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三十九)
(三十九)
孙太后见不了朱祁镇的最后一面,但好歹能见到最后遗面。
一字之差,不碍事。
荪歌抱着有圆润了几分,越发像个雪团子的固安公主啄了两口,露出了狼外婆似的满足笑容。
固安公主傻乎乎的,不明所以,咧着嘴软糯糯的笑着,露出刚萌出的小乳牙,可爱的很。
甚至还把自己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往荪歌嘴边凑。
固安,刚满一周岁不久,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奶团子。
见状,朱见济挣扎着从乳母怀中下来,一步三摇晃,左脚险些踩右脚的朝着荪歌走来“祖母抱,祖母抱。”
显然,这走路学的还不算太顺畅。
朱见济也是难得的好颜色。
对此,荪歌表示,她只能接受啊。
荪歌腾出一只手,长臂一揽,将马上要摔倒在地的朱见济抱在了怀里。
朱见济咯咯笑着,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面颊,眨巴着明亮清澈的眼睛,天真的看着荪歌。
荪歌表示,她好像真的体会到了含饴弄孙的快乐。
当初在照姐儿的世界,她还不算是个熟练的祖母,时常会将李迒女儿的头发梳断。
如今,她已经能轻而易举的绾一个好看的样式。
这也算是,生命不止,学习不止。
在朱见济期待的目光下,荪歌俯身轻轻啄了一口。
朱见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奶呼呼的祖母,叫个不停。
荪歌也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应着。
汪皇后在一旁诉说着这些日子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偶尔一两句能得到荪歌的回应。
汪皇后表示,这宠,她争不来。
杭贤妃则是在默默的煮茶,眉眼含笑。
汪皇后和杭贤妃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和谐。
主要是,在荪歌和朱祁钰的连番开解劝慰下,汪皇后没有钻牛角尖,也有了底气,不会轻易被旁人的风言风语挑拨。
而杭贤妃,依旧是温柔谦卑,对汪皇后敬重有加。
汪氏杭氏和谐,朱见济和固安的兄妹感情日积月累也就更加深厚。
被朝堂群臣吵得身心俱疲头皮发麻的朱祁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松弛惬意的画面,他紧皱的眉头下意识放松,生怕自己带来的负面情绪破坏了这样美好的场景。
算了,不能气,也没必要气。
他的这条路,已经走的比想象中顺畅许多了。
或许,正因为他太顺畅,臣子们才不甘心。
本来,在巳时,他就已知晓母后回宫。
可偏偏被臣子们在文华殿拖到了未时末,才脱身。
可气的是,他还管了那些找茬儿臣子的午膳。
“母后。”
朱祁钰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平常。
但荪歌还是一眼看穿了朱祁钰的低气压。
很正常,做皇帝,哪有不憋屈的,尤其是还想着做一个有作为有名声的皇帝。
君臣的交锋,就像是大自然的风,从年头吹到年尾。
有时大,有时小,有时藏起来憋个大的。
荪歌并没有着急戳穿朱祁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杭贤妃新煮好茶,你就来了。”
“吾儿,还是这么有福气。”
杭贤妃弯弯嘴角,依次给荪歌,朱祁钰,汪皇后斟茶。
朱祁钰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一本正经“母后身子可大好了?”
没错,荪歌出宫这段时日,以身体抱恙为理由谢绝了所有人的请安,唯有汪皇后时常侍疾在侧。
“自是大好。”
“吾儿开心否?”
荪歌也在顺着朱祁钰的话打哑谜。
“有喜,有忧。”朱祁钰坦然道。
他虽知晓母后本事不小,但难免还是会担心。
担心事不成,露出马脚,后患无穷。
更担心母后远在京外的安全。
朱祁钰对着朱见济招招手,朱见济顺着荪歌的腿爬下来,踉跄着有惊无险走到朱祁钰面前。
荪歌起身,索性将固安也塞在了朱祁钰怀中。
朱祁钰和固安大眼瞪小眼。
固安扁扁嘴吸了吸鼻子,扭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荪歌,小手张开,无声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朱祁钰摸摸鼻子,他这是被自己的嫡长女嫌弃了。
不过,有眼光,实在是有眼光。
母后比他强太多了,要是他也是个小娃娃,他也选母后。
朱祁钰逗了一会儿朱见济兄妹,就寻借口让汪皇后和杭贤妃带着皇子公主先行离开了。
荪歌:开始了,要开始了,朱祁钰憋不住了。
幸亏吴贤妃是个长寿的,否则朱祁钰养成的破习惯,吴贤妃一死,朱祁钰不是被憋死就是被气死。
她有罪,她忏悔。
她把自己在朱祁钰心里的形象树立的太伟大太神通了,导致朱祁钰总想时不时被点拨一下。
再次感叹,幸亏长寿!
“母后可曾受伤?”
见殿中无人,朱祁钰的话就直白了。
“他也配?”荪歌脱口而出。
咳咳,好像有点儿张狂了。
朱祁钰见怪不怪,母后有本事,所以母后就应该狂。
母后不狂,其他人都得夹着尾巴。
“那就好。”
“儿子就知母后出马,必成功。”
荪歌静静的看着朱祁钰,等待着朱祁钰打开话匣子。
如今,她很有分寸,朱祁钰不主动提朝堂之事,她也不会多问。
犹如春日四季转,人心易变不可测。
她可不会主动找不痛快。
“母后,臣子们近来就朱祁镇的身后事争执不休。”
“有人建议儿子废其帝号,不得葬入皇陵,以赎其罪,以息上天之怒。”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绝大多数的朝臣,都请求儿子以帝王规格厚葬朱祁镇,效仿历代先祖,定十七字谥号,予庙号,善待其妻妾子女。”
谥号,是生平事迹与品德修养而给予的带有评判性质的一种名号。
庙号,是帝王死后在太庙里立室奉祀时追尊的名号。
而自太祖、惠宗、至成祖、仁宗、宣宗,谥号都是十七字,所以大明也就约定俗成帝王谥号十七字,选的都是极尽溢美之词。
显然,提议的臣子是在想方设法的抬高朱祁镇的身份,挽救那岌岌可危的身后名。
荪歌蹙蹙眉,这臣子们可不会做无用功。
第三百六十六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
(四十)
朱祁镇都死了,还死的那么不光彩,不人走茶凉就不错了,竟还有臣子就朱祁镇的后世触怒朱祁钰。
这所图,可不是朱祁镇的身后名啊。
这更像是一场君臣的博弈。
是人都有野心,多少的区别。
文武百官,这群凌驾于百姓之上的特权阶级定不会是例外。
他们更想趁着这件事情削弱朱祁钰的威严和地位,让臣子们的权势更盛一筹,最好能拿捏朱祁钰。
毕竟,在不少官员心里,朱祁钰能登临大宝,靠的是运气,靠的是他们的推崇举荐。
也许,想趁着庶子取代嫡子上位,不算太正统的契机,打造圣天子垂拱而治,臣子大权在握的朝局。
与其说是打着人伦大义的旗号绞尽脑汁的替朱祁镇挣身后名风光大葬,倒不如说是在试探朱祁钰的忍耐和底线。
这背后深意,细想,并不难猜。
以朱祁钰此时的聪慧,想来也悟出了一些。
那朱祁镇复辟后是如何对待朱祁钰的?
废其帝号,赐谥号为“戾”,称“郕戾王”,按亲王礼下葬。
直到成化年间,才再次被恢复了帝号,赐五字谥号。
与惯例的十七字谥号相比,五字谥号,又是一笔笑料。
荪歌思忖时,朱祁钰继续义愤填膺。
“最可恨的是,竟还有臣子大言不惭,口吐狂言,说什么太祖立国,嫡为尊,加之孙太后痛失太上皇,死者为大,为让死者九泉下安息,奏请儿臣给孙太后加尊号,区别尊卑,称上圣皇太后。”
说到这件事,朱祁钰已经怒不可遏。
倘若不是顾及到来之不易的体面和名声,早在文华殿,他就一脚踹上去了。
用母后的话说,就是给他们脸了。
扪心自问,在母后的提点指教下,他已经在兢兢业业的学着做一个帝王,礼贤下士,亲贤臣远小人,不肆意动怒,有的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荪歌淡定的多“消消气,别砸。”
荪歌指着朱祁钰手中紧紧握着的茶杯,警告道。
“母后,您说过,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道。”
“但,有的人实在不识好歹。”
朱祁钰恨恨的将茶杯放下,清脆的碰撞声,让荪歌听了很是心疼。
这可是她近来最喜欢的一套茶盏。
磕了,碰了,就不齐齐整整了。
“母后,他们这般折辱您,您就不气吗?”
朱祁钰的双眸之中似是腾腾燃烧着两簇火苗。
“不气啊。”
“祁钰,咱们不跟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荪歌一本正经道。
史书上,孙太后在朱祁钰临危受命,京师之围刚解后,就加尊号为上圣皇太后。
“他们提议归提议,吾儿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
“哀家教你礼贤下士从善如流,是期望你能做一个明君仁君,但明君仁君,不等同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熊包软蛋。”
“既然有些人不要脸,那不如就将此事再闹的光明正大些,一身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虽说想要将那些包藏祸心的一撸到底不现实,但天底下有的是渴求科举入仕的读书人。”
“读书人,也不能死读书,只看诸子百家四书五经,也得活学活用,关心现实时政民生。”
“那些还未入仕的学子,想来也不会错过在帝王面前崭露头角刷存在感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还未被官场浸淫的学子,大多数还清高自傲,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没那么多的权衡利弊以权谋私,毕竟,还没权,所以总还是需要一个高风亮节的美名。”
“敢打,敢冲,就是他们的特点。”
“所以,不如广邀天下学子入京,就此事来一场大辩论,功是功,过是过,既能解眼下燃眉之急,又能提前寻觅培养一批忠于你的人才,只待来年开科取士,补了这朝中的空缺。”
“对了,既然提到了人才,那母后再多说一句,朝堂之上,文武平衡很重要,科举能源源不断的为朝堂提供治国之才,那武官的培养呢?”
“洪武年间就用武举,立庙学,就连朱祁镇在位时,都在两京并建武学,你可效仿之,不得一味重用文官,培养武将和武将后备,一方面能避免出现武将青黄不接无人可用的局面,另一方面,还是能助你大权在握从头培养自己的嫡系。”
“有一位伟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谁有军权,谁有兵马刀枪,谁有火器,谁才有话语权。”
“另外,南北分科取士,当继续沿用之,这不是不公平,反而是另类意义上的公平。”
荪歌一股脑儿的将关于人才选拔,嫡系培养的经验教训告知了朱祁钰。
说实话,细究起来,朱祁镇是大明耻辱,而朱祁钰也算不得真正的中兴之主,算不得明君。
历史上,朱祁钰在登基后的首次开科取士,就取消了南北分卷,大明自朱元璋起的几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而后在景泰三年,废除了武学,并且把学舍赏赐给亲近之人。
这都是教训啊。
走岔了的路,好不容易能再来一次,总不能重蹈覆辙。
朱祁钰听的很认真,一边听,一边总结。
第一,京师大辩论是非功过。
第二,文武平衡。
第三,南北平衡。
“谢母后给儿臣指点迷津。”
朱祁钰的俊秀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朝堂上的魑魅魍魉,在母后面前,就是小菜一碟。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嗯,他有母后,他不怕。
母后在手,天下就是他的。
不管了,他就喜欢做个妈宝男。
荪歌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不嫌母后多嘴就好。”
“母后也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但母后也实在心疼你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于谦近来如何?”
“母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朱祁钰屁颠屁颠上前,亲手给荪歌斟了一杯茶“那是大臣们不知道母后的好。”
“母后,儿臣绝不会让您的付出埋没的。”
“青史之上,儿臣与您同在。”
史官不写,大不了他亲自写。
他的一生功绩,都与母后密切相关。
第三百六十七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一)
(四十一)
朱祁钰的郑重其事逗得荪歌一笑。
这孩子,有良心的很。
有人护着,能周全己身时,有良心是一件好事。
但四面楚歌举目皆敌时,有良心就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这就是朱祁钰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母后又不在意那身后名。”
她可是始皇帝亲自教出来的人。
真正的千古一帝,从不惧泥泞。
“你还没说那于谦的近况呢。”
荪歌再一次询问道。
朱祁钰半屈身子,轻轻捶打着荪歌的膝盖“母后不在意,但儿子在意,该是母后的,儿子都想给母后。”
“至于于谦,于谦近日来,在朝堂上鲜少与儿臣直截了当对着干,哪怕意见相悖,也是私下议事时提出再行商议。”
“儿子遵照母后的提醒,日日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从不避人。”
“母后,就算于谦忠的是天下,争的是万世留名,也绝不能置儿臣于不顾了。”
“于谦的忠,已经不得不与儿子绑在一起了。”
“儿臣,也绝不会负于谦。”
时至今日,朱祁钰依旧记得在文华殿,文武百官哭哭啼啼六神无主时,锋芒毕露宝剑出鞘的于谦。
那样的于谦,是划破笼罩在大明头顶阴云的利刃。
此一生,为君一日,就会给予于谦信任,让于谦有机会发光发热,成就大明,也成就他自己。
“那便好。”
荪歌的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
于谦和朱祁钰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已经失去了独善其身静观其变的选择。
“秘密改良火器,可有了进展?”
“母后写下的那些法子,流程,配方,构造,有用得上的地方吗?”
荪歌蓦地想起了这件差点儿被她抛在脑后的事情。
自京师保卫战结束,瓦剌军退兵,京师之围解除后,就将自己所知晓的关于后世火器的部分知识记录下来,命朱祁钰秘密寻能工巧匠试验。
冷兵器时代迟早会全面的结束。
落后就会挨打,大明必须得尽早的进入新的时代,武装起自己。
可以不惹事,但不能怕事。
假以时日,总能底气十足的喊出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火器改良,势在必行。
想要在大明分一杯羹的,都搞死!
再者说,被朱祁镇丢掉的大明风骨,总要有人捡起来。
否则,瓦剌就会永远是大明臣民心头的阴影。
捶腿的朱祁钰手一顿,惭愧道“母后,尚在试验中,儿子会加紧督促的。”
荪歌摆摆手“急不得,这件事可急不得。”
“慢工出细活,人命关天的事儿,还是得细心耐心,多试验,最大可能的保证安全。”
“再说了,也不着急。”
“京营虽说重新建起来了,但到底有几分曾经的战力和锐气,你和母后都心知肚明。”
“就算想一雪前耻,也还不是时候。”
“母后就是想提醒你,上点心,那绝对会是大明国防威震四方的大杀器,不仅仅是要按母后知晓的改良,此次改良成功,以后依旧得坚持不懈,不断的发展新技术,才能让大明屹立于世界。”
“这世界,太大了,冷不丁就会从哪儿冒出个不怀好意的敌人。”
朱祁钰连忙应下。
他完全能理解母后的一片苦心,他也完全信任孝顺母后。
别看母后事事操心,却从不曾染指朝堂之事,更不曾在朝堂上培植任何势力。
母后对他的好,都是润物无声的好。
“吾儿对祖训录里,太祖列出的不征之国,作何感想?”
荪歌饮了口茶水,试探着问道。
皇明祖训,在大明皇族里的地位就像是不可动摇的金科玉律,尤其是在大明前中期。
朱祁钰皱皱眉,下意识思考荪歌问话的用意。
难道母后对太祖皇帝列出的不征之国有异议?
“母后,太祖曾言,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
朱祁钰抬头,时刻注意着荪歌的神色,件荪歌撇嘴,心中便有了成算,继续将皇明祖训中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依次说出,结合荪歌的神色,疑惑尽解。
“但母后曾教导儿臣,不应固步自封墨守陈规,自皇明祖训至今已有数十年,大明也历七朝,当与时俱进,尤其是对待那厚颜无耻朝令夕改的倭寇。”
“太祖年间,倭寇猖獗,在一带沿海地区掳掠人口,抢劫财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明民心惶惶。”
“太祖增海防,颁海禁,但此举治标不治本,似有因噎废食之嫌。”
“成祖年间,改太祖策,与其恢复邦交,采取“勘和贸易”,通商往来,但其给脸不要脸,得了好处还几次三番的骚扰沿海一带。”
“总结先祖们的经验教训,儿臣觉得,有些人,不能太给脸,给脸了,反而觉得自己了不起,可若是行海禁,对我大明也颇为不利,早在千万年前,大禹治水就得出一个结论,堵不如疏。”
“所以,儿臣愚见,不如待我大明的大杀器试验成功,就给其一个大惊喜吧。”
“母后意下如何?”
荪歌眼睛亮晶晶的。
她意下如何?
她实在是太赞成了。
本来她还以为得花费时间精力潜移默化的说服朱祁钰,降低皇明祖训的影响,不曾想,天降繁花。
瞧瞧她养的贴心儿子,不仅能做个好皇帝,还能让她心情愉悦心想事成。
没办法,母子连心啊,孙太后嫉妒也嫉妒不来。
“母后觉得甚好。”
“这哪里是什么愚见啊,这分明就是泽被后世的高瞻远瞩。”
“大惊喜还不够,要特大惊喜才行。”
世界这么大,少一个岛,简直就无关紧要。
荪歌眉开眼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是时空后最开心的时刻,比她摇身一变成为皇太后要高兴的多。
朱祁钰也被荪歌的欢喜雀跃感染,眉眼的笑意越发浓郁。
他从未见过母后的开心如此的真切盛大。
看来,母后对倭寇甚是厌恶。
身为人子,当然得替母后分忧,以母后之乐为乐了。
更别说,那玩意儿就是恶心。
不征之国:朝鲜国(今朝鲜和韩国)、日本国(今日本)、大琉球国(今日本冲绳)、小琉球国、安南国(今越南北部)、真腊国(今柬埔寨)、暹罗国(今泰国)、占城国(今越南南部,后被安南灭国)、苏门答剌(今苏门答腊岛八昔)、西洋国(今科罗曼德尔海岸)、爪洼国(今爪哇岛)、湓亨国(今马来半岛)、白花国(今苏门答腊岛西北部)、三弗齐国(今苏门答腊岛巨港)、渤泥国(文莱)。
第三百六十八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二)
(四十二)
“母后说的在理。”
“侵扰我大明沿海,早就该承担后果。”
朱祁钰笑意盈盈的附和着。
荪歌抿抿唇,搓搓手,吞咽了几下口水,犹豫道“儿啊,话赶话都到这儿了,气氛都有了,有些话不说就有些不礼貌了。”
朱祁钰:!?(_;?
朱祁钰心中警铃大作。
上次母后与他商议亲自出京处理朱祁镇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忐忑。
“母后,您先告诉儿子,那些话说出来是不是对儿臣就不礼貌了?”
荪歌:……
朱祁钰都学会用她的话来噎她了。
“礼貌,礼貌,实在是不能太礼貌了。”
对上朱祁钰狐疑的眼神,荪歌讪讪的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接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母后虽世所罕有,但你也不能香的臭的都学。”
“咳咳,接下来,母后要很礼貌的说那件事了,还请你洗耳恭听。”
朱祁钰:……
“征讨倭寇时,母后请求能够乔装打扮披甲上阵,彻底扫清倭患,还大明沿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安居乐业。”
抗倭,人人有责。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合理合法的机会,她要是不抓住,就无颜面对数百年后的数万万的生命。
不求建功立业,但求杀的过瘾。
嗯,她就是淡泊名利。
朱祁钰仰起头,勉强的勾勾嘴角“这真的礼貌吗?”
“百善孝为先,母后都用上请求二字了,还不礼貌吗?”
荪歌一本正经的反问。
朱祁钰:此刻,无语是他的母语。
“母后,此事操作起来,颇有难度。”
“颇有难度,就是尚可操作。”荪歌精准解读。
朱祁钰嘴角抽搐,他只是说的委婉含蓄。
荪歌继续道“祁钰,你放心,母后绝对不会漏出马脚的。”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吾儿孝顺,定会同意,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朱祁钰沉默以对,落荒而逃。
望着朱祁钰脚下生风的背影,荪歌扯着嗓子喊“母后就当你同意了。”
朱祁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觉得,自己胆子还是不够大。
荪歌:美滋滋。
……
得到荪歌提点的朱祁钰,马不停蹄的寻来心腹中的心腹于谦,商议广邀天下学子如今辩论一事。
于谦:又是神来之笔,他就说陛下身后有高人吧。
瞧瞧陛下这一路走来,看似憋屈惊险,实则顺风顺水水到渠成名利双收。
一般人,就做不出这二般事。
于谦心知这的确是一个应对目前朝堂乱局的好法子,但他还是忍不住有几分犹豫“陛下,此举是否会有损皇权的神圣性和神秘性?”
朱祁钰皱了皱眉,自信开腔“太上皇在民间百姓心中不是已经毫无正统性了吗?天命在朕,他能代表皇权吗?”
“再者说,是非功过,后人评说,就连武周女皇都敢留下无字碑,你就说,太上皇死之后还活着的人,算不算后人吧?”
于谦一噎。
这还商量什么,完全没有商量的必要。
陛下现在就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无耻起来,就连那些浸淫了一辈子官场的老大人们都得退避三舍。
听听这话,简直就是无理都要争三分。
还是理直气壮,义正严辞的争,搞得好像说的是真理。
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蜕变的呢?
对,就是读宋史开始。
于谦咬了咬牙,按耐住心中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陛下既然已经做决定,那臣无异议。”
“于大人,你完全可以有异议的。”
“你是朕的肱骨大臣,左膀右臂,是朕最信任最倚重的人,旁人的意见,朕或许会置之不理,但于大人的意见,朕一听会再三斟酌的。”
“朕对于大人之心,于大人还不知吗?”
于谦冷眼: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这样的厚爱,他真的承受不起啊。
天知道,他在朝堂上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陛下总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文官又觉得他阿谀谄媚背祖忘宗,置文官于不顾。
遭不住,完全遭不住。
朱祁钰还在脸不红气不喘继续着“就是于大人死了,朕都会亲自致奠,命皇子扶灵,给足你哀荣。”
于谦呲牙“陛下,臣还是想好好活着。”
这话,简直就是在诅咒他。
这天底下,能有几个皇帝活的过臣子。
“原来于大人不爱听此话,是朕疏忽了,朕换个说法。”
“就算是朕驾崩,朕也会托孤于你。”
“朕对于大人的信任,于大人可知晓了?”
于谦的脸一白,大气不敢出。
陛下说话,不给人活路。
朱祁钰笑眯眯道“于大人,还有异议吗?”
“臣无异议,陛下英明。”于谦忙不迭道。
他真怕自己再听到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他为之前还怀疑陛下是小聪明的话道歉,是他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了。
朱祁钰满意了“那就由于大人全权负责此事吧。”
“朕静候佳音,想必于大人绝不会让朕失望的。”
于谦:……
总觉得他跟自己预设的道路渐行渐远。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打算追求万世清命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陛下的铁杆,不少同朝官员的眼中钉。
他不是不知道同僚们硬要替太上皇争身后名的小算盘,但那帮人真的小觑了陛下,小觑了陛下身后的人。
于谦蓦地想起了范广曾经说的话。
吴太后的箭术,百发百中。
若真是如此,那帮人的算盘恐怕打不下去了。
陛下,不会如群臣的意放权。
他真的是太难了。
于谦颇有怨念的偷偷回望了朱祁钰一眼。
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受为难的都是他。
朱祁钰:怎么没有!
他刚刚被为难完。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母后是大鱼,他是小鱼,于谦是虾米。
“臣领旨。”
于谦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文华殿。
别问他为什么不笑,是他生性不爱笑。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陛下那番话传出去后,文武百官看向他的眼神,羡慕嫉妒恨。
然后当面逢迎他几句,背后狠狠啐他几口。
第三百六十九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三)
(四十三)
这流程,他都习惯了。
不行,他得去拜见下吴太后。
要不然这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被反复煎炸烹煮一样。
难受得很。
日子已经这么难熬了,难道他还不能自我调解下?
“谁?”
“谁求见?”
荪歌惊疑不定的看向前来禀报的宫人。
于谦?
于谦求见她?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和规矩吗?
有些不想见,但又不得不见。
“宣。”
荪歌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端正了坐姿,收起了一贯嬉皮笑脸的嘴脸,严阵以待。
“臣于谦,叩见太后。”
这是荪歌和于谦正儿八经的第一次会面。
宫宴,不算。
“于卿何需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陛下整日在哀家耳边历数于卿的辛苦与功绩,哀家心中甚是感念。”
“哀家特许于卿见哀家不跪。”
于谦:!?(_;?
这口吻,这作派,与陛下如出一辙。
到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是母子沆瀣一气?
“礼不可废。”于谦规规矩矩道。
总要为自己流芳百世的美名再挣扎一下。
荪歌官方又客套的勾唇笑了笑,端出宠信纵容的态度继续道“那都依于卿。”
于谦表示,他累了,挣扎不动了。
于谦沉默,荪歌就开始装傻,反正打定主意绝不先开口。
顿时,殿内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时间仿佛变得分外缓慢沉重。
片刻后,于谦屈服了。
“臣前来,有一惑,求解。”
荪歌也松了口气,再憋一会儿,她就爆炸了。
“于卿但问无妨。”
“哀家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于卿乘兴而来尽兴而去。”
于谦脸上的表情一僵,总有一种还是在面对陛下的错觉。
“太后娘娘,百发百中否?”
斟酌再三,于谦挑选了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问题。
荪歌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先是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于谦皱眉,正欲追问,荪歌又继续道“一箭,九成。”
毕竟她是真的有一箭没射中。
所以,这不算说谎。
于谦低头,无奈的撇撇嘴,太后说话还真是一波三折,吊人胃口。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钓系?
如果吴太后去钓鱼,绝对比愿者上钩的姜子牙更厉害。
“是臣有眼不识泰山了。”
此刻,于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听范广说,和亲自听吴太后说,性质不同。
看来,藏的最深的不是陛下,而是吴太后。
如今再回想土木堡之变太上皇被俘后,郕王一路的高歌猛进,最要紧的环节都少不了吴太后。
要么制造机会,要么推波助澜。
悄无声息间,就让孙太后再无招架之力。
满朝文武,连陛下都对付不了,何况是还有一个藏的更深的吴太后呢。
“哀家的答案,能否解于卿心中之疑?”
自始至终,荪歌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威仪尽显。
“足够。”
“请太后恕臣之罪,臣还有一问。”
于谦垂首,恭敬道。
“但讲无妨。”
她对有操守有骨气有能力的人都分外有耐心。
虽说历史的洪流里,人人如黄沙。
但,黄沙里总能淘出金子,让这条洪流越发熠熠生辉,千万年不朽。
于谦,算是一块金子。
“臣叩首,敢问太后此生所求?”
于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问话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跪拜,是礼节是规矩。
发问,是胆量是气节。
满朝文武皆知陛下对太后孝顺非常,太后喜,则陛下喜。
可过分的孝顺,有利有弊。
只要吴太后愿意,便能轻而易举的左右朝政,甚至在朝堂上培植亲信搅弄风云。
就像他,莫名其妙间成了大明的权臣。
那吴太后呢,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大明的权后。
“愿以寸心寄大明,且将岁月赠山河。”
“哀家所求,大明繁荣昌盛,山河无恙。”
“哀家之志,不在权势,不在朝堂,于卿安心否?”
于谦心神大震,拱手“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罚。”
荪歌摆摆手“不过是寻常闲聊,说什么罚不罚的。”
“于卿言重了。”
“既然于卿说完了,不如听哀家说说吧。”
“哀家知晓于卿心有大志,忠的是朗朗乾坤下的大明百姓,追求的是千百世的清名,于卿的抱负,哀家钦佩。”
“但,于卿,哀家想说的是,忠于大明百姓和忠于陛下是不矛盾的。”
“你扪心自问,较之于太上皇,陛下可有丝毫不如?”
“他生在民间,长于微末,性子虽有些温吞懦弱,但知疾苦懂悲悯,性子良善。”
“在其位,兢兢业业谋其政,不断的锻炼改变自己,一点点蜕变,努力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无愧于大明历代先祖,无愧于大明百姓的帝王。”
“行事有度,从善如流。”
“也只有他,能这般毫无罅隙的信任你,给予你实现毕生理想的机会。”
“哀家知晓,以你的聪明能干,定能看出陛下那些小算计,的确,他算计你是真,但信任你,给你铺就了一条通天大道也是真。”
不是每个人的当权臣的道路都能像于谦走的这般通畅顺遂。
想想张居正,孤身入局,二十余年和光同尘。忍耐被不公平驯服,隐忍蛰伏,直至熬成规则的制定者,造福天下。
荪歌顿了顿接着道“哀家是陛下的亲生母亲,所言所思必然会有所偏向,但也并非全是私心。”
“于卿聪慧,当明矣。”
“与其心中煎熬摇摆,怀疑自己人生之路是否走的偏颇,倒不如孤注一掷,辅佐陛下成就大明伟业,让你,让陛下,在都成为大明史上浓墨重彩的英雄外,也能成就君臣一生不猜忌,相互扶持前进的佳话。”
“哀家言尽于此。”
“于卿好生思量,莫要追悔莫及。”
“这世上,唯有一个朱祁钰。”
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百姓清名都跃居帝王之上的权臣的。
流传了两千余年的那句民为贵君为轻,古往今来,有几人可以做到。
寥寥无几,少之又少。
若是历史上朱祁钰和于谦在死后有幸相逢,朱祁钰怕是会问于谦一句“是否后悔。”
第三百七十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四)
(四十四)
后悔冷眼旁观夺门之变的发生。
后悔没有以最大的忠心回报朱祁钰的倚重。
也许悔,也许不悔。
于谦的想法,总是与大多数人不同。
唉,也不知,在始皇帝的时空,她死后,大秦的史书,是如何记录她和始皇帝的十余年的情谊的。
于谦沉默,眼中光芒流转。
求见之前,他隐约就预料到吴太后会做说客,却没想到,吴太后会说的这般直白坦荡如日月,照亮他心中矛盾纠结产生的阴暗面。
半晌,于谦才道“臣谨记太后所言。”
事实上,不论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他已经在无声无息见间与陛下成为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臣已解心中之惑。”
“大明有太后,有陛下,是大明之幸,也是臣之幸。”
“臣叩谢太后的容忍。”
于谦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既然太后把他看的这么透澈,陛下也定是心知肚明。
吴太后和陛下容忍了他的摇摆,他的不忠。
荪歌文弦音而知雅意,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那哀家等着于卿的投桃报李,不必报哀家,报陛下和大明就好。”
“若无其他事,就退下吧。”
“陛下倚重你,想来于卿日理万机,就别在哀家这里耽误时间了。”
于谦颔首,拱手道“臣告退。”
来时心烦意乱。
去时心清脑明。
宫殿还是那座宫殿,树还是那棵树,可他偏生就觉得宫殿更明亮了,树上的绿芽更多了。
于谦一走,荪歌也松了一口气。
于谦不像朱祁钰,不太好哄骗。
哪像朱祁钰,在她源源不断的洗脑下,她说太阳是绿的,朱祁钰都得先怀疑他自己是不是红绿色盲,而不是质疑她的话。
荪歌软塌塌慵懒的靠在软垫上,再也不复刚才的端庄威严。
做太后,当然不能忘了享受。
于谦求见荪歌的消息,片刻功夫就传入了朱祁钰耳中。
朱祁钰挑挑眉,云淡风轻“见见也好,于谦见了母后,这世上就又有一人知晓母后的睿智。”
侍奉在一旁的舒良:习惯了,习惯了。
这朝中,竟然还有人想挑拨陛下和太后的关系?
简直愚蠢又可笑。
说句有些是非不分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太后说自己看上于谦了,陛下可能都会想方设法成全太后,别说仅仅是于谦求见太后了。
“舒良,你那是什么表情?”
“朕近来发觉你的笑容越来越猥琐诡异了。”
舒良:……
舒良一秒正经。
……
没多久,广邀天下学子入京辩论的消息便传天下。
于谦一不做二不休,在与朱祁钰商量后,又广告天下,凡辩论优秀者,特允参与宫宴,面见天子。
此举一出,朝堂议论纷纷,民间学子跃跃欲试。
不少臣子挥挥官袍衣袖,叫嚣着要死谏,不能眼睁睁看着闹剧发生。
得到荪歌部分真传的朱祁钰微微一笑,轻飘飘道“朕不知此举何处不妥。”
“不如诸卿先来个小辩论?”
他绝不可能做被臣子左右裹挟的傀儡帝王。
傀儡帝王,无法实现母后心中的宏伟大愿。
而这些只能看到眼前一亩三分地的臣子,也无法理解母后的高瞻远瞩,更别提实现了。
所以,他必须得成为大明真正的实权在握的帝王。
一步一步,一年一年。
死谏?
因为他要论朱祁镇功过是非就要死谏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件事就算是传出去,他也不心虚。
于谦一反常态,旗帜鲜明的支持朱祁钰的决定。
文官,早就四分五裂了。
待这个消息传入孙太后耳中时,已经有各地成百上千的学子齐聚京师。
孙太后拖着病体,硬要闯出仁寿宫。
可惜,仁寿宫上上下下已经得了荪歌的命令。
孙太后硬闯无果,只能以自杀要挟。
日子过的滋润但无趣的荪歌,被请来了。
怎么说呢?
孙太后身上已经看不出分毫母仪天下的雍容。
形容枯槁,颜色憔悴,歇斯底里。
曾经精心保养的指甲,寸寸断裂。
曾经顺滑乌亮的长发,花白凌乱。
荪歌上前一把扶起了孙太后,拎回了大殿。
孙太后目光怨毒,狠狠的啐了一口。
荪歌嫌弃的松开孙太后,任由孙太后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吴氏!”
荪歌:……
好吧,看来孙太后对她的鄙夷是刻在骨子里的。
哪怕已经形势大变,孙太后依旧看不上她。
荪歌撇撇嘴,不雅的掏掏耳朵“这声音,比锯木头还难听,先帝不是曾夸你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吗?”
不就是互相伤害?
她这张嘴,就没输过!
孙太后一噎,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吴氏,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祁镇已死,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个身后名给他,他好歹也是先帝的嫡子,风光大葬是他该得的。”
“他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陛下了,你为何不能高抬贵手。”
嫡子?
荪歌嗤笑。
“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只是被扶正的。”
“嫡子?”
“你要非这么说的话,也算吧。”
“孙太后,哀家对太上皇之死也是深表遗憾和同情,可是没办法,老天爷长眼了,糊弄不过去。”
“天下皆知,太上皇死于天谴。”
“天谴啊,你以为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还风光大葬,还十七字谥号,万一触怒上天,降下天灾,届时要如何收场,难不成开陵掘坟挖棺鞭尸,以消上天怒火?”
“退一万步讲,关于太上皇的后事,朝臣本就争执不下,吾儿祁钰虽为帝王,也不能因私废公,一人独断。”
“你不是一直都坚信太上皇是唯一的正统是天命所属民心所向吗?那你怕什么?”
“还有,你是不是也觉得群臣请命希望陛下为你加尊号,以示尊崇甚合情理?”
“扯什么死者为大,死了所有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那太后还真是把他这条命看的太重要了。”
“你好歹也是先帝的继后,大明的太后,睁开眼好好看看顺带动动脑子,不是哀家的祁钰兴风作浪,是朝堂的臣子不肯轻而易举放过太上皇这个好用的棋子。”
第三百七十一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五)
(四十五)
荪歌对着一旁的亲信,淡淡吩咐“孙太后再寻死觅活,不必阻拦。”
“君子有成人之美,孙太后与太上皇母子情深,想要一家团圆,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仁寿宫,就不必再有外人进出了。”
孙太后神态癫狂,口不择言的怒骂“吴氏,你心狠至此,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来日你只会比我更惨,我诅咒你老无所依,孤苦伶仃,母子反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荪歌淡淡的笑了笑“借你吉言。”
就朱祁钰那个恋妈脑,好哄的很。
若是有朝一日与她反目,反而说明朱祁钰真的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雄才伟略。
霸气侧漏。
至于其他,随便诅咒,她丝毫不关心。
由此,孙太后成了被困在仁寿宫,不得自由,慢慢等死的秋后蚂蚱。
大辩论如火如荼的进行,结果也不出荪歌和朱祁钰的预料。
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学子,都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豪情热血。
更不要说,土木堡的风沙秋雨埋葬了太多人的至交好友、血脉亲人。
辩论进行到后期,甚至还是朱祁钰出面替朱祁镇保留了最后的哀荣,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潦草敷衍的谥号,一切从简的丧事,匆匆忙忙的带着万千骂名入土。
经此一事,朝臣们也知晓了,朱祁钰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平庸帝王,蓬勃的野心还没来得及盘根错节,就已经撞到了坚硬的巨石,不得不缩回,夹着尾巴做人,也有聪明无节操的看清形势,开始见风使舵,向于谦,向朱祁钰投诚。
而荪歌,也越发忙碌。
她没忙正事,她在忙着收礼。
朱祁镇的死,才是真正的朝堂大地震,彻底改头换面,一朝天子一朝臣。
所以,不少人都通过家中女眷求到了荪歌面前。
送礼?
国库如此空虚,能进一点儿是一点儿。
凡是前来送礼的,荪歌来者不拒,还命人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成为朱祁钰查贪腐充盈国库的开端。
查抄,永远是最快的致富之路。
有了第一桶金,充盈了国库,才有底气有胆量继续接下来的路。
俗话说的好,兜里有钱,心才踏实。
而改良火器之事,在荪歌的千呼万唤,日夜期盼下,终于有了一定的成效。
大明的火统,遥遥领先。
在多次试验,最大程度的保证安全性和杀伤性后,进入了量产。
朱祁钰摩拳擦掌,等待着属于他的盛世的到来。
不论是改革税收,还是改革太祖时期便定下的豢养宗室、官员和藩王的制度,都需要他拥有无上的威望,才能有机会一锤定音。
一雪前耻,就是他扩展自己威望的机会。
瓦剌,不二人选。
“朕欲御驾亲征。”
又是一个流水桃花的春日。
距离朱祁镇下葬,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朝堂上,有人落马,有人扶摇直上。
这两年,后宫里,汪皇后成功有孕,再次诞下皇女。
偌大的后宫,还是只有朱见济一枝独秀。
好在汪皇后又一次被诊出了身孕,尚不足三月。
汪皇后和朱祁钰都对这一胎寄予厚望。
于公于私,朱祁钰都需要一个嫡子了。
一切都渐渐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
但,朱祁钰的一句话,惊起一滩鸥鹭,大殿内,反对声此起彼伏。
就连于谦,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不怪文武百官的反应如此剧烈,实在是上一次的御驾亲征印象过于深刻,大明差点儿亡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成祖,人到暮年都能饮马瀚海的本事。
一片反对声中,朱祁钰的眼神冷静坚定“于卿,京营可堪大任否?”
于谦在群臣如火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陛下召,将士随。”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更别说,陛下还亲自选拔培养了一批年轻的将领做心腹。
假以时日,那些年轻人军功足够,必能成为武官的中坚力量。
最可怕的是,他隐隐知晓,吴太后乔装打扮亲自训练了这批将领整整三个月。
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陛下知。
若说这两年,最大的惊喜,必然是吴太后。
吴太后,仿佛无所不能。
如今,陛下既然在朝堂上掷地有声宣布御驾亲征,想必已经征得了吴太后的同意。
吴太后都同意了,说明此战可打,那他当然不能拖后腿。
瓦剌之仇,不共戴天。
倘若荪歌知晓于谦的想法,必然会大喊冤枉。
她是被逼的,她也不想同意!
她还争着抢着想自己率军出征呢。
但,朱祁钰没松口。
拗不过儿子,她只能在最大程度上替自己争取权益。
她和朱祁钰各退一步。
她同意朱祁钰御驾亲征瓦剌,朱祁钰答应她来日扫清倭寇时允她亲赴沿海。
这个条件,她实在拒绝不了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她去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扫清倭寇,她要将大明版图延伸,在地图上抹灭掉那个本就可以不存在的地方。
“诸卿,朕意已决。”
“无需再议。”朱祁钰清冽的声音压下了朝堂上的议论。
“自朕登上皇位,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能一雪前耻,重塑大明的风骨和威严。”
“两年多了,是时候了。”
“朕不知诸卿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耻辱,反正朕是一日都不敢忘。”
“此等耻辱,一日不雪,一日妄为大明天子。”
“朕不着急出征,会给诸卿五月时间,细细准备出征需要的一应军备粮草,各部通力合作,若有阻挠者,以叛国论处。”
“朕亲征时,军国大事,一应暂时交于皇太后决定。”
“朕知于理不合,有违祖制,但非常之时当便易行事,朕的嫡子尚未出生,皇长子年幼,太后行事稳妥,是最合适的让人选。”
“事有轻重缓急,就算太祖泉下有知,也必会赞成朕的决定。”
好赖话全被朱祁钰一个人说尽了。
群臣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于谦眼神微微闪烁,交给太后,他也能放心随陛下征瓦剌了。
陛下不带他,他也要去!
下一个写谁啊……,发愁
第三百七十二章成为吴贤妃后,景泰帝开发了新人设(四十六)
(四十六)
荪歌:她竟然在大明朝以太后之身掌大权了?
这走向,不得不说有些诡异。
大明对女性的束缚,不可谓不大。
从朱元璋起,就为整个大明的社会风气定了暗沉压抑的基调。
底色如此,大明的女性地位普遍低下。
或许,她又有了其他可以发光发热的价值。
比如,循序渐进废除裹小脚的陋习。
进而,尽她微薄之力,稍稍能提高女性的地位。
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瞬间,荪歌摆烂躺平的心态一扫而空,踌躇满志。
五个月,百余日,过的飞快。
眨眼已是凉风习习硕果累累的秋日,在朱祁钰的三令五申时刻督促下,亲征的一应准备完毕。
万里晴空,旌旗飘扬,御驾亲征。
这一次,荪歌亲自目送征讨瓦剌的大军离开。
她信朱祁钰,她也信大明的好儿郎,只会一雪前耻,而不是重蹈覆辙。
大军渐渐远去,荪歌侧眸看向了身侧挺着大肚子,满脸担忧的汪皇后。
“皇后,此战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凯旋而归,血洗旧耻。”
“陛下的名字,必然会在大明的史书上熠熠生辉。”
“你安心待产,陛下冬日必归。”
“到时你腹中皇子出生,双喜临门,大明铁桶江山可待。”
汪皇后轻抚自己又大又圆的肚子,眼角眉梢都是为人母的慈爱温柔“母后,儿臣知晓,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难免担忧。”
荪歌抿唇笑了笑“无碍。”
回到宫中,就见负责看守仁寿宫的宫人仓皇来报,孙太后的身子骨撑不下去了。
荪歌微微蹙眉,安抚好汪皇后,带着满心的不耐再一次踏进了仁寿宫。
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跟孙太后有任何交集了。
仁寿宫荒凉的可怕。
跨过殿门,寥寥宫女匍匐跪在地上,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孙太后出气比进气多,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只有那双眼睛不服输般瞪得巨大,可细看就能发现,早已经不聚光。
殿内的香炉,欲盖弥彰般燃着幽香。
可也正因如此,殿中的怪味越发浓郁,令人作呕。
荪歌轻轻屏住呼吸,站在了床榻边。
“吴,吴氏那个贱妇呢?”
兴许孙太后已经不识人了,那双眼睛犹如摆设。
殿中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无比渴望自己是个笼子。
荪歌命人撤去香炉,打开窗户,带着温凉气息的秋风徐徐吹入殿中,一点点吹散殿中的怪味。
半晌,荪歌才缓缓开口“哀家在,”
闻言,孙太后本就瞪得硕大的眼睛,再一次撑大,艰难的扭头想要用那双浑浊灰暗的眸子看清楚荪歌的脸。
荪歌叹息一声,索性抬手掰过了孙太后的头。
看来,生命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吴,吴氏。”
孙太后每说一句话,都格外费劲,随时都有喘不上气猝死的可能。
“哀家,哀家做了一个梦。”
孙太后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一抹光彩,整个人都显得有气色了。
荪歌眼睛眨眨,自动理解为回光返照。
她没有言语,静静的等待着孙太后继续磕磕绊绊的说完遗言。
孙太后剧烈的喘着粗气“哀家,是上圣皇太后,是唯一能与先帝合葬的人。”
“哀家的儿子,才是大明真正的天子。”
荪歌耷拉下嘴角,淡淡道“哪有什么上圣皇太后,这不过是一个落魄太后将死之际的黄粱一梦。”
孙太后呼吸一缓,就在荪歌以为孙太后彻底喘不上气薨逝时,孙太后剧烈的抖动,伸出如同枯柴的双臂来回挥动,就像是想要在临终前抓住些什么,可最后只能颓然落下,那双眸子至死都没有闭上。
荪歌凝着眉,神情略有些唏嘘。
她还没有将朱祁钰御驾亲征的消息告知孙太后。
孙太后也没有等待祁钰得胜而归,见证谁才是合格的大明帝王。
也许再坚持三两个月,孙太后也不至于带着莫大的不甘心,死不瞑目了。
荪歌抬手,阖上了孙太后的双眸。
“孙太后薨了。”
这薨逝的时间是真的不吉利。
为了亲征瓦剌一事,满朝上下已经整整忙碌了近半年,哪怕是最开始心有不满的臣子,在潜移默化下,也付出了最大的热忱。
大明臣民都在等待着大胜的到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开拔的大军是不可能因为太后的死调转方向回城的。
当然,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如果死的是荪歌,朱祁钰一接到消息,可能就快马加鞭赶回来披麻戴孝了。
所以,孙太后的丧事只能由荪歌操办。
想到孙太后临死前的话,决定成全孙太后的遗愿,帝后同葬。
留守京师的朝臣,皆赞她仁慈大度。
树叶渐渐黄了,京师的大街小巷飘满了落叶,宫里大大小小的莲池也只剩枯荷烂叶。
朱祁钰御驾亲征出京时只是初秋,如今已入深秋。
汪皇后腹中的胎儿足月出生,是位皇子。
汪皇后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
没有皇子傍身,汪皇后的皇后之位终究算不得稳当。
中宫嫡子,既能安汪皇后的心,也能稳朝堂群臣的心。
空气中若有似无有了冬日冷意时,朱祁钰班师回朝,大获全胜,瓦剌溃败,四分五裂,再难成气候。
宫门外,荪歌看着骑着高头大马上,英勇神武的朱祁钰,心中满是欣慰。
史书上那个任人拿捏,在孙太后和朝臣双重压力下,保不住妻儿的景泰帝,在她日复一日的忽悠洗脑下,终于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大明也站起来了。
银鞍白马,飒沓流星。
御驾亲征瓦剌的胜利,对大明来说,从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胜利。
大明臣民的自豪感和归属感才是最大的收获。
当然,朱祁钰威望无两。
再也没有臣子有胆子试图去掌控压迫这位年轻,正值壮年的帝王了。
文能,乱后重治。
武能,一雪旧耻。
这才是朱祁钰所求。
他必须得拥有这样的威势,才能继续实现蓝图。
又是论功行赏,又是宫宴欢庆。
京师狠狠的热闹了一阵儿。
所以所以,写谁啊,没灵感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万里壮志酬(八)
(八)
“对了,还望将军能周全善后。”
“将军班师回朝,那暂避锋芒的金人就会卷土重来。”
“在这段时日不少百姓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岳家军,也曾对岳家军施以援手私下相助,这些年乃义士,临安朝廷置之不理也就罢了,绝不应该成为朝廷反复无常的牺牲品。”
“金人至,必会杀之泄愤。”
“他们大多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如何在金人的铁骑烧杀下逃生。”
“以将军的睿智,定能想出妥善的方法。”
“将军,后会有期。”
她的苦口婆心,都是为了求一个来日。
“等等。”
在荪歌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营帐时,心思深沉难猜的岳飞开口了“先生。”
“我有一支特殊的亲兵,想托付于先生。”
“先生能在数万兵马的岳家军中来去自如,想来是有大本事傍身的。”
“先生可否能允岳某所请。”
亲兵?
荪歌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就像是一刹那冲破了乌云阻碍的骄阳。
岳飞的亲兵啊,那都是岳家军里精锐中的精锐。
说以一敌百可能有些夸张,但以一敌十完全不在话下。
绝对不是辛赞和辛文郁偷偷摸摸训练的家丁能比得上的。
“可以可以。”
“将军所请,怎敢推辞?”
“别说一支了,再多几支也无妨。”
只要岳飞愿意给,她就能想方设法化整为零安安全全的带回去。
岳飞沉痛悲愤的心情稍稍敛起,语气别有意味“先生莫要答应的如此爽快。”
“这支亲兵有些特殊。”
“于先生而言,或许是累赘。”
荪歌敛眉,狂喜顿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并没有打算反悔,依旧掷地有声“我敬佩将军的为人,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将军围炉煮酒。”
“哪怕是累赘,能被将军珍而重之的托付,那就是辛赞的荣幸。”
岳飞冷如寒冰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我都不知该说先生愚蠢功利,还是该赞先生一句高风亮节落子无悔。”
“先生,请随我来。”
“说我功利可以,说我愚蠢?不认。”荪歌一本正经回应。
她来此,本就是有所图。
这一点,她认。
岳飞:……
在岳飞的带领下,荪歌见到了那支特殊的亲兵。
一个个年岁小的出奇,十来岁出头,面容坚毅,眼睛明亮而有神,眉宇间的英气让人过目难忘。
岳飞和荪歌到来时,这支年龄极小的亲兵队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
有的在格斗摔跤,有的在投掷标枪,有的在举重。
一见岳飞,少年亲兵们眼神中就像是瞬间被点燃,自发列阵,崇拜热切的仰望着岳飞。
岳飞并没有着急言语,而是顺着队伍一个个走过去。
似是要把这一张张稚嫩又鲜活的面庞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或许,正如辛赞所言,他将大祸临头。
半晌,岳飞昂首挺胸气冲牛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命你们随辛先生离营。”
“军令如山。”
“自今日起,先生之令如我令。”
“你们应敬之尊之重之信之听之。”
“能否遵令?”
亲兵队出现短暂的哗然,只是一瞬。
严明的军纪,彰显无遗。
“回答我,遵令否?”岳飞的声音依旧天然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道气势。
少年亲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鼓足勇气开口“报告将军。”
“说!”
“我们是将军的亲兵,将军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岳飞横眉一挑“先生于本将有大恩,生死大恩。”
“军令已下。”
少年们哑然,惶恐的注视着岳飞。
岳飞神色冷硬“你们的父辈兄长曾随本将军浴血奋战战死沙场,于我而言,你们是我的亲兵,亦是我的责任。”
“今日我将你们托付的先生,既是救你们,也是在自救。”
“若本将有难,你们就是最后的薪火。”
“本将再最后问一次,遵令否?”
半晌,少年亲兵们高呼遵令。
荪歌暗叹,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这股英雄气,是岳飞最大的魅力所在,甚至比那赫赫战功还要耀眼夺目。
“既遵令,当重诺。”
“本将给你们半个时辰收拾行囊,跟随先生离开。”
“不遵先生者,共诛之。”
少年亲兵们有序又迅速的散开,荪歌垂眸“这支亲兵若能长成,堪称无敌。”
“自小承袭的就是父辈战死沙场克复失地的使命和责任,又得岳将军年复一年的精心训练言传身教,有风骨有热血有战力又忠心。”
“岳将军当真舍得托付给我?”
岳飞一扫刚才的豪情万丈,眉眼间染上了炙热的骄阳都融不掉的萧索“我知道以先生的本事和为人,彻底收服他们纳为己用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所向睥睨的前提是有机会长成。”
“若是跟着我,他们不见得能有机会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以往我并非不懂临安朝堂上下的水深火热,只是自欺欺人。”
“只以为,只要我能打出个朗朗青天,就可以气象一新。”
“这些少年皆是无亲无故无家可归之人。”
“他们心中有不灭的火焰,却还未有真正的机会与贼寇厮杀。”
“岳家军中,知晓他们存在的人都屈指可数。”
“先生,这是我欠他们父兄的。”
“我将他们托付给先生了。”
“初时桀骜难训不可避免,烦请先生多些耐心。”
荪歌的手背在身后“看来,岳将军心中对前景并不看好。”
“可将军心中对临安朝廷依旧心存希冀和侥幸,多年效忠之志不改。”
“既如此,将军心凉之际,务必传信于我。”
“我还需要将军,沦丧区的万千百姓还需要将军,将军切莫因临安朝廷的辜负便厌倦了这世间。”
“心之昭昭兮,日月可见,君应能懂。”
“我曾听闻一句话,心有明月昭昭,千里赴迢遥。”
“将军若举目浑浊黑暗,可视我为明月。”
“千里虽远,必迎将军。”
岳飞嘴角微抽“先生说话向来这么狂悖放浪,不拘小节,引人遐想吗?”
昨天我没更新,我以为没人能发现……
第三百八十二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万里壮志酬(九)
(九)
荪歌:……
高情商发言:狂悖放浪,不拘小节,引人遐想。
低情商发言:耍流氓。
显然,岳飞是个讲究人。
“谬赞,谬赞。”
荪歌打着哈哈,厚颜无耻道。
岳飞一瞥,万千萧索尽敛“先生倒是进士里的妙人。”
“先生,请尽快起程吧,”
岳飞垂首拱手,头颅低下的那一刻,连绵的群山都为之一静。
“拜托了。”
荪歌心中沉甸甸的,她不能也不愿去抨击岳飞执拗的忠心。
撞南墙见棺材,是这类人对人生对天下的交代。
荪歌薄唇微抿,故作轻松“不怕将军笑话,我位卑言轻,虽说家底不菲衣食无忧,但骤然私养数百少年郎还是有些勉强的。”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养不起啊。”
岳飞抬起头,狐疑的打量着荪歌“就这样还声声唤着敢叫日月换新天?”
“心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荪歌目不斜视,直直回应着岳飞的注视。
“早就听闻临安富庶繁华,歌舞升平,比之曾经的东京不遑多让,能让君臣上下乐不思归,想来是不缺银钱的。”
荪歌摊开手掌,对着岳飞眨眨眼。
岳飞:……
这一刻,岳飞怀疑,他的决定对不对。
岳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先生,以您的老谋深算,做虏官可惜了。”
当即,岳飞将所能筹集到的金银财宝尽数转交荪歌。
金银财宝在手,荪歌腰杆子硬起来。
“岳将军,我不是软饭硬吃的人。”
“礼尚往来,将军来日性命攸关生死之际,需要拖延时间,可以问秦相国可还记得那句想光大门庭,想读书有所国,想忠君报国,想惩恶扬善为民解忧。”
岳飞的脸上骤然挂上了寒霜,目光如炬。
荪歌坦言“曾是旧时。”
“将军可能不信,秦会之也有过热血和抱负。”
“只是,他没能如将军一般不忘初心。”
“将军,再会。”
来时一人一马,归时财宝傍身,亲兵随之。
归去的这一路,荪歌分外谨慎小心,生怕被有心人看在眼中,早早暴露在外。
就在荪歌绞尽脑汁时,岳飞也在为班师撤军之事善后,留军五日,掩护百姓迁移。
岳飞望着涕泗横愁苦绝望的百姓,心口就像是被硬生生掏了一个洞,凛冽的寒风贯穿,让他在炎炎夏日,通体冰凉。
原来,他做的远远不够。
岳将军班师回到鄂州,而岳飞则是遵照宋高宗赵构的旨意孤身前往临安觐见。
而荪歌也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府中。
辛文郁看着凭空出现在宅院里的数百狼崽子似悍勇血性的少年郎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难道这就是父亲此行外出的目的。
辛文郁侧头,寻求一个答案。
“这段时间,为父去面见了岳将军。”
“这支亲兵,是岳将军所托。”
荪歌语不惊人死不休。
辛文郁惊讶,瞳孔放大,嘴巴张开。
兵荒马乱,他的父亲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跋山涉水于千军万马中求见岳将军。
最关键的是,父亲还成功的见到后活下来了。
谁人不知,岳将军精忠报国,嫉恶如仇。
似父亲这样的不被岳将军长枪戳死,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仅没死,还带回了岳将军的亲兵。
“父亲,您是给岳将军灌什么迷魂汤了吗?”
辛文郁脱口而出。
常理难以解释,就只能胡思乱想了。
荪歌白了辛文郁一眼,干巴巴道“为父与岳将军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性命相托。”
“以岳将军的英勇神武,又岂会被言语蛊惑。”
“这种高尚的情谊,你不懂。”
本来在知晓跟随虏官的少年郎们心中还有些不自在,一听这话,顿时如清风拂面,舒坦的很,看向荪歌这个虏官的眼神终于不那么尖锐冰冷,有了融化的迹象。
有了金银财宝在手,荪歌大手一挥在山脚下置办了一处大庄园。
胜在够大,够僻静,容纳这数百少年郎绰绰有余。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荪歌又在人迹难至猛兽云集的深山,找寻铁矿开凿山洞,锻造盔甲兵器。
既然打定主意,高举起义大旗,那就不能只是口头上说说。
遮天蔽日的茂林,凶残暴戾的兽群,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体。
忙忙碌碌间,蝉鸣嘶哑躁动鲜活的夏天似乎悄无声息就消失了,甚至荪歌都不曾感知到叶落荷残的到来。
直到,掌心落入雪花,荪歌抬头,才猛然意识到,天地间已至寒冬。
北风呼啸,白雪落满地。
风裹挟着雪花刮在人脸上,刮的人生疼。
大雪封山,矿洞进不去了,荪歌也正好忙里偷闲,在府中围炉煮酒。
屋子里,地龙热腾腾的烧着。
窗户半启,偶有翻飞的雪花伴随着风落在泥炉上,顷刻就融化,可饶是如此,依旧有雪花前赴后继的飘入。
就像是这沦丧地从不曾完全熄灭的反抗烽火。
也不知,岳飞此时如何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荪歌将杯中的温酒,一饮而尽,斜靠在窗边,伸手接住窗外的落雪。
一片静谧里,书房的门被敲响。
辛文郁裹着厚实的大氅,怀里鼓囊囊的,不用猜就知道抱着小奶团子辛弃疾。
荪歌阖上窗户,以防凛冽的风吹到辛弃疾。
“天寒地冻,你抱着他瞎跑什么?”
“你以为取名叫弃疾,就真能百病不侵了?”
荪歌将就被放下,辛文郁的大氅内钻出一个小脑袋,明亮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咿咿呀呀就要荪歌抱。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辛文郁,习以为常的将小奶团子塞到了荪歌怀中,解下大氅挂在一边,无奈道“弃疾哭闹不止,我和孙氏实在是没法子哄了。”
“我和孙氏一合计,觉得弃疾可能是想父亲了,这不,一见父亲,他就笑了。”
“父亲,这酒,我能饮一杯否?”
“坐。”荪歌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淡笑着道。
“馋酒就馋酒,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这雪看样子,三两日也停不了,你多花些心神注意下山脚的庄园,备足煤炭衣食。”
第三百八十三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万里壮志酬(十)
(十)
“天冷,稍不注意感染风寒,一传十十传百,就麻烦了。”
辛文郁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不慌不忙道“父亲放心,天初降雪时,儿子就准备妥当了。”
“稳妥起见,儿子还遣了府医过去候着。”
轻摇手中的酒杯,辛文郁轻轻一嗅,喟叹道“父亲酿的酒,比方圆百里最有名的酒肆都醉人。”
“冬日煮酒,真真是难得的惬意。”
荪歌捏着辛弃疾肉嘟嘟的小脸“能喝到我亲手酿的酒,是你的福气。”
可这,不是她酿的最好的酒。
她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年,没有酿过最满意的酒了。
趁着荪歌不注意,辛弃疾许是觉得好玩,眨巴着黑亮的眼睛,伸出小手指蘸了蘸面前酒杯里的酒水,飞快的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小嘴一咧,哇的哭出了声。
眼睛湿渌渌的,小脸涨红,张开嘴,吐着舌头,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这模样,像极了山脚下庄园里养着的那只大黄狗刚生下的小狗崽。
荪歌:……
好奇心害死小孩儿。
荪歌哑然失笑,抬手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试了试温度,喂给了辛弃疾。
“再让你偷偷喝!”荪歌作势端起酒杯,就要往辛弃疾嘴边送。
辛弃疾疯狂摇头,一只小胖手不断摇摆,另一只紧紧捂着嘴巴,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
荪歌放下酒杯,笑的更加灿烂。
“文郁,若是饮够了酒,就提笔作画,将这一幕画下来。”
“弃疾长大后,又是一桩趣事。”
荪歌的恶趣味是层出不穷的。
后世谁人不知,辛弃疾诗酒趁年华壮志酬知己。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
身世酒杯中,万事皆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
这一句句,哪里冤枉了辛弃疾?
酒蒙子,小时候偷偷舔了一口酒,难喝哭了!
这黑历史,不画下来,都愧对这窗外飞雪,屋内煮酒的惬意。
就这么决定了,她要仔仔细细记录下辛弃疾成长过程中的每一段黑历史。
叉腰,仰天,猖狂大笑。
辛文郁眼角抽搐,颇有些不理解。
但对上荪歌不容置疑的眼睛,辛文郁默默放下了酒杯,起身于书桌前挥墨,行云流水。
辛赞本人,进士出身,文武双全。
能培养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韬武略都不在话下的孙儿辛弃疾,儿子就算声名不显,再差也不会差在哪里。
更别说,辛文郁声名不显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活的短死的早。
“对了,你有按时让大夫给你诊脉吗?”
半是酒气上头,半是屋内氤氲不散的热气,荪歌的面颊有些发红,回首随口问道。
像她这么关心儿子身体的老父亲,可遇不可求。
正在挥墨作画的辛文郁手一顿,一大滴墨汁在画纸上晕染开来,一幅还未来得及画成的画毁了。
辛文郁心虚的卷起废画,重新提笔,故作淡定道“最近有些忙碌,就忘了。”
荪歌敛眉,没有着急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辛文郁作画。
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响在耳边,辛弃疾时不时咿咿呀呀的声音缠绕其中,鼻间是氤氲的酒香和墨香,可荪歌的心头就像是那张废画上的那一大团墨迹,平白烦躁。
荪歌轻轻拍了拍辛弃疾一直扯着她衣襟的小手。
“父亲,画好了。”
半晌,辛文郁硬着头皮,开口。
荪歌抱着辛弃疾起身,看向了画作,惟妙惟肖,笔力惊人。
就是不惜命。
在等待画作晾干的过程,荪歌淡淡道“为何不上心?”
“父亲,弃疾刚出生的那两三个月,我每半月都会找大夫诊脉,身子无恙,康健有力。”
“所以,后来就有些懈怠。”
“加之父亲忙于深山和山脚庄园之事,时常数日难与父亲一见,就生了侥幸之心。”
“但父亲,儿子的身体真的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荪歌狐疑,她猜错了吗?
到底是大夫的医术有待提高,还是辛文郁的病还不是来的时候?
嗯,一定是后者。
要是怀疑大夫的水平,那跟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有什么区别。
“文郁,还是得上心啊。”
“父亲不是咒你,父亲是害怕担心啊。”
荪歌开始了自己矫揉造作夸张不已的表演“为父垂垂暮年,日薄西山,人一老,就容易杞人忧天患得患失。”
“你总不想为父夜夜被噩梦惊醒,回忆梦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吧。”
“文郁,为了为父的身心健康和长命百岁,你还是按时诊脉吧。”
“要不然,为父死不瞑目啊。”
辛文郁:大为震撼。
垂垂暮年?
日薄西山?
夜夜惊梦?
这些词,哪里与父亲沾边了。
父亲那可是一拳头能吓傻一头猛虎的勇士啊。
是什么让父亲对自己的认知有如此大的偏差?
是父亲对他如高山深海的父爱吗?
辛文郁咽了口口水,试探道“父亲,有没有人告诉你,您的演技浮夸又虚假,进步空间很大。”
荪歌冷笑“你闭嘴吧。”
“天天让我这个老父亲担惊受怕,就是不孝。”
“再有下次,我就将你逐出家门。”
“你自己孤苦一人自生自灭去吧。”
辛文郁擦擦额头上蓦地冒出的冷汗“父亲,儿子知错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荪歌怀里的辛弃疾笑的欢快。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只言片语。
“临安城和岳将军的消息可有继续搜集?”
荪歌岔开了话题,不再吓唬辛文郁。
言归正传,辛文郁正色道“临安的朝廷,依旧是乌烟瘴气。”
“掌权的骨头软了,也就见不得铁骨铮铮了。”
“对外,唯唯诺诺。”
“对内,重拳出击。”
“首鼠两端,反覆无常。”
“岳将军上书朝廷恳请解除军职,归田而居,被拒。”
“未曾受罚,暂时安好。”
“但据传来的消息称,朝中弹劾岳将军不断,怕是为人所不容。”
第三百八十六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山河壮志酬(十三)
(十三)
岳飞目光灼灼,双眸就像是暗夜里的萤火虫,点点微光,亦是光明,似乎仅凭他一人就能撑到天光乍破金光穿云时。
“会之,乃聪慧通达、持之以恒。”
“桧,柏叶松身,淇水滺滺桧楫松舟。”
“想来,秦相的长辈也曾对秦相寄予厚望。”
“淇水水流不回头,桧木桨摇松木舟,秦相因何半途而废背弃本心。”
秦桧冷笑“岳将军倒是文武双全。”
“本相与岳将军人各有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的本心就是人上人,何来半途而废,愚不可及的是岳将军。”
“寒窗苦读十数载,二十余岁进士及第,为的不就是入仕吗?”
“入仕,那就得往上爬。”
“岳将军说我背弃本心,那是岳将军运气好,时势造英雄,人人称颂,不是所有人都有岳将军的好运气。”
岳飞的嘴角不见嘲弄,唯余冷漠。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千载暗室一灯即明。”
“这是我的追求。”
“虽千万人,吾往也。”
“今日相见,不如不见,今日相谈,不如不谈。”
“秦相,请回吧。”
岳飞闭上了双眸,脊背笔直端坐在稻草上。
秦桧的胸腔蓦地涌上一股挫败和迫切。
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朵不染权欲的刚直之人落入他所处的泥沼。
“岳将军,你也不是非死不可。”
“如今你的兵权被夺,人也下狱,随你南征北战的长子岳云也受牵连入大理寺狱,你若愿弃暗投明,效忠陛下,以陛下之忧为忧……”
“臭不可闻!”岳飞打断了秦桧的话,接着道“何为暗,何为明?”
“身为将军,本就应保家卫国收复失地。”
“至于忠?”
岳飞冷冷的睨了秦桧一眼,转身半褪下身上的囚衣,背上尽忠报国四个字赫然出现。
“我岳飞,俯仰天地间,浩然无所愧。”
“生前,无愧。”
“死后,也无惧。”
“你秦桧,可有这样的底气和坦荡?”
“呵,我真替我那位忘年交不值。”
“你什么档次,配与我有同一位旧相识。”
“想让我岳飞似你那般投靠讨好金贼,绝无可能。”
“话不投机半句多,辛苦秦相深夜到此了。”
真正身陷囹圄,被他所效忠的君王命人罗织罪名时,岳飞才真正的拨散了覆在他眼前十余年的雾气。
投军抗金这么多年,终于清醒了。
南宋的朝廷,救不了沦丧地苦苦哀嚎的百姓。
辛赞,才是通透之人。
秦桧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贪慕权势,也不怕死呢?
他不理解,所以他也不允许这样的人存活于世。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秦桧懊恼的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不敢再看岳飞背上所刻的字。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夜风萧瑟,秦桧心里憋着一口气,气势汹汹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地上的狼藉已经被侍从收拾干净,桌上摊着一卷轴,卷轴上书“私心之上,应有公义。”
“私心之下,应有底线。”
秦桧悚然大惊,下意识想要将纸张捧起,却害怕的瘫坐在地上,警惕恐惧的张望着四周。
“来人,来人。”
秦桧厉声大喊。
话音落下,府中的侍卫破门而入。
“相爷。”
秦桧强自镇定下来,撑着桌子站定“是否见到有生面孔入本相的书房?”
侍卫们齐刷刷的低头“相爷,属下们自始至终都守在书房的四周,不曾见。”
秦桧杯弓蛇影,胆颤心惊。
“三更半夜,你在闹什么?”
一道富态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秦桧的妻子,王氏。
也是李清照的表妹。
王氏挥挥手,侍卫们鱼贯而出。
“有外人进了书房。”秦桧心有余悸,笃定道。
王氏蹙眉“你的书房是我亲眼盯着小厮打扫干净的,门口的锁也是我落下的。”
秦桧捧着卷轴,心砰砰乱跳。
“我见这卷轴上溅上了水渍,你一贯喜欢的紧,就赶忙展开晾在了桌上。”
“你连自己的字也不识了吗,别疑神疑鬼的。”
王氏虽说对卷轴上的话语嗤之以鼻,但架不住秦桧时常观摩吟诵。
王家落魄,不比当年。
如今,都得仰仗秦桧。
所以,她自当上心。
秦桧怔愣,下意识伸出手指,指腹在卷轴上摩挲而过。
是他做贼心虚了吗?
明明在大理寺狱,他还想着那位老夫人还活着,就接回来供养。
可在他看着这幅字的一刹那,只剩无穷无尽的恐惧。
不,他不想见到那位老夫人了。
在岳飞面前,他可以理直气壮慷慨激昂。
在那位老夫人面前,他可能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难道,这一连串的巧合,是在暗示他,岳飞不该死吗?
“你还没说夜这么深去大理寺狱做甚。”
见秦桧失神,王氏抬高了声音“是宫中有了新的指示,还是金廷传了消息?”
“处死岳飞之事,不是已经十拿九稳了吗?”
“金人仇恨岳飞,岳飞必须得受尽酷刑,才能消金人心头之恨,你莫忘了提点大理寺。”
秦桧莫名其妙心中不快。
话从王氏口中听到,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确就是个讨好金人卖国求荣的无耻之辈。
“岳飞怕是与我年轻时的恩人有旧。”
秦桧坦白道。
王氏失声“你不会是想放过岳飞吧?”
“你忘了靖康之耻后,我们在金廷为奴为仆任人欺凌的三年了吗?”
“不能让金人满意,咱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莫要犯傻!”
“走到今天,何其难!”
秦桧叹气“我知道。”
“岳飞必须死。”
“可,可他到底与恩人有旧,就让他死的痛快些吧。”
“金人那里,最看重的还是结果。”
“岳飞一死,宋金和议,也是大功一件。”
王氏:……
“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我再思考些事情。”
王氏嗤笑“庸人自扰。”
一夜过去,临安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岳飞被秘密下狱的消息,陛下和相爷欲罗织罪名处死爱国将领讨好金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可信度极强。
一夜无眠的秦桧:……
醉生梦死的赵构:……
这叫什么事?
第三百八十七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万里壮志酬(十四)
(十四)
秘密之事,竟人尽皆知?
临安街头上,不少人在替岳飞鸣不平,自发将岳飞这么多年抗金的功劳整理成册。
有些不相信谣言的,则是希望岳飞能亮一次相,证明南宋君臣一心。
这怎么证?
毕竟,宋金私下和议是真。
岳飞被下狱,罗织罪名,等待不日处死为真。
最让赵构和秦桧头疼的是,他们还没有完全搞定岳家军。
此刻岳飞下狱的消息喧嚣尘上,再想收复掌控岳家军阻力重重。
更别说,韩世忠素来与岳飞亲厚。
“官家,事已至此,恐慌无用。”
“官家,难道忘了,岳飞下狱,乃是岳家军都统王贵检举岳飞,前军副统制王俊首告岳飞心腹张宪谋反,有告必查,此乃常理,因此枢密院行府张俊才将张宪逮捕,张宪供出岳飞最看重的儿子岳云写信给他,让他向朝廷假报金人入寇,以助岳飞夺回兵权。”
“王贵,王俊,张宪都是岳家军所属,亦是岳飞看重之人,谁人不知岳飞身先士卒与兵卒同吃同住,既如此,若非确凿,怎会攀扯岳飞。”
赵构:……
赵构眼神复杂的看着跟他素来秉性相投的秦桧,一阵儿别扭。
“话是这么说,是没错,但……”
但秦桧是绝口不提先是威逼后又利诱,首告张宪谋反的诉状更是他和秦桧的默契属意下的成功,至于岳飞心腹张宪的口供,更是在严刑拷打屈打都不能成招的情况下,无中生有捏造的
这一点,他清楚,秦桧也清楚。
这是赵构第一次觉得,他在做人心理素质上还略显不足。
还是说,他还得回炉重造下?
正因他清楚这其中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全根本经不起推敲,所以在一大早接到岳飞入狱的消息已经无人不晓后,才会这般失态。
他和秦桧的本意是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公之于众,届时盖棺定论,假的也是真的。
难不成还会有人为死人翻案。
“还是得谨慎为上。”
“宋金和议之事尚在紧要关头,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因岳飞一人动摇民心,临安非议不断。”
说到此处,赵构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公正坦荡问心无愧“岳将军曾于国有功,谋反之罪,须得证据详实准确,让天下人信服。”
“秦相,此事你盯着,朕放心。”
赵构知晓,秦桧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秦桧垂首拱手“官家放心。”
见状,赵构渐渐松了口气,来了兴致,似笑非笑,状若随意“对消息泄露的源头,秦相心中可有猜测?”
秦桧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官家,臣会尽快查明此事,肃清流言,还临安一个清静。”
“秦相,昨夜辛苦了。”赵构点到为止。
秦桧敛眉,愈发恭敬。
这可算不得一句称赞。
冲动之下在月上中天时不管不顾前往大理寺监牢,终究还是冒失了。
他和官家之间的诡异平衡,还是不要打破为妙。
走出大殿,秦桧直起腰板,又是那个人人恭维的权相。
此时,大理寺监牢。
荪歌一身狱卒模样打扮,小脸黝黑,正光明正大与其他狱卒插科打诨漫无边际的胡诌吹牛皮。
别问她是怎么进来的。
就如今的临安,就算不是筛子,也漏洞不少。
正在闭目养神的岳飞:……
他想过辛赞或许会迫于压力和形势对他见死不救,也想过聪明如辛赞会派遣人前来尝试营救,却不曾想,辛赞竟然亲身至此,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大理寺监狱。
甚至,他和秦桧相谈时,辛赞就藏匿于不远处。
这胆子,胆大包天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辛赞是进士出身,难道不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吗?
辛赞只轻飘飘的留下四个字,一切有他。
紧接着就和轮值的狱卒摇骰子喝酒吃肉了。
“后悔了吗?”
荪歌借着解手的理由,转悠到岳飞面前“后悔了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亏我是个不求回报任劳任怨的舔狗,就死磕你了。”
岳飞忍俊不禁“草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都说人命如草芥,那草芥当是无价之宝。”
荪歌:……
“进了大理寺,嘴皮子都变溜了。”
“作何感想?”
岳飞轻声,一本正经“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荪歌:学会了,学会了。
“岳将军,我会将你清清白白带出去的。”
“张宪和岳云可还好?”岳飞对自己的安危不甚在意。
他清楚,官家和秦桧除掉他的决心。
相对应的,救他出去的困难程度也就无以复加。
“张宪?”荪歌挑挑眉“你不怨怪他?”
岳飞淡淡道“张宪是我的心腹,我了解他,亦信任他,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构陷于我。”
“那份供词,不足为信。”
“你倒是用人不疑。”荪歌懒洋洋的靠在栅栏上,喟叹道“还好,你这人运气没有差到逢赌必输的地步,眼光也没有瞎到有眼无珠的程度。”
“张宪受尽了酷刑,都没有选择诬告你。”
“可也正因如此那条锦绣繁华的通天大道对张宪来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绝路。”
“张宪也在这大理寺监狱里,现在还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
“酷刑之下,能有几人周全。”
“你莫要担心他了,洗刷你的冤屈,我还需要他。”
荪歌的耳朵动了动,敏锐的听到远方响起的脚步声,嗖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岳飞:原来,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是真的存在的。
辛赞当什么进士,分明就是世外高人好吗?
……
在秦桧和赵构计划着避免夜长梦多提前处死岳飞时,张宪自证清白的惨烈血书被张贴在了临安人来人往的闹市。
血书之上,言辞激烈恳切被无故构陷下狱,并受严刑拷打,只为强迫他供出岳飞谋反。
而后,宋金和议,欲在局势大好之时放弃抗争妥协苟安,与金贼签订不平等协议的内幕消息源源不断的被曝光于百姓面前。
第三百八十八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万里壮志酬(十五)
(十五)
荪歌这是在借鉴曾在历史课本上的五四运动爆发的导火索经验,激发南宋那些还有救国之心的百姓将士的热血。
民和官比,固然弱小。
但,在上位者眼中蝼蚁般的百姓也能汇聚成洪流。
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丧权辱国的。
有人没骨气,自然就会有英雄。
“宋向金称臣,世世子孙,谨守臣节,金册立宋康王赵构为皇帝。”
“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
“南自南,北自北。”
“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
“岳飞死。”
正在商议的议和条款,就这般毫无征兆的被公之于众。
这几乎就是用白纸黑字定下金宋君臣之别的屈辱不平等。
那句南自南,北自北,更是让北方汉人完全成为金廷名义上的臣民,必须严格受金人约束治理,不能南逃,否则将被遣返,也因此失去了原属自己的山西和关中养马的牧场。
如此苛刻的和谈条件,与其说和谈,不如说投降。
曾经的中原大国,上蹿下跳弹冠相庆要成为游牧政权的藩国。
赵构为了自己的皇位能接受。
秦桧为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能促成。
但,不代表南宋的所有人都愿意打碎牙齿吞下这份屈辱。
临安,乱成了一锅粥。
文人墨客,写诗作词含沙射影谴责南宋朝廷的软骨头和不作为。
性子烈的,直接在茶楼酒肆怒放豪言。
嫉恶如仇的江湖侠客,叫嚣着要为岳将军讨一个公道。
军中兵卒,更是暴动不停。
有秦桧心腹派出官兵捉拿口出狂言之人,第二日,就被吊在了闹市。
荪歌,深藏功与名。
这下,夜夜笙歌养尊处优的赵构彻底慌了。
宋金和议的内容,明明还在走商讨敲定的流程,一切都还未有定论,天下人怎就先他一步知晓了。
最重要的是,他也怕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吊在闹市,被人扔烂菜叶砸臭鸡蛋。
“秦桧,看你做的好事!”
赵构挥手,怒不可遏,桌上的陈设被扫在地上,砚台中的墨汁四溅。
光可照人的地板上,污渍片片。
秦桧不仅忙的焦头烂额,甚至都有些怀疑流年不利。
自从命杨沂中秘密捉拿岳飞下狱后,就开始诸事不顺。
到底是天佑岳飞,还是有人出卖了他。
“官家恕罪。”
秦桧无奈,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虽说,有金人做后台,他并不惧官家。
但到底,官家是这南宋之主,是他的君王。
这一跪,理所应当。
赵构犹不解气,双眸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咬牙切齿“秦桧,宋金和谈一事,是你主导谈判的,也是你一力安排各项事宜,如今协议尚未达成,和谈内容就被泄露了出去,群情激忿,民意沸然,笔墨喉舌,朕会被千夫所指!”
“官家,臣有罪!”秦桧沉声道。
赵构重重的甩了甩袖子“现在不是问罪之时,重要的是该如何补救。”
“你瞧瞧这段段时日,风何曾静过!”
“先是岳飞被秘密下狱的消息为人所知,后又是张宪亲笔血书被张贴于闹市,如今就连宋金和议的确切条款都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公之于众,你身边,是不是有叛徒?”
“议和的条款,就连朕都没记的这么清楚。”
“若此时继续为促成和谈,处死岳飞,岂不是做实了流传于市井的种种流言。”
赵构虽自私愚蠢,但也知道他不能完全失了这半壁江山的民心。
“官家,是想中止宋金和谈之事吗?”秦桧抬眸,声音清泠泠的,就像是越发瘆人的风。
赵构一噎“事到如今,唯有暂时中止,来日再寻时机。”
秦桧微微皱眉“官家,此事不妥。”
“议和中断,金兵必大举南下卷土重来,我大宋兵马可能阻?”
“岳飞已被寒了心,陛下可还放心将军权还给他?”
“议和之事,有利有弊。”
“如今市井里都在盛传议和的弊端,那我们也可以大书特书议和的好处。”
“议和的好处?”赵构挑挑眉,平复了下心情,等待着秦桧继续说下去。
“议和,能迎来许久不见的和平,能予民休养生息,也能让我朝上下养精蓄锐。”
“百姓,绝不愿意见到战火。”
“若是让百姓在战争与和平之间做选择,恐怕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安居乐业得活着吧。”
“只要我们的功夫做到位,百姓就能理解官家的良苦用心。”
“至于岳飞,尽忠报国是他一生的追求,死一人,换半壁江山百姓的安稳,应是死得其所。”
“官家意下如何?”
赵构狠狠的心动了。
本来,他就不愿与金人再动干戈,想与金人修好,否则他也不会默许纵容秦桧等人对岳飞的算计。
他要的就是高高在上,哪怕是偏安一隅的高高在上。
“秦相,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秦桧抬头,目光如炬“请官家放心。”
赵构:放心?
放心个屁!
赵构望着秦桧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倘若事情的发展不如他和秦桧所计划的那样,那就需要有替罪羊。
他是一国之君,威名不能堕。
秦桧,或许能发挥最后的价值,他再扶植一个更好拿捏的相国为他所用。
就是,就是金人那里不太好交代啊。
秦桧离宫后,还来不及筹谋安排,就听临安大街小巷都在哼唱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还有小童拍着手在做游戏,拍一下唱一句小擀丈两头尖,打罢金人打叛徒,叛徒败类不保国,早晚断子又绝孙,家破又人亡,死了也得下地狱。
秦桧:!?(_;?
到底谁,预判了他所有的打算。
他也曾怀疑身边有奸细,快准狠的清洗了一遍,可好似没有半分作用。
短短的童谣,好像字字句句都在骂他。
事情,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
秦桧也忍不住开始计划起退路。
他绝不能成为弃子,更不能再回到以往卑躬屈膝朝不保夕的日子。
可,到底是谁?
岳飞背后有高人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成为辛赞后,辛弃疾气吞万里壮志酬(十六)
(十六)
以岳飞耿直的性子,除了在战场上能运筹帷幄外,在朝堂上就如同黄毛小儿,稚嫩天真的很。
这般未卜先知,一环套一环,不是岳飞的风格。
秦桧看着心腹搜集来的近日在临安城疯传的字字句句,面色阴沉,指尖轻颤。
“古往今来,千百年,多少人在这片锦绣山河上前赴后继,甘愿为信仰的家国流血牺牲。”
“人有骨气,哪怕不敌乱世,守清名抱憾终身也绝不在北风中吹落泥泞。”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国仇家恨不能忘,松柏苍苍悼英魂。”
“国仇在前,个人安危不足挂齿。”
秦桧冷笑,这临安城的百姓何时这般高觉悟了。
可偏偏,就是这些他付之一笑视如敝履的言语,他认为利弊皆有之的和议,在风柔雨绵靡靡之音的临安城燃起了一把势不可挡的火,这把火,随着江南风,落变了南北各地。
沦丧地的百姓,不屈服不投降的抗争信念愈发坚定。
南宋治下的百姓,也在奔走相告不满朝廷的软弱不作为。
激进的分子,甚至都喊出了清君侧除佞臣的口号。
清君侧?
除佞臣?
他就是君侧最大的佞臣。
可,清除他是没有用的。
他一路攀爬至此,体会过人微言轻的无助,也享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感。
宿命就像泥潭,一但深陷其中,便无法自拔,一直沉沦,谁也无法摆脱。
最开始,他也只是想祈求高高在上的官家能听他一言。
可惜,他的谏言就像突然落在官家膳食里的一只虫,倒人胃口。
曾经年少,他也曾抬头远望,旭日方升朝霞当空,胸中万千豪情波涛汹涌。
可现在,他好像已经无颜再见旭日了,他只能日复一日面对着残阳落日,古井无波心如死水。
管中窥豹,如今的大宋何尝不是如此。
秦桧将纸张置于烛火前,冷眼麻木看着火舌吞噬了那一句句振聋发聩发人深省的言语。
他不需要。
当务之急,他需要的是自救。
想方设法在这场燎原大火中保全自己。
岳飞,怕是能侥幸捡回一条命了。
如有机会,他真想见见岳飞背后的那个人。
倘若能收为己用,他必如虎添翼。
金银财宝,美人权位,他都能赠予。
秦桧再一次匆匆入宫。
“秦相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赵构明知故问。
临安乱象频生,他自然不会再似以往掉以轻心。
秦桧轻声道“官家,岳飞怕是杀不得了。”
赵构手一僵,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失望。
花费这么多精力和时间,竟还不能除掉一个叫嚣着迎回太上皇的岳飞。
“朕不太理解秦相的意思。”赵构装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秦桧拱手“臣可以出面与金廷使者协商推迟和议时间,亦或者是,签订条约后暂且秘而不发,风波停,再公之于众。”
“如今,岳飞的声望已经到达了顶点。”
“越来越多本不相干的人掺和进这件事情,主动彻查岳飞谋反一事,那些证据被推翻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颜面扫地,倒不如现在及时调整风向,官家亲自下旨重查岳飞谋反之事。”
“届时,天下人只会言官家也只是受了佞臣的蒙蔽。”
赵构皱眉,不悦道“佞臣?”
“秦相是要舍身成仁,结束这场闹剧吗?”
秦桧心头一跳,他就知道官家对他的忌惮之心与日俱增了。
可,他已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了。
想到这里,秦桧微勾唇角,故作诧异“官家何出此言。”
“臣忙于宋金和议,自始至终都不曾插手岳将军一事啊。”
“万俟卨先是上奏诬劾岳将军,要求罢去其枢密副使之职。”
“次月,又连上四章,极论岳将军之罪。”
“紧接着,官家升任万俟卨为御史中丞后,万俟卨主治岳将军下狱之事,定下岳将军在淮西战场上的不作为贻误战机等罪过。”
“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他在官场浸淫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官家心里的小算盘。
万俟卨就是官家仓促之下择定的暂替他的新人选吗?
可他,只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等脏事,他怎么可能亲自沾手。
赵构身体僵硬,瞳孔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以为,他会是那只黄雀。
“万俟卨一人的分量怕是不够吧?”
“他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构陷攀咬手握十万大军的岳飞。”
秦桧从善如流“官家莫不是忘了万俟卨与岳将军有私仇?”
赵构一噎,心中半是忌惮半是惋惜。
“一旦认定岳飞清白,那经手岳飞一案的相关官员,都难辞其咎。”
秦桧头也没抬“壮士断腕。”
呵,倒也算不上断腕。
爪牙罢了。
赵构无可奈何,只得应下。
……
大风天似乎过去了,万里无云,天很蓝,阳光也很明媚。
万俟卨、王贵、王俊之流被下狱。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赵构和秦桧,一挥手直接命人毒哑了这些人,省的再惹出风波。
赵构亲自于大理寺监狱接出了岳飞,摆出一副痛心疾首悔恨不已的姿态,甚至还要当着众人的面重新将兵权赐下。
赵构表示,心在滴血。
岳飞力辞不受。
混在侍卫里的荪歌自得的对着岳飞挑挑眉,眨眨眼。
早就说了,她会把岳飞清清白白的带出来。
岳飞的身后跟着的是衣衫褴褛,囚衣上布满颜色新旧不一血迹的张宪。
身侧站着的是形容枯槁脊背从未弯曲的岳云。
张宪受的酷刑太多了,一时半会怕是很难恢复。
数日后,临安的闹市,一排整整齐齐好几个人上了断头台,切脑袋如切西瓜。
对自己的成果,荪歌表示还算满意。
最起码,一出手,跪在岳飞面前的雕像主人就死了一半。
御医们在岳飞暂住的府上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搅的荪歌等到三更半夜才寻到机会与岳飞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