实,她是根本逃脱不出他的五指山。
音调陡然提高,又吩咐宫人:“看来长公主是无心道歉了,来人!”
“我错了,我祁珊不该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是大禄朝唯一的长公主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拦住姑娘的去路并命人掌嘴。对不起……”
一番话说下来,姜妤不禁呆住了几分,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长公主殿下现在倒是……像是被放了气一般。
接下来祁琰说了一句让她大吃一惊的话:“你可还解气?”天诶,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给她拉仇恨吗?
“行了,先起来吧。”汝阳这才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站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姐姐想往哪逃
姜妤可算是舒了一口气,就在她以为点背碰上刁蛮公主的事终于要翻篇的时候,后续还在发生着。
如此戏弄一国长公主,若是此事传到了群臣耳朵里,那明日的奏折还了得?你一句我一句,足以让祁琰焦头烂额,准是又拿那所谓的血脉亲情说事:陛下不应该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让皇家颜面有损的事情。
六安扶额,陛下诶,您可是悠着点吧。一想起那堆满桌的奏折他连手都在颤,您倒是清闲地去和姜姑娘谈情说爱去了,殊不知奴才那笔挨个写着“阅”字都要看吐了哇!
别说是这些心声祁琰是听不到,就算是真得知了又能奈他何?脸上升起一丝玩味:“自打经历了那次刺杀,朕的记性就不大好。”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祁琰来说这倒是没什么,可放在汝阳心里这就得算得上是最后警告。诶您猜猜,就那位挑起事端的成王殿下最后怎么着了?死了。被施以凌迟之刑半死不活地拉到了宫门外斩首示众。
眼眸一转,冷光闪动,又继续道:“你们可都记下长公主说得话了?”六安很是配合,点头如捣蒜。这一招的确是杀人诛心,丢脸的事不光逼迫人家做了,还让旁人永远地记住这一幕。
“行了。”他挥手,“既然知错认错,汝阳的心性是是该好好磨一磨,那就把金刚进抄上一百遍吧。”
姜妤都滑进喉咙里的一哭茶水尽数喷出,呛得咳嗽了几声。这位怕不是对行了有什么误解吧,金刚进全文五千多字,要是抄上一百遍……只怕是手腕不断也得废了。这倒是让她从另一个方面了解了,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汝阳一个踉跄,踏出殿门时差点被门口的石阶绊倒,幸好是她的贴身婢女一把搀住了她这才避免祸事。反观那婢女,也不必汝阳体面多少,刚才当属她嚷嚷的最欢,姜妤未受到的掌嘴之刑,倒是落在了她的脸上。面颊上红肿一片,肿得都快成了猪头。
她们一走,这殿里可算是安静了下来,六安悄悄溜出去,把殿门关了个严实。姑娘家心思敏感,饶是他碰上了长公主的如此对待,只怕心里也得是委屈。陛下刚替人出了口恶气,现在姜姑娘心里肯定是感激得不行……害,成事好啊成事好,看来去冷宫向那位报喜的日程又要提前啦!
“好姐姐,你这小猫我给你抱来啦!”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拎着。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提溜住小布的四肢,一步一晃地就那么走来了。
小布太机灵,因着小福子上次戏弄它,它便一直耿耿于怀。再一次面对小福子的怀抱它是满脸抗拒,但是最后为什么又成功了呢?糊弄大法好啊。
之后小福子在众人面前嘚瑟他的收猫大法时是这样说的:“这活生生的大活人还能被一只畜生难住了不成?这样这样,再那样,最后一拎,准保猫儿能乖乖听话。”“哦~”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叫好声。
想着姜妤会在养心殿,小福子就带着猫儿赶过来,没成想却碰了壁,是他师傅六安这面人体墙壁。就算他再有收猫的本事,现在还是被六安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你个不长眼的!没看见里面在干什么吗?”
说着便瞪起好奇的眼睛一探究竟,不出所料,一个大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看什么看,这是你能看的吗?”
“不是师傅,您究竟是让我看还是不让我看啊?要不您去看看再来告诉我成不?”三角眼一眯,满脸的坏样。
“我看看……”六安被绕进去了,等反应过来逮住人的衣领子抓过啦又是一顿硬剋:“我看个屁!你个好小子,现如今连你师傅都敢坑了是不?”
落了下风的那个连连求饶:“没没没,我哪敢啊,嘶……疼啊师傅,把我打坏了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放你娘的个屁去吧!
刚才还看戏的姜妤站着僵了,不自觉便寻了座坐下来,手边还有盏晾好的茶,就那么送到了嘴边。这口气出的当真是痛快,她本就过惯了从前那人人平等不被枷锁控制的日子,一时倒是释放了天性。
眼下这口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怎么说这茶那么香呢,连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合着这手里的茶……
祁琰看着她这滑稽模样,唇瓣刚被水滋润过,现下还能看到晶莹,他笑道:“出气了?”
见她连忙点头,眼下这乖巧的样子倒正是他最想见到的,就像是她的发丝轻轻勾着他的心尖:“那你要如何答谢朕?”
哐当一声茶盏落在桌面上她慌忙咽下嘴里的水,眼神一亮:“那陛下您想吃点什么?微臣这就去。”
她能那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那就还是老样子成不成?
天呐,这里的气氛太怪了,男女共处一室周围又无人。姜妤望了一眼紧紧闭着的殿门,撒开腿就要往外跑。
眼看着就能成功“出逃”了,身后的人有打乱了她的步伐:“站那。”倒谈不上的是命令的语气,但神差鬼使的,姜妤就定住了。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她转过身望着祁琰,挫着脚还在往后退,再坚持一下,还有一下下就能到门口了,她跟自己说。
咚,她背后贴着门。砰,门被他一掌拍上。咚砰砰砰,姜妤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好端端的,要是闹哪样?
身后唯一的路已经被堵死,她逃无可逃。
“姐姐,你想往哪逃?”像是晚霞悄悄爬上了上来,她脸一片通红,脑子当即停止运作,砰!这回是绽放出了绚丽的烟花。
她慌不择路,祁琰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像是错了错事有羞愧之心的小贼,她脸上浮着红霞落荒而逃。
“诶陛下?发生了何事?奴才看着姜姑娘红着脸蛋就跑了出去。哎呦这茶都凉了,让奴才再去给您换上一盏吧。”
何止是姜妤脸上,祁琰的心里也是飞云霞,带有笑意的开口:“不用,就放那吧。”
------题外话------
作者君:合着这汝阳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你俩推感情进度???
祁琰一脸不屑:能给她这次机会,是她天大的福分。
得知真相的汝阳咬牙切齿: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送花
如果说祁琰之前的表现是雾中看花,水中观月的话,那么经历此番事件之后就是赤果果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各样的宝贝流水一样往姜妤这里送不说,就连绿袖和红翡也是按照吩咐过来了。原本只是侧殿一个里间的版图硬生生是扩大到了外间。
此时的姜妤正两耳不闻窗外事,陷身于床榻把脸狠狠地埋在被子之间,猛吸了一口让她感到舒服的气息后又从胸腔叹出一口气。
是了,她早就该发现那两个宫女是祁琰的人。这下不禁落入了某人精心布置的“圈套”,而且还有两个人体监控24小时随时待命向上边汇报她的情况。
外间是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两天绿袖和红翡就没闲着,一直在归置在祁琰派人送来的东西。小到配饰挂件,大到桌椅家具,真是只有姜妤想不到,就没有祁琰送不来的东西。
好家伙,难道这就是古代版的霸总吗?有钱任性。姜妤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话说这送就送吧,这还派来个监工的是怎么回事?大抵是上次退礼给退怕了吧。
说话的功夫只听外边是又来人了,一阵拍手声过后那人又在指挥着:“诶别动就放那儿,今儿太阳好,让它们都好好晒晒。”正是与主子“沆瀣一气”的头号送礼监工,御前大太监——六安公公。
诶不是?话说这在前面当差果真那么闲?姜妤每天能见到六安三次,那都算是少的。她一个咕噜从榻上爬起,理理弄乱的头发半晌才想到了答案:可不是么,在御前伺候就是清闲,要不她怎能有大把的时间在躺平?
六安迎上来人,满脸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清清嗓打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都是陛下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饶是这套说辞姜妤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真是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都说鲜花配美人,陛下琢磨着就让我给你送来了。”
花?这树都快成秃子了,哪里还有花?姜妤定睛一看,宫人那一盆一盆正往院子里端的,可不就是菊花吗?
……见过送玫瑰百合满天星的,但是这送菊花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你看着大大小小的花盆摆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占地方?”关键是它还影响美观呀!快搬走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唔,还真是。”六安也是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不愧是姜姑娘啊,真是细心。
话说怎么就想到了送礼物呢?这还得是归功于小韩将军韩清驰。
祁琰这颗万年大铁树好不容易开花那可是一发收拾不住了,上次莲花玉簪的退回再加上这次姜妤就像老鼠害怕猫儿一样的躲着他,心里的皮球就开始一点点泄气了。
正赶上那次韩清驰进宫,祁琰就是一顿旁敲侧击。
“您说什么?怎么哄姑娘开心?这得分是什么年纪的了,小姑娘最是好说,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就能让她爱不释手;若是像祖母一般的,通常都是耳根子软,说上几句好听的;要是年轻一些的……”
见祁琰听得认真,他咽下一口唾沫,后面的话全都堵住了:“该不是……”
旁边六安默默投来一个鼓励的眼色。
皇帝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这下不仅猜了,还弄了个明明白白:“哟!就上次那小女官?”
冷冰冰眼神在脸上胡乱地拍,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韩清驰收起八卦的欲往又在出谋划策:“这说来也简单,我家那丫头不是也在后边吗?让她打听一下不就有了?哈哈哈哈……”
“咳。”那带刺的目光还没有移开,祁琰挑眉,这还用你说?
“其实姑娘们都是喜欢惊喜的。”哦?此话怎讲?“就好比我家那丫头,我在外边后来随便给她带些什么,她就能高兴一整天。其实送什么不重要,最可贵的是用心。”
“此法可行?”说实话祁琰心里还是没有底气,毕竟上次退回的东西还摆在御案上呢。
“行!太行了,这回准保没问题。此番成事我不求别的,只求陛下您准许我的人生大事自己做主就成。”听听,这法子还没成就先邀功了。
其实韩清驰也是头大,人到及冠不容易,单身的日子且过且珍惜吧。家里三翻四次给他说着什么老臣家的孙女新秀家的妹子。他愁啊,若是不能娶到一个心仪之人,只怕是后半生再无半点欢愉了。
祁琰转头又扫向六安,他立马回了话:“依奴才看,能行!”
老话说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眼下这三个大男人,空有理论,但是加在一块儿的实践经验……为零。
一个真敢说,另一个也是敢听,再加上一个凑热闹的。姜妤就妥妥的成为了直男思想受害者。
“要不我命人把它们栽到地里吧,这样不仅每年都能开,你还能给它们浇浇水回忆回忆田园生活?”说完就又拍拍手,“来人呐!把这地砖给我翻开。”
姜妤再一次汗颜……合着这宫里祁琰排老大,六安行老二的传言还真是不假。
手下的太监干活麻利,眼看着扛着铁铲就过来了。“先等等。”姜妤制止了,看着那一盆盆盛开的大黄菊花,太阳穴就直突突。这要是在现世,谁送给你这些,那直接就能毫不犹豫给对方一个大壁兜好吗?!
许是他们只认为菊花是淡泊,高雅的象征。是啊你瞧,对一件事物的不同认识来源于人脑,花能有什么错?只不过到后来逐渐发展成祭奠时用的花罢了,连带着它的美丽都被人忽视,成了不吉祥的象征。
翻地是可以,但这菊花:“能不能把这菊花种到角落里?”
“成、成。”六安连连点头,这本来就已经是人家的东西了,他们不过就是工具人,哪能替人家做主呢。
“那劳烦公公再帮我要些种子来成不成?什么都可以,蔬菜瓜果鲜花什么的都行。”只要别再是这菊花。
在石风镇小院子里没实现的梦想,倒是都在养心殿有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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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emmmm怎么说呢,你说琰子不懂烂漫吧,他送了花;你说他直男吧,他送的是菊花。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妤:我谢谢你个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