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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小贞     吉卦txt下载     吉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三章 被人相救

    夕阳无限好,季云薇从斜坡上一路滚下来竟然无人瞧见!山中有碎石,一个弱柳如风的女子在荒郊野外滚下山,毫无保命意识,更不知道要拿着手护住头部,几番之后,“砰”一声撞到头部,四娘子就毫无知觉的晕过去,一路滚到了底。

    阳光明媚之日正是出游踏青好时机,君子念带着小厮头一次出门来观景,他从江南来了京城,刚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缘故,整个人上吐下泻,后来几经大夫治疗,一直不见好转,家中小厮还以为是他中邪了,还跑到东仁大街去求道符,幸亏在店铺前头遇见了高人,由她指点说是小厮带了岁煞冲撞了主人的缘故,才导致君子念身体欠安!若不是遇见那个高人,恐怕他此刻躺的不是草地,而是棺材了!

    小厮见自家少爷惬意躺在草坪之上,再见他被夕阳晒的颇为红润的脸颊,笑道:“三少爷,小的给你去端瓜果蜜饯来!”

    阳光如瀑,虫声寂寂,周围野花的甜香幽雅,一点一点从外头渗入鼻腔之中,君三少爷不睁眼,闭目“嗯”了一声,继续躺着不动。

    小厮爬上停在一旁的马车,掀开帘子,钻进其中。

    正在此刻,忽然之间,山上那头蓦然就滚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似流星,飞速而来,待君子念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时,那“东西”直接撞进了他怀中的胸口,他毫无防备,被这“重物”迅速的一带,在斜坡上亦是同她一道,往下滚了出去。

    “顾贺!”君三少爷完全摸不着头脑,抱着从天而降、滚来东西,情急之下只能这样喊出一句!

    小厮听得声音,哐当一声,丢下手中瓜果,连脚带手爬出去,可是待他出了马车,却见适才自家少爷躺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少爷!”顾贺只觉得大白天来了一只妖怪,把自家少爷给带走了,当下跪在地上就哭道,“天道,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去哪里了?!”

    这头的君子念抱着柔软、湿漉漉又幽香缭绕的东西一路滚,在滚的途中,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怀中从天而降的居然是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是谁?从哪里来?为何浑身湿透了滚下山?

    所有的念头,君三少都来不及去想,君子有责保护弱小,他下意识是将手收拢,将人裹的更紧一些,让她在下滚时候能少受些伤害。

    两人如同滚石,不大一会居然滚到了山底“扑通”一声,直接摔进了河里头!

    君子念适才看见这河道,想过法子要阻止掉河,可是怀中女子适才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他所在的位置与河相隔太近,怎么阻止都不能让两人停下来。

    如今一落河,他当即抱着人就往岸上游去,几经波折,终是带人上了岸,就是这样死活的折腾,这姑娘居然还是一动不动,没睁开双眼!

    难道出了人命,山上滚下一具死尸不成?

    想到此处,君三少脸色都白了!

    山上怎么就出了一条人命?!

    他伸出手,执起少女的手腕摸了一下脉搏,感觉到了跳动,又缓缓放下一颗不安的心,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势,忽然再见少女脑后竟有血流出来,当下,君子念不再犹豫半分,打横抱起人就往有炊烟的地方跑去,这人还活着,那就耽搁不得,得尽快止血找人医治!

    ……

    玉珩驾着马,一路从官道上顺着季云流所指的方向奔下来寻找季云薇。

    雁明山范围甚广,一个人在一座山中,简直如蝼蚁一般,两人寻来寻去,寻了半天,就是见不到季云薇身影,莫说身影,就是衣角发饰都未见到!

    季云流身中剑毒,此刻再一耽误,玉七都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的模样。

    “云流,不能睡!”玉珩厉声一喝,“要撑住!”

    季云流仰仰头,看着要黑下来的天空“嗯”了一声,“四姐姐吉人天相,所得的卦意是大安,我们往卦位方向找都找不到人,那便可能就是天意,七爷,我们回去罢。”

    再不回去,季云薇没事,她就要一命呜呼死在这里了!

    玉珩当下不再犹豫,拉着马缰调转马头就往季府奔!

    他本欲打算直接带人去皇宫,想了想,终究碍于她日后的名声,还是带人回季府比较妥当。

    一路奔回官道上,宁石他们已经被秦羽人放出来了,看见七皇子,纷纷打算过来行礼。

    “你们来的正好!”玉珩来不及多问其他事情,如今紧急之事,就是御医与季四,“派人去请张御医到季府!再留几个人在此地,一寸一寸的给我把季府四娘子寻找到!”

    七皇子身旁的侍从都是训练有素,宁石得了信,什么都不讲,应了一声,带头就奔过去寻张御医。

    玉珩驾马飞奔,用外袍盖住季云流的头,就直奔季府,完全顾不得偶尔路上行人投来的目光!

    好在此刻夕阳已经全数落在山后,黑天的外头路上行人不多,看得亦是不清晰马上之人是谁,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

    雁明山下住着人家,这里所建的均是富贵人家的一些庄子,在庄子里头里头养养时令鱼儿与瓜果,方便勋贵每天新鲜供应。

    君子念抱着怀中人昏过去的人,跑得汗流浃背,终是到达一户农家庄子前头。

    高声喊人,求助救命,农家村夫看见两人整个湿漉漉,就算他们穿着打扮确实不俗、非一般人家,还是放不下这颗提着的心,不让他们进屋:“看你们打扮,你们两人为何如此模样的来求助?你们所带的丫鬟小厮呢?你们该不是什么被官府通缉的险恶大盗罢?”

    “老人家,我自然不是什么险恶大盗,这这……”君子念读圣贤书,讲大实话,刚要出口说,这姑娘是从山间滚下来,与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只是顺手相救……话到口中,他蓦然又收了口。

    “这甚么?”农家老头锲而不舍的发问,目光烁烁的盯着他,非要刨根问底。

第一五四章 我家娘子

    君三少心头急切,见老汉双目紧逼,似乎当他拐卖人口贩子一样的盯着他,头一次吐了大谎话:“老人家,你莫要误会!她是我娘子!我与她今日本趁着天色甚好,出来踏青,哪里知道两人不小心从山间滚落,一起落了水中,我担心至极,来不及等我家下人寻找我们,匆匆抱着她来这里求助的!”

    难以开口的谎言,在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居然就变得十分顺口了!

    君子念讲到动情之处,连自己都相信了这个情形的属实,他担心至极,面上痛楚,抱着怀中的季云薇,就要朝老汉跪下来:“求老人家行行好,救救我娘子,她头部在滚落山崖的时候受伤,又浑身湿透,再不找大夫相求,必定会命丧黄泉的!”

    季云薇一路滚下山间,从滚山到落河,均没有什么反应与知觉,适才被君子念抱着一路颠簸,被他身上传染热度,此刻竟然幽幽转醒过来,她脑中空空一片,茫茫然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听得“她是我娘子”这么几个字,浑浑噩噩之间,又被君子念抱着猛然一跪的落差,睁开了双眼。

    一张英俊又陌生的脸映入她眼中,这人张张合合正在说话的唇像在念诗词歌赋,那眸眶上头颤动的睫毛像一幅水墨画。

    这人是谁?为何抱着她?他说……他是她的夫君?

    来不及想明白什么,昏昏沉沉下,季云薇又闭眼昏睡过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农夫见君子念为怀中之人如此,再也不怀疑两人的身份与动机,打开大门将人迎进来。而后,老汉展现出农家的淳朴风情,又是去烧水,又是去请大夫,忙忙碌碌。

    君子念将人安放在炕上,见了屋内睁着双眼谨慎偷偷瞧自己的四岁孩童,这才明白老农夫非要刨根究底相问的原因。原来,这屋里只有这爷孙俩居住着,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汉盘问彻底一点,也是应该的。

    “哥哥,爷爷让我拿来给你们换的。”孩童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房中人朝自己笑得很亲切,手捧衣服,迈着小腿快速过来,放过衣服在炕上,又十分拘谨的跑了出去。

    君子念看着孩童离去身影,迅速得道了声谢。

    孩童在门外探回头来,轻声道:“爷爷去请大夫了。”说完,跑了。

    君子念心中感激,伸手接过炕上的衣物打开看,原来下面一套是女眷的衣物,这女眷的衣物是之前孩童他娘留下的,孩童的娘几年前去了大户人家做奶娘,甚少回来,这才有备用衣服可供季云薇换过。

    君子念拿着衣物,看着安静闭眼躺在炕上的季云薇,蓦然之间,他的一张俊脸慢慢开始发烫,一瞬之间就红透了!

    适才情况危急,他从未多想,双手抱着一个女子滚下山,落下河,两人浑身湿透的一路抱着人奔到农家庄子前,又给对方冠上自己娘子的称号……此间种种,他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他有了细细思量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相救这个小娘子的同时,竟然是占尽了她的一切便宜!

    他三岁那年开始被启蒙识字,就那年,家中夫子说他有读书天赋,至此之后,家中父亲就对他颇为严格。

    年到十七,从未有女眷近过身,平日里见到的姑娘全是家中姐妹与嫂子!如今细细回忆起炕上少女适才温软在他怀中,两人都湿漉漉拥抱的情景,简直让他臊到难以自持,头顶都冒烟了!

    君子不欺暗室!他真的是迫不得已!

    君子念红着面颊,脚步缓慢的走到炕前,抓着衣物,微微咳嗽了一声,朝闭目的季云薇解释:“这位姑娘,我……在下,学生,此番相救,与姑娘……与你有了不得已的肌肤之亲,在下,救人心切,没有,没有要欺你的意思……你,你……”

    炕上的人玉颜如雪,唇亦如雪,冰清玉润,无一丝血色,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风太暖人,还是桌角映过来的灯光太温柔,躺在火光映照下的季云薇如同跌落凡尘的天宫仙子一般,纯洁无暇。

    她这般柔弱的躺在炕上,连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疼!

    君三少爷堂堂一男儿郎,顶着浑身湿透了的身体,看着如此光景,却如觉自己浑身热到了夏季一般,脸上火红火红的烧起来,嘴下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你,你若尚未定亲,我定……此次过后,我定会让人上门提亲!”

    动情之人总易冲动,君子念口中许出诺言,手上猛地拽下腰间的玉佩,伸手抓出炕上少女的手。

    正欲把玉佩按进她手掌中,蓦然却被这样一双冰冷的手给惊醒了晕晕腾腾的头脑。

    这般美丽的小娘子,家中怎么会没有给她定过亲事!京城达官贵人众多,哪里还会轮得到他上门去提亲!他在京城之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士子而已!他若此刻不管不顾,把玉佩交给她,日后肯定要坏了她的名声!

    思及此处,君子念猛然退开几步,他垂目慢慢收回玉佩,安静无声的把那细白的手塞回被中,站起来,“对不住,是在下唐突,在下思虑不周……姑娘放心,在下定不会把你我之事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我君子念此刻向天起誓,定会保守秘密。”

    声音低低哑哑的,似乎泄漏了他满心的酸涩。

    救人乃人之常情,君子念,你不能因见小娘子长得貌若天仙就企图对人家不轨!那是卑鄙小人的行径!他一边后退一边心中默念,几步退到了一旁的木凳上,一坐而下,神色呆呆。

    不一会儿,大夫被老汉请过来。

    大夫有医德之人,立刻把了脉,看了伤势,很快就亲自帮季云薇包扎好了伤口。

    包扎之际,被褥从少女身上滑落一点,大夫瞧见了,本着医者父母心,责怪君子念道:“你娘子如今昏迷不醒,全身都湿透了,你怎么还不给她换上衣物,这样下去,伤势定要加重了!”

第一五五章 给换衣服

    这一句话讲的君子念脸色越发的红,让大夫都以为这人是受凉发烧了,顺手替他把了把脉,见脉象无恙,只是心跳加速,以为他对娘子担心过度,又安慰道:“你莫要担心,你家娘子摔了后脑,流了些血,好在救治及时,等会儿若醒来了,就无大碍了,你还是赶紧把她的衣物换了,免得受凉发起烧来,可就麻烦了。”

    大夫开了几贴药,让老汉随着自己去抓药,君子念摸遍全身,两袖空空、身无分文,本想把手中玉佩当成诊金,被老汉抢先付了银两,大夫提着药箱子风风火火走了出去,老汉瞧着君子念模样也是不会煎药之人,帮大夫提了药箱,跟在身后,连走时,说道:“唉!这位小相公,你得快些帮你媳妇儿换衣裳!我这会儿就随大夫去抓药,待会儿会就送药过来!”

    “咿呀”一声,门关了,留下君子拿着女眷衣服满脸通红,燠热难耐,烧得他东西南北分不清,脑中环环绕绕只有“给她换衣服”几个字!

    给她换衣裳……换衣裳就是赤诚相对……就是她要被自己看遍全身……

    君子念立刻甩了自己一巴掌,完全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往下想,就是个地痞流氓无赖!

    他拿着衣物犹豫在炕边,走两步退三步,走三步退四步……最终,他顶着湿漉漉的身体,拿着衣物跑了出去!

    “君子不欺暗室,君子不欺暗室,不能欺负她,她也许定亲了,也许有意中人了……”君子念一路念着,一路奔出小院,奔到颇远的人家那里就开始敲门,敲了一家,见了一妇人,火急火燎的请求妇人帮忙,帮自家娘子换衣裳!

    “我我我,在下心中急切,担心得手一直在抖,我怕我做不好……还望这位大嫂帮帮我……”他心中急切,口中慌张,无语伦次,表现出来的模样与话语真是一模一样,担心过度了。

    村中妇人亦是淳朴之人,听得是张家老汉收留了他们,也不做多想,匆匆忙忙随着他过门,帮着炕上的季云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出来时,见君子念依旧穿着湿衣服,看着颇为动容道:“我见你担心至此完全顾不上自己,你们小两口定是感情极好的,你媳妇儿这会头发还未干呢,我家中还有孩子等着我哄他入睡,我就不帮你到底了,你赶紧去换件衣裳,帮她把头发绞干了罢,免得她日后落下头痛之症。”

    君子念这才觉得自己全身冰凉,连忙作揖道了谢,送了人出门,拿着衣服把自己换了一身,再拿起一旁干布,几步过去坐在炕边帮季云薇绞干头发。

    炕上的少女肤如莹玉,面如娇花,此刻额头白纱一围,更觉她脆弱,仿佛一根芦苇一折就能断掉。

    头发散在君子念手上,如上等黑色丝绸,他无声擦着,油灯隐映之下,不由看痴了。

    ……

    陈氏捧着圣旨回府,头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衙门里请回季府的三位老爷。宣读圣旨这样天大的荣恩喜事,她做不得主!

    当阖家跪在地上听得季尚书再次宣读了一遍圣旨,季府众人表情是各色不一的!

    季三老爷第一个跳起来:“六姐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过继!”

    他前些日子就是被何氏迷了眼了,竟然把这样一个宝贝给推了出去,推给了他大哥!

    简直是疯了!季六可是日后的皇子妃!

    季七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想着刚才圣旨上头的内容,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哪儿弄错了……皇上一定是赐错婚了!怎么可能是季六!”怎么可能是季六嫁给七皇子!她想都未想过这人会与七皇子有何瓜葛,他俩本就是地上的烂泥与天山的浮云!

    连宋之画听了这个圣旨,亦是跪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季六娘子本与她,本来这人还没她好的,一个没娘的嫡女,在庄子上流放了两年,又被退了亲的姑娘……本来,本来她还同情可怜这个六妹妹,为何,为何才几日之间,她接回府后,先是名声无碍的退了亲,而后又过继到了季尚书名下,现在,居然还被赐婚给了当今七皇子!

    为何得到这一切的会是她?而不是自己?

    所有人惊喜愤怒不一,王氏看着摇摇欲坠的何氏,掩着嘴笑了一声,让你这个后娘去虐待人家,如今人家富贵飞达了,后悔死了罢!

    最高兴的当属季老夫人,她前些日子被季七气的折几年的寿命由今日的圣旨一听后,全数回来了!此刻跟吃了半斤五石散一样,目光闪闪:“赏,阖府同赏,哥儿姐儿的这个月钱全数翻倍!府中每个丫鬟婆子小厮全都赏一两银子!”

    众人又是跪地谢季老夫人。

    老夫人心中高兴,连带替季府中其他哥儿姐儿的婚事都上心了。

    她坐在正院内,想来想去,六姐儿被皇帝赐了婚,四姐儿结交了文瑞县主和日后的七皇子妃情如亲姐妹,这亲事也不需要她操心……最后,老夫人想到了之前听完圣旨后摇摇欲坠的宋之画,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于是老夫人问:“大媳妇,上次我让你给之画丫头留意留意好儿郎,你可有如意的?”

    说道这个,陈氏道:“这几日正好赶上春闱,我今日听得齐王府世子妃说,今年赶考的江南人士中,有几个少年郎是相当不错的,年纪又合适。”

    老夫人自然问是哪几个。

    陈氏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阿娘您瞧,齐王府世子妃在长公主的园子内还塞给了我一张纸条,这几个江南的士子,可是都被各家夫人们虎视眈眈着呢。”

    “京城中那么多好儿郎,她们虎视眈眈也就是为家中的庶出姑娘留意着罢!”老夫人不以为的接过纸条。

    陈氏不可否置笑了笑:“这些江南进京赶考的士子,家中虽颇有钱财,到底祖上没有做官之人。”

    这些士子若是有真本事,考中了两榜进士,在官途上想一帆风顺,也得倚仗妻族这边的助力,大昭重官轻商农,勋贵人家,家中配个庶出的姑娘给这些士子,已是门当户对了。

第一五六章 拒绝良缘

    “也好,配了之画那丫头亦是一段良缘。”老夫人细细看着纸条上的各个名字,排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条件最好的,“这个君子念,人品如何?”

    “听说是极好的,家中历代从商,他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年十七了,据说房中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陈氏一一解释自己听到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张二郎也是个家中连个丫头都没有的,可是他却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晓这君家少爷的品性呢!”

    陈氏坐着不说话了,这亲事本就是自己热心帮宋之画牵线的,好心若变成驴肝肺,这亲事不做也罢!

    老夫人自觉语气不体面,微微咳嗽一声,找台阶下道:“听大媳妇儿你如此说来,这君子念与之画那丫头也是挺般配的,若中了一个进士,只怕他便要眼高瞧不上宋家门第了。叫之画那丫头来见见我,我问问她的意思,若觉得可以,咱们也快些让人去说亲!”

    老夫人办事总讲究速战速决,有了对象,就让人立刻招来宋之画,其他体己的话相问了两句,直接进入正题道:“画姐儿,你年十六,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终身大事了,如今六姐儿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宋之画脸色发白又发红的站着,手中不停揪着帕子,果然要来了,老夫人果然要给她指亲那些商贾人家了!

    “祖母这里相中了一家好儿郎,祖母不想强你所难,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老夫人面上和蔼和亲,是真心想帮自己这个苦命的外孙女找户好人家,“这家儿郎姓君,名子念,年十七了,是个读书人,家中虽历代从商,到底他今年上京考科举了,若高中了,让你舅舅相帮着,也能在京城衙门里头做个官,指不定,日后也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是一段极好的良缘。”

    宋之画听完这话,脸色越发惨白,家中历代从商的,若高中还要她的尚书舅舅帮助才能朝中做官,若是不高中呢?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如何能跟宁世子相比!季七说的对,嫁给这样的人,子孙历代都要被人瞧不起,家中有再多的银两又有何用,全是些阿堵物!

    老夫人见她脸色苍白,身体晃动不止,连忙问:“怎么了?画姐儿,你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祖母!”宋之画一跪而下,重重磕头道,“之画不愿嫁人,之画想一直守在祖母身边伺候祖母!”

    “傻丫头诶!”老夫人朝黄嬷嬷一个眼色,黄嬷嬷立刻下去将人扶了起来,带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拍着她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确实是段好姻缘,那君子念真真是个好儿郎,定不会负了你的!”

    “祖母,”宋之画表情坚定,“之画不嫁他!”

    如此模样,老夫人已经看出了她定是心有所属才拒绝这桩婚事的,低声问道:“你心中的那人是谁?说出来,让祖母知晓知晓,参谋参谋,若是门当户对,祖母愿意帮你!”

    宋之画惊觉老夫人的洞察力,又满心的喜悦老夫人的真心相待,刚欲张口说出风采如画的宁世子,立刻想到了季七被何氏反对的事情。

    亲生母亲都反对季七嫁给七皇子为侧妃,自己这样的一个外姓女子,老夫人怎么会诚心实意的帮助自己?

    “无,无人……”她垂着头,满心苦楚,却异常坚定,她定要去一月后宁伯府,就算借口为宁大娘子添妆也罢,定要在那日与宁世子当众来个肌肤之亲,让宁世子把自己抬进府中去!

    老夫人几番相问之下,宋之画还是咬着牙说自己誓死不嫁君子念,心中亦无他人!

    待她出了正院,老夫人朝陈氏叹道:“你也看出来了,之画这孩子啊,心比天高!”

    陈氏跟着叹了口气。

    君子念这样的少年,还是要趁科举之前去说亲,把宋之画当成季府女出嫁,对方才有可能同意这亲事,她与老夫人真是为宋之画着想,给她寻了个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却不想在她心中落了个坏名头。

    老夫人摆手道:“罢了罢了,哪里所有的人都能同六姐儿那样,被皇上赐婚做了王妃,之画的亲事,我不管她了!让宋家给她做主罢!”

    陈氏点头,这样的烫手山芋,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做更好。六姐儿被皇帝赐婚,那是与七皇子心意相通缘故,这样的良缘,真的同老夫人所说,哪里是人人都能得的!

    两人正说着,二门人急匆匆过来禀告:六娘子与四娘子在回来的途中遇险了!

    “甚么!”老夫人与陈氏一听消息,全都吓到慌乱得跳起来,神色匆匆的往外头去。

    陈氏还有几分理智,去了二门就招人问清楚来人前因后果!

    头一个回来禀告的是四娘子的贴身丫鬟芃芃,她被七皇子的人从路旁带回来,回来就呜呜咽咽的把天空诡异下雨,车夫如何带着两人往山上带的经过讲了,“我被七皇子的侍从救回来,七皇子的侍卫说,七皇子救下了六娘子,可是四娘子之前滚下山坡去了,我回来时,他们正在寻找四娘子……”

    七皇子救了六姐儿,陈氏心中松下一口气。四娘子滚下了山坡,把王氏吓得魂魄都飞出来了:“四姐儿滚下山坡去?老夫人,老夫人……得赶紧派人去找四姐儿!不然,不然,四姐儿一个弱女子在外头……”

    季老夫人自然能理解王氏的担心,宽慰道:“二媳妇儿,你莫急,你莫急,七皇子派人去寻了,不会有事的……若咱们府中大动干戈的派人去寻,定会引起他人注意,让有心人传出去,四姐儿的名声不好听了……”

    陈氏亦是拉着魂不守舍的王氏一阵安慰。

    遇险这事儿被老夫人陈氏知道了,自然也被三房何氏知晓了,只是传来传去,传到这里就只有与老夫人当初在正院得到一样的那半截意思:六娘子与四娘子在回来的途中遇险了!

第一五七章 回到季府

    季七正在何氏的房中呜呜大哭,听得季云流在途中被行刺的消息,立刻止了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这边眼泪还挂在脸上,那头嘴巴里头的牙床都笑出来。

    真是老天有眼!这人就是个没有福分的,这边刚被赐婚了,那边就被人杀害了!太好了,简直太好了!指不定皇上不愿失信于人,让自己代替季六嫁给七皇子呢!

    七娘子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还往自己脸上扑了粉,掩盖两下,打算这样欢欢喜喜出去等待季六的尸首!

    被何氏一句警告:闺女诶,你可真是缺了心眼了!你没见别人哭得眼都肿么,你竟还往脸上扑粉!

    七娘子无法,洗下粉,让金莲掐了两下胳膊,含了眼泪,这才呜呜咽咽跑到二门处去等着。

    此刻的宁石早已经拖着张御医过来了,季尚书瞧见宁石,自然要再相问一番当时情景,宁石禀告事情利索清楚,很快把季六中毒,正与七皇子来季府的事情给说了个明白。

    老夫人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张御医请到邀月院先候着。

    七娘子来的时候,张御医都已经去邀月院,她等在女眷中间,来来回回的听,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季四滚下了山还未寻到,季六反而是被救了,救的人还正正是七皇子!

    她一腔怒火又从心底蹿起来,烧到头顶,烧红了眼眶,为何季六那倒霉鬼还没死,竟然还是七皇子相救了她!

    怒意冲天下,七娘子把火气全数撒在自己丫鬟的金莲身上,老夫人见丫鬟捧被茶给她都让她嫌烫摔在地,直接沉下脸来赶人道:“你且先回自己的屋里待着,这儿也不用你来帮忙!”

    七娘子心中恼怒、委屈,但无处抱怨,屋中任何人她都不可得罪,大哭一声,提着衣摆忿忿离开这个院中。

    玉珩驾着马飞速而奔,在宁石禀告了不久之后,他就带着季云流停在季府前头,季尚书、三老爷早已经在门外候着,看见七皇子,匆匆过来,脸色急切:“七殿下,小女她,她……”他看见紫衣裹着人,后面的话都不敢说问出口,这个女儿才喊了自己父亲几日不到,难道就要命归西天了?

    “张御医人呢,到了没有?”玉珩抱着人下马,大步朝里头走,半点礼节顾不得,“六娘子在回来的途中昏过去了,要令张御医尽快过来救治解毒!”

    “张御医已在邀月院候着,七殿下这边请!”季尚书听得人只是昏过去,不是归西去见天上仙人了,喘出一口气,连忙在前头带路,眼见自己跟不上七皇子的步伐,喊道,“二福、二福,你腿脚利索些,赶紧给七殿下带路!”

    经过二门,老夫人与陈氏都在那边等着,但见七皇子打横抱着人,面上冷肃、一步不停,就算有心询问,也各个不敢上前,只在一旁福了福。

    玉珩见老夫人脸上担忧,到底没有不管不顾,停下来,朝她道:“老夫人放心,季六娘子便无大碍,只需解毒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放下吊在嗓子眼的这颗心,吩咐二福,“赶紧带七殿下去寻张御医!”

    “七殿下!”王氏揪着帕子,朝着玉珩一跪而下,她知道这样半路拦截不合礼数,但她没有法子,她适才瞧了又瞧,没有看见自家的四姐儿,一想到季云薇有可能遇险,她的心痛到都快要无法呼吸了,“我,我的四姐儿,四姐儿滚下山坡去,如今人,人还未找到吗?”

    “二夫人亦放心,”七皇子重活一世后又遇上季云流,跟她在一起久了,也学了宽慰他人的那种睁眼说瞎话本事来,“六娘子适才遇到了紫霞山中的秦羽人,他相救了六娘子后,六娘子心中急切,又请秦羽人为府上四娘子卜了一卦,那卦是大吉之卦,秦羽人说季四娘子此次必定能平安归来。”

    “真的?真的是大吉之卦?”二夫人呐呐听完,喃喃自语,跪地磕头连连道谢,七皇子乃皇家贵胄,定不会欺骗她!秦羽人是得道高人,他说四姐儿没事,就必定没事的!

    陈氏得知两个姐儿都会无事的消息,亦是一边哭一边笑,同老夫人,二夫人携手在一起相互安慰一番。

    玉珩摆脱掉众人,大步流星往邀月院走,若不是看在季云流面上,日后还得跟季府往来,老夫人、二夫人这几个人,他定是不会去理会什么!

    二福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通往邀月院的游廊上。

    玉珩走路走的急,前头二福看见七皇子步伐如飞,在前头带路都是小跑前进。

    金莲与七娘子适才进了二门里头,此刻就把守在通往邀月院的必经之路上,金莲远远看见二福,抓着帕子跳过来,向季七低声禀告:“姑娘,来了,七殿下,人来了!”

    季七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整理行头,她站在拐角处,想与七皇子来个当场偶遇,若是可以自己不小心倒在七皇子怀中,有个其他的肌肤之亲让二福作证人,那么自己就被抬进府当侧妃了!

    她适才想明白了,其实季云流被指了正妃亦有好处,这样被自己欺压了这么多年的正妃,她哪里会斗不过?!

    游廊通明的灯火之中,七娘子刚想起步迈出去撞向七皇子,忽然之间,右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不仅是手,连嘴都一把被人捂住了!

    “呜呜……”七娘子惊慌失措,想大叫有刺客!

    “七姐儿,你快醒醒!阿娘的苦心你何为就没有看见!”何氏的沉痛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她另一只手指出去,让季七去看,让她死心,“你看看那头的七皇子,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看清楚他是如何待六姐儿的!”

    游廊上,七皇子抱着季云流,因走得快速一直颠簸,覆盖在她额头的外袍一点点滑落,露出季六的整张脸。

    临近这个拐角处时,季云妙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季云流死白死白一样的脸。

    此刻,她多么想这人就此断气,永远不再醒来了!

第一五八章 用嘴喂她

    玉珩心中急切,在季府中也没有要多管闲事去四处瞧看拐角处站着的几人是谁,他垂目见露出头来季云流脸色苍白,直接将下巴贴了上去,感到她额头冰一样的发凉,越发焦急的往邀月院走。

    再走两步,他拢着眉,把自己的唇覆盖在冰冷额头上,口中低语:“云流,你再等一会儿……”

    天空黑暗,看不清七皇子脸上的神色,可夜阑人静的时候,声音传播的能更远、听得更加分明,那声音,真真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柔动人。

    季七来不及再听到见到什么,很快被何氏一拖而走,直到拖到院子中的花圃里,何氏才放开她:“七姐儿,你可看清楚,听清楚了!七皇子自始至终,中意的心上人应该都是六姐儿!”

    七娘子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同见鬼一样盯着何氏!

    何氏为母十几载,知她女儿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一口气把最难听,最真实的话语全都说出来,“你当初说,六姐儿被皇后邀请去别院中住了一宿,只怕那一宿,七皇子就对人家上心了!在山下的庄子上,七皇子展颜对着季府马车一笑,那一笑只怕不是对你,而是对着坐在马车里头的六姐儿!你看见没有,看见七皇子为了六姐儿做了什么没有,他为六姐儿亲自上门问口供去给她解除与张家的婚约!他为六姐儿让她过继给你大伯父!他为了六姐儿还去求了皇上的圣旨赐婚!”

    七娘子越听越摇摇欲坠的站着:“不,不是这样的……”

    何氏以毒攻毒,为了女儿觉悟,费尽心思,费尽唇舌,“七姐儿,你刚才可是听见七皇子跟六姐儿说话的口气了,那样的轻声细语,只要是人都能听出来,他对六姐儿的心意如何!我知道你想要如何反驳我,你想说,七皇子是为了顾及皇帝的赐婚,这才不得已要温柔相对六姐儿,做给他人看……”

    见季七似乎真要点头,何氏提高声音道,“他若真的自己无心,是只想要做给别人看,只需要把六姐儿在二门放在那些婆子手中就行了,哪里需要亲自抱人进屋,亲着人家的额头低声细语!七姐儿,我的好女儿,你醒醒,你赶紧醒醒罢!京城哪样的好人家没有,七皇子千好万好,但是真的不是咱们能攀上去的!”

    季七被何氏一口气讲的双眼滚出热泪:“阿娘……阿娘……定是哪里弄错了,定是哪里弄错了……不会这样的,你说咱们高攀不起七皇子,那为何季六,没娘的还是个弃妇季六就被七皇子喜欢了!”

    七娘子终于没忍住,软下身体,伏在地上大哭起来,为何七皇子抱着季六那么小心翼翼,为何他亲吻季六那么如珠如宝……定是哪里弄错了,定是哪里弄错了!

    何氏见女儿终于醒悟,忍不住上前抱着一起大哭。

    ……

    农家庄子上,坐在炕上的君子念把季云薇头发默默绞干不久,这头老汉的药也已经煎好端来了:“君相公,药好了,大夫说要趁热,你赶紧给你媳妇儿喂下去罢。”

    君子念连忙接过,说了两句多谢。

    老汉笑了笑,退出屋外:“君相公你莫要担心,大夫都说了,你媳妇儿喝了药等会儿要是醒来,就能没事了,我先去哄我家小狗子睡了,有事你唤我就好。”

    君三少爷又是恭谦道谢,见老汉关了门,慢慢把碗放在炕上,看着双目紧闭的人儿,低声道:“姑娘,在下得罪了。”咬咬牙,硬着头皮把季云薇扶起来。

    此刻心境与之前在河边的截然不同!温软的身体才靠在他胸膛上,君子念立刻就屏住了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了,那么快,那么快,一直在胸口怦怦怦……

    “姑娘,在下,在下真的不是有意要要……大夫说你需喝药……”他深深呼吸,平复下心中思绪,把人在自己手腕中给扶正了,端起一旁的碗开始给她喂药。

    那无血色的唇近在咫尺,光滑柔和,漾在他的眼前,似乎只要微微一探头,就能碰上了。

    君子念虽有思慕之心,却诚不敢亵渎之,垂下目光,凝神收心,规规矩矩的勺出一调羹,把药送到她嘴里。

    那药,从调羹中送进去,从少女的嘴巴中反流出来,一滴一滴,滴在衣服上。

    君子念怔了一下,连忙伸出袖子擦干净季云薇的下巴,再次把药送进她嘴中,重复一次,同样的结果,药没喝进去,全数挂在脖子与衣服上。

    昏迷之人,无法下吞咽这汤药!

    君三少心中猛然一沉,蓦然就急得瑟瑟发抖,放下药碗,放下人,冲出外头:“老人家,我娘子喝不下药,该如何是好?”

    老汉显然也没有经验,低声问道:“你叫不醒她吗?”说出这一句,拍下自己额头,懊恼道,“大夫都说要人喝了药,才会醒来,我怎么给忘了!”

    看着君子念急的团团转,老汉灵光一闪,想出一个绝世好办法,“你含一口药在口中,而后用嘴喂你媳妇儿不就成了!”

    君子念傻呆呆站在那里,全身火烫,头脑一阵阵眩晕,似乎完全听不明白:“我我,我用嘴喂她?”

    “是啊,那是你媳妇儿,有什么关系,人命关天,耽误不得!”老汉把他推回房中,低声责怪道,“我们又没瞧见,这事儿……你一个大男人救你媳妇儿,还不会嫌药苦罢!”

    “咿呀”门再次关上,君三少站在门边,心跳很快,面色潮红,却不敢上前再走。

    他不能用嘴喂她,他为救人已经占了人家不少便宜,若两人这亲……亲吻……的事情,被炕上的少女醒后知晓了,贞烈一点的姑娘家,之后定要去束了头发当道姑的,那就是毁她一生了!

    一瞬间,满腹的心绪涌上来,君子念心中的那万里堤坝似乎缺了一口,滚滚河水汹涌的从那个缺口一涌而出,堵的他喘不过气。

    救人不救人?为何如此难以抉择……

第一五九章 今日种种

    在门口伫立许久,君子念心中一横,终于几步而上,端了药碗,目光凝视炕上少女美丽的脸庞,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半响,轻声道:“我,你若记得今日种种……我君子念愿意担起你名誉受损之责,你若不记得今日种种,不想与我有所瓜葛,我,我必定誓死保守秘密,不让旁人知晓……”

    话落,他视死如归一般,含入一口苦药,扶起季云薇,探过头,极轻极轻的压上了她的双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一个女子,还要撬开她的牙齿,用舌渡药过去,实在是难度太高,身为正人君子、全完没经验的君三少爷驾驭不了其中玄妙!

    他自己张开嘴,舌头堪堪伸进对方嘴中,药就全洒了,洒在两人下巴与脖子处。

    “我……”君子念连忙用袖子擦着她湿透的脖子,火烧全脸,他性子端庄的一个大男人,此刻都有想去投河自尽的冲动,“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聪慧的能做出极佳学问之人总能无师自通,第二回,君三少便有经验、琢磨出其中窍门了,他含着一口药,先扶着对方,让她微微张开一些嘴,再缓缓探过去,紧紧贴着她的唇,撬开那牙关,渡了过去。

    药汁从季云流喉咙中灌下来,直接翻涌上来呛了出去,呛得人猛然一阵咳嗽,这人竟是生生被呛醒了!

    君子念扶着她,哪里来得及回味亲吻适才柔柔嘴唇的滋味,立刻又急又喜:“你醒了,太好了,来,喝两口药……”

    季云薇晕晕腾腾,眼皮似乎有千万斤重量抬都抬不起来,她看不见什么,说不出什么,只感觉到嘴巴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而后又感觉到唇边被递来冰凉凉的碗,下意识往嘴里喝下去,一口接一口,喂的人没有经验,很快,再次呛到,咳得她脑中更晕了,躺回炕上咳了几声昏昏沉沉再睡过去。

    虽咳得让人心疼,到底还是喝下小半碗,君子念高兴至极,见她没有睁眼又睡去,细细帮她擦了嘴角,盖好被子。

    不经意之间,手指碰到她的脸,这才回想起适才自己的种种举动,佳人身子柔弱如柳枝,双唇触觉滑如温玉……一阵热流迅速子胸前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不觉伸手摩挲起那细白如瓷一样的脸颊。

    良宵美景,却只有自己一人在这里独自痴心妄想,君子念心中微颤,连忙收敛心神,收回手不敢再轻薄,只痴痴望着。

    “君相公!”不过一会儿,老汉在门外忽喊,“您出来瞧瞧,这里有个人,是不是来寻你的?”

    “少爷!”顾贺听见老汉喊“君相公”三字,心中激动,立刻几步之下冲进屋里,看见正好出来的人就是君子念,高兴极了,上前抓住他胳膊泪流满面道,”少爷,小的总算总算找到您了,小的都吓死了……”

    君子念看见自家小厮,心中亦是高兴至极:“顾贺,真是太好了,我正想着明儿就去通知你!”

    “少爷,您没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小的只是进马车中端个果盘子……”顾贺眼泪鼻涕齐飞,止都止不住,“出来你就不见了,小的吓死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该如何该如何像老爷交代……”

    君子念自然开口说自己被老汉搭救,没痛没伤口,完全没事之类的。

    既然人已经找到,自然是要回去,老汉看见主仆相遇,连连去收拾好他们“夫妻”换下的衣物与首饰,那君子念放在桌上说是给自个儿的玉佩也一道放进包袱内,带出去:“真是太好了,君相公还是赶紧带你媳妇儿一起回去报个平安罢,家中人必定要吓坏了。”

    媳妇儿?甚么……情况?

    “啊?”顾贺接过老汉递来的包袱眨了眨眼,张了张嘴,被这几个字弄懵圈到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少爷的媳妇儿?

    他家少爷不是从山间滚落了么?为何就得了一个媳妇儿?

    君子念不知自家小厮懵圈心境,脸上露出笑容,向老汉深深道了谢,进屋内,打横抱出季云薇,出了内堂,再次向老汉道谢。

    顾贺虽被从天而降的“三少奶奶”惊得错愕无比,但他作为伺候主子多年的心腹奴才,也是玲珑人物,办事效率十分高超,不用主子多说,直接从袖子中抓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老汉手里:“老人家,多谢你相救我们家少爷与……与我们家……我们家的少奶奶!”

    这“少奶奶”貌美如絮,比他在江南见过的那些府中姑娘都漂亮百倍,他自第一眼看见后,就已知这个“少奶奶”是谁家姑娘了!

    他刚才一路寻找君子念,遇到过勋贵的侍从寻找同样摔下山的小娘子,本着多知有线索的心里,顾贺特意去打听了一下,侍从说,滚下山的是季尚书府上的四娘子!且季府六娘子今日在长公主府中指婚给了当今七皇子!

    老汉被一百两银票惊得不敢去接:“不,不不用,君相公……救人乃是,乃是我应该做的……”

    君子念道:“老人家莫要推却,若不是您收留,我与我家……呃,您还是不要推却我们的一番心意!”

    顾贺玲珑八面,对付寻常农家老汉,自然没有问题,抓起手他的塞进去,讲了许多许多让老汉眉开眼笑的话儿来,这才让老汉收下银票。

    君三少爷带人上了车,顾贺从屋内出来,不驾马车,在外头,掀着帘子,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把自己适才从山下寻他,打探到同样滚下山的季府四娘子给说了。

    “你是说,她是季府四娘子?”君子念喃喃一声,“今日和季六娘子去了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二皇子当众宣读了圣旨,皇上把季六娘子赐婚给了当今七皇子?”

    “正是的。”顾贺道,“听说季四娘子与季六娘子从长公主府回府时,遇上了险境,四娘子滚了下山坡去,这事儿还是我花了两百两银子,跟着七皇子的侍从在山中转了很久才打探到的,如今季四娘子与季六娘子出事的事情还未宣扬出去,看样子,定是要隐瞒下这件事情。”

第一六零章 与她陌路

    “嗯。”君子念应了顾贺一声,看着手上的人,心中不喜只悲,一片寥落,“你且去驾车罢,咱们去季府。”

    顾贺偷偷抬首瞧了一眼自家少爷,不敢再说什么,放下帘子,架着马车往前头官道上走了。

    ……

    景王府内,玉琳的大喝之声震天响地,震得书房四壁都隐隐有动:“一群蠢货!一群成事不足的蠢货!废物!”

    二皇子气啊!他气得连口水都喝不下!

    简直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之前紫霞山杀玉珩,大好机会,却失败了!鸿翁说什么配个农家山妇给他,最后竟然配出了个旺夫女!玉珩命格还有变!好了,派这么多人,连长公主府中的道人都出动了,这下杀个农家村妇总不会出问题了罢?

    可是偏偏,偏偏就是杀农家村妇都失败了!

    二皇子如何会不气!玉琳怒火填膺、寒气四溢,冰火两重天下气得心如刀绞,直接想派出军马,踏平了季府与七皇子的临华宫!

    鸿翁站在一旁,不敢上前亦不敢开口,他之前莫名其妙被如外头一阵风刮过来的景王甩了一巴掌,伴君如伴虎,半点不能错,他这副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现在都后悔死,当初为何要来投靠景王!

    “鸿翁!你说,下一步我该如何!”鸿先生不说话,自有人让他再开口,进了景王府,这辈子可算出不去了。

    “二,二殿下,”鸿翁勉强稳了稳心神,“如张禾禀告来看,这些死士如今都已经咬舌自尽了,这行刺的事儿,皇上就算追究,也追究不到二殿下身上了……只是长公主那里……”见二皇子目光如炬的盯过来,鸿翁立刻一股脑儿全说完道,“长公主定是知道二殿下这次要刺杀季六的事儿,但,长公主向来站在太子与二殿下这边,应是不会向皇上诉状的。”

    “你的意思是,今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玉琳想了想鸿翁的话,长公主那里,他知她姑姑信命,只要她坚信太子日后是正统,必定不会跟自己翻脸。

    如适才所说,只要长公主不说,皇帝也追究不了他的责任,只要打死不认即可!

    “据说秦羽人下山来了,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鸿翁心中苦啊,一肚子苦水无法诉说,心道:我哪里知道那个老东西下山作甚么!

    口上恭敬沉思道:“能让秦羽人下山的必定不会是小事,这一次他出手救了季六,足以说明季六确实如楚道人所说,有大福之相,而然,殿下,王妃不是派了一个细作进季府了吗?咱们可以弄个春闺秘事一样的坏季六名声即可,不必大张旗鼓的派人刺杀她。”

    二皇子勉强被这句话说顺气了,自己招揽了这么多人才,竟然只有自己的王妃最靠谱!果然,自己的爱妻也是旺夫的!

    玉琳顺气之后,招来属下再问今日詹士府那些老头凑银子的事情:“老董他们今日在城北的宅子内笼络了多少人?”

    负责此事的严决上前,把名单交到景王手上:“殿下请过目。”

    上头写的是今日在宅子内的收入,与给了试题的一些人名,这样等同卖官的行径,日后自然都是二皇子门生。

    “殿下,”严决还有事情禀告,“今日酉时,大理寺带了人来城北的宅子中……”

    “他们过去宅子处……莫不成是这次事情被人知晓了?!”玉琳心窝子都搅起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董他们怎么应付过去的?”

    董詹士乃是朝中正三品官员,就算大理寺的陈德育亲自过去,他也是个从三品的,在董詹士面前放肆不得!

    “大理寺正卿未曾过去,只派了一个从五品的大理寺正邵峰,董詹士自然没有让邵峰进入,他说他是与友人在此地会客,若大理寺正邵峰非要进去查探,就要上奏折向皇上状告大理寺正私闯民宅。”严决讲着事发经过,“莫约大理寺正亦只是奉命行事,听得董詹士这么说,便走了。”

    “这事儿定让玉珩抓到什么线索了!”玉琳不蠢,很快想到七皇子的所作所为,怒气腾腾往上冒,“若不是今天他中途折回去救那个季六,恐怕人已经到城北宅子里人赃并获了!

    还好,还好,原来那季六在七皇子心中如此重要!

    玉琳庆幸自己抱了这试题泄漏的同时,反而知晓一件事,“看来那季六,早就与玉珩勾搭在一起了!真是一对奸!夫!荡!妇!”

    这绿帽子,他是要让玉珩戴定了!

    ……

    马车在夜路上一直奔走,马蹄声踏在街道上,格外的响亮。

    君子念坐在马车内,让季云薇靠在自己肩头,他双目紧盯,一刻不愿移开。许是觉得再过不久,便是与她永不会再有交集,他连心中的那股翩翩大家公子之气都抛置脑后,直直抓住了季四娘子的手,没有放开。

    他茫茫然坐着,心念百转,一时间万种心思上心头,却只是默然无言。

    这样坐了许久,传来外头顾贺的声音:“少爷,再拐过一条街,就到季府了。”

    君子念“嗯”了一声,而后轻轻把季云薇放在车中毯子上,他看着这人,心中不舍,两眼慢慢酸涩,轻声道:“我未曾了解过你,你喜爱些什么,不喜爱什么,我都不曾了解,可是我却从第一眼见你起,就心生了情意,可我……”话到此处,他终于难在自持,唇边挣扎浮出一丝惨淡微笑,“你且放心,我定不会像他人提起今日之事。”

    今夕何夕,见此佳人,明夕何夕,与她陌路。

    “少爷,到了。”顾贺停下车,不掀帘子,只在一旁静静等着,他伺候主子十来年,但见他今日种种,就知自家少爷对季府的四娘子是上心了的,只是季府如今在京城中正当红当热,府中嫡女只剩季四娘子尚未婚配,这媒人定是踩破门槛了,就算主子日后中个进士,也不一定被季府相中……

第一六一章 不求相报

    顾贺等了一会儿,这才等到君子念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君三少抬眼看着季府匾额道:“你且去敲两下门就走,只要告诉门房,季府四娘子在马车内。”

    而后,自己走到一处巷子中的阴影下等候着他。

    顾贺瞬间听明白君子念的意思,提着衣摆,很快上前去敲了敲季府的侧门。

    “谁啊?”门内传出门房的疑惑的声音。

    顾贺掐着嗓子算着他的步伐迅速道:“贵府四娘子在门外的马车中,赶紧出来救人!”说完,他直接快步往君子念所在的地方蹿跑过来。

    门房吓得脚步如飞,扑过去打开门,外头夜空漆黑,只有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映照出一辆停在台阶下的马车。

    这样的漆黑夜,独独停马车的景象让人泛起一丝恐怖之感。

    “四娘子?”门房哪里还管是人是鬼,提着灯笼直奔马车,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一个姑娘躺在上头,他又惊又喜,“哎哟!快来人,快点来人!”

    门房脚步跑得飞快,直奔季府内就喊人:“快点来两个婆子!”

    君子念一直守在巷子里,亲眼看见季府出来的婆子将季云薇抱了进去,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最后瞧一眼季府的匾额,听着门内传出诸如“四娘子吉人天相,天道庇佑”的话语,朝顾贺低声道:“我们回去罢!”

    “少,少爷……”顾贺在灯火下见自家少爷脸色难看,低声问道,“天色晚了,咱们,咱们是要走回去吗?”

    “走走罢。”君子念只一句,慢步往前头走去,火光下,他的背影拉的极为纤长,很是落寞。

    顾贺瞧了瞧天上,低低道:“明日,会是个雨天……”天道,你亦是在为我家少爷难过吗?他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跟了上去,罢了,自家少爷今晚就算回去,肯定也是一个不眠夜。

    而另一边的巷子内,宁石见季府大门前来来回回的人全数走光,转首向着七皇子轻声禀告:“七爷,送四娘子回来的正是前些日子您让小的去盯梢的江南赶考士子,君子念。”

    “君子念?”玉珩眉目一挑,看着远去的落寞背影:“这人……施恩不忘报,不携恩求报,放下人就走的行径,倒是个真君子。”他放下车马上的帘子,“继续走罢,去季府西墙头。”

    之前他带了季云流回了季府,带着人直接进了邀月院,张御医诊治后,确认人无大碍,玉七这才放心从邀月院中出来。

    因顾及季六的名声,他不得已要先离开季府,可未亲眼见人醒过来,总是不放心,于是等天色黑透之后,让宁石驾了马车,打算再从西墙翻墙入内。反正,他翻季府西墙都翻熟练了!

    可正好天网恢恢,竟让他正正撞见了君子念送季云薇回来的事情。

    宁石拐进巷子内,玉珩撩七自己绣纹的衣袖口,挑了挑唇角弧度:“君子念,江南首富君家长房次子……”这人,倒是个可以用的。

    七皇子熟能生巧的从西墙翻入邀月院中,墙内的九娘负伤迎接。进屋后,季云流果然还未醒来,玉珩解开披风,交于红巧,只道:“下去罢。”

    自家姑娘与他还未定亲时,七皇子翻墙都成家常便饭,如今被皇上赐婚,两人又是心意相通的,红巧还有何话能阻拦,直接把七皇子当自家姑爷一样,收了披风退出门外带上门。

    季云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她只觉刺客在剑上淬的不是毒药,而是那百闻不如一见的春!药!

    她沉在梦中,身躯同被火烤一样,无法自拔,梦中所做之事,全是她在撩拨蹂躏玉七!那样的俊脸就算在梦中,亦是看得清楚无比!

    美男在榻,亲亲抱抱吻吻摸摸,让人难以自禁,流连忘返、魂不守舍,季六梦得口水直流,魂魄飞入九霄天外……

    一睁眼,只见床幔重重,烛光火红。

    这是自己的房间,原来回来了。

    转首,看见了梦中的翩翩美少年就坐在绣凳上,靠在床头,正在闭目休憩。

    适才的梦中,两人妖精打架,体位都不知道换过几个,但见了靠在床头安静无声的玉珩,这春情荡漾的事情又全数被季六抛掷掉了。

    她心中升起一股子暖意,从头暖到脚,这种把心拿出来整颗浸泡在温泉中的滋味,她从未尝过。

    此刻,竟然觉得有了他仿佛等于有了全世界。

    相爱久久,点点入心,本以为蚀了本,跟了他在一道是桩亏本买卖,却原来,自己也是赚的那一个。

    季云流暖暖心思,伸出手,盖住了玉七垂在床上的手。

    玉珩感觉自己手被人握住,睁开眼,瞧见那双桃花眼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不自觉跟着缓缓笑起来,反握住她手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喝些水吗?”

    “嗯,我要水。”

    喝了水,季云流重新躺下,往床内头缩了缩,见玉七放下碗回来了,拍拍自己旁边:“七爷,抱抱我。”

    玉珩本担心她伤势才不躺床靠边而坐的,如今见这人亲口相邀,再见她精神不差,也不拒绝,解了外袍,脱了鞋袜,躺进被中,拥住她:“三更还未到,你且再睡会儿,若有肚子饿,似乎小炉上还温着燕窝粥。”

    季云流现在不饿,也睡不着,她只想抱着美男,与他温暖脉脉。

    侧首,与他面对面,六娘子伸手搭上对方胸口:“七爷,四姐姐找到了吗?”

    “嗯,”玉珩道,“人被送到府中了,我适才过来时,正好见到有人送了季四娘子回府。”

    “正好遇到?是谁送了四姐姐回来的?”季云流食指一点,划开玉七胸口的衣襟,“四姐姐滚下山坡去,可否有受伤?”

    “我见到时,四娘子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是江南赶考的一个士子送季四娘子回来的。”玉珩抱着人,“这人倒是有趣,念念不舍的亲眼送了人进府,却不望季府相报什么,默默无声的将人送在门口,自己独自走的回去。”

第一六二章 撩与被撩

    “七爷的意思,这人经此一次救人的缘分之事,对四姐姐上心动了情意吗?”季六手不停,嘴亦不停,“这人姓甚名谁,人品如何?家中是否婚配?就算他对四姐姐动心,也要问问四姐姐的意思……”

    玉七见她话如炮竹声声不停,笑道:“送季四娘子回来的是江南苏州人士,年十七,尚未婚配,如今暂住大喜胡同一处的宅子之中,若论人品,似乎也是不错,今年春闱他若是能高中,倒是个人才,匹配四娘子,亦是段良缘。”

    季六听明了其中之意:“七爷打算撮合四姐姐和那个赶考士子?”

    玉七不隐瞒心中打算:“君家乃江南第一首富,若季四娘子意有所属,与他结为连理,算是我四姐夫,夺嫡之事,我如今手中无多余银钱,君家正是我心中所想的钱库。若四娘子对君子念无心,我本也打算趁他高中后,笼络一番这个君子念……如今他对季四娘子上心,正好才子佳人……”他蓦然停了话语,心中恍然,全身颤动一下,眼皮一跳,声音低哑道,“云流!你手在摸哪儿!”

    这人从开始问的第一句就伸手进自己衣襟,一路向下,如今都要摩挲到小腹处了!

    真是,真是……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要生生折磨死他!

    “七爷,”季云流的手一路从他小腹往上,微微仰头,眼睛弯弯,嘴唇贴上他的下巴,一路轻吻向上,“好可惜呐,咱们还得等上一年多。”

    这个放浪的媚态模样,哪里还有之前一本正经相问四娘子如何的神情!

    有万只蚂蚁在玉珩的身上徘徊,有千根羽毛在他心中搔痒……

    情意浓时,他恨不得此刻就不管不顾,直接翻身压上,钻进去就与她融为一体!

    见季云流的已经嘴盖到自己嘴上,玉七直接一个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用力搂抱住她,双目华灿灿如闪烁在天空的星辰,声音低哑好听,不似他平日的语调:“你可知道床笫之事,也可以不用破你之身就可让我快活的?”

    呼啦!

    季云流脸上轰然被这一句调戏之话炸开一朵红云,那一抹豆蔻胭脂真是现抹现擦,让她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玉珩伏于她身上,手指轻点她鼻尖,透出一丝忍俊不禁:“明明在男女之事上,脸皮极为薄羞,还非要死鸭子嘴硬,装做浪荡女子,好玩么?”

    不愧是七皇子,心细如发,自她第一日见这人流着鼻血非要说自己上火时,就知晓这人嘴硬的本事。

    季六张大嘴巴,愣愣呆住了!

    撩汉不成反被撩……

    少年郎,说好的,你的傲娇与矜持呢?!

    士别三日,你的脸皮已经突飞猛进,封建主义都阻止不了你,需要帝国主义的炮弹轰炸了啊!

    玉珩见她躺在自己身下傻了,低低一笑,亲她一口,抬身起来,移到一旁,披上外衣:“你且先睡,我去外头打套拳……”

    见人掀了帘子出去,季云流蒙着被子缩进里头,适才七皇子的一招翻身压她,用那啥……火辣辣的顶着她……真是厚颜无耻至极了!

    本想见他窘迫模样,却让他调戏了自己、见识了自己的窘迫模样,真是赔大亏死了!

    不过一会儿,她再次从被子中钻出来,捧着被子又满心暖暖而笑,说起来,这人半夜出去“降火”何尝不是为自己着想。

    情之所钟,不能自己。

    热恋中的女人从来不带脑,这一点,通透圆滑如季云流竟也无法幸免!

    玉珩适才口气是清雅绝伦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然而他其实亦是满身燥热,打开门,出了屋,他直接站在芜廊下就开始打拳。

    七皇子一边打拳,一边口中默念《道德经》,待他平复下心中欲火,汗淋淋的回了屋时,季六已闭目在床上睡着了。

    玉七缓步过去,在辉辉而照的烛火下看她,伸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会儿,低声一笑,亲了口她的额头,出了里屋,拿起红巧放置在外的披风,又出了邀月院的西墙。

    上了马车,玉珩吩咐宁石:“等会儿你便派个人去盯着君子念,他的一切日常起居,都给我一一禀报过来。”

    宁石应了一声,安静驾马。他伺候七皇子这么久,知七皇子心在皇位,夺嫡之事,说来说去,最要紧的就是银子,天下无人嫌银子太多,就连坐拥四海的皇帝都缺银子,要盯着君子念,大约就是为了君家那江南首富的头衔。

    玉珩坐在马车内,想着之前詹士府未得手的事儿。

    詹士府泄漏试题,他未抓到把柄,如此一来,只能再从窦念柏身上下手了,他选了君子念,选了君家做他夺嫡路上的钱袋子,那么二皇子有可能就会选这个窦家,窦念柏这次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且这样喜好流连青楼的男人,想要抓住把柄也是更加容易一些!

    ……

    君子念一路慢步在街道上走,足足走了一个来时辰,才从季府走到他暂时落脚的宅子内。

    好在他的衣裳是之前农家老汉借来的,若还穿着之前的华丽衣裳,指不定就被巷子里那些赌鬼与酒鬼打劫了!

    君子念一路从大门回寝卧,宅子中的管家是江南跟随过来,按君老爷吩咐照顾君三少日常饮食起居的,他在三更时分终于看到君子念,老泪纵横迎上去:“少爷,少爷您可回来了……”

    但见君子念魂不守舍模样,管家立刻用眼询问顾贺发生了何事!

    顾贺有苦说不出,只能快速吩咐院中长随打水抬盆,让君子念沐浴更衣。

    这人一旦动了心,拨动了情意那根弦,就同滔滔江水冲破堤坝一样,怎么止都止不住!

    君子念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半响,脑中所想的全数都是之前在农家庄子上那是梦是幻的情景。

    与她还未曾讲过一句,见过一面,就情缘断绝了?

    不!

    连情缘都未有过,何来断绝之说……

    一时间,君三少心中绞痛,连忙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辗转反侧,他不知何时才睡的过去,然而,梦中,全是那少女美丽的身影。

第一六三章 遗漏玉佩

    外头,顾贺站在芜廊下,低低向老管家讲述着今日所发生的种种,老管家看着君子念长大,听得他如今终于相思情动,低低一叹:“其实三少爷与那姑娘许是天定的缘分。”不然,为何天大地大,那姑娘独独被三少爷相救了呢。

    “可是就算是缘分,咱们三少爷当了无名英雄,就这样送了人回去,有缘也变无缘了啊!”顾贺口中懊恼,他都想再次冲到季府,把救人是谁这事儿给说了,过了半响,他脑中灵光闪过,低声道,“王管家,不如您去请个官媒,替三少爷上季府下聘求娶季四娘子?”

    “不让少爷知晓?”王管家低眉垂目沉思。

    顾贺一拍他道:“如今最坏打算就是三少爷与那四娘子无缘无分,若上门求亲被退了,那就是……诶!若成了呢!若是求亲之事成了呢?成了不就是天大喜事!”

    王管家为难:“可是这事也该等少爷高中之后……”

    顾贺一脸心疼:“王管家,如今科举在即,少爷出了这样的事儿,还会不会有心思放在科举上?这事儿……唉!早知道今天我就不提议少爷出门踏青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在京城虽说无权无势,可在江南苏州,哪个不认识咱们君家!三少爷来京城前,那年年来说亲的媒人可真是把咱们家大门都撞坏过!”

    王管家道:“咱们再看看,再看看罢!千选万选,总归是少爷喜欢的人才好,你去找两个腿脚利索,眼神好使,人又靠得住的,去探探季府那边的口风,看看他们那边对三少的救命之恩,是如何打算的?”

    “好好好。”顾贺连夜去帮事。

    然而,两人相谈,却被在外头的七皇子人马听去了墙角。

    ……

    春雨绵绵,从四更时分开始下,到了早晨的辰时,雨势渐渐转大,淅沥沥的下起来。

    季云流一夜睡到天亮,早上起来蹭了两下被子,起床时听得红巧与夏汐哭哭啼啼了几句“姑娘,您终于醒了”之类的话,然后梳洗用早膳。

    用早点时,她瞧着外头的天气问夏汐:“四姐姐醒了吗?”

    夏汐昨天亦被七皇子当场送人,与道圣旨给吓晕腾了,她觉得自个儿就是得了祖先庇佑,简直三生有幸,才能到季六娘子这里当丫鬟,这差事,真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回姑娘,四娘子此刻莫约还未醒,昨夜七殿下送您过来时,张御医被要求留守在府中了,因此四娘子送来时,张御医正好也在,帮四娘子诊治后,说人无大碍,今早人会醒来的,姑娘莫要担心。”

    “嗯,”季六道,“待会儿,我去四姐姐那里看看她。”

    喝过中药,红巧给她披了件外袍,从邀月院一路出去,直接去了四娘子住的花莞院中,今早正院就派人来说了,四娘子六娘子近日都无须去正院向老夫人请安,只需好好休养身体。

    昨日刺客之事,碍于女子名声,被隐瞒了下来。外头众人不知季府六娘子四娘子遇险受伤,只知道皇上让二皇子在长公主府中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圣旨,给了季府大脸,今日上门替府中哥儿说亲的,替姐儿求亲的媒人,当真迎面都能撞上!

    前院一大早就热热闹闹,姑娘们所住的后院倒是在大雨之下,寂静无声。

    季云流穿过月洞门,就到了花莞院中,花莞院中各色花草繁多,这里种了一株株的栀子花,如今正是花开季节,栀子花的芬芳飘满整个院落。

    “四姐姐这儿真是个好地方,与她的脱俗淡雅的性子相得益彰。”季六第一次来花莞院,只觉得这里鸟语花香,正房的芜廊下,还有栏椅可坐着赏花,雅致非常。

    “六娘子来了,外头雨大,快些请屋里坐。”芃芃福身之后,连忙笑着给季云流打帘子。

    院中的丫鬟早已得知六娘子今早回来,她们昨日知了四娘子遇险,哭得各个眼睛都肿了,再见深夜有人相救送了季四回来,又是一阵哭一阵笑,如今各个虽然笑脸迎人,终究掩盖不了她们面上的憔悴。

    季云流笑了一笑,应了一声。看来季四娘子待人真心友善,连院中丫鬟的规矩都是极好的。

    “四姐姐早晨可醒了?”季六在边上的厢房换了外袍,换了鞋子,进了正房,站在外间小声问芃芃。

    “还未醒来,今早张御医又来瞧过了,说也许待会儿就能醒过来。”芃芃让小丫头端了茶水,自己伸手接过,端放在茶几上,站在季云流面前一五一十说,“张御医说,幸好姑娘的伤口流血止得早,救命药也喝的早,不然待到他给姑娘包扎,恐怕就失血过多了。”

    季六坐着眼一眨:“四姐姐昨日回来连药都被人喂过了?”

    “是的呢,幸好喂的早。”芃芃又庆幸道。

    两人正说着,里屋小丫鬟端了一个托盘走来,向芃芃问道:“芃芃姐,四娘子的这些头面,有些被压坏了,滚了好些泥,可要送去给玉翠楼修一修?”

    “好,且让人送到玉翠楼去罢。”因去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这些面头都颇为贵重,如今遇险压坏,芃芃自然心疼,眼蓦然一顿,她伸手拾起托盘中的一块通透玉佩,不解的问,“这玉亦是从四娘子身旁的包袱中拿出来的?”

    昨日救人的不知道是何人,心善至极,不仅救了人,连衣物面头都如数归还。

    小丫鬟点首:“正是一道从昨夜的包袱里拿出来的。”

    芃芃拿着玉佩看了看,看了又看,昨日她与四娘子一道去的长公主府中,这块玉,明明就不是四娘子身上的。

    “让我也瞧一瞧。”季云流伸出手,一笑,适才眼一瞥,她就见了托盘中这玉了,那玉上的篆体“念”字可是笔画匀圆,很是清楚呐。

    芃芃以为这是长公主赏的玉佩,当下没犹豫也没多想,直接将玉放入季六掌中。

    季六翻着玉佩仔细瞧了瞧。

    这是块羊脂白玉,晶莹洁白,这玉佩质地极为上乘,很是名贵,几乎为无瑕,光泽正如凝炼的油脂一般。

第一六四章 挂上玉佩

    “玉佩上的络子弄脏了,拿条新的绳子过来,换一换罢。”季云流笑了笑,“这玉也莫需拿到玉翠楼了,等四姐姐醒了,交于她处理罢。”

    这玉若是君子念的,那君家为江南首富确实名不虚传。

    “好!”芃芃应了一声,连忙就去箱柜中找来红绳,还未打络子,只穿了条线,里屋就传出“四娘子,您醒了”的声音!

    季六抓起玉,和芃芃直接掀帘子往内室走去。

    季云薇躺在床上,看着重重床幔,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眨了眨眼睛,回忆起来的却是一个书生少年的身影,那人抱着她,朝人下跪,说她是他娘子……

    这人是谁?

    “四姐姐?”季六慢慢走近,轻声相问,近了床边,探进头,又轻问,“四姐姐,你感觉如何?”

    季四缓缓转过首,看见满眼关切的季云流,想起了之前的刺客:“六妹妹……你没事罢?”

    “我没事,我没事……你先躺着,你躺着……“季云流见她要起来,连忙扶住她,让她躺下,“你刚刚才醒,又伤了头,这会儿不能妄动……”

    “我,我……”

    见季云薇还是要起来,季六一道与红巧扶了她起来,用软枕靠着倚好。

    芃芃端上一碗水,季云薇饮下两口后,喉咙顺畅一些,她头一件想知道的事情便是:“六妹妹,是谁送得我回来?”

    季云流拽着玉佩在袖底,瞥了一眼红巧,红巧立刻会意,朝芃芃点点头,两人皆退了出去。

    季四看季云流这样的架势,心中更加疑惑,待她们出了屋,连平日里落落大方的礼节都顾不得,伸手抓住了季六的手:“六妹妹?”

    待会儿,不足一刻钟,二夫人应该收到消息赶来了,趁着二夫人来之前,要把君子念的无私奉献形象给落实了,让季四心中有感激,再由感激转化为感情,便好了!

    季六想通了这一层,唉声道:“说起来,妹妹也不知道这救命恩人是谁,现在府中都传遍了,说这人真是一个好人,大好人!施恩不忘报。姐姐昨天滚下去的时候多凶险!我都快要吓死了……连张御医都说,姐姐若不是及时被救治止了血,喂了药,恐怕这次就是凶多吉少了!”

    听得那“喂药”的几字,季四怔了怔,她记得那时候……有人在自己耳边欣喜低语“你醒了,太好了,来,喝两口药……”

    那人声音清澈的,带着一点点磁性,如泉水过岩石细流,让人一听便能记住。

    那时候,自己确实是喝了药的。

    只是,喝药之前呢,是怎么醒的?

    对了,是自己咳嗽醒的……可是为何就咳嗽了?

    季云薇坐在床上,侧着头,秀眉淡淡,抽丝剥茧的去想自己被救的情形。

    她面孔莹白,冰清玉润,长发如云覆在身后,连同为女子的季云流都觉得此刻这人纤弱起来,能让自己为她掏心掏肺,如此模样让君子念心动沦陷了,也不为奇怪。

    只是这人竟还把持得住自己,没有做出欺侮季四名节的什么事儿,才真的是正正君子啊!

    好罢,书生少年郎!就凭你这么有人品的份上,姐姐帮你牵这条红线!

    季云薇坐着想了半响,没想到自己为何为咳嗽,只回想起她咳嗽时,嘴中已经有药味。

    她睁着双眼,轻声问:“那人……他,他没留姓与名?”

    “没有,把姐姐放在马车里,敲了咱们府中的门,就走了,门房都未见到人。”季六不错过她面上的一丝一毫表情,“现在府中的人都在猜,是不是这人长得巨丑无比,无法见人,才做了无名好人。”

    季云薇听她声带嘲弄之意,下意识出口轻声辩驳道:“他不丑的……”她见过,她记得他是何种模样……说完,又涨红了脸,不再开口。

    噢嚯!

    季六眨两眼,这是……有戏!

    她不遗余力,只当没听到季四的那下意识反驳:“这无名好人真的是心地善良之辈,不携恩图报,不贪慕银钱,不欺人名节……真真是有风范!我如今想想,只觉得这人要是个良家公子,可不就是话本里头的,与四姐姐是天赐良缘么!”

    “六妹妹,这话儿……这话儿……”季云薇心中一跳,抓着被子,咬紧了嘴唇,红透了脸,却说不出后面的什么话。

    她总是比旁人要想得多想的更周全一些,她不是季七那种会想入非非,自我陶醉的人,只是少女春心,她亦是有。

    也曾经偷偷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何人,她母亲一直未给她定亲,她期盼自己未来夫君是翩翩佳公子的同时,亦希望那人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就如同,如同七皇子与她的六妹妹一样。

    “对不住,四姐姐,是妹妹口无遮拦了,妹妹实在对不住!”季云流伸手去握季云薇的手,一脸懊恼,“姐姐莫要同我计较,我这嘴一向笨拙。”

    季六平复下心绪,笑道:“你呀,你才不是嘴笨……你我乃是姐妹,我自然不会跟你计较。”

    “我亦待姐姐同亲姐姐一般,不对,比亲姐姐还亲!”季云流仗着季四的好心肠,对自己人的好脾气,没脸没皮,探头低声问,“说真的四姐姐,这相救之人,倘若真的是个良家公子,如今尚未娶亲,四姐姐会像话本里说的……以身相许答谢救命之恩吗?”

    “六妹妹!”季云薇面上同红火一样,都能滴出水,她刚欲开口,见得季云流按着她的手,再是手中一凉,被按下了一块凉润的白玉。

    她抬起首,目光错愕,“六妹妹,这是……”

    季六道:“这是姐姐你的玉佩,我适才拿了一观,自然要还给姐姐。”

    心跳一下快起来,季四连忙推回去:“这,这不是我的玉佩,六妹妹。”

    这玉佩如此名贵,价值千金,怎么可能是她的。

    “四姐姐,”季云流抓着玉佩套上的红绳,“妹妹昨日同姐姐一样逃过生死一劫,今日之间,好多事情都觉豁然开朗,人生在世,反复无常,不知道何时我们一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她探身往前,缓缓站起身,叹息一声,极慢极慢道:“如何过不是一生,四姐姐,我们不如且随心走罢,不要让他与你相忘在相识的地方……”

    这一话落,玉佩冰冰凉凉就落进衣襟内,落在了季云薇的胸口处,挂在了脖子里。

第一六五章 成王败寇

    季四被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

    她本是极知规矩的小娘子,这样莫名的玉佩怎么可以挂在她的胸口处!

    她,她若没猜错,这玉定是昨日相救之人留下的……这样无亲无故挂着人家的玉,就是私相授受!

    季云薇下意识去摘脖子中的玉佩,可堪堪手到了脖子处,二夫人掀了帘子,急火火快步走进来:“我的四姐儿,你总算醒了!”

    “阿娘……”四娘子看着外头疾步过来的王氏,眸中清辉闪烁,一阵阵后怕起来。

    如果自己当时无人相救,死在那样的山林里头,或者被豺狼虎豹叼走,或者被无耻之徒给侮辱去了清白……她的娘亲现在该是如何一种凄惨哀伤?

    玉佩随着红绳一动后,再次挂在她胸口处。

    “我的好闺女,我的好女儿……”二夫人几步过来,扶着四娘子四下打量后,眼泪扑姗姗落下来,“你受苦了,你还有哪儿痛不?请张御医过来再瞧瞧?”

    “没事了,我没事了,阿娘……”季云薇被王氏感染,一同掉泪,“阿娘……”

    “傻孩子,不要哭不要哭……”二夫人连忙低低安慰,“你伤了头呢,可不能哭,不然日后就落下头痛之症了。”

    季四被擦了眼泪,一抬首,却见季云流已经无声退出了外头,此刻屋内只剩他们母女二人。

    细心妥帖的季六让四娘子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两人说了一会儿,季云薇问了王氏,是谁相救她回来的话语。

    说道这个,二夫人亦很是可惜:“唉,府中众人都不曾得知是谁,门房出来时,就已不见任何人,我……哎,这人心思纯良,不计得失,凭良心做事救了你,我欲真心答谢他的!”

    二夫人率直之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虽说平日里在宅子中与三房何氏斗,斗得其乐无穷,但恩怨分明,该是恩情,她必定不忘,直直又念叨几句:这人心底善良,我定要在三清大仙面前感激他!

    季云薇双目低垂,只听王氏讲,一言不发坐着。王氏以为她累了,便让她躺下歇息,自己嘱咐两句,压了压被角,这才出去。

    许是真的还头晕着,四娘子盖着被子,眼睛沉重闭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芃芃端了碗燕窝粥来,看见自家姑娘已闭眼睡去,端着托盘,又退了出来。

    季四娘子躺在床上,这一次不是昏迷,因而开始做梦。

    梦中的那人,她见过,浓眉眼大,鼻挺唇丰,整个人清高俊朗,又同读书相公一般,温文儒雅。

    那人抱着她,跪在农家院头,朝一老汉道:这人是我娘子……梦境同倒映镜,把她在昏迷的情景一点一点映出来,她还见到了自己躺在炕上被喂药的光景。

    那人用他的唇,盖着她的,渡过了过来……

    滕然,季云薇惊吓而醒,她张着嘴,看着顶头的床帐,一瞬间,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相救的人是谁,那人虽说救了她,但抱了她,亲了她……若是有意担起自己的名声,为何不留姓与名?若真的想与她不相来往,没有瓜葛,为何又独独留个玉佩?

    这是,这是要逼她落了个私相授受的名头,让她去道观束发一辈子么?

    季六回了邀月院中吃了顿午膳,小憩了会儿,再起来,就听得夏汐说:“四娘子病得厉害,张御医说,四娘子大约被刺客吓到,得了心病了。”

    季云流叹息一声,天下唯有情字最断人肠。

    也罢,只要季云薇对君子念有心,日后终成眷属的。

    春雨一直下,封建闺秀在房中终日绣花画画练字下棋,这些东西对季六来讲,全都不喜爱,原主虽会一些,其实也不大精通,不精通就不精通罢,日后帮七皇子夺嫡的也不是靠绣花与画画……

    拿了本书,季六先是仰头吩咐苏璎做些新品糕点来,后又倚在贵妃榻上细细看《昭史》。

    她最近让苏璎去集市上来来回回买花椒、辣椒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竟然在京中少的可怜,用来提辣味的全是茱萸,用它做水煮鱼,出来的味道总是怪怪的。

    难为了六娘子,想吃1世纪流行大江南北正宗的水煮鱼、酸菜鱼,都想投井再穿回来了!

    只是觉得这投井……大约会穿到地府阎王那儿报道的可能性更大,她才一直迟迟没有动手。

    为了水煮鱼反而去喝了孟婆汤,那就搞笑了……

    不过一会儿,长公主府中派人过门到了季府,这一来,一担担东西的往府里抬,竟是生生送了许多绫罗、宝石面头与名贵药材过来。

    过府的嬷嬷对着老夫人一通说后,老夫人瞬间明白,长公主是知晓昨日出了刺客在她府前行刺,过来给两个娘子送礼压惊了!

    长公主的嬷嬷出了府,老夫人不敢怠慢,连忙去让人请她的大郎,季尚书。

    看着府中唯一见识远博一些的尚书郎,老夫人提着一颗心,四下无人时,都轻声相问:“正哥儿,如今,如今长公主送礼过府,可是朝中站队之意,七皇子是否真的,真的有意那位置?”

    季老夫人虽不是名门出身,可终是有不凡之处,尚书郎一路平步青云,家中被陈氏处理妥当的同时,何尝没有开明婆婆的一份功劳在里头!

    如今一语点中尚书郎心中最记挂之事,他也没有隐瞒自家老母亲:“如今的朝中,人心还是大都向着太子,只是太子终日沉迷美色,这……唉,皇上亦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诸位皇子之中,七殿下倒也没显出要夺那位置的心思,咱们其实也不必如此惊慌……阿娘,无论如何,咱们府上已跟七皇子绑在一起,是无可避免了。”

    成王败寇。

    若日后七皇子真参与夺嫡,成了,他们季府有从龙之功,日后乃是新皇的大功臣,败了,那就要株连季族甚广,也许他们这一脉,还得从族谱除名。

    “正哥儿,你实话告诉我,让我心里头有个准数,若七皇子真想坐那……那至高之位,胜算有多少,咱们府中能帮到些何事?”老夫人这亦算豁出去了,她自个儿垂暮已已,已过天命之年,能活一年算一年,但府中哥儿姐儿的生机,她总想日后留一线。

第一六六章 皇后演戏

    “这……”季尚书也是颇为为难,“阿娘,其实七皇子还年轻,若真有意属……那位,日后也不是一成胜算都没有,皇后娘娘是正宫娘娘,庄国公府如今在朝中也是炙手可热,谢府三少与七皇子走的近,谢尚书亦是朝中栋梁……”

    老夫人人老心不老,脑中一片清明,接道:“就算加上我们季府,七皇子也还是势单力薄啊!”

    季尚书蓦然想到一事:“六姐儿的嫡亲舅舅,沈大人就要从西蜀四川调回来了!他在四川任知府,乃从五品官员,这在四川留守六年之久,一回京中,皇上只怕会给个三品按察使!这人日后也可以做七皇子助力!”

    “当真?”

    “八九不离十,这京中空缺,也就这么几个职务了,皇上其实给留着呢!”

    老夫人内宅待久了,内宅的一些事情,考虑的更多:“六姐儿过继之事,要是被沈大人知晓了……”

    季尚书心中也是“疙瘩”一下!

    他的好三弟不明白夺嫡凶险,只知道眼前这荣华富贵,如今可是见面就跟他闹季六过继的事情,声声哭诉,自己抢了他女儿,抢了他的富贵……而这沈知府只有一个妹妹,一个妹妹嫁到了季府,没多久病死不说,连女儿都过继给人了,这要是闹起来……别说是友一起助七皇子夺嫡了,没有日日见面打个你死我活就已经不错了!

    “让六姐儿过继这事儿,咱们也是情非得已……”季尚书满口无奈,“沈知府为人通达,应是会理解咱们不得已苦衷的。”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中却自己推翻自己所说的。

    这姐姐都要无后了,做弟弟的,哪里还能通达的起来!

    第二日一早,大昭皇帝就眼前就摆了好几份折子。

    自己的心上人,未拜堂的娇妻被刺杀,玉珩哪里会咽得下这口恶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于公于私他都要一桩把这行刺之事告到皇帝那头去!就算不能抓住玉琳把柄,让他再在皇帝心中留根刺也好。

    七皇子呈上去的折子上真是声声委屈,字字惊恐,看得皇帝都觉得这贼人真是太过歹毒,竟然要让这对刚刚被赐亲有情人阴阳两隔!

    这也是藐视大昭皇帝的皇权!皇帝亦不能忍!

    另一份折子自然是顺天府写的,顺天府府尹在折子上头请了罪,声泪俱下的写这是自己的疏忽职守,让京城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再清清楚楚解释了那些刺客组织纪律的严明性,说人才绑住,各个都吞毒自尽,没有得到半分确切消息!

    还有一份折子就是秦羽人的,作为一个过路被卷进去的神棍,他清楚明白的写了自己如何遇到季府六娘子,如何帮助那小娘脱险,又如何遇见七皇子救人,再夸了一遍两人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皇帝看完所有折子,甩在御案上:“给我查!把刺客在天子脚下行刺的事情给我查清楚!”一顿,皇帝再吩咐御前侍卫道,“把此事全全交于太子,让太子好好查清楚这案子!”

    想到玉珩的生母皇后,皇帝又摆驾去了坤和宫。

    果然,在坤和宫中见到明显垂泪过的庄皇后。

    “莞莞……”皇帝心中叹息,老夫老妻,连庄皇后的闺名都唤出来。

    庄皇后在宫中与各色妃嫔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这小小妇人家的心机比起大昭的皇帝只多不少。

    皇帝从御书房过来时,她自然早已得到消息,庄皇后的皇后之位保上这么多年,还得皇帝宠爱,后位恩宠稳固,自然靠得不是什么日!日去念《道德经》就能得来的!

    这眼眶通红是真心替七皇子担心也罢,或是故意做给皇帝看,让他心中多多怜惜七皇子也好,反正,只要达到目的,什么手段在后宫来讲,都是一种好手段!

    当下里,皇后抓着帕子,轻噎一声,连福身行礼时,都忍不住落下泪来:“皇上……”

    庄皇后年过三十,只是保养得宜,看着还是熟花一朵,虽无青涩之意,倒也不是那些昨日老黄花了,皇帝被她的梨花带雨,委屈担忧给搅疼了心窝,伸手亲自扶了她起来,双手抓着她的一双柔荑,深情悱恻道:“我就知道你定要一个人偷偷在这里哭……唉,你莫担忧,那季六娘子便无大碍,今日秦羽人都上折子道,七哥儿与那季府娘子是天作之合!”

    庄皇后抬起头,眶中蓄水:“景王昨日才在长公主府中宣读了圣旨,昨日就有刺客在官道上行刺,这样的不把王法放在眼中,若日后不依不挠去季府中行刺呢……季六娘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七哥儿在世人眼中,不就要背上个克妻的名头?皇上您的圣旨在世人眼中不就要成为一道催命符?”

    姜还是老的辣,曲线救国,还是吹枕边风最有效。

    皇帝本就坚硬的心,被庄皇后这么两句无声一掉泪,呜呜一哭,说的更坚定了!

    这刺客的幕后主使,定是要找出来!

    二皇子不知道自己“毫无人证物证”“打死不承认”的好计谋,因庄皇后的几颗眼泪而被破坏,他接到“皇帝派太子去主查刺客之事”的消息时,魂魄一瞬间就飞走了!

    他的太子好大哥,最大的本事就查来查去,撒手不管,全全交给顺天府了!

    顺天府府尹十分古板,只忠心大昭皇帝,这案子要是全全让顺天府处理,还不没玩没了的一直查下去……

    不行,他怎么都要亲手接了这案子来处理!

    ……

    日子一天一天而过。

    季云流养手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正言顺的不请安不听嬷嬷教规矩,每日捧书在房中开小灶吃苏璎的小食糕点,一日十二个时辰,她有一半时间都在嚼咽东西,九娘就没见过这人停下嘴过!

    几日功夫,人都胖了一些。

    同在季府的四娘子却病的厉害,茶不思饭不想,虽头上的伤势一日一日好转,人却一日一日清瘦下去。

    这几日病得厉害的不仅只有季府四娘子,连大喜胡同里的君家三少也病的非同寻常。

    君家三少不似女子一样独坐伤神,他用读书麻痹着自己,只要一读书,他才不会想任何事情……于是他天天读,夜夜读,吃饭读,喝水读……整个人都走火入魔了。

    七皇子知晓季六伤势无大碍后,每晚都会翻墙去见一见,但到底只是见一见,自上次两人险些在床上抱出火之后,玉七与季六之间倒是双方都规矩起来,只是说上几句,或者一道饭后逛逛园子,走走而已。

    谢三少谢飞昂这几日夜夜歇宿在琼王府中,拿些七皇子给的试题没日没夜的翻找前人的经验之谈,而后结合古人的经验,撰写自己的见解策略。琼王府的那晚膳自他们食过后,谢飞昂直接带了府中的厨娘过府,每日亲自掏钱给琼王府买菜!这日子过得……真是没脾气了!

第一六七章 相邀约见

    琼王吃喝用度勤俭惯了,谢家三少的入住对他来讲真是雪中送炭一样让他感动!

    不仅吃伙食好了,就连布衾都让谢府的带人来换了锦缎的,那锦缎,摸上去滑得连手都停不住,垫在身下,盖在身上,就像睡在水里一般,让他晚上连梦都不要做了!

    这日子对六皇子来说,往日连想都不敢想!简直是一夜之间,扶摇直上了九万里!

    后天便是春闱,谢飞昂在书房中,听着淅沥沥雨声,改完七皇子要求的策略中最后一字,伸了伸懒腰:“真是……挑灯苦读,终是写完了!”

    不容易啊,除了长公主的赏花宴,他可真是有十来日未曾出过这杂草丛生的琼王府了!这么多策略下来,到最后,他真的是看到字都要吐出来。

    玉珩伸手拿起宣纸,仔细看过上头的文章:“你这文章,在殿试中若想得前三甲还得看看我阿爹的意思。”

    上一世,这届的状元自是张二郎,他写的这文章曾让皇帝惊才绝艳,下令贴于科举放榜之地,让天下众士子临摹评赏。

    玉珩上辈子自是同那些学子一样,一字不漏的背下过这文章,如今一文一字,全数让谢飞昂写了出来,充当了他的!

    反正,张二郎因退亲一事,已十年不可再考科举,管他文章是谁先写出来的。

    若皇帝这一世的口味未变,这一世的状元之文,也许还是这篇!

    “七爷,若这文还是不能入皇上眼中,那咱也没办法不是。这题目,我虽能写,但确实写不出如此务实又华丽之文,日后若入了翰林院中,我都害怕在同僚面前露出什么马脚了。”谢三心思通透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他不知道七皇子到底是从何得来科举试题,竟然连殿试题目都一并给他写了!但七皇子不说,自己这些都不该去问,烂在肚子便好!

    玉珩拿着宣纸,折了折,伸手又随意的投在了一旁的香炉之中。

    写满了字迹的宣纸很快就在香炉中燃烧了起来,火焰跳动一阵,纸张全部化作一团灰烬,片刻之后,上面的字迹连着宣纸一并不见了踪影,如同从未出现过在这世上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玉珩道:“你乃国子监学生,有真学问,日后进了翰林院有何可怕的,若遇人不折不挠的探究,一并推给我便是。”

    七皇子这副“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让谢飞昂的心都平复了,正因为玉珩一直以笃定的态度让他去写这些文章,他才不眠不休,夜夜挑灯拼命。

    年少得志,谁无满怀激情与抱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些,都是七皇子玉珩给他的。

    士为知己者死!

    谢飞昂看着燃成灰烬的宣纸,觉手心微湿,张嘴念道:“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这是誓死表示自己的忠心了。

    七皇子看他一眼,站起身,不以为意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走出去:“你到也会女子般的矫情小性了。”

    啊哈?

    “……”谢三一时间张口结舌,这这这,当初为了一个季六娘子,到底是谁矫情小性来了!

    算了,七皇子面子要紧,面子要紧……

    ……

    这几日皆是春雨淅淅沥沥,雨水下得久了,连空气中都泛着一股子湿意,让人又烦又燥,哪里都不想去

    可就算这样的雨势、这样的天气都止不住京城里头的那些媒人上季府提亲。

    这几日府中给向府中各娘子提亲的媒人实在多,不仅是季云妙,连带宋之画这个借住在季府的表姑娘都有官家人上门提亲,更别说正经的嫡女季云薇了。

    陈氏这几日见客见得真是眼都泛酸泛涩,家有喜事好是好,这么连番过来,也真是吃不消!

    七娘子自从见了七皇子相抱相亲季六,又被何氏无情至极的一通说破之后,倒是收敛了几天,待在倾云院中,哪里都不去,整日整日的撕布条扎小人,小人身上挂个八字,正是已经驾鹤西去的季府六娘子八字!

    表姑娘听着那些上门求亲的人家,深深拢起眉头,整日整揪着手心中的帕子,担忧着。

    这些求娶人家中,最大的官也只是个七品的小官……这样的人家,老夫人会不会已经觉得是极好的人家,就把她给轻易许配了?

    这日午后,季云流站在花莞院的月洞门前,那看那头独坐听雨的四娘子,低声问一旁的芃芃:“四姐姐每日如此坐着?”

    “四娘子自醒来之后便如此……”芃芃满口伤心难过,“四娘子午后总要坐在院中的栏椅上,瞧着那嘀嗒嘀嗒的雨水发呆,若不唤她,她可以独独坐上一日之久。”

    “六娘子,你快帮着想想办法吧,四娘子如今茶不思、饭不想的,这才多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看往日的衣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让人看着心都疼了!”芃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都快皱在一起。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四娘子从小到大,哪里知道相思之意,如今只是一尝,便戒不了,忘不掉。

    季云流叹息一声,不再进去,直接出了花莞院,仰头看了看西边天际。

    雨珠,就像泪水一样,似乎上天都在告诉众人,它这几日亦是心绪正忧伤。

    季六吩咐九娘:“你去寻七爷一趟,让他明日排个时间,想法子带着君家三少与四姐姐见上一面,就说科举在即,一人心碎断肠,一人魂伤神断,终是不美之事。”

    明日属木,木生水,加上天中带雨,这水木相生,水中有木,木中有水,水木相生,生生不不惜,是个谈嫁娶的好日子。

    九娘应声领命而去。

    七皇子在琼王府堪堪用过晚膳,便听宁石禀告了九娘转达的季云流之意。

    眉目一转,他“嗯”了一声。

    科举在即,既然季六说两人情意相投,却相思刻骨,早些将此事也好,省的日后君子念榜落孙山他少个助力。

    玉珩道:“回去告诉九娘,明日让云流带着季四娘子在未时一刻,在西郊玉兰楼的桂花厅相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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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卦介绍:
新书《爱妃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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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看见一帅哥,出尘如谪仙。
玉珩:若皇位与你只可选一样,那么季云流,我只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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