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三十七)
(三十七)
“师父,如果结局与你我所期盼的不同,可会有遗憾?”
“不会。”
“坚定的选择,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都是心之所向。”
项羽眉头舒展,笑的恣意轻狂,依旧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无论是初见时的稚嫩天真,还是巨鹿之战破釜沉舟的勇敢霸气,亦或者是初定天下的游刃有余,项羽骨子里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难能可贵。
咸阳城,在项羽的威慑,子婴和章邯的安抚下,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战乱对这座古老的城池仿佛没有产生什么动荡。
在荪歌和萧何的建议下,项羽决定休养生息,奖励农耕,在天子国土内减轻田税劳役。
而整个天下,似乎也迎来了和平。
转眼,冬去春来。
此时,天下也不过平静了半年。
诸侯国之中最先乱起来的不是刘邦,而是田荣。
田荣野心勃勃,不甘居人之下,试图杀掉得项羽分封的三个齐王田巿田都田安,统一齐国,重新燃起战火。
田都早就归顺于项羽麾下,临行前又得嘱咐,心中有盘算,应对及时,并没有让田荣得逞。
因此,田荣并没有像史书上所记载的那般顺利的一统齐地。
田荣造反,怂恿彭越勾结陈馀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天下。
齐,赵,再一次烽火硝烟。
任劳任怨做着咸阳内史的章邯激动坏了。
当年,他灭魏,击败齐楚联军,杀田荣的堂兄齐王田儋,挥军攻赵,若非项羽巨鹿之战天才之作,他一人便能横扫诸国。
“陛下,臣愿领兵平叛,让各路诸侯知晓天子令不可违逆。”
“臣出征,必灭田荣。”
项羽叹息一声“朕也想去。”
他看田荣那个老东西早不顺眼了。
灭秦时,霸占齐国作壁上观。
论功行赏时,又心中不平衡觉得没有被封王。
闻弦音知雅意,章邯的目光转向了捧着竹简打盹儿的荪歌“右丞相!”
“我愿领兵平息齐国叛乱。”
“如今天下初定,陛下天子之尊,轻易不得离京,否则民心动荡,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项羽:!?(_;?
章邯就这么不假思索的背刺他?
“有师父坐镇咸阳,萧何佐之,必安然无恙。”
“难不成你觉得陛下会篡权夺位?”
“章邯,你简直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侮辱了我和师父之间的情义,更小觑了师父的为人和本事。”
项羽脑瓜子甚是灵光,义正严辞的反驳。
荪歌一阵儿头大,幸亏韩信不在眼前,否则定然也是上蹿下跳。
项羽。
章邯。
韩信。
哪一个拎出来不是将帅之才,此刻却都好似红了脸的猴子。
“都可以去。”
项羽和章邯还来不及高兴,荪歌继续道
“但还不是时候。”
“田荣,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他既然跳出来做了出头鸟,那就得让他充分发光发热,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当日论功行赏,不服气者非田荣一人。”
“与其眼看着各地叛乱此起彼伏,永不消停,倒不如再让田荣得瑟一阵儿,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都勾出来。”
又不是打不过,有实力,任性。
项羽章邯韩信这三人各带一支队伍,绝对都能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平息叛乱。
“师父是在钓鱼吗?”项羽恍然大悟,揶揄着笑道。
“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如今师父钓的又是谁。”
荪歌笑而不语。
时间一天天过去,田荣气焰越发嚣张,陈馀扶持赵歇兴风作浪,各地反叛气势滔天,颇有当年诸国起义军灭秦的模样。
素有仁义之师美名的刘邦终于高举着为百姓着想皇帝昏聩的大旗,再次起兵了。
刘邦知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项羽就算再神勇无敌,也无法与整个天下对抗。
齐、赵、梁、楚都不太平,他就应趁势而起。
荪歌抿唇,她钓的鱼终于上钩了。
刘邦实在是太能苟了,为了让刘邦上钩,她甚至都让人传出了项羽无心政事,右相力劝无果的谣言。
也不完全算谣言,毕竟她跟项羽是的的确确的黑着脸吵了几架。
然后,好巧不巧,她还气晕病倒了。
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身子垮了不是很正常吗?
为了逼真,满朝文武皆被蒙在鼓里。
只有萧何和章邯,揣着明白装糊涂。
萧何是满心复杂。
章邯则是兴奋的夜不能寐。
萧何知道,陛下和右相,是在等沛公反。
算了,他不能吃着陛下高官厚禄,心中又替沛公担心。
反正,他跟在沛公身边时,问心无愧。
“能出兵了吗?”
“能出兵了吗?”
项羽和章邯一左一右,就好似两只永远不知疲倦的蚊蝇,吵得人心烦意乱。
“能能能!”
她一介凄苦可怜的白发老人,不敢说不能啊。
项羽郑重其事的拱手“咸阳,拜托师父了。”
随即转头看向萧何“粮草军需,有赖左相了。”
荪歌摆摆手,萧何则是诚惶诚恐的回礼。
“陛下放心,臣会竭尽全力,保粮草军需甚至是源源不断的援军。”
项羽颔首。
点兵,誓师,出征。
战马之上,项羽一身银甲,手持霸王枪。
这样的项羽,才是最耀眼的。
“师父,等着我,我们会共创天下一统的盛世。”
成为帝王后,项羽对始皇帝的一生有了更切深切的感受,也越发懂得了身居皇位面对这样一个广阔无垠王朝的无奈和雄心。
千古一帝啊。
他也想成为师父口中的千古一帝。
带着滔天的声势,大军开拔。
咸阳城的百姓,却无甚担忧。
领兵的是陛下和内史啊,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人能让陛下和内史铩羽而归?
而且,左右丞相还在咸阳。
陛下就算会弃他们,也绝不会弃右丞相。
说起来,秦地百姓对项羽的感觉越发复杂。
恶名在外,可偏偏于咸阳建都开辟新朝后,一系列的举措,又让他们受益良多。
底层的百姓,无力改变时局,他们活的卑微却又顽强,上位者星星点点的好意,就可以让他们重新涌出希望和归属感。
第二百七十二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三十八)
(三十八)
生活多有艰难和不易,但他们依旧是可爱的人。
上位者让他们可以活下去,他们就可以为了上位者悍不畏死,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君王,为了子孙后代,抛头颅洒热血。
荪歌和萧何站在城墙上,目送着大军越老越远,仿佛见成为天边的一团黑压压的乌云。
她的弟子,是乌云中的一缕阳光。
曾经的西楚霸王,依旧当得起霸王之名。
高高在上的权势,九五至尊的位子,都没能磨灭他心中的豪情壮志。
亲手打下的天下,或许才更有意义吧。
“萧何,如果再给你个机会,你会选择陛下还是沛公?”
荪歌看着身旁摸着胡须,气定神闲的萧何,蓦地开口了。
萧何的手一顿“陛下王者之师,必胜。”
“早年间,我曾与沛公为友。”
“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我便拥立沛公为主公于沛县起义。”
“多年相交,我深知沛公为人。”
“沛公不如陛下亮眼,却能忍能蛰伏能知人善用,钻研人性颇有所得,加之陈平张良先后归顺,沛公势力不起眼,但假以时日也会有逐鹿天下的资本。”
“但,那只是曾经。”
“自陛下未听人忽悠坑杀章邯麾下二十万秦军,入咸阳未不顾一切大开杀戒报秦楚世仇血亲之恨,选择在咸阳定都的那一刻起,天下注定只会是陛下的。”
“无论各诸侯王如何不死心,都只会成为陛下的手下败将。”
“那些被分封出去的国土,也终将行郡县。”
“扪心自问,郡县优于分封。”
“在沛公帐下时,我,张良,陈平也曾就秦制和天下大势做个商讨,皆认为,中央集权的郡县制是大势所趋不可悖逆,悖逆者必将被淘汰。”
“当时陈平还戏谑,陛下就是那个被淘汰的人,陛下的出身家世眼界注定了会忠于分封。”
“但,陛下却让惊艳了所有人。”
“军师所问,没有如果。”
“如今我的儿子皆效忠陛下,年轻人意气相投热血澎湃,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我的妻女在咸阳城中锦衣玉食受人尊敬。”
“我,身居左丞相之位,更是仅在陛下和军师之下,陛下和军师厚爱,当报。”
“在其位谋其政,军师无需担忧我会因往日旧情而反水。”
“既领了左丞相的官职,那就会为陛下为万民负责。”
荪歌哑然,这是她第一次与萧何长谈。
在她为赵高时,并未在天下间遍寻萧何。
不只是因为有李斯足以,也因为她偏爱韩信。
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论语中,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她曾一度觉得,萧何是个能臣,但也是个与沛公臭味相投的小人。
今日一谈,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荪歌轻笑,云淡风轻的岔开了话题“陈平在沛公帐下不仅仅是个谋士,还是个预言家吧?”
陈平皱眉“他预言不准。”
“若不是陈平总胸有成竹的煽风点火,沛公的野心也不会如野草见风长似的长的的那么快。”
“野心,应与实力相匹配才不会自掘坟墓。”
“如果沛公稳扎稳打,不过早显露锋芒,处境不至于如此凶险。”
“不过,他也有预言准的,韩信。”
“他力荐韩信乃是天生将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薛地会盟时他想拉拢,但却发现韩信已成陛下和军师面前的红人。”
“不过也对,如果韩信真的像他所预言的,陛下和军师又怎会视而不见,当个摆设。”
荪歌表示,这话相当于没夸。
这分明就是在骂她和项羽眼瞎。
不只是她和项羽,还有项梁。
史书记载,韩信投奔项梁不得重用,项梁战死,又跟了项羽,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
好吧,都是瞎子,没有发现韩信这块璞玉。
大军,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视线。
荪歌挥了挥袖子,一步步踩踏着石阶走下城墙。
她还得替项羽稳住朝堂,震慑宵小。
接下来的日子,萧何一边统筹粮草一边以防万一练兵,荪歌则是被大大小小的政事缠身,忙的焦头烂额。
怪不得项羽披甲上阵时,会那般惬意耀眼。
因为,做皇帝太累了。
对于项羽而言,领兵平叛,就是在劳逸结合。
荪歌再一次找出了自己的箱子,开始收藏战报。
平叛之战,项羽依旧无愧霸王之名。
与章邯率军,先破田荣和彭越,后又攻楚地。
刘邦的军中出现了滑稽的一幕,熊心举起了降旗,愿效忠项羽。
而刘邦自知再无退路,继续战下去。
刘邦派出使者游说其他被分封的诸侯王,晓以利弊,又是唇亡齿寒又是同病相怜,还真就被他煽动了一些。
项羽章邯兵临刘邦封国的都城,而此时韩信已经率军数万攻赵,以两万兵士战数倍于自己的赵军,井陉之战背水一战,大破赵军,赵王被擒,陈馀逃窜后被斩。
韩信破赵的背水一战,与当年项羽解赵国之危大败章邯王离的巨鹿之战破釜沉舟有异曲同工之妙。
勇气,智慧,缺一不可。
又是一例注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战事。
韩信之名,终扬天下。
世人皆知,项羽麾下的韩信有不弱于项羽之勇。
直到这一刻,项羽才终于确信,若当年韩信被沛公招揽,那必然是他生平劲敌。
就连章邯也是瞠目结舌。
本来,若论军事才能,他只服项羽。
如今,韩信,也是他需攀登的高山。
他比陛下和韩信都年长,但领兵打仗皆有逊色。
天才啊!
章邯也只是失落了片刻,就燃起了斗志。
他和韩信,是同袍,是战友,而非敌人。
他可守北疆,韩信可攻南疆。
自秦二世时各地燃起起义的烽火,曾经被始皇帝派出去镇守岭南三郡的赵佗遍封锁岭南通往中原的各个关隘、断绝栈道。
而在项羽建立新朝后,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在当地士民的拥戴下,建立了以番禺为王都,占地千里的南越国。
第二百七十三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三十九)
(三十九)
他不管,南越绝不能割据在外。
当年始皇帝数次派兵南征百越,为的就是将百越纳入版图。
而不是千辛万苦的打下来,又被趁火打劫,占百越而称王。
版图,只能越来越大,绝不能越缩越小。
章邯胸中的斗志就好似燎原的野火,炽热坚定。
不得不承认,与陛下和韩信相处久了。
他因年龄因际遇冷却的热血,渐渐有了重新沸腾的趋势。
他,尚未老。
他,人到中年,依旧可以意气风发,所向披靡。
项羽:不用他宽慰了!
先后破齐灭赵,被刘邦拉拢的诸侯王,再一次动摇了。
他们与刘邦结盟,是为了富贵荣华,而不是找死。
老老实实指不定还能混个寿终正寝,可偏偏他们被刘邦麾下的使臣说动,跟着刘邦踏上了这条绝路。
现在撕毁盟约,向陛下投诚,还来得及吗?
若不是看不到半点儿胜利的希望,他们也不会这般沮丧绝望。
而刘邦,也在煎熬当中,忍不住怀疑,他真的是陈平口中开启大汉数百年江山的真命天子吗?
陈平确定不是在忽悠他?
“张良可有消息传来?”
“韩王成坚决不出兵,不结盟,尊天子令。”陈平挠了挠头,颓败不已。
败局已定。
这非人力能改。
本应该替沛公攻城掠地的韩信,如今却成了压倒沛公的最后一根稻草。
战绩,还是那样的辉煌。
只可惜,不再是为沛公打江山。
而张良,被一向懦弱胆怯的汉王成桎梏,无法救援。
他和张良都没有想到,汉王成在生死抉择上竟坚定的可怕。
“沛公,无力回天,降了吧。”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项羽,章邯,韩信的三面夹击之下反败为胜呢。
除非,天降陨石。
不对,就算天降陨石也无法改变结局。
无论项羽,还是韩信,都极其擅长以少胜多。
后方还有范增,萧何坐镇。
有萧何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士。
“降了吧!”陈平叹息一声,重复道。
这一句,比前一句,更加萧索。
刘邦呆滞,哆哆嗦嗦,本就苍老的面庞愈发憔悴。
“投降?”
“你知道田荣陈馀赵歇的下场吗?”
“田荣败走平原身死,陈馀被斩杀于泜水,赵歇也死在韩信手中。”
“你觉得,项羽会放过我吗?”
刘邦疯狂的抓挠着斑白的头发,焦急的踱步。
“你现在让我降?”
“那你当初为何要点燃煽动我的野心,让我把自己当作天下之主?”
“不能降,降了也是死路一条。”
绝不能降!
陈平的眼中有些失望。
咬咬牙,陈平道“那便死战吧。”
“沙场染血,英雄死战,就算败,也能轰轰烈烈,史书留名。”
刘邦嗤笑一声,纠正着“是叛臣。”
“就算是死,史书上千百年,我们的名字后都刻着叛臣二字。”
英雄?
他从不是英雄,也不屑做英雄。
甚至,他都不觉得这天下该归于英雄之手。
历来,英雄除了留下的美名之外,更多的是折戟沉沙的遗憾。
遗憾,意味着失败。
可是,为何项羽那样的人却成为了天子。
每一步,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刘邦望着被挂在旗杆上震慑军心的熊心,长叹一声。
当日,熊心举旗投降,以大义为名被他斩杀,悬挂在那,差不多都要被风干了。
楚王室后裔,下场都这般凄惨。
刘邦是真的理解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沛公打算如何?”
陈平耐着性子问道。
刘邦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他已经五十岁了。
做过地痞流氓,做过泗水亭长,也做过被人称道的起义军,也做过憋屈的王,可以说他这一生曾极尽卑微潦倒,也曾极尽尊贵富有。
跌宕起伏,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按理说,就算败亡,他也算无憾。
但,他仍不想死。
哪怕不能做高高在上的王,不能再次兵临咸阳,将咸阳占为己有,他也不想死。
半晌,刘邦勾唇“不降,死战。”
“不止我们,还有那些结盟的诸侯王。”
“若生退意,立斩不赦。”
陈平拱手应下,心头却没来由的飘过一团疑云。
有些反常。
不过,沛公既然做出了死战不降的决定,总归还有几分英雄豪气。
他这一生,也没有其他退路了。
沛公死战,那他就站在沛公身前,保沛公到最后一刻。
陈平以铁血手段,整肃了动摇的军心。
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那些陪着沛公从沛县起义的旧人,也同样人心惶惶。
要么是刘邦的亲信,要么就是吕氏一族的故交,沾亲带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沛公下令死战,那就只有死战这一条路。
生死面前,不少人心中生出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孤注一掷。
唯有吕雉,推开了刘邦的殿门。
“死战也无半点获胜的可能,为何非要将所有亲族旧友将士葬送?”
“你素有仁义之名,只要肯归降,项羽考虑到人言可畏,必会有所顾忌。”
“加之萧何与我们有旧,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何必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刘邦不急不缓的抬眸,看向面前的妻子。
在他的记忆中,吕雉年轻貌美。
初见,他也曾眼前一亮。
短短几年,那个貌美的女子就一身风霜。
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料理家事,为他孝顺长辈,他本应心怀感恩。
但,事实上呢?
他厌恶吕氏一族作大,更厌恶吕氏一族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流氓无赖了。
“我是一军主帅,战或是降,岂容你置喙。”
投降的话,旁人也许能得一线生机,但他一定得死。
他和项羽之间的恩怨,早已是冰冻三尺。
曾经的仁义之名,都会化成催命的刀。
当年造的势,都会成为湮灭他的雷电。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吕雉疲倦不堪“你不顾念麾下将士,也总要顾念血脉亲人吧。”
推文《我在养成游戏里娇养了妈妈》
俞非晚被手机里的一款养成游戏拉进了八零年代。
既来之,则安之。
她打算撸起袖子,手握养成游戏娇养妈妈。
温馨版:时空变幻,绵延了数十年的遗憾悄然落地,化作春泥,生芽开花。
年代文,喜欢年代文的宝子,可以去看看。
新书期,冲冲数据和榜单。
第二百七十四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四十)
(四十)
“盈儿不得你喜欢也就罢了,你捧在心尖尖上的刘如意也不能让你的慈父之心动容吗?”
“盈儿才几岁,刘如意也才堪堪过周岁,也当真要让他们都葬身在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中吗?”
吕雉后悔了。
也许,她不该相信父亲的奇货可居。
但,父亲也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父亲看中了刘邦面相万中无一,人中龙凤。
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嫁给大她二十岁的刘邦成为一个养活一家老小的农妇。
后来刘邦放跑囚徒后落草为寇,官府寻不到刘邦,就将她关押在牢狱之中。
后来沛县起义,她又开始了担惊受怕。
操劳数年,不敢有任何懈怠。
到头来,刘邦待她仍是凉薄,对她的一双儿女也是冷淡。
她不信刘邦看不出此时死战,就是送死。
她也不信,刘邦会有这般豪情万丈,愿身死得清名。
“既是我的儿女,那就应与我共担风险。”
“吕雉,你是我的妻子,更应与我同心。”
刘邦声音平静,听不出惶恐,也听不出死亡来临前的绝望。
平平静静,死水微澜。
吕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刘邦,目光对撞“我不是不能与你共担风险,也不是不能与你同心,我怕的是你用麾下将士的性命,有亲朋故交的血肉,铺成你自己的逃生之路。”
“你我夫妻多年,你当真以为我不了解你吗?”
“说好听点,能屈能伸。”
“说难听点,贪生怕死。”
“说好听点,知人善用。”
“说难听点,诠才末学。”
“说好听点,长袖善舞。”
“说难听点,圆滑世故。”
“你以为,你骨子里还有孤注一掷拼死一搏的勇气吗?”
“你没有。”
“你可以输,但是你绝不允许自己死。”
刘邦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吕雉“你逾矩了。”
“我是你的夫君,也是封国的王,更是军中统帅。”
“为人的妻子,就该有为妻子的恭顺。”
“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军中,你吕家势大,已经能越俎代庖取而代之了。”
他素来不喜女子强硬,更不喜女子染指权势。
“你我夫妻,莫要闹的太僵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用铁血手段整肃军心,那么必然要死战到最后一刻。”
“你可懂?”
数年的高位,刘邦身上威严深重。
“吕雉,最后提醒你,扰乱军心者,立斩。”
“就算你是本王的妻子,也绝不是特例。”
吕雉呼吸一滞,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悲哀。
死路一条,唯一的一线生机,还被彻底堵死。
“但愿你能践行死战之言。”
吕雉木然的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她是吕太公的待价而沽的女儿,是沛公刘邦貌合神离的妻子,也是鲁元和盈儿的母亲。
刘邦从未对鲁元和盈儿有过真正的慈爱,她不允许,鲁元和盈儿成为牺牲品。
正如刘邦所忌惮的,吕氏一族势力极强。
扰乱军心者,立斩?
她倒要看看刘邦能不能斩的过来。
刘邦麾下的兵士,堂而皇之的分裂了,各为其主。
而项羽趁此机会,派人日夜喊话。
降者不杀。
投降了,再训训再练练,就都是他的兵。
偷偷摸摸建立政权的南越国,还在等着他收复呢。
军心,再一次动摇。
刘邦咬牙,事不宜迟“迎战!”
刘邦一声令下,命所有兵士正面出击厮杀。
只是,出人预料,但又情理之中的,吕雉代吕家降了。
吕雉携吕氏老小,以及麾下忠心耿耿的兵士,出城献降,甚至还在城中宣扬沛公要逃。
明面上要兵士决一死战,他自己却要趁机暗中逃跑。
刘邦:!?(_;?
这是非要让他死?
传言愈演愈烈,陈平也无可奈何。
怪不得,他当初觉得死战对决定甚是反常。
陈平苦笑一声,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自私,乃是本性,他理解,但这一刻却无法认同。
那不是几十几百几千人,而是十数万啊。
他是不是错了?
早早的拔高了沛公的野心,却没有能力壮大沛公的势力。
韩信,萧何,张良,先后离沛公而去。
沛公空有仁义之名,空有天大的野心,却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
陈平看着军营中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惶恐的面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派人挂起降旗,骑马持剑拦住了仓皇出逃的沛公。
“沛公,陈平有愧,亦有悔。”
“陈平愿随沛公同归同去。”
“主公,莫要堕了您数年的威名,也莫要让麾下跟随您的忠诚志士悔不当初。”
“主公,还请您做一次英豪,担起自己的责任。”
刘邦心中唏嘘,手中的行囊坠地,缓缓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又无奈睁开。
做一次英豪吗?
他这一生还有可能与英豪二字沾边吗?
陈平似是知晓了刘邦的想法,迫切道“沛公在天下人心中美名仍在。”
“您也曾是反暴秦入咸阳的仁义之师啊。”
刘邦看着陈平手里的长剑。
他若不允,那柄长剑顷刻间就会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刘邦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着实有些无法理解这种英雄气短。
他信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他活着,就万事皆有可能。
可偏偏他最倚重的谋士,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都在劝他君子就义。
他从来都没有想当过君子,也从未想过做救世的英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只可惜,船到桥头并没有自然直,而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从陈平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不了了。
“好。”
“我随你回去。”
“陈平,下辈子还是莫要轻易预言了。”刘邦苦笑一声“预言害人啊。”
想当初,他起义,只是想活下去。
后来,是想好好活下去。
这是他的初衷,可现在呢?
他想大权在握。
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走到了穷途末路,连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求。
声势浩荡的叛乱,随着沛公的投降,偃旗息鼓。
第二百七十五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四十一)
(四十一)
志在天下的沛公,成了阶下囚。
牢房外,萧何踌蹰不安。
萧何内心既犹豫又羞愧,不知该用各种姿态面对沛公。
他们曾是一同起义患难与共的挚友,如今他是陛下的左相,沛公是等待惩处的阶下囚。
且,大战期间,是他助陛下稳固后方,源源不断的提供粮草辎重物资。
沛公大败,有他的缘由。
本质上,在沛公面前,他是叛徒。
萧何再一次叹了口气,徘徊片刻,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天牢之中阴暗潮湿,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沛公。”
刘邦坐在茅草上,抬眸看向了光鲜亮丽的萧何。
项羽的左丞相,他曾最信任的谋士。
刘邦勾唇,苦笑一声,摆摆手“还是唤我刘季吧。”
对萧何,刘邦生不起憎恨和厌恶。
在他微末潦倒时,萧何数次有恩于他。
不仅是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
若非萧何,他也没那么顺利的被推举为沛县起义军的首领。
再者说,萧何另投他主,亦有他之过。
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他反而在绝望之后静下心来思索这些年的所言所行。
他飘了!
萧何垂头拱手“一日为沛公,便终生为沛公。”
“萧何,有愧。”
有愧?
刘邦皱了皱眉,这话,陈平也说过。
只是,若深究,他又何尝坦荡磊落,问心无愧。
“项羽可想好如何处置我的家人了?”
刘邦的声音中,有萧索,有认命。
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经此打击,他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自知无前路,素来自私的他心中罕见的涌现出些许对家人的温情。
“夫人归降有功,陛下允诺从轻处理。”
刘邦靠在硬邦邦的墙上“那便好。”
好歹是有血脉留存于世的。
刘邦微阖着眼睛,想起了他年轻时在父亲面前的轻挑自大不服气。
又想去了亲眼目睹始皇帝车架心中不由自主升起的艳羡,大丈夫当如是也!
“沛公,我会竭尽全力恳求陛下看在您往日功劳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您与田荣陈馀不同,您有仁义之名,又在灭秦之战中有大功。”
萧何看着神情凄惶的刘邦,如再寻常不过的老人。
刘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大丈夫当如是!”
“这一生,我怯弱自私,懒散贪婪,多疑虚伪,本以为能屈能伸圆滑世故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但,我失败了。”
“不必为我求情,临了,我也想做一次大丈夫。”
“敢做敢当,无畏无惧。”
“萧何,我是真的想过用那十数万兵士的血肉性命为我铺就一条逃生之路的。”
“我纠结过,挣扎过,但还是恐惧自私侥幸占据了上风。”
“一生卑劣,但我愿死的坦荡。”
“大丈夫都如是啊!”
刘邦再一次重复了一声,眼眶中滑落出浑浊的泪水。
是怀念,是遗憾,是后悔,但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萧何鼻子一酸,心中沉重。
他也知道,这是沛公最正确的选择。
沛公死,才能为妻子儿女换一个相对无忧得生活。
“沛公,您也是大丈夫。”
刘邦身侧的牢房,也传出一道声音“沛公,愿同去。”
刘邦拜托萧何给项羽递血书,愿以死谢罪。
荪歌看着刘邦的血书,心绪复杂。
没有求饶吗?
这可是汉高祖刘邦啊。
被后世的一代伟人,评为高明的政治家。
权衡利弊的政治家,到最后竟恳求项羽,用一死换妻儿周全。
“师父,沛公必须死。”
项羽一字一顿。
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无法再意气用事。
“我懂。”
荪歌微微颔首。
是啊,必须得死。
她只是有些唏嘘,但并没有打算妇人之仁。
再说了,历史上的项羽死的更惨。
乌江自刎后,汉兵互相抢杀,抢到尸体部分者皆被刘邦封侯。
项羽死后,刘邦又以鲁公之礼葬项羽于谷城,深知还真假难辨的哀悼哭泣。
“那便允他自尽吧。”
项羽将刘邦的血书扔在了火盆之中。
年轻的面庞,越发坚毅。
英雄气概,能收拾山河,却无法用英雄气概治理这个偌大的国家。
他的万丈豪情,将会在天下大安后深藏在谷子里,将这个被他亲手打下的天下背负在肩上。
他会循着始皇帝的脚印,继续探索下去。
“师父,韩王成也递了奏疏,请辞韩王之位,并愿将封地上交。”
赵地,齐地,楚地,皆无王,行郡县后,剩下的诸王夜不能寐,思虑之后,便上表请辞。
“准。”
“封侯,迁居咸阳。”荪歌不假思索道。
项羽,韩信,章邯三人,早已成了闻风丧胆般的存在。
只要不是故意装瞎,诸侯王们都知晓该怎样选择。
“不仅是韩王成,为师觉得,可以效仿秦始皇当年的强行迁徙天下富豪到咸阳的举措,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巩固国家政治统一。”
“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天高皇帝远。”
“待天下人对新王朝有了归属感,就好了。”
“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急躁不得。”
项羽安安静静听着“师父所言极是。”
在结束与项羽的商讨后,荪歌自己前往了天牢。
她想见见刘邦,想见见那个倒霉的预言者陈平。
荪歌的出现,让刘邦和陈平同时有了精神。
刘邦甚至在不疾不徐的打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而陈平就是目光灼灼地瞪着一双眼睛,似是想要将荪歌戳出一个洞。
“范老先生。”
刘邦对着荪歌微微拱了拱手。
荪歌颔首轻笑“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来居高临下炫耀的。”
“只是想见见沛公。”
“当世,唯有沛公有资格与陛下一争。”
刘邦定定的看着荪歌,半晌才道“我非全然败给项羽。”
“若无范老先生教导,这天下归属尚未可知。”
“我曾派人专门打听过项羽,天生神力,力能扛鼎不假,熟读兵法,神勇无敌也不假。”
“但,这都是英雄霸气。”
“英雄霸气,刚过易折。”
第二百七十六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四十二)
(四十二)
“尤其是一个被国仇家恨蒙蔽了双眼掩盖神智的英雄,更是容易意气用事。”
“这样的项羽,就算能一时成事,也早晚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绝无例外。”
“所以,项羽是大敌,但绝不可能是无可战胜的敌人。”
“近来陈平总是自责他过早过快的唤醒了我心中的野心,但既然我依他之言,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没想到,项羽变了。”
“曾经那块棱角分明极易伤人的石头,被打磨成了美玉。”
“岂是,早在他拒绝屠城时我就该有所认知,但是我心存侥幸自欺欺人了。”
“项羽的改变,全赖于范老先生。”
“我本以为,唯有似我这样的心性,才是最适合做上位者的人选,我也曾一度笃定,项羽终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荪歌的眸子中异彩连连,沛公心智也是一流。
能成大事者,又怎么可能只是个人嫌狗憎的地痞流氓。
“他是我的弟子,我自然要尽心教导。”
“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心甘情愿要做的。”
刘邦轻叹一声“若有来世,范老先生可愿助我。”
荪歌失笑,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不愿。”
“我这个老家伙,脾气大着呢。”
“这世上,哪有别的主公能似项羽这般待我赤诚信任,能任由我不论尊卑指着鼻子骂。”
“莫说来世了,就是再轮回十几世,沛公都做不到这般。”
范增的臭脾气,也就只能在项羽麾下活下来了。
刘邦哑然,良久后才自嘲一笑“是啊,我做不到。”
他可以做到礼贤下士,可以做到任人唯贤,但绝对做不到这般心无猜忌的容忍。
“那就祝陛下和范老先生的江山,千秋万载。”
刘邦阖上了眸子,不再言语。
陈平适时抓到了说话的机会“你,你是不是也曾看到过奇怪的画面?”
“你是不是也能预知到事情的走向。”
荪歌摇摇头“变化才是唯一的不变。”
“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陈平,是你着相了。”
陈平紧紧扒着围栏的手顿时松了。
是他过度的依赖于看到的一切,甚至都不愿再去深思细想。
陈平长长的叹了口气,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沛公,本该成为汉高祖的。
荪歌离开天牢,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萧何。
“沛公可还好?”萧何亦步亦趋的跟在荪歌身后,小声问道。
“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算好。”
“他看开了,也释然了。”
“嗯,还有心思招揽我来世做他的谋士。”
“他都释然了,你也别揪着心中那点儿小疙瘩自我折磨了。”
“他祝江山,千秋万载呢。”
“你看看这千疮百孔的江山,还需要你放光发热呕心沥血呢。”
荪歌拍了拍萧何的肩膀,看着高高悬在头顶的太阳,湮灭了所有的不堪和黑暗。
前途,居然是光明的。
这番话,不知怎的传到了项羽耳中。
项羽都要气笑了!
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胆子敲墙角?
是不是天牢的伙食太好了,吃饱了闲的?
师父心里有始皇帝这么一个白月光就算了,刘邦竟然还敢出幺蛾子!
哼!
项羽气势汹汹,当机立断与心腹大臣商量好刘邦的死期。
只是,谁都没想到,刘邦的妻子吕雉面见天子,毛遂自荐亲自将毒酒送去了天牢。
项羽:到底谁才是众叛亲离啊。
吕雉都迫不及待的要亲自送刘邦去死了。
那一双子女,对刘邦这个父亲也是感情浅浅。
哪像他,有师父,还有师父!
别问他为什么没有妻子儿女,这些年只顾着征战打天下了,没顾上。
想到刘邦和吕雉之间的纠葛,项羽默默反思,绝不能似刘邦这般喜新厌旧,薄情寡义。
几年时间,吕雉就成了刘邦口中的糟糠之妻。
天牢之中,刘邦还想来一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吕雉沉着一张脸,直接捏起刘邦的下巴,沉默的将毒酒灌了进去。
解脱了!
终于解脱了!
噩梦一般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她为刘邦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在刘邦心中,不如寡妇曹氏,不如美人戚氏。
陈平:……
“我自己喝!”陈平弱弱的开口。
将托盘上的另一杯毒酒,咕咚一声灌了下去。
早就知道沛公的妻子,非软弱良善之辈。
没想到,一介女流,都这么杀人不眨眼。
自始至终,吕雉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见刘邦一番抽搐之后,咽气。
吕雉再三确认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天牢,将阴暗不堪抛在了身后。
刘邦死了,说明父亲的相面之术待价而沽也不可靠。
靠她,也能养大鲁元和盈儿。
哪怕是孤儿寡母,也总好过任劳任怨还得不到一句好。
再说了,她也可以在给儿女找个爹。
这么干脆利索,让随同而来监督的宦官瞠目结舌。
这不是同床共枕近十年的夫妻,而是生死仇敌吧。
项羽心有戚戚。
荪歌则是意料之中。
吕后,还是那个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杀伐果断的吕后。
“得出了什么结论?”荪歌插着腰气势汹汹的开口。
项羽沉吟片刻“得做人。”
“无论是为人夫,还是为君王,都得先做人。”
荪歌:……
“说明,你该娶妻生子了!”
荪歌对着项羽的耳朵,怒吼道。
项羽掏掏耳朵“南越尚未收复,匈奴跃跃欲试,百姓温饱无继,我身为君王,怎么能贪恋儿女私情,沉醉于温柔乡呢?”
“师父,您这话,我不爱听。”
“像师父觉悟这么高的人,一定会理解我的。”
虞姬?
虞姬?
虞姬?
又是虞姬?
项羽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在师父的心里话中出现虞姬这个名字了。
这是唯一能与始皇帝出现的次数相媲美的人。
“师父,虞姬和始皇帝掉河里了,你救谁?”
荪歌不假思索“始皇帝。”
等等……
这是什么闹心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虞姬的?”
项羽面不改色“师父曾经说过。”
这也不算说谎吧?
好紧张!
新书:我在养成游戏里娇养了妈妈
俞非晚被手机里的一款养成游戏拉进了八零年代。
既来之,则安之。
她打算撸起袖子,手握养成游戏娇养妈妈。
温馨版:时空变幻,绵延了数十年的遗憾悄然落地,化作春泥,生芽开花。
年代文,年代文,喜欢的宝子去看看,让我在新书期混个出头之日。
第二百七十七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四十三)
(四十三)
“我和虞姬掉河里你救谁?”
项羽就好似个幼稚的孩童不依不饶的追问。
荪歌咂咂嘴,这个问题,没技术含量。
“不应该是你救虞姬吗?”
霸王别姬流传千古的爱情佳话,她一个发须皆白的糟老头子去掺和什么?
难不成,还需要她去当背景板?
“那假如,非救一人不可呢?”
“救你,救你。”
虞姬再凄美,也不是她的徒儿啊。
听到答案,项羽心满意足了。
比不上始皇帝,他接受。
谁让先来后到,他迟了。
虞姬?
区区虞姬,竟还敢跟他抢师父!
不自量力!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项羽将为政治国的重点放在了休养生息上。
连年不断的征战,数年的繁重徭役赋税,无论是万千百姓,还是这座建在大秦基业上的新生国家,都需要休养生息,一步步修复千疮百孔,扭转弱势。
所以,多番思量,项羽吸取了秦亡的教训,并没有着急去攻打自立岭南三郡为王的南越,甚至对匈奴的试探,也只是紧紧守着长城,不让匈奴越过一步。
项羽在等。
在等这个国家重新焕发生机。
在等这个国家的人民重新觉得生活有奔头。
届时,才是他一举收复南越,歼灭匈奴,将版图再次扩大的时机。
师父曾说,匈奴之祸,将绵延千年。
可他偏偏就要将野心勃勃犹如烧不尽的野草的匈奴,彻底打败。
他还年轻,他还不及三十岁。
他的帝王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时间,偌大的国家和百姓都在张弛有度的氛围下养精蓄锐,项羽也着手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帝王。
在其位,谋其政。
这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他曾经,身为项氏子弟,以报国仇家恨为己任。
后来,他成了高举起义大旗的将军,统帅千军万马灭秦就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如今,他也一定会做好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
哪怕,他更喜欢战场上热血沸腾的拼杀。
师父说过,真正心有仁爱的将帅之才,善战而不好战。
师父的话,他信。
眼看着一切渐渐步入正轨,荪歌义无反顾的辞去了右相之位。
哪有人年近八十,还贪恋权位的。
最主要的是,她总觉得自己快死了。
史书记载,楚汉争霸第三年,陈平施展“离间计”,使范增受到项羽猜忌,辞官归家,在归往彭城的路上毒疮发作病死。
若按此推算时间,她早就该病死了。
穿越了数个朝代,数个时空,她都无法改变原本的死亡时间。
可现在,项羽在龙椅上指点江山,她也活的好好的,甚是诡计。
除非,除非……
荪歌想到了民间流传的野史,范增心灰意冷之下,没有死于毒疮,而是行金蝉脱壳之计,消失在楚汉争霸的视野当中。
最后,隐居到九遮山的一个山洞之中。
所以,难不成当年项羽随口恭维他必定长命百岁,竟是一语成谶?
有一说一,她不想活了。
那项羽为何还活着?
难不成,这方世界已经认定,不肯过江东的项羽早已逆转了天命,度过了死劫?
项羽之死,并非注定,而是选择?
要不,把她剩下都寿数分给项羽吧。
八十了啊!
在这个人活七十古来稀的时代,再活下去,就有点儿不礼貌了。
“师父辞官是打算返回居鄛隐居吗?”项羽几番挽留未果,叹息一声,询问。
荪歌:!?(_;?
居鄛?
她对居鄛并没有家乡情谊。
就算养老,她也要在咸阳。
荪歌摇摇头“不回,死也要死在咸阳。”
最好,就将她葬在始皇帝皇陵的山脚下。
章邯是秦始皇陵的监工,顺带可以给她的陵墓也监监工。
不用奢华铺张,主要得坚固。
项羽忍不住皱了皱眉“师父,您必定会长命百岁。”
“届时,徒儿也过知天命之年。”
“您与徒儿,同葬帝陵。”
荪歌:……
同葬帝陵?
这规格,她不配。
“师父,叔父过世后,我就只有您了。”
“我知晓您有千般神通,说是天上的仙人也不为过。”
“师父,求您伴我长久。”
荪歌看着面前已经越发威严,眼角都渐渐长出皱纹的项羽,心中复杂而沉重。
项羽的一生,看似顺风顺水,年少成名。
可细看之下,年幼之时,父母双亡。
少年时,随叔父项梁四处逃窜漂泊。
她的出现,替代了项羽对项氏一族的族亲的所有期盼和眷恋。
她是项羽的师父,也是项羽的亲人。
“师父,您不做右相的话,我拜您为太上皇吧。”
项羽眉眼含笑,跃跃欲试。
这样一来,他就与师父有了父子之名。
荪歌:她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继续做右相。
太上皇啊。
她不!
“为师觉得右相就挺合适。”荪歌讪讪的笑了笑。
天知道她若是做了太上皇,后人会不会又对项羽的出身编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就好比始皇帝。
一个带着恶意的揣测,流传了两千多年。
“都过三十了,还不娶妻吗?”
“朝臣的奏疏都快赶上殿外飘的雪了。”
荪歌再心中默默算着,虞姬都二十好几了,指不定现在早就嫁人生子了。
项羽沉默,良久之后“娶。”
“但是,我不打算广开后宫,纳百官之女,还望师父能够见谅。”
荪歌点点头“可以。”
“这江山是你亲手打下来的,你威势深重,无需受群臣的桎梏,更无需受平衡前朝后宫的苦,按你的心意选个可心人,就足矣。”
毕竟,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啊。
要不然,数十年后,好不容易安稳的国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年过三十的项羽,终于娶妻。
荪歌也不知,项羽的妻子还是不是史书上那位留下凄美故事的虞美人。
但,不论是或者不是,都已经不是最重要。
项羽兢兢业业的做好了一个合格帝王该做的事情,哪怕是只是项羽的子民,虞姬也可安稳度日。
那个凄美的传说,也许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得以圆满。
这天下,虞姬如万民,万民似虞姬。
第二百七十八章成为范增后,项羽有了读心术(四十四)
(四十四)
活着,曾是最卑微也最奢望的渴求。
如今,天下太平,活着是最基本的权利。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伟大最难得的圆满。
项羽,是个豪情万丈的英雄,是个孜孜不倦的帝王,也在努力的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
这些词,看似矛盾,但终究还是融为一体。
在皇长子诞生那年,休养生息数年,项羽再一次展露出峥嵘之色,派韩信率军征南越国,势必要将那三郡之地重新纳入版图。
还是那句话,项羽绝不允许帝国的版图在他手中缩小。
这一年,无论是项羽,还是韩信,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不再年轻,但却正值盛年,是一个男儿最好的年华。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南越北依五岭,南靠大海,地形险峻,环境恶劣,易守难攻。
地深昧而多水险,素有百人不当其一的凶名。林中蝮蛇猛兽,夏月暑时,欧泻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暑湿瘴热,暴露水居,蝮蛇蠧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
可以说,处处凶险。
但还好,当年始皇帝数次派兵征百越,留下了太多可以借鉴的经验,加之荪歌在一旁不断的补充,韩信对南越国之行,有了充足的准备。
这是平诸王之乱后,大军第一次征伐。
萧何也渐渐呈现了老态,但依旧能有条不紊的做好征战的补给,畅通粮道,供给军粮。
更别说这些年来,项羽从没有放松过修建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各郡的国道。
荪歌看着开拔的大军,有种时空变幻的恍惚感。
韩信,征南越。
老了啊。
都老了。
不再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也不再是俊美无双的青年才俊,但骨子里永远意气风发的将军!
起风了,城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似乎是在替刚刚远去的数十万雄狮鼓气,也似是在为这个拥有强大生命力的国家欣喜。
人老了,精气神儿永不会散。
这才是一个国家,真正的力量。
“师父,我想尊您为义父。”
项羽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是亚夫,不是相父,是义父。
荪歌心头百转千回的情绪,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话,有些煞风景。
项羽这是想让同葬帝陵的心不死啊。
“我劝你善良!”
项羽:他已经很善良了。
“我拒绝,坚决拒绝。”
荪歌弯着眉眼,笑咪咪的,又格外坚定。
“你是帝王,莫要胡闹。”
项羽画风一转“不做义父的话,您就继续负责皇长子的启蒙吧。”
“皇长子,不出意外就是储君。”
荪歌哀嚎,又要养娃?
“皇长子还没满周岁啊。”
畜生!
真畜生!
这跟刚生下来就在耳边被叨念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有什么区别。
项羽这是想卷死谁?
“是师父让我明白,天赋重要,但言传身教的后天教育也重要。”
“若非师父,我是绝不可能做好这个帝王的。”
项羽说的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荪歌倒是想倚老卖老拒绝,但是她一把年纪依旧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没办法啊。
还能怎么办。
于是,为了不当义夫,荪歌屈服了。
在皇长子四岁那年,百越再一次划入了版图,重设郡县。
韩信,也再一次扬名天下。
这一年,项羽四十岁了。
将百越收拾得服服帖帖后,项羽又将目标瞄向了匈奴。
他不仅要打,他还要将匈奴地盘上水草肥美的那一部分抢过来。
他不管,他就要御驾亲征。
项羽力排众议,决议御驾亲征,立皇长子为储君,命荪歌监国。
荪歌:别人家都是太子监国好不好。
不过,她也没有阻拦。
她知道,这或许是项羽此生的最后一战了。这个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人,也渐渐老去了。
她教导项羽做一个合格的帝王,在其位谋其政。
但她知道,项羽一直最想做的还是英雄。
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她理解,也接受,所以她心甘情愿监国,稳定朝堂,让项羽无后顾之忧,让项羽赢得漂亮惊艳。
她的徒弟,本就应当世无双。
一边打理朝政,一边教导皇长子,是真的忙。
皇长子的眉眼像极了项羽。
她曾在始皇帝的世界,见过小豹子似的少年项羽。
皇长子的存在,似乎是在弥补她唯一空缺的时光。
项羽班师回朝的那日,荪歌的身体终于垮了。
长命百岁?
回不到了。
但,俗话说的好,八九不离十。
嗯,八十九十不离百。
一步步看着项羽扭转了天命,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很欣慰。
“把我葬在骊山北麓。”荪歌再一次嘱咐道。
项羽遮掩住心中的黯然“师父,您葬在骊山北麓,我葬哪里?”
活着,灭了秦,难不成死了还得去跟始皇帝抢?
最主要的是,他担心自己抢不过。
“帝陵!”
身为帝王,这普天之下,无处不可葬。
项羽没有答话,这一生,他和师父相伴二十载。
不就是陵墓,大不了他将帝陵也修在骊山。
嗯,至于师父的陵寝,就不偏不倚,修在他和始皇帝中间。
师父别想偏心。
在荪歌日渐虚弱时,修陵在热火朝天的进行。
无需奢华,所以并没有过于兴师动众。
“师父,乌江自刎才是本来的天命对吗?”
荪歌:这最后一口气能不能迟点咽。
荪歌瞪大了眼睛,无声的催促着项羽“师父,我有读心术的。”
“在初见那日,我就觉醒了读心术。”
“师父,我都知道的。”
荪歌干瘪的手攥着项羽,最后无力垂落。
狗东西!
这简直就是让她死不瞑目。
……
站在骊山之上,项羽目眺远方。
也许始皇帝,另类意义上实现了千秋万代。
中央集权郡县制,在此之后必然会千年万年。
这一生,师父都在努力的教导他,让他比肩千古一帝。
他是他,他也不是他。
但,他无怨无悔,且心甘情愿。
他愿意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师父期望的样子。
终此一生,他都会谨记师父的教导。
直到……
直到,他被埋进这骊山。
项羽看着正在建造的帝陵,弯了弯眉眼。
项羽的故事结束了。
我年少时其实很喜欢项羽的,选择写他,是想弥补他的遗憾,也是为年少时都那篇寥寥百字的课堂随笔画上一个句号。
总觉得,他的遗憾是可以改变的。
不愿看英雄落幕,也不愿让赤诚泯灭。
还是那句话,希望大家基本了解那段历史后会喜欢上我的项羽。
请假
看海去啦,暂请三天左右。
青岛偶遇哈
第二百七十九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一)
(一)
吴乡越国旧淹留,草树烟霞昔遍游。云木梦回多感叹,不惟惆怅至长洲。
犹来吴越尽须惭,背德违盟又信谗。宰嚭一言终杀伍,大夫七事只须三。
——夫差、勾践、伍子胥、孙武、范蠡、文仲
……
……
读心术?
荪歌表示,项羽那个臭小子藏的还真是深啊。
所以,在项羽面前,她自始至终就没有秘密。
但,饶是如此,项羽依旧选择了全身心的信任她,依赖她。
她不知是该说,项羽事傻人有傻福,还是有豪情万丈敢于豪赌一场。
还好,结果是尽如人意的。
荪歌勾勾唇角,轻笑一声。
骊山,好像是有些挤了。
只是,这一次,不知又有何等的绝世风华再等待着她。
荪歌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泛着年轻健康的光泽。
看手,就知晓她此生必是风华正茂。
上个世界见证了那么多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年轻人,终于轮到她自己了。
荪歌遍寻房中,才寻到一面被打磨的光滑平整,工艺简单粗糙的铜镜。
五官素淡,其貌不扬。
至于气质,更是平平无奇。
倒也不是丑,只是过于寻常,给她的第一感觉就像极了所有故事里的路人甲。
可以是打酱油的,可以是跑龙套的。
也可以是,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主角团的背景板。
不过,与寻常的姓名无故被人夺枯坐板凳被冰冻的路人甲不同,她是个有名有姓的路人甲。
伍封。
在史书上,也叫王孙封,一个平庸的齐国贵族。
他的父辈祖辈,都声名显赫。
祖孙三代分属三国,而且都是贵族身份。
爷爷伍奢是楚国的太子太傅,父亲伍子胥是吴国相国,他自己是齐国贵族。
不论是与过昭关一夜白头,伐楚报家仇掘墓鞭尸的父亲伍子胥相比,还是与身边能接触到的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豪杰英雄相比,他都只适合做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背景板。
风起云涌的时代,路人甲有路人甲的优点。
这一次,她成了伍封,成了伍子胥的儿子。
伍封,名不见经转。
可伍子胥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那个纵然身负史书骂名,也要活一个快意恩仇,报灭门家仇的伍子胥。
那个辅佐两代吴王,助吴国争霸,屹立于诸侯国的伍子胥。
有人说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也有人评他真乃烈丈夫。
伍封与伍子胥相比,一个如萤火,一个似烈阳。
居功甚伟的伍子胥,被吴王夫差赐属镂剑自尽。
而伍封则是在伍子胥苦谏吴王夫差先灭越再伐齐无果又被吴王夫差派出出使齐国时,高瞻远瞩的预感到了吴国不会久存,自己也会被猜忌,就将伍封托付给齐国好友鲍牧,改名王孙封。
如今,伍子胥已经借吴王阖闾之手成功伐楚,攻入郢都,掘楚平王之墓鞭尸。
吴王阖闾滞留楚国不撤离,秦国救楚击吴,越王允常趁火打劫,生了反心的阖闾之弟夫概便逃回吴国而自立为吴王。
阖闾匆匆归吴,平叛乱驱越兵。
数年休养生息后,吴王阖闾兴师伐越报世代仇怨,越国大夫灵姑浮用戈攻击阖闾,斩落阖闾脚拇指。
砍落脚趾这样的小伤,却阴差阳错让雄才伟略野心勃勃的吴王阖闾丧了命。
按剧情推算,重伤垂危的吴王阖闾正欲托孤。
夫差,便是吴王阖闾和伍子胥共同的选择。
可以说,伍子胥对夫差能继承吴王之位,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没有伍子胥的力保和力荐,阖闾不会那般果断的选择夫差。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伍子胥亡于夫差之手。
既已到托孤这一步,说明夫差的吴王之位是板上钉钉了。
伍封虽是伍子胥的儿子,但并没随军伐越。
因此,她注定见不到有一代英主之称的阖闾。
荪歌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铜镜,推门出府,双脚踩在这座相土尝水象天法地由伍子胥亲自设计建造的阖闾大城,城墙巍巍,关隘森森,金城汤池,百害不侵,心中再一次发出感慨。
她曾有幸参观过阖闾城的遗址,萋萋芳草,历史的黄沙,已经渐渐的掩埋了当年的金戈铁马,淡化了那些英雄豪气。
此刻,她亲自漫步在这座阖闾大城内,震撼远非遗迹可比。
待兵马归都,这座阖闾大城的主人也要易主了。
夫差!
这个让后世耳熟能详的春秋时期末代吴王。
也许,不是人人皆知吴王阖闾,吴王夫差之名却是家喻户晓。
同样的,越王允常不见经转,越王勾践之名流传千年。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和缘分。
上个世界,刚刚见证了破釜沉舟名扬天下的英雄项羽,如今就要亲临春秋末期的吴越风华。
……
数日后,大军归都,气势汹汹势要伐越的阖闾,已经没有了声息。
夫差,正式成为吴国的新王。
一时间,伍子胥的权势到达了顶峰。
满头白发的伍子胥,面上不见任何喜色。
“父亲为何愁眉不展?”荪歌上前,轻声询问。
伍子胥叹息一声,幽幽道“此番先王于陉托孤,为父与孙武重逢。”
“先王有意让孙武重新入朝,不再隐居于山林,但孙武拒绝了。”
“先王和新王大怒,忌惮孙武的军事才能,有心斩除后患。”
“为父以性命相逼,才让先王网开一面,放孙武一条生路,孙武一生都不得离开吴地山林,不得入别国。”
当年伍子胥落魄之际得孙武所救,与孙武成刎颈之交。
后伍子胥得吴王阖闾重用,一日七次向阖闾推荐孙武,阖闾读《孙子兵法》,是以孙武被拜为将。
只是,在柏举之战后,孙武便激流勇退,辞官隐居乡间。
阖闾垂死,又想到这位军事上的奇才,并不稀奇。
荪歌脑中飞速运转,斟酌着用词“父亲,孙武叔叔意在修订兵法,隐居山林也是求仁得仁。”
春秋末期的故事。
第二百八十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二)
(二)
“您无需因此忧心伤神,就算天各一方,也必然能同心并志,与长友兮。”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他求仁得仁,也定希望您能身子强健常展颜。”
伍子胥眸中划过一层薄薄的狐疑,但并未多做他想,皱皱眉,忧心不减“为父并非因他分隔两地隐居山林不悦,是在担忧另一件事情。”
说到此处,伍子胥顿了顿,犹豫再三压低声音才接着道“先王曾私下言,夫差性愚钝而暴烈,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非继位者的最佳人选。”
“为父曾认为先王阖闾的断言有失偏颇,夫差忠信仁义,论礼法也算是长幼有序,就算不及先王的高瞻远瞩英明神武,在我的辅佐下,也能成一代雄主。”
“所以,在他恳求我,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登上吴国大统时,我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可,孙武之事上,为父隐约察觉夫差并不如之前所表现的那般。”
“不允许人违逆,不喜欢听任何质疑。”
“也许,错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再无回旋的余地了,但愿夫差不会让先王失望,能继续先王的霸业。”
“不过,孙武总算能继续安稳宁静地山野生活了。”
伍子胥的声音中夹杂着令人难以释怀的唏嘘阖怅惘,满头的白发在这一刻似乎又暗淡了些许。
荪歌安静的聆听着,沉默不语。
夫差,是个复杂的人,并不能简单的一言蔽之。
“罢了,你向来不喜这些事情,对你诉说这些只会让你徒增烦恼。”
半晌,伍子胥勾勾嘴角,幽声道。
“父亲,我想入宫当差。”荪歌蓦地开口。
伍子胥:!?(_;?
他的儿子,他了解。
文不成,武不就。
不仅是天资所限,更多的是因他疏忽忙碌。
所以,他也想通了让伍封在他的庇佑下做一个富贵闲散人。
现在竟一言不合的想要当差了。
伍子胥侧眸对上那双明亮潋滟灼灼生辉的眼睛,并没有着急泼冷水。
孩子有志向,总归是件好事。
如今,他在吴国一人之下,封儿想当差,并不是一件难事。
让他讶异的是入宫当差……
入宫……
“你且说说看。”
荪歌没有多做遮掩,坦坦荡荡道“父亲,儿子听闻先王离世前多番叮嘱吴王夫差莫要忘记越王的杀父之仇。”
“但素来,人的忘性都要比记性好的多。”
“更不要说登上王位后,权势,美人儿皆唾手可得,荣华富贵迷人眼酥人骨。”
“先王与父亲君臣相携,儿臣才能不足,但也愿为吴国的霸业,为先王和父亲的期许贡献一份力量。”
“还求父亲允许孩儿入宫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宫廷侍卫做起,日日提醒吴王夫差莫要忘记先王遗愿。”
反正有一张路人甲的脸,一身路人甲的气势,那倒不如主动干些路人甲该做的事情。
不是她,也会是别的侍卫。
但,她比别的侍卫命硬。
不到老天爷收她的时候,谁都别想砍死她。
伍子胥的神情更复杂了,复杂之余还有几分欣慰。
这是封儿第一次与他默契十足,想法契合。
夫差也许能一时记得越过的杀父之仇,但也仅仅是一时。
王位之上,太多的诱惑了。
他本意就是打算若夫差忘本,就派侍卫日夜站在宫廷门口,每见夫差就高声发问。
只是,不曾想,竟是封儿主动请缨。
“封儿可知此举有触怒吴王的风险?”
荪歌点头“父亲,儿子总要比旁人要安全些的。”
“夫差尚需依仗父亲,就不会怒火中烧下赐死儿子。”
伍子胥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
待吴王阖闾丧礼结束,被葬在虎丘山下入土为安后,伍子胥就带着荪歌入宫了。
此时的夫差,正值盛年。
王袍加身,更显帝王的高贵气质,恍惚间还能感受到君主气吞河山的霸气。
刚刚继位的夫差,有野心,有锐气,仍牢记着吴越世代的仇怨。
见到伍子胥,夫差没敢摆谱,满满的礼贤下士谦逊有礼。
“王上,臣想送犬子入宫庭做侍卫。”
伍子胥向来直来直往,倔强忠直。
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作风。
夫差一愣,侍卫?
相国之子,被拜为上卿都绰绰有余。
他丝毫不吝啬于用上卿之位继续拉拢伍子胥为他所用。
他初初登位,若想要百官信服,朝堂稳固,离不开伍子胥的鼎力相助。
“只是侍卫?”
“相国文武超群,世间罕有,又是先王的托孤大臣,虎父无犬子,寡人愿效仿先王拜伍封为上卿。”
荪歌心中平静无波没有半分动容,不着痕迹的对着伍子胥摇了摇头。
伍子胥心领神会“王上厚爱,老臣本不应推辞,但犬子实在平庸又心无大志,还望王上能允许犬子入宫做侍卫。”
夫差轻轻皱了皱眉头,心中搞不清楚伍子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相国诚心恳求,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得应。
“此等小事,何需相国亲自开口。”
“寡人允了。”
盖棺定论,荪歌成功的拥有了第一份路人甲职务。
吴王宫的侍卫。
荪歌的特殊身份,让夫差战战兢兢了许久,甚至一度觉得饭菜都不够香甜了。
但一月过去,夫差发现伍封当真是沉默寡言内敛憨厚,存在感低的可怕。
他也派人去查了查,伍封的确是个胸无大志又才疏学浅的,没能继承伍子胥的聪慧天赋,不是个干大事的,也就彻底放心了。
也许,伍封是真的想做一个侍卫。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一代英豪伍子胥竟只得了这么个资质平庸的儿子。
后继无人啊。
不停的唏嘘中,夫差渐渐体会到了身为吴王的快乐。
偌大的吴国都是他的,王令一出,莫敢不从。
华丽雄伟的吴王宫,也是他的。
美人儿,美酒,权势,都是他的。
一时间,夫差有些得意忘形,沉醉于温柔乡,纵情声色,放浪形骸。
“吴王夫差,你忘记越王的杀父之仇了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三)
(三)
刚斗志昂扬准备纵情声色一展雄风的夫差熄火了。
荪歌似是没有注意到锦袍翻滚下陡然僵硬的身体,继续扯着嗓子重复高呼“吴王夫差,你难道忘了越王的杀父之仇了吗?”
夫差:……
伍封是故意的吧?
就算是要提醒他杀父之仇,也应该另选个合适的时机吧。
吴王夫差憋着一肚子火,推开一旁柔若无骨的娇媚宫女,整理好衣衫,龙行虎步,故作镇定“寡人没忘。”
“没忘。”
荪歌表示,她硬生生从这句咆哮声中听出了咬牙切齿。
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坏人好事不地道。
但,也唯有这样,能让夫差记忆犹新。
吴王夫差皮笑肉不笑,僵硬着脸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又素来默默无闻的伍封,心中气恼。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一句义愤填膺的发问,顿时就让他觉得纵情声色不忠不义不孝。
他是吴王,享享乐有问题吗?
曾有苏从劝谏楚庄王熊旅,而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如今有伍封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有成为一代霸主的潜质。
这样一想,吴王夫差心中的怒火就好似被浇上了一瓢冷水,瞬间舒坦了。
“伍卿觉悟之高,做宫廷侍卫屈才了。”
吴王夫差诚恳的感叹着。
荪歌垂首,谦逊有礼“王上谬赞了。”
“臣只是有感于吴越世仇,这才口不择言,吵扰王上,还望王上见谅。”
“王上不责罚,臣就心怀感恩了。”
闻言,吴王夫差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伍封说话比伍子胥好听多了。
伍子胥的性情,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伍子胥的谏言,更像是一把斩去一切魑魅魍魉的利剑,有用归有用,但也常让他无地自容下不来台,感受不到身为王上的威严。
他时常觉得,伍子胥的存在犹如一座遮挡太阳的巍峨高山。
他真觉得,臭脾气的伍子胥应该学学伍封。
知进退,明尊卑。
虽说最开始那句话,也让他怒火中烧,但补救之下,他的怒火又奇迹般被抚平了。
越想,吴王夫差越觉得伍封顺眼。
被靡靡享乐软化的仇恨和斗志再一次被激发出来。
对,他要报杀父之仇。
他不仅要报杀父之仇,还要成为诸侯霸主。
吴王夫差抬手拍了拍荪歌的肩膀“你所言,寡人深受启发。”
“自今日起,寡人定当痛改前非以国事为重,不会让先王和相国失望。”
荪歌咧嘴,憨厚一笑,趁胜追击“那臣就承担起日夜提醒王上的职责。”
“王上,臣不怕苦不怕累。”
“只要能让王上警醒,臣就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都义不容辞。”
夫差的笑容再次一僵。
日夜提醒?
大可不必。
难不成,他忙碌之余偷偷放纵的机会也要被剥夺吗?
收回那句伍封顺眼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是相国之子,又忧国忧民,岂能被这些小事缠身。”
荪歌忙不迭的开口“没事儿,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这种事情,就是路人甲与生俱来的天职。
“吴王夫差,你难道忘了越王的杀父之仇了吗?”
荪歌直起腰板,再一次朗声高呼。
夫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没忘!”
紧接着,满殿的舞女歌姬美人儿鱼贯而出,消失的干干净净,夫差也在荪歌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兢兢业业的处理国事,壮大吴国,报仇雪恨了。
伍封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再加上,伍封的身份,也让他投鼠忌器。
杀,不能杀,所以他只能勉为其难做一个明君霸主了。
于是,荪歌就开始了自己站在宫廷门口,但凡间夫差进出就高呼的日子。
初步看,效果明显。
夜夜笙歌,取消了。
沉迷女色,不敢了。
毕竟,那一声铿锵有力大公无私的呼喊,就犹如一道惊雷,能劈碎所有的旖旎。
他也怕熄火太多次,就真的有心无力,不能传宗接代了。
一时间,夫差对伍封又爱又恨,他的日子也是痛并快乐着。
只因,在他兢兢业业下,朝中老臣对他的轻视日益减少,越发信服。
恨则是觉得,他比方外之士还清心寡欲。
“伍封,你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吴王夫差挑灯夜战,翻阅着竹简,看着笔直站在殿外的伍封,蓦地开口。
荪歌抬头挺胸“国仇未报,何以言私事。”
“再说了,臣正值盛年,精力旺盛,本就应发光发热报效吴国,为建设富强美丽的吴国添砖加瓦,为实现吴国的霸业而不懈奋斗。”
“王上,臣甘之如饴。”
“王上是先王血脉,龙章凤姿雄才伟略一代英豪,心中理想抱负必然更加高远。”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臣之拙言,让王上见笑了。”
吴王夫差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手中的竹简不知何时跌落在案桌上。
拙言?
这一刻,吴王夫差觉得伍封身上是发着红光的。
这长相,哪里平平无奇了,分明光彩熠熠。
“为建设富强美丽的吴国添砖加瓦,为实现吴国的霸业不懈奋斗。”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吴王夫差重复的呢喃着,心中就好似被点燃了一簇小火苗,灼灼燃烧着,滚烫灼热,刹那的功夫就能激起他的万丈豪情。
“对,寡人心中理想抱负亦如此。”
嗯,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总结出这番振聋发聩的话。
“寡人明日便让人将方才之言刻字立碑,竖在宫门口,让文武百官皆明寡人志向,与寡人携手共进。”
伍封是他的臣,伍封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
吴王夫差没有丝毫心理压力的说服了自己。
“王上圣明。”
“毋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王上发奋的每一日,都是吴国图强路上的一小步。”
“积跬步,成千里。”
“假以时日,王上必定是诸侯霸主,吴国必然屹立不倒。”
荪歌脸不红气不喘的夸赞着。
因材施教,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推文:我在养成游戏里娇养了妈妈
第二百八十二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四)
(四)
人无完人,夫差亦是如此。
纵观夫差的一生,功过得失皆有。
而夫差的性情也是好大喜功,愿听阿谀奉承之言,容人之雅量也不如阖闾,明知忠言逆耳利于行,还是忍不住排斥厌恶。
所以,她换个方式谏言献策,顺带给夫差洗洗脑,有何不可。
既来此一遭,总要改变些什么。
比如,让伍子胥这个脾气臭性子直的老头子能有一个善终。
毕竟,孙武还隐居山野种稻子煮粥等着与伍子胥重逢呢。
刎颈之交,总要善始善终。
要不然,温了的粥,谁人来喝。
吴王夫差眼眸中的光芒更盛,如雨后初霁的彩虹。
同样是谏言,伍封的话就像是抹了蜜一样。
吴王夫差表示,他还能再看一石竹简,谁让他现在心潮澎湃,有用不完的力气的。
“伍封,要是你父亲进言也能似你一般就好了。”
夫差叹息一声,旁敲侧击的试探
提起伍子胥,夫差就忍不住一阵儿头疼。
那老头儿,教训起人来,嘴就跟淬了毒似的,他就没抬起过头。
对伍子胥,他又爱又恨。
幸亏朝堂上还有伯嚭这么个可心人,要不然就只能看伍子胥吹胡子瞪眼教他做人了。
荪歌眨眨眼睛,又到了她巧舌如簧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表演时刻了。
“王上,此言差矣。”
夫差放下手中的竹简,饶有兴致的望着荪歌“何解?”
“回王上的话,正因如此,才能愈发彰显出王上的容人之雅量,雄主之英姿。”
“放眼诸国,何人能有王上的气度。”
“父亲性情耿直言谈爽利,时常有得罪人的地方,但他对吴国,对王上忠心耿耿,王上能容他,恰恰是王上的英明神武。”
“假以时日,您终将成为吴国史上最一骑绝尘的王上。”
“无论是吴王寿梦,还是先王阖闾,都将以您为傲。”
嗯,亡国也是一种本事。
不是谁都能短短一代,就将霸气威猛让诸侯侧目的王图霸业葬送的。
荪歌已经彻底决定好了对待吴王夫差的方针战略。
不论是讽刺还是谩骂,她都要以夸赞的方式崇拜的语气说出。
嗯,早晚要将彻底洗脑,沉浸在她的彩虹屁中。
有她珠玉在前,她倒要看看伯嚭还能不能稳坐第一宠臣的位置。
她没别的本事,但嘴甜。
夫差皱着眉头略一思索,确有几分道理。
能忍得下伍子胥的臭脾气,舍他其谁。
原来,凡事多换个角度看问题,就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这伍封,颇合他的眼缘。
尤其是那张嘴,让他最满意不过。
吴王夫差重新捧起竹简,开始自己的明君之路。
荪歌则是依旧笔挺的站在殿外,微微低垂着脑袋。
身体如标杆,眼睛却早已阖上了。
站着睡觉,也是一种本事。
夜,越发深了。
直到夫差澎湃的心绪归于平静,再一次深觉面前的竹简枯燥无味,哈欠连天时,荪歌也该换班了。
临走前,荪歌再一次扯着嗓子“吴王夫差,你难道忘记了越王的杀父之仇了吗?”
坚定嘹亮的声音,惊起了一树早已安眠的鸟雀,也惊醒了昏昏沉沉的夫差。
夫差:真谢谢了!
“我没忘!”吴王夫差条件反射般回应。
控制不住啊!
短短数日,他就养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荪歌藏起眼中戏谑的笑意,挎着长剑,脚步轻快的离开宫廷。
眼看着荪歌的背影越来越远,吴王夫差松了口气。
伍封在,他都不好意思言疲倦。
“来人,伺候寡人就寝。”
吴王夫差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开案桌,将成堆的竹简抛在身后。
他这不是偷懒,是在劳逸结合,否则容易猝死。
他注定是要成为带领吴国称霸诸侯的雄主,总不能壮志未酬身先死。
没有他,吴国该何去何从。
“王上,是否要召宫妃侍寝?”寺人忙谦卑询问。
“当然……”
“不用……”
话到嘴边,还是发生了变化。
他巴不得日日笙歌夜夜舞,醒时美酒醉时温柔乡,但他不能。
哪怕他正值壮年,精力也不是无限的。
尤其是,他总得担得起伍封的盛赞。
“你,你学着伍封伍侍卫问寡人一句。”吴王夫差蓦地要求。
寺人:!?(_;?
他有那个胆子,还做寺人吗?
“让你学,你就学。”
“寡人恕你无罪。”吴王夫差大手一挥,豪爽道。
寺人垂首弓腰,偷偷吸了口气“吴王夫差,你难道忘了越王的杀父之仇了吗?”
吴王夫差叹息一声“不像啊。”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伍封那样底气十足气势豪迈无惧无悔。
嗯,是个忠臣。
冒着触怒他的风险,依旧风雨无阻的提醒他。
伍封忠心,想必伍子胥更是当仁不让。
只不过,伍子胥那个糟老头子的破脾气太暴躁了。
恍惚间,吴王夫差觉得伍子胥似乎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讨厌。
吴王夫差再一次打了个哈欠“安寝安寝。”
再不睡,明日在伍封面前又该失态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枝头的叶子黄了又绿,吴王夫差和荪歌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甚至有时候吴王夫差都会主动找话题。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再多听几句让人热血沸腾的肺腑之言。
这一切,伯嚭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他不愿看到自己重臣的位置动摇,更不愿所有的好事都被伍子胥占了。
本来,王上与伍子胥之间已心生嫌隙,王上心中怨怪伍子胥跋扈蛮横,伍子胥叹息王上不如先王。
可,自从伍封入宫庭为侍卫,好像一切去就都变了。
不行,朝堂之上,向来东风压倒西风,朝臣们也都是见风使舵,他绝不能让伍子胥一人独领风骚。
犹豫再三,伯嚭寻到个私下上眼药的机会。
“陛下,老臣心中惶恐忧虑,有一言实在不知当讲否。”
“讲了,空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可若是不讲,老臣又辗转难眠夜不能寐,恐陛下受累。”
吴王夫差:说话的水平还是不如伍封。
伍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讲。
第二百八十三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五)
(五)
因为,一般都憋不出什么好屁,要是好屁,早就广而告之了。
这话,他乍听之下,深觉粗俗。
但,细细一想,就觉话糙理不糙。
“要不,那就先别讲了?”夫差眼神诚挚,声音恳切。
若是面对伍子胥,他绝不敢这样应付。
但,伯嚭不同。
虽说伯嚭也是先王的托孤大臣,但伯嚭为人圆滑世故,深知尊卑,绝不会让他难堪下不来台。
伯嚭:!?(_;?
王上是疯了?
还是说,在悄无声息间,他已经不得王上之心了。
“王上,老臣不吐不快啊。”
“就算王上要治老臣的罪,老臣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蒙蔽,让吴国的霸业毁于一旦。”
伯嚭咬咬牙,一脸拒绝痛心。
夫差诧异,今日伯嚭说话的方式,颇有伍子胥之风。
同样的,也就让他不喜。
“你吐了是不是寡人就不快了?”
夫差凝眸望着伯嚭,似笑非笑。
在伍封口中,他是英豪雄主。
在伯嚭口中,他就变成了容易被蛊惑的蠢货?
“伯嚭,这话寡人不爱听,下次别说了。”
伯嚭瞪大了眼睛,他还什么都没说。
在这样下去,王上身边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伯嚭扑通一声,也不管是否符合礼仪,直接跪在地上“王上,伍子胥之心细思极恐啊。”
“他在朝堂为相,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吴国子民皆念他壮吴伐楚之功,如今,又将其子送入宫廷做侍卫。”
“侍卫虽卑,但却离王上甚近。”
“伍子胥一旦起了歹心,里应外合,王上该如何招架。”
“老臣知晓此话有危言耸听的意味,甚至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在排除异己,骂名和猜疑于老臣而言,都不如王上的安危来的重要。”
“老臣恳求王上能够明眼静心,莫要被虚假的表象蛊惑。”
“王上,宁可信其有啊!”
说话间,伯嚭还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硬生生营造出了声声泣血字字诛心的悲壮感和舍身忘我地大无畏。
夫差沉默了。
对伯嚭,他还是宠信的。
都是先王朝的老人,且伯嚭向来对他忠心不二,凡他之令,无不从。
在一众老臣中,他用的最顺手,所以在他继位后,就封其为太宰,也是朝堂之上唯一能与伍子胥分庭抗礼的。
太宰,又称天官冢宰。
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
他心知,伯嚭之言,的确有私心,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伍子胥,终究是过于霸道跋扈了。
可伍封……
夫差一阵儿犹豫。
“寡人自有思量。”
“伍子胥耿直倔强,在先王时便是如此,吴国助他复仇,他在吴国展志,绝不会自掘坟墓。”
“卿之忧虑,寡人知晓了。”
“再说了,宫廷之中,守卫森严,伍封资质平平,在习武一路上并无成就,无法以一当百。”
“若单论武力,寡人不见得比伍封弱。”
好歹他也从先王的一众子嗣中脱颖而出,摘的王冠,在这烽火不断的时期,怎么可能手无缚鸡之力。
伯嚭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伯嚭,寡人信先王的识人之术,更信寡人的人格魅力。”
伍子胥教养出儿子,怎么可能说假话呢。
说他闪闪发光,那他就是闪闪发光。
说他英明神武,那他就是英明神武。
伯嚭再一次无言以对。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王上如此自恋。
那他费尽心思上眼药,有何意义?
“当然,卿对寡人之心,寡人深感欣慰。”
伯嚭还欲开口,就听殿外再一次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吴王夫差,你难道忘记了越王的杀父之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上,这伍封实在……”
“我没忘。”夫差正了正衣冠,一本正经道。
答完,夫差才转头看向伯嚭“卿何言?”
伯嚭勉强挤出一缕笑容,奉承巴结“伍封实在年轻力壮,忧国忧民。”
本来,他想说的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但,很显然,王上乐在其中。
他从没想过,王上竟然好这一口。
“卿可还有事奏?”
“寡人要处理国事了。”
夫差表示,被伍封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压力如山重。
闲谈,那得偷摸来。
伯嚭:他这是被下了逐客令了吗?
所以,爱是会转移的,对吗?
自王上继位后,他全心全力的辅佐顺从王上,助王上在朝堂树立威信,到头来竟还是比不过处处忤逆的伍子胥?
比不上伍子胥就算了,如今就连伍封都不如了?
还是说,在王上心中,唯有似伍子胥这般的诤臣才算真正的有风骨?
不怕死,不怕得罪人,也不在乎什么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难道,这才是王上心中渴求的臣子吗?
荪歌看着在殿中微微屈着脊背的伯嚭,轻叹一声。
伯嚭与伍子胥经历相似,因有共同的仇人,也曾有过一段志气相投蜜里调油的时光。
伯嚭出身于楚国贵族家庭,是楚国名臣伯州犁之孙。父亲是楚王左尹,素有贤名,深受百姓爱戴。
后遭人忌恨进谗,被楚令尹所杀,株连全族。
伯嚭侥幸逃生,投靠同出楚国的伍子胥。
可以说,伍子胥是伯嚭青云路上的第一个助力。
经由伍子胥推荐,伯嚭被吴王阖闾任命为吴国大夫,扶摇直上。
为报家仇,也为报知遇之恩,伯嚭尽心竭力,为吴国强大出谋划策。
这段时间,伯嚭视伍子胥为恩人。
只是,到后来家仇一报,心中的那股气一散,人就有了寻常的欲念。
此时,他只是妒忌伍子胥,生怕被伍子胥分去夫差的宠信,分去手中的权力。
到后来的所作所为,却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做实了佞臣之名。
后来人戏称,伯嚭是吴国的罪人,越国的功臣。
伯嚭自殿中而出,站立在荪歌面前,眼神晦涩难懂。
荪歌垂首“太宰。”
“相国的公子,也是深藏不露啊。”伯嚭勾勾蠢,似是赞叹,又似是讥嘲。
本以为,伍子胥性直口快,伍封庸庸碌碌,却不曾竟能想出这么个招。
第二百八十四章成为伍封后,回望吴钩越剑(六)
(六)
相国的儿子,纡尊降贵做宫廷侍卫。
还真是剑走偏锋,可偏偏又歪打正着。
之前他还在幸灾乐祸看笑话,却不曾想伍子胥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虽是侍卫,但好歹拥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每日与陛下相处,耳边风多吹吹多多少少都是有效果的。
荪歌抬眸,坦荡荡道“深藏不露的话,太宰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太宰大人有传闻之中仙人的神通?”
“但,封还是多谢太宰的夸赞。”
伯嚭一愣“牙尖嘴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人慧眼。”荪歌依旧平静坦然。
伯嚭一噎,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重新返回殿中,却正好撞上了夫差看好戏的眼神。
夫差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
仿佛刚才戏谑的神情,只是伯嚭一人的错觉。
“卿去而复返,何故?”
伯嚭收拾好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锤头拱手,恳求道“王上,老臣见伍相国之子入宫后,似脱胎换骨,心生艳羡。”
“老臣也想替家中幼子向王上求一个恩典,万望王上能允许犬子入宫效犬马之劳。”
夫差:这也要争?
相国和太宰争相恐后的将儿子送入宫中,不知道恐怕还以为这吴王宫中有什么仙气要沾。
“伯卿,据寡人所知,令郎天资聪慧,美名在外,应为吴国的栋梁之才,何必自降身价入宫廷为侍卫呢。”
吴王夫差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这番话会让伍封产生心理落差。
只可惜,荪歌是个耳聪目明的。
“王上是在暗指臣是尘垢秕糠陶犬瓦鸡,斗筲之材吗?”
“臣羞愧。”
“但就算臣庸庸碌碌,也愿意用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生命发光发热效忠王上。”
“就算王上虐臣千百年,臣对王上之心也始终如一。”
“此命不绝,此志不改。”
伯嚭:!?(_;?
这张嘴,还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天动地。
耳闻不如见面啊。
不曾想,伍子胥那个犹如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的破脾气,竟然养出了油嘴滑舌能说惯道的儿子!
王上对他的宠信日渐薄弱,可以理解。
吴王夫差满脸尴尬,眼神闪烁,半晌也只能干巴巴说一句“你的忠心,寡人从未怀疑。”
伍封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
“太宰,你所求,再议,再议。”
伯嚭第一次固执的违逆夫差的意愿“王上,犬子也愿为王上抛头颅洒热血,忠心绝不会逊色于伍封。”
“还请王上给犬子一个机会。”
夫差神情复杂,面前的场景,硬生生给了他一种宫廷后妃使尽浑身解数争宠的即视感。
唉,罢了。
伍子胥和伯嚭都是他倚重的左膀右臂,也不好厚此薄彼。
“寡人允了。”
伯嚭松了一口气,顿时斗志昂扬。
朝堂之上,他不会输给伍子胥。
宫廷内,他的儿子也绝不会不如伍封。
他这就回去将各种话术一股脑儿的灌输给自己的儿子。
到时候,孰优孰劣,陛下自然能分辨。
伯嚭一走,荪歌就开始了自己幽怨凄惨的表演。
精准控制着长吁短叹的音量,保证夫差能够听到,又不显得刻意。
夫差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觉得,允许伍子胥和伯嚭的儿子入宫做侍卫,就是在给他自己找祖宗。
打,打不得。
罚,罚不得。
自从伍封入宫庭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美酒在手美人在怀歌声入耳舞姿入目的美好生活了。
他日日与朝政作伴,不敢有丝毫耽搁。
伯嚭之子再入宫……
夫差顿觉,暗无天日。
但愿,伯嚭之子能继承了伯嚭的精髓。
“王上也觉得臣日复一日的提醒是僭越,是无用功,感到厌倦了吗?”
夫差下意识“寡人没有。”
荪歌接话“王上放心,就算是太宰的爱子入宫,臣也绝不会让其动摇王上励精图治的宏大愿望。”
“栉风沐雨千帆尽,潮去汐还瞩天明。”
“没有人能阻挡陛下成为一代雄主。”
夫差:……
这算上眼药吗?
但,伍封说话,就是有一种激荡人心的力量。
能让他亢奋,能让他消除疲倦。
对,霸业尚未实现,他怎能贪图享乐。
……
伯嚭一出宫,憋着一肚子气,就直接去伍子胥府上打算阴阳怪气一番。
“相国不畏生死干脆利落,却养出了个谄媚小人,后继无人啊。”
伍子胥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看向不请自来的伯嚭,冷冷道“有你谄媚吗?”
绝杀!
伯嚭嘴角的讥讽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你何必恼羞成怒。”
“你我多年旧友,患难与共,我也只是担忧你晚节不保,这才多嘴提醒。”
“比你还晚节不保吗?”伍子胥已经冷淡。
但,短短的话语,每一句话都像是含着利刃。
“伍子胥,我念你对我有举荐之恩,这才对你多番忍让。”
“嗯,我都没有挟恩图报,你是在提醒我?”伍子胥将长剑插回剑鞘,认真的询问。
伯嚭:是他嘴贱,他就不该来此。
但,先王在时最是信重伍子胥,他就只能居伍子胥之下,处处以伍子胥为先,事事以伍子胥为主。
伍子胥独领风骚,无人可比。
如今,风水轮流转,王上待他亲厚,与伍子胥多添间隙,是他翻身的好时机。
他和伍子胥同来自楚国,又同样身背家仇,那为何就要十数年如一日的仰人鼻息。
“伍子胥,多年忍让,已是在报恩。”
“当年,你对我施以援手,将我举荐给先王阖闾,也是存了私心的。”
“你想壮大你在吴国的实力,想增加自己在吴王心中的份量,所以我并不亏欠你什么。”
“以往,我还敬重你是个嫉恶如仇坦荡直接的英雄。”
“今日见令郎,才知你伍子胥也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小人。”
“你我之间,恩情早已一笔勾销。”
“伍子胥,我倒要看看,吴王之下,你我谁主沉浮。”
伍子胥不停的摩挲的长剑,在思量着,一剑斩杀,他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眼瞎啊。
都怪他当年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