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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小贞     吉卦txt下载     吉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二章 他爹坑他

    参谋个鬼勒哩!季尚书心道,我和你在这里瞎选还不如由七皇子自己决定!宅子又不是给你我住的!

    打了几句官腔,季德正就拿着那几处宅子的图纸又亲自去了户部。

    户部的意思更简单,原本打算拨出一万两银子修缮的,现在看皇上的意思,那就拨出个两万两银子来罢,这是已经是诸皇子中,修缮府邸所拨出最多的款项了。

    季尚书道:“咱们还是先算算这宅子该怎么修,再定银子嘛。”他一边说,一边拿着手上宅子的那图册就与户部算银子。

    算来算去,一个礼部尚书简直比户部尚书还能计较,直接算出了四万八千两的修缮费用来。

    户部尚书看着那费用,边拿方帕擦着汗,边哭丧着脸道:“季大人啊,咱们这样不合规矩呀,这不是这样算的啊,咱们这样的算法与预算真是差上太多,皇上若怪罪下来……”

    季尚书道:“那就麻烦郑大人将修缮的款项一条一条写清楚了,咱们再拿到皇上面前给皇上过目一遍,若皇上觉得所差太多,咱们再缩减,事无巨细,咱们怎么都要把这个差事给办好了嘛!”

    这么中肯的话一出,郑尚书也不再推脱了,当下里就拿笔墨写出所有修缮费用,季尚书在旁“指点江山、叽叽歪歪”,得了郑逸菲奇怪一句:“季大人,七皇子的册封礼,您似乎格外的卖力啊。”

    那是我家亲姑爷!皇上都亲口说了!

    季德正肃穆道:“本官拿朝廷俸禄,得皇上赏识,这分内的事情,咱们都应该力求做到最好,不可让皇上忧心呐,这是咱们做臣子的本分!”

    这样的义正言辞让郑尚书都肃然起敬,于是更卖力的写修缮费用。

    午后,户部郑尚书入了御书房,拿着长长的费用单子给皇帝过目,皇帝一看这修缮费用,眨两眼,喔嚯!娶个王妃都不用花这么多银子!

    一想到七皇子在紫霞山中的遭遇,又想到那季六家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皇帝把账单递还给郑逸菲,淡声道:“把单子再改一改,就改成八万八千两罢。”

    呼啦!郑逸菲蓦然就被皇帝这句话炸懵了脑门,他睁大了眼,脑袋转了几次都没有将这个弯给转过来!

    皇上这是甚么意思?

    他适才呈单子时,觉得这四万多两银子铁定要让皇帝龙颜大怒了,自己都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了,怎么如今还变八万八千两了?!

    郑逸菲还没震惊完,又听得皇帝道:“从国库中拨一万两出来给七哥儿,其余的,你去找景王索要,就说,他做了那样的媒,就该替弟弟承担一些,这是圣旨!”

    郑尚书虽听不懂“二皇子做了那样的媒”是何意思,但这不是他能发问的,当下应了一声,跑出御书房,而后又去寻了景王,给他过目单子。

    二皇子拿着被户部修改的更长更长,都要长出天际的修缮账单,血气上涌,跟吃了十斤阿胶补血糕似的,任督二脉全通,头顶都冒烟了!

    这是个甚么……事儿!

    “做个媒累死累活,竟然还要倒贴那眼中钉的玉珩将近八万两银子!”玉琳怒气冲冲的把单子拍在书桌上,脸色紫青,“鸿先生,当初你说的这个媒,费心费力不说,还费银子!那季六如今想想,若没有给玉珩带绿帽,不拿刀子砍他满街跑,我岂不是要亏死了!”

    鸿翁看着那单子,沉吟:“二爷,看皇上的意思,他是知道您做这媒的目的的。”

    “我阿爹知道?他知道我是什么目的?他知道我想要让玉珩带绿帽,天天被人耻笑?”二皇子语气不善,“这事儿,我阿爹若知道了,还不是直接让人把我拖出午门给砍了!”

    “不,”鸿翁解释,“皇上知道二爷您给七爷做了媒的目的是让七爷日后没有妻族助力,皇上这才让您给七爷贴补一些,让他日后能好过一些。”

    “让他好过一些?他好过了,我便不好过了!”二皇子怒气滔滔,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来,头顶白烟腾腾往上冒,脸都烧开了,“前些日子,刚给太子送了二十万两,如今又要给玉珩送八万两!他们当我这是财神下凡,散财呢!”

    鸿翁只一句:“二爷,皇上说了,这是圣旨!”

    蓦然,玉琳恍惚的脑中就浮出几个大字——他、爹、在、坑、他!

    这几个字像大雁排队飞南过冬一样,在他的脑中从上绕到下,又从下飞回上,重复的来来回回,最后浑浑噩噩的脑中只剩两个字:坑爹!

    二皇子看看自己千辛万苦磨来的圣旨,又看看这户部送来的账单,默念几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毁不掉王!”一咬牙,一跺脚,吩咐账房,七皇子的八万两,他给了!

    七皇子从国子监下了课,这日回了皇宫。

    席善在宫中查了两日,站在书房中禀告:“七爷,皇上昨日指派内阁苏纪熙出此次的春闱试题,主考官乃是翰林院的李译。”

    “李译。”玉珩默念一遍这个名。

    上一世,这人似乎主考完春闱,便去淮南一带做巡抚了,到玉珩弱冠死去那样,还未回京。

    莫不成这人知太子泄漏春闱试题试题,有意避让,抽身而退?

    宁石查了两日,也把大部分进京的赶考人士都差清楚了,拿着手上的纸张递过去:“七爷,这是这届科考的名单,非京城人士,家中颇殷实的,都圈出来了。”

    玉珩拿着名单,看到上头唯一圈上红笔的:“君子念?”

    “是,”宁石道,“这个君子念亦是江南人士,家中从商。便是江南首富的君家三房次子,年十七,家中排行第九,如今亦在大喜胡同的一处宅子中落脚。”

    玉珩问:“这人品性文采如何?”

    “小的今日去查探,这君子念正在书房读书,小的从他府中的下人口中得知,君家对他期望颇高,从小知他会读书时,便对他管束甚严,君子念来了京城之后甚少出门,就算出门,亦只是出外踏青散心而已。”宁石一五一十禀告。

第一二三章 莫要妄动

    从商之家大都希望自家中出个从官的子孙,这样家中商业赋税便能减免许多,身份地位亦能提高不少,因此窦家与君家对家中进京考春闱的子孙这般待遇,倒也无可厚非。

    “家中有钱,读书用功,人品不错。”玉珩提起笔,在君子念这三字上又划下一笔,“且留心观察着,许是个可用的。”

    宁石应声退下去不久,外头有宫人禀告,季尚书求见。

    因皇帝重视,户部得了景王府送来的银票,不敢怠慢,写了公文就立刻传到礼部,季尚书得了户部与工部的公文,喜上眉梢,亲自拿着京城中的几处房产图纸去寻了七皇子,打算让他亲自挑选个合心意的。

    站在书房的桌案后头看自家姑爷,季德正眉目舒展,简直越看越妙,越看越喜欢,自家三弟一辈子没出息,总算找了一个好女婿!

    玉珩看着手中的图册与公文,目中神彩飞闪。这一世,果然是时来运转、顺心顺意,他的皇帝爹竟然这么大方,给出五处宅子随便挑不说,竟还拨了八万八千两的修缮费用!

    遥想上一辈子因为松宁县一事指证了他二哥落了“挑唆”的罪名后,皇帝直接只赐了个三进宅子,拨了八千两的修缮费用,这一世,竟是足足多了十倍还不止。

    “季大人,这些宅子各有千秋,宅子之事,不如我几日后再答复季大人?”玉七合上那几处图纸,脸上不由傥荡一笑。

    季尚书对自家人诸多偏爱,再说,皇帝都拨下八万多的巨款了,他哪里还自找死当恶人,当下连连笑道:“自然,自然,七殿下若选好了,让人给下官传句话便好。”

    得了宅子选处的玉珩站在书房中转念想了想,让宁石备了马,给内务府交代了去向,又去了琼王府。

    季府的正院中,老夫人一听陈氏“圣旨”两个字开出口,反应亦没比昨夜的陈氏好上多少,她抓着扶手,喉咙一紧,轻声问:“大媳妇,这事儿,可是真的?”

    “真的,圣旨都是老爷亲手抄录的,皇上亲口,七皇子乃是咱们季府的亲姑爷!”陈氏怎敢胡言乱语。

    “哎哟!”老夫人扶上胸口,“黄嬷嬷,替我顺口气,替我顺口气。”

    黄嬷嬷与陈氏赶紧围上去替老夫人拍背。

    老夫人缓下这个信息,人都年轻了好几岁,整个额头都闪出金光来:“紫霞山……紫霞山果真灵验非常,果然是贵人迎进门,大贵人啊,不枉我们如今疼爱六丫头!”

    “阿娘,”正事当前,陈氏也不拐弯抹角了,“这圣旨未下,这事儿,咱们暂时不可弄的府中都人尽皆知……”

    老夫人口中应道:“那是自然。”

    “还有一件事儿,儿媳要跟阿娘商量,询问阿娘您的意思。”

    “何事?”

    “就是三弟妹,何氏……”陈氏顺着老夫人的背,低声一说,老夫人就朝黄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退出去,守在门口。

    房中只剩两人,陈氏道:“老爷说,皇上亲口的意思,觉得三弟妹刻薄六姐儿,配不起七皇子岳母这身份,让咱们要跟三老爷好好谈谈这事……”

    “皇上的意思,难道要让松哥儿休了何氏不成?”老夫人眉头一拢,“何氏无德无才,自从出了七丫头那件事儿,我亦觉得她不可为松哥儿的正妻,但这名字都载入季家宗族里头了,若休了她……宗族那里亦是颇为麻烦,名声传出去,对我们季府也是不好罢?”

    老夫人吃多了几十年的盐,此刻精神焕发后,头脑也清明了,季六的出嫁是大喜,整个季府的名声,也是至关重要的。

    陈氏慢慢道:“阿娘,这事儿,老爷与我商量的意思是不需要休妻降妾,只要让三弟妹立份字据,六姐儿未归三弟妹抚养即可。”

    老夫人坐在椅上想了想,片刻之后,点首:“好,便按你与正哥儿的意思去办罢,宗族那里,就让松哥儿自己去走一趟,到时候,也是要把这字据留一份在宗族里头的。”

    正院在讨论季六的事,如虹院中亦在讨论她。

    禁足出来的季七,看着邀月院中送过来的布丁,一手推翻在地,盘子连着布丁“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假仁假义的东西!骗了我,又来骗我阿娘!拿去了三万多两银子,送盘这样连狗都不吃的凉糕,有何用!”

    金莲站在一旁,不言不语,默默无声的蹲下去,把盘子收拾起来,这个七姑娘把自己比作狗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提醒了罢。

    三夫人看着急躁的季七,一脸恨铁不成钢:“七姐儿,若论年纪,六姐儿只比你大了几个月,你这样的性子……我已经跟你讲过多少遍,你是大家闺秀,遇事切不可急躁!”

    看季七一脸委屈,抓着帕子在手指间缠绞,何氏再叹口气,“那七皇子,你日后想都不要再肖想了,你与他,那是半分可能性都没有的!如今你出来了,平日里亦可以去花园中走走,再去毓绣坊定制几件衣裳,过些日子,阿娘想个法子让六姐儿带你去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

    “阿娘,”季七猛然抬起头,“那季六会同意带我同去赏花宴嘛?”七皇子会在那赏花宴中吗?

    “这事儿,阿娘会想办法。”何氏道,“六姐儿说你在紫霞山中得过一支卦,让你莫要妄动,你可记清楚了,不该合你身份的事,日后都不能再做!”

    总归做母亲的,何氏掏心掏肺,语重心长的再说,“七姐儿,七皇子那样的皇家人物不可能与我们有何瓜葛的,你说你曾在紫霞山下的庄子外头得过七皇子一笑,也许七皇子只是因见到或者想到何事,才随意一笑而已,隔着如此远,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对你一笑!再则,上次在府中,他都未曾替你说过一句话,未曾跟你阿爹问过你丝毫,他本身就没有在意你一星半点,你何苦自己织个梦把自己给套住了呢。”

第一二四章 再批八字

    何氏苦口婆心,“七姐儿,你如今是季府嫡女,只要循规蹈矩,日后好儿郎多的是让咱们选。你大伯为人古板,从不让季府女儿去做妾,你看大房那庶出的三姐儿,就她生母那样的洗脚丫头身份,你大伯都把她给配了个衣食无忧的商家做妻!更何况是你呢!”

    季七撅了最,低声反呛了一句:“可就算再多的好儿郎都比不上七皇子的一根头发。”

    “你……”何氏唾沫星子都讲出来,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见自家女儿还是没听见去,火气上来,勃然大怒,“七姐儿,这七皇子,你若还是会肖想妄动,那你还是继续在你的院子中待上几日,好好反省反省罢!”

    “阿娘!”季七抓住何氏的手,眼泪沉沉滚下来,“我,我对七皇子是真心的,求阿娘帮帮我,您说咱们门第攀不上皇家,我可以为侧妃呀,这皇家侧妃一样的尊贵,只要我替七皇子生个长子,日后指不定就能得了正妃的位置,阿娘您不是也这般嘛……”

    “啪!”七娘子话还未说完,何氏一巴掌扇在她面上,“七姐儿,你记得了,皇家门,不是咱们能入的!侧妃照样尊贵的后头得有个尊贵的娘家!咱们家中,除了阿娘手中还有几两银子,还有什么!你的阿爹只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官!你拿什么去攀皇家!那可是动不动就杀头的皇家!”

    七娘子捂着脸哭回倾云院,哭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有将这脾气散出去,她横竖都不想不通,为何她娘就笃定了七皇子对她没有一分情意!

    季七被解足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让在府中的宋之画都知晓了。

    宁世子那样三分客气、七分威胁的话语一出来,五姑娘也真的没有把宋之画那日“偶遇”的事儿给宣扬出去,再加上宋娘子这几日足不出户,府中就算有嚼舌根的,亦都是围着七姑娘打转。

    听了瑶瑶的禀告,宋娘子正在刺绣的绣花针戳到了她细白的手指头都不知道。

    “姑娘!”瑶瑶赶紧拿下那绣品,拿出帕子给宋娘子止血,“您怎么了,只是七姑娘禁足被放出来了而已,您为何想的如此入神。”

    “瑶瑶,”宋之画不在意手指,她只有满目的疲惫,“我再过几个月便十七了,可是祖母还未曾给我……我只是与宁世子在府中遇上一次,想跟他道个谢,便让我……如今,我自个儿都不敢出去见人,而七姐儿犯下冲撞七皇子这样大的错,老夫人竟然只禁足了她几日……”

    这样的偏心,她放在心中,如今寄人篱下,她敢去哪里说呢!

    “姑娘,据说老夫人是因为看在季三少爷的面上,知道三少爷快要考春闱了,才解了七娘子的禁足……”瑶瑶低声安慰这,吩咐外头打水来给宋之画净手。

    宋娘子眼眶都红了:“前两日,我听祖母说,过个月便是宁伯府的长女出阁之日,祖母让大舅母带四妹妹与六妹妹一同去宁伯府……我我我……”她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把瑶瑶手都打湿了,“只因我不是姓季,这才与她们相差了这么多吗?六妹妹明明都被退亲了,如今名声一边倒,她全完没有什么事,老夫人还越发厚待她,这样的事儿……我我我……”

    宋娘子话未讲完,拿着帕子呜呜大哭起来。

    “姑娘,”瑶瑶只能安慰,“春闱在即,老夫人如今还未给姑娘您指定亲事,也许就是等着榜下捉婿,替姑娘您配上一段好姻缘呢!”

    宋之画想到宁世子那样的风度与俊容,眼泪还是止不住,配给她再好的儿郎,怎么会比得上宁世子那样的风采。

    “瑶瑶,准备几份甜点,明日,我去看看七妹妹。”宋娘子擦了眼泪,把情势看明白了。

    她在季府住了近半年,倚仗来倚仗去,也只有靠自己,多少人就是对她不闻不问的!她得去探探,得了同样妄卦的季七,往后是什么打算。

    宫中侍卫单人匹马,速度十分快,不过半日便到了紫霞山,把皇上交代的八字与批注亲手交给了秦羽人。

    秦羽人坐在侧殿的炕上,拿着两人八字看了看,眸中惊讶一掠而过,随后微笑道:“咦,这八字,可有趣儿。”说着,向他的大弟子吕道人招手,“小吕啊,你且过来瞧瞧这个八字,看看七皇子与那季六娘子合不合。”

    吕道人勤奋好学之人,他尊师又重道,见自家师傅招手,立刻过去,双手接过秦羽人手中的八字低头仔细排起来。口中连番默念,片刻之后,道:“师傅,这两人八字不合,相冲!”

    秦羽人听后哈哈一笑,把楚道人批出来的话语又递过去给吕道人看:“你且瞧瞧这上头的批注。”

    吕道人拿着被吹飞起来,整个天上有地上无、神仙眷侣一样的批注,整个人颤颤抖抖:“师傅,这是,这是……”他心中越发急切,捧着折子一跪而下,“请师傅解惑。”

    秦羽人一拍旁边小道人的脑袋:“去,赶快给你师傅我研磨铺纸去!你师傅接了这活儿,日后师傅就能带你吃香喝辣了!”

    小道人忍无可忍,还得再忍!压下一通抱怨,快步去书桌后研磨铺纸了。

    秦羽人双脚下榻,拿了吕道人递上来的八字和批注,问一旁的送八字过来的侍卫:“这季府六娘子可是当日在紫霞山与七皇子一道被歹人抓走的小姑娘吗?”

    侍卫乃皇帝心腹,得过宫中公公的交代,要让秦羽人清楚仔细的把两人八字批清楚了,看看七皇子与六娘子是否真的有缘分。

    听得秦羽人问话,不隐瞒道:“是,季六娘子正是与七皇子一道被歹人带走过,皇上正是觉得七皇子坏了六娘子的名声,才给两人赐了婚。”

    地上的吕道人一听这个消息,再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八字,“嗡”一声,嘴张大,脑中立即空空如也。

    自己曾在卜七皇子安危时,得过一支咸卦,说取女吉!可是这这八字,明明、明明就是相冲啊!

第一二五章 歪打正着

    秦羽人点点头,请了侍卫出殿门,缓步向书桌走:“这个楚道人,为师得下山去见一见,这季府六娘子,为师更要下山去见一见。”停在桌案前头,连拍小道人两下,秦羽人笑道,“嘿,小米儿,你有借口同为师一道下山快活哩!”

    是您有借口下山快活!臭不要脸的师傅!

    小米儿的嘴角抽抽两下,继续研磨。

    吕道人看秦羽人提了笔沾了磨,即刻站起来,站到一旁仔细看自家师傅这八字是如何写的,结果看见秦羽对着楚道人的批注,一字不漏的就抄了上去,一个字都没有改!

    如此……偷工减料!

    “这这这……”吕道人似乎遇到了旷世难题,双眉都拢成一条直线,“师傅,这八字真的未有相冲?”

    “相冲。”秦羽人抄完,签下自己秦思齐的名字,拿出自己随身小印,盖上去。

    “那为何您……”吕道人越发不解了,“您为何写了大吉大利的话语?”

    秦羽人呵呵一笑,指着季六的八字道:“按这个生辰八字来看,她日干、日支受克,此人在月前便有大灾,这里,你可看出来了?”

    吕道人点首:“癸巳,今年有流水之灾!”

    “风,世间流动之物,巽为风,这流水之灾,就是寒邪入体。”秦羽人清浅一笑,似有哀伤之意,“正这风寒,让这八字主人死绝无气了呐!”

    “师傅!”吕道人大惊,声音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八字主人已经、已经……”已经死绝了!那如今的这季六娘子是谁?!她是仙还是鬼,是妖还是孽?她从哪里来?

    吕道人脑中的旷世难题让他越发百思不得其解了!

    “二十三日前,天机有变,为师观得紫微星,紫微星出,化险为夷、避凶趋吉。”秦羽人敲着季云流的八字,看着玉珩的八字,“这人,为师要去见一见。”

    吕道人与小道人都还在震惊中未回神呢,秦羽人已经一把手拍在小道人额头,朗声道:“小米儿,去,赶紧给师傅收拾包袱细软,为师带你下山吃肉喝酒哩!”

    邀月院中,红巧伺候了季云流用了午后小点,正欲退出去,听得她家姑娘吩咐:“红巧,让苏璎今日多做几道菜。”

    红巧目光动了动,应一声,退了下去。前两日七皇子都在邀月院中过夜,莫不成,今日还要来这里用膳不成?

    七皇子还真把这里当自个儿后宅了么?

    玉七骑着马,出了宫中就直奔琼王府。

    六皇子站在王府影壁后,见七皇子又来这里过夜……啊呸,他哪里是在这里过夜!他连王府的床都未躺进去过!

    六皇子见七皇子又拿这里当借口,边领着他往里走,边苦兮兮道:“七哥儿,这你得悠着点,阿爹若知道我是帮凶,帮你遮掩去烟花柳巷之地,其他责罚都罢了,我只怕,只怕扣我几月的俸禄……往后的日子,你六哥我要更难过了!”

    玉珩有了八万八,似乎走路都能发,一伸手,递出张一千两的银票道:“六哥,你北地带来的山果子甚好,再让人取些于我罢。”

    一千两银票买山果子,别说玉珩只带几斤,就算买那一库房都是够的,六皇子当下里接住银票,前后翻来覆去看了看,看完心满意足收起来,再抬首,已经一脸义正言辞:“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这点遮掩算什么,就算为七哥儿你两肋插刀,都是你六哥我应该做的!”

    玉珩提了一包袱的山果子坐在宁石驾的马车上,连晚膳都不留这吃,直接走了。

    这琼王府的晚膳,只食用过两顿,他已经决定日后都要远离!

    第三次翻季府的高墙,七皇子的技巧日益精进,行云流水,如凌空踏月一般,衣袍斜飘,已入院中。

    今日比昨日早了一个时辰,进屋时,季云流正打算用晚膳,看见他,微微牵唇笑起来:“用过晚膳了吗?”

    “还未曾用膳。”玉珩走到桌旁坐下,“来你这儿试试你院中的小灶厨。”

    季六看他笑:“琼王府中的菜色不好吃,七爷嫌弃了?”

    “你如何得知?”玉七较有兴趣的发问,“如何知道琼王府菜色不好?”说着,打开包袱把里头的山果子递给一旁九娘,又从里面抓出一捆图纸来。

    “琼,王与京,王,是身份之相,京,屋檐下头有个口,口字下头是个小,屋下的那张嘴吃不饱。”季六笑道,“琼王,似乎囊中羞涩呀。”

    玉珩第一次听她测字,拉住她的手,摊开那手掌,在手心上头缓慢写下一个字,温和笑道:“如此,亦帮你日后的夫君也测一测。”

    季六拢手,抓住他的食指,看着他,缓缓再笑开:“珩,双人行,方可成王,七爷哪里需要再测呢。”

    那声音,如清泉静流,如清风拂面,那笑若银莲纯然,让人赏心悦目。

    玉珩与她十指交扣,唇边也不自禁地染上一抹笑:“好,任他红尘变幻,你我一道双人前行!”

    片刻之后,红巧与九娘提来食盒,在桌上布菜。

    一共八个菜,有些玉珩吃过,有两个,做法奇特,他未曾见过。

    季云流指着笑道:“这是蛋黄焗芋头,就是咸鸭蛋取蛋黄,芋头切成条,裹上一圈蛋黄即可,这菜酥香绵软,七爷尝尝。”

    “那这虾又是什么做法?”玉七指着埋在雪白盐里的大红虾问。

    “这是盐焗虾,这样做出来的虾风味浓郁,虾肉干香爽口,也是不错的。”季云流笑道,“不过苏璎做的京中名菜亦是非常不错的,七爷都尝尝,看看苏璎的手艺与宫中御厨比起来,如何?”

    玉珩执筷,先尝了一口蛋黄焗芋头:“咸蛋黄味香,芋头绵粉,确实不错。”再尝几口其他的菜色,看着胃口极佳的季云流笑道,“你哪儿找来的厨娘,这手艺,倒真是不错。”

    “比起御厨呢?”季六最在意的还是宫中御厨,“如何?”

    玉珩笑了:“宫中御厨手艺亦有好坏,只是宫中规矩繁琐,就算喜爱的菜色,亦不能多吃。这宫中用膳,没你想的那般好,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第一二六章 挑个宅子

    就算宫中规矩多,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龙椅是谁坐,就是谁说了算的。这御厨的事儿,季云流不纠结,再不行,后宫也能开小灶!

    两人用过晚膳,玉珩摊开季德正拿来的几处宅子图纸,说今日翻墙过来的正事:“今日你大伯给我送了宅子的图纸来,这是阿爹以后会赐的府邸,亦是日后咱们的宅子,我见工部挑的宅子都挺不错,故而带来让你挑一挑。”

    季六接过那季张图纸,张张看过:“你阿爹待你真好呢,这几处宅子看着都不错!”

    玉珩目光一刻不理她,微微而笑:“那你便挑处你喜欢的。”

    “也好。”

    这种好比男朋友买房结婚,让女朋友挑心仪的房子,反正玉珩人都是她的,宅子算什么呢!

    当下里,季云流拿出罗盘就开始挑宅子。

    “坐北朝南,水聚明堂,后背靠山,藏风聚气。”季云流一一看过后,眼一亮,“这处不错,龙真穴的!”

    玉珩探头与她一道看那宅子的图纸。

    这是处三进宅子,不大,不过对于日后他与她来说,足够了。

    季云流指着宅子后头道:“这宅子坐北朝南,能挡风,通气,有采光,难得的是后背靠山,有山木之灵,没聚水没关系,咱们在前头挖个人工湖泊即可,这样藏风聚气,便是一座风水好宅了!”

    “这里头有水,”玉珩指着宅子中的一处厢房,缓缓解释道,“这里头便是水,这宅子中有处活泉眼,正是温泉。那时,我亦是觉得这处最为不错,这宅子本是前朝大越皇帝的行宫,倒也有上百年了。”

    这话让季云流眨了两眼,回味过来后,她嘴边就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放下手中的罗盘,问道:“七爷之前选的也是这里吗?”

    玉珩点首。

    季云流胳膊支在桌上,单手托起下巴,看着他,拖着声音,轻道:“七爷选了这温泉的宅子是想与我日后一道洗鸳鸯浴吗?”

    如丝的音语在房中一点一点荡漾开来,玉珩被这轻佻的桃花眼盯得耳后根一点一点烫起来。

    这个人,从来龌蹉念头满脑,从来放浪形骸非世俗女子常态,从来不知脸皮为何物。

    玉珩的目光往下移。

    春衫常服袖宽,少女的一段衣袖垂下手腕,露出白玉般的手肘。

    他轻巧的一挑长眉,伸手抓住她的手肘摩挲着,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嗯”了一声,“我想。”

    她都不怕,自己又怕什么呢?

    季六:“……”

    日哦!

    我脸都被你的大实话说烫了!

    这日玉珩终是没有留宿,让季云流选好了宅子,交代了日后修缮细节都会交给她,玉七便翻墙出了府上了马车。

    俗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墙翻得多了,若让有心人抓住把柄,终是不妥不美之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

    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不止琼王府的门房瞪着双眼,就连六皇子亦是不信了,听二房来人禀告说七皇子回府后,披上外衣就往玉七所在的院落走,走到一半,脚步一停,停在半路中不走了!

    后头跟着提灯笼的小厮,反应没那么快,险些就整个人都撞上去,把六皇子给扑倒在地。

    能省则省,琼王府才穷了一年,这夜晚的灯都不点了,加上院道两旁杂草丛生,六皇子的猛然一停,总感觉他似乎见了鬼一样,忒吓人了!

    “七哥儿洁身自好了!这是好事啊!我干嘛要去问缘由?这不是提醒他日后再去那烟花柳巷之地么!”琼王自己念了一遍,脚步回旋,往自己院落走,“对,我不可去问他,还是回去睡觉!”

    小厮无可奈何又跟回去。

    玉珩沐浴更衣后,头一次躺在了琼王府内的大床上,不知是短短两日就能让人成习惯的缘由,还是这琼王府的床实在太难睡,七皇子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真正入睡。

    这一夜睡得还极其不安稳!

    紫霞山中的侍卫日夜兼程,得了秦羽人的折子就快马加鞭赶回宫中。

    皇帝拿着秦羽人合出的大吉大利的八字批注,仔细看完后,满意的点首微笑:“二哥儿确实懂事了,知道为弟弟着想了,这媒,虽说妻族助力不佳,姻缘确实美满啊!”

    以至于二皇子在翌日早朝之后,去御书房中求皇帝给个恩典,让在国子监受教的诸皇子亦受邀去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时,皇帝想都没想,颇为高兴的便答应了。

    “赏花自是喜乐之事,人多亦是热闹些,让你六弟与七弟都过去罢。”皇帝看着他,和蔼一笑,“兄道友,弟道恭,你这个哥哥呀,如今倒也似模似样,长进了一些,朕很是欣慰!”

    二皇子得了皇帝夸奖,亦是高兴非常的出御书房,让人将皇帝的意思告知玉珩了!

    六皇子去不去赏花宴,他不在乎,他只想在长公主府中,当着众人的面,宣读圣旨,让众人都知道,七皇子要娶一个山野村妇!

    让人送了信儿,二皇子又马不停蹄的去长公主府,去求长公主,让她亦送份帖子邀请季府众女眷都来赏花宴。

    长公主坐在塌上,看着二皇子不住的奔波,端起一碗茶,不紧不慢道:“二哥儿,你对七哥儿的那些心思,这般就够了,再若出个紫霞山中的那些事儿,就算我,亦保不住你了。”

    二皇子自然知道紫霞山中的那些事指什么,长公主虽不喜庄皇后,但到底怎么都是一起姓玉的,自相残杀的事情,她之前明确提醒过,不可为之。

    玉琳长长做了个揖,恭敬道:“姑姑,侄儿谨记姑姑教诲,不会不敢忘,紫霞山中的事儿,是南梁为之,侄儿定不会让属下之中再发生这种事情!”

    长公主当放屁一样的听完他的谎言,淡淡“嗯”了一声,让玉琳回去了。

    二皇子一走,屏风后出来一个人,道骨仙风,束发留长须,正是楚道人。

    长公主听得声音,不转首,只问:“上次二哥儿给你批的八字,那两人,真的是相冲?”

第一二七章 两人商讨

    楚道人做了一揖:“回长公主,是相冲,确实无误。”

    “罢了,”长公主道,“让七哥儿安只母老虎在家中,亦好过去朝堂上丢了性命。”

    楚道人道:“太子八字乃真龙之相,这皇位,在二十八年前便由我师公风道人定下,太子一出生,便定下为皇太孙,贫道虽学艺不精,到底亦能看出太子的真龙之相,长公主早早的辅佐太子,亦是没错的。”

    长公主看着窗外的的疏影,俊木修竹随风轻舞。

    缓缓喝下一口茶,她道:“且让人送份帖子于季府罢。”

    季府中,每个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的小娘子都看得出来今日季老夫人的心情非常不错。

    她看着底下各个如花一样的孙女,再看唇若涂朱、艳若桃李的季云流,老夫人感觉皇家尊富贵息扑面而来,似乎已经看到宣读圣旨的那浩大场面与日后季府的无限风光!

    她看着季云流,眉飞目笑:“春日花好,你们呀各个人比花娇,且让人再去毓绣坊给府中每个女眷再添置两件衣裳来。”

    赏了衣裳还不止,又让黄嬷嬷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各类小玩意儿供大家挑。

    欢欢喜喜的过了一早晨,众人从正院散去。

    从正院回来,宋之画让瑶瑶提了一盒红豆糕,去了季云妙的倾云院。

    季七见宋之画过来,冷冷笑了一声,什么不爽都写在脸上:“宋姐姐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

    “我今日在祖母那儿,见七妹妹似乎有烦心事。”宋之画不在意季七的脸色,让瑶瑶放了食盒,温温柔柔的开口,“因此,特意过来瞧瞧妹妹。”

    季七冷冷哼了一声,“假仁假义,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罢!”

    已经到这里,宋之画怎么会拐弯抹角、打哑谜,上前两步,轻轻一拍季七的手,她温声道:“不瞒七妹妹,我这几日亦有烦心事儿,故而来找妹妹谈谈心事,想与妹妹一道解开这个心结。”

    “你有烦心事,与我有何关系……”季七话未说完,听得宋之画轻声说,“七妹妹,因为我与你一起在紫霞山中得过同一支卦。”

    仅这一句,让季七立刻闭了嘴巴,不再言语,往桌旁一座,而后,她才像真正迎客一样,吩咐丫鬟倒茶,上茶点。

    待丫鬟上好茶,季云妙的怒气已经平复了,这人也是个能装腔作势、见风使舵的,放下茶杯后立刻换了一张脸:“宋姐姐这几日是有何烦心事儿?可否说给妹妹听听,让妹妹帮姐姐你一起出出主意。”

    “我不瞒妹妹,但千妹妹千万别笑话我。”宋之画抓着帕子,轻声细语,“前几日,宁世子来了府中,妹妹知道的,我心中对宁世子,我对他第一眼便倾慕上了,但是,但是我与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府中,我人微言轻,祖母定不会把我许配给宁表哥的……”

    她声音一顿,有了咽噎之色,季七急忙追问:“后来怎样了?宁世子来了府中,宋姐姐去见他了?诶,宋姐姐你先不要难过了,先说说你有没有见到宁世子呀!”

    这个宁慕画来府中与七皇子来府中,她们的开头可不就是一模一样的!也难怪季七着急发问。

    “有,我我去见宁表哥了。”宋之画脸颊通红,“我在紫霞山中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他帮我捡了帕子……我,我就想当面谢谢他,于是在他接姨母的时候,我便在廊中与他相遇了。只是,只是五妹妹竟然暗中跟着我,中途跳出来,笑话了我一句,宁表哥便、便生气了,他一怒下说出了我是故意要与他巧遇,让五妹妹人赃并获的话语……”

    越说道后面宋娘子的脸色就越白,整个人都微微打颤了。

    季七坐着听了这么久,听明白前因后果了,她眼珠转了转,探过头去轻声问:“宋姐姐如今是怎样一个打算?”

    “我,我……”宋之画道,“我心头两茫茫,这才找七妹妹掏心掏肺,想让七妹妹与我一道想想,我知七妹妹对七皇子一片情深,但如今,我们倾慕的那人身份都如此难以匹配……”

    “宋姐姐,”季七道,“七皇子与宁世子不一样,七皇子的正妃许是要皇家定下的,我已经打算好,为了七皇子,我可以委身为侧妃……”

    “你!”宋之画一下就惊起来,“你当侧妃……”

    “皇家侧妃一样尊贵,再说了,后宅之事,身份虽重要,手腕与子嗣更为关键。”季七眉飞色舞的讲着她心中的蓝图,“只要我嫁给七皇子,赶在前头生下一长子,后宅之中,还不是我最尊贵?”

    宋之画听着季七的话,目瞪口呆。

    她家中家道中落,她父亲娶了母亲之后,就摔断了腿,后来一直颓废,真没有在家中纳过妾,如今听得季七讲内宅中的事情,整个人都一愣一愣的:“只要生个长子,就能一样的尊贵?”

    “自然,你看我阿娘不是便知道了?就算阿爹又抬了个姨娘进府又如何?那姨娘还不是要天天过来给我阿娘请安?”季七看着她,“宋姐姐,你别怪妹妹讲话不好听,但妹妹说的都是实话,你也知道你家中的模样,就算祖母待你好些,顶多就给你寻户寒门小官家的次子嫁过去,如今有官阶的都清高,指不定人家还不喜你们家中没有官没品的呢!如此,宋姐姐最多就是嫁给商贾,做商家妻,从此你被人瞧不起,你生的孩子一样被人瞧不起!但是宁世子不同啊,他是世袭的世子,爵位之家!你若嫁进宁伯府,生了长子,就是下一个世子爷!”

    宋之画被这么一句“下一个世子爷”彻底打动了心扉,她目光发亮,闪闪而光,伸手就抓住了季七的手腕:“七妹妹,你,你打算用什么法子去做,做七皇子的侧妃?”

    季七甩了一下帕子,拍开宋之画的手,笑了笑:“我阿娘说了,会让季六带我一道去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只要七皇子也在那儿,我便要让他认下我!”

第一二八章 阖府同请

    宋之画回到自己的院中时,心绪还是不稳的。

    她扶着桌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这滔滔的心思。

    季七说,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撞了面,有了身体接触,那男子就得认下你,把你抬进府去了!若不行,就想个法子,与他一道坠湖摔倒,这些……都是可以的!

    季七还说,没有男人挡得住一个女子的投怀送抱!

    瑶瑶看见自家姑娘脸一下子红,一下白,也不知道那时候她与七娘子在房中商讨了什么,只好上去轻问:“姑娘,您,您没事罢?”

    “没……”宋之画回过神,“我没事。”

    商贾妻,世子妾……宋娘子一拽手中的帕子,坚定了神情,与其嫁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不如做宁世子的妾室,宁世子那样的风采卓然,就算为妾又如何呢!

    三夫人何氏在这日午后又带足了银票去了邀月院。

    不知道是真巧合,还是季云流故意的,何氏只觉得自己两次过来,就两次见到她在吃血燕!

    她淌着滴血的心,心中怨念无法叙说,那股子怨气把眼眶都含红了。

    季六看着她,倒是甚有礼貌,让人上了茶水与糕点,面带微笑:“二娘今日寻我有何事?”

    何氏开始寻话题:“你昨日送来的那些凉糕爽滑香浓,十分不错,母亲亦是很喜欢……”

    季云流笑道:“二娘喜欢,我等下便让苏璎再多做几个,给您送过去。”

    何氏见她笑容嫣嫣,晃了一下神,当下里心中那股子怨念减少了一些:“六姐儿,母亲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以前那些事儿,是母亲不对,母亲不该对你不闻不问,日后,母亲必定好好补偿你!”

    季云流“嗯”了一声,轻轻落落道:“二娘有事情就说罢,明码明价,能帮的我也会帮的。”

    何氏又被她一派镇定吐出的“明码明价”四字噎得满腹肚胀。

    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大家闺秀!老夫人的眼睛简直被狗屎糊住了!这个就是只知道银钱的卑鄙小人!

    季府一屋子众人都被她的皮囊和花言巧语给骗了!

    “二娘莫介意……”何氏正在心中凶神恶煞的谩骂,又听得季六的声音,“我亦不想谈银钱,只是,我与二娘之间,除了银钱,似乎也没其他好再谈了。”

    这样的洞悉能力,让何氏一瞬回神,她抬着眼看季云流,这人坐在自己面前,面不改色,一双眼睛,湛湛如秋水,那从容笑意让她在心底叹了一声,自家七姐儿,真是学不来她的这般逢场就作戏。

    适才的这意思,就是不愿与自己有什么交情了,罢了,谈钱就谈钱罢!

    用尽千钧之力,何氏挤出一丝笑容:“是这样的,六姐儿……”小心思已被戳破,她也不含糊了,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就放在桌上,“母亲知道长公主府中给你与四姐儿送了赏花宴的帖子,母亲想让你一道带着七姐儿去见识见识。”

    “这事儿……”季云流垂首看桌上的那叠银票,抬首再去看她的面容。

    她今日额中有鸿运之相,不过红中带黑,又有明灾之相。

    “好,二娘让我带,我便带七妹妹去罢。”

    季云流颇为爽快的便答应让何氏眨了两眼,好半响没反应过来。

    “二娘还有事儿吗?”季六见她呆呆坐着,又问了一句。

    “没没……”何氏站起身,十分高兴,“那母亲就先走了……”

    “二娘。”季云流叫住她,见何氏回身,她道,“我是能带着七妹妹一道去,只不过,七妹妹若自己再妄动,我确实不能再帮了,明码明价亦是帮不上这个忙了。”

    何氏满身心思都在季七能去赏花宴上,听得这话,点点头,又快速走了。她得去准备七姐儿的衣裳与面头!

    红巧看着一路带着雀跃心情离开的何氏,一边按季云流的吩咐收拾桌上的银票,一边低声问:“姑娘,您真的准备带七娘子过去吗?七娘子那样的性子……若在里头出个什么事儿……”

    “我不带她去,自有人让她去,罢了,送银子过来求办事的,不要白不要。”季云流站起身,伸手扶着脖子入了内室,“诶,九娘,你来帮我再捏捏脖子,我昨日似乎落枕了,早上按了按,现在还是觉得疼。”

    不仅七皇子昨夜没睡好,就连她,亦是没睡好!

    长公主府中的人,手脚亦是很快,早上得了长公主的吩咐,午后就写好帖子,送到季府。

    老夫人拿着阖府同请的帖子,笑的嘴都合不拢。

    皇上要下圣旨赐婚,长公主送帖子请赏花宴,这喜事一头接一头,真是源源不绝,要光宗耀祖了!

    于是坐着又与陈氏一道商议了府内去赏花宴的众人名单。

    上头虽写着阖府同请,但到底不能真的全府都不管不顾的过去了,人多也乱,若真的出个什么事儿,丢人丢面子的可都是自己家!

    “二姐儿已经定亲,如今嫁衣还尚未绣完,这赏花宴,她便不去了。”陈氏先头就把自己女儿给划掉。

    “也好,总归是定亲的小娘子。”老夫人应声。

    陈氏想来想去,最不安稳的还是那季七:“老夫人,七姐儿……此次长公主府中大宴,也许七皇子也会在那儿,七姐儿上次做出那样的事情,这次过去恐怕……”

    “皇上亲自赐婚,这七皇子乃她的姐夫!由不得她在那儿癞蛤蟆观天的妄想!”老夫人想起这事,还是一口闷气,“不要让她去也好,免得再惹事端。”

    “那表姑娘……”

    老夫人想了想:“也莫让她去了,赏花宴中各个勋贵,唉,之画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你且日后多多注意一些,若是人品好的商贾之家,也是无妨,只要那儿郎人品好些,莫让他受委屈了。”

    “是……”陈氏应声。

    不日,这长公主府中送来帖子阖府同请的事情就让众女眷都知晓了。

    何氏听得二门的下人禀告,一字一句跟匕首一样,捅得她血流如注,心窝都颤抖了!

    她晌午时才给了季云流一万两银票,午后就收到长公主府中的邀请帖了!

    这一万两,她明明、明明是一分钱不用花的!

第一三零章

    何氏这边心窝还为一万两银子一颤一颤的疼着,不一会儿,又听得正院来人禀告说,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七娘子就不要去赏花宴了。

    这话一出,三夫人腾一下站起来,一蹦三丈,险些撞破屋顶,她怒火滔天:“怎么可以!老夫人怎么可以不让七姐儿去长公主府中!她一样是季府嫡女,一样的尊贵!老夫人怎可偏心……”

    三夫人这话还没说完,倾云院有丫鬟喘着粗气,脚步如飞一样的扎进屋里头禀告:七娘子亦得知了请帖的事情,不满老夫人的偏心,此刻正站在绣墩上往房梁挂白绫,要用一条白绫吊死自己了!

    季云流午歇后起来,吃着银耳红枣汤就听得夏汐讲段子一样的讲着各院鸡飞狗跳的八卦。

    “七娘子被丫鬟救下后,脖子上拖着白绫一边哭一边跑,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生生从倾云院跑到了正院。三夫人过去时,七娘子已经一头跪在正院里头,嚎啕大哭了。七娘子哭着说老夫人偏心,说老夫人不让她去赏花宴,不让她嫁个好儿郎,哭得正院是人尽皆知。”

    红巧问:“正院中就没人拦着她吗?”

    夏汐啧啧道:“没人敢拦啊,七娘子手上拿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谁都不让靠近,谁要是敢过去碰她,她说,她就要用剪刀戳死了自己!”

    红巧低声一叹,这七娘子这般无法理喻,简直中邪了!她一遍听着夏汐讲,一边看季云流吃的差不多了,递上茶盏,让她漱了口,再递上棉巾,最后吩咐外头的婆子打了盆水来让季六净手。

    “后来如何了?”红巧把一切收拾妥当,把盆放在夏汐手上,轻声再问。

    “后来呀……”夏汐接过盆,几步到了帘子旁,掀开帘子让外头的婆子端下去,转回来,站在红巧身边又向季云流详细说,“后来,三夫人也来了,同样是跪在老夫人面前,一把眼泪又一把眼泪的说自己生养七娘子不易,说自己日后没有其他心愿,只有这么个女儿,想她嫁的好一些……大约到了申时,三少爷都得知了,亦是过去跪地求情了……”

    见季云流支上落枕的脖子,夏汐上前两步,帮着她捏着脖子,“后来老夫人实在被七娘子和三夫人哭得头都痛了,就说看在三少爷的面上,要答应七娘子的要求,让七娘子去赏花宴。七娘子正大喜的放下剪刀,一群婆子扑过去把人给制止住了!七娘子现在直接关在老夫人的正院厢房中,谁都不让见呢,这个七娘子啊,现在大家都说,她真的是中邪了!”

    正说着,外头的婆子禀告说:三夫人过来了。

    三夫人来了!红巧心中忐忑不安,这个七娘子那么的不知礼数,三夫人要是在他们这儿弄出点什么事情……

    季云流听得禀告,抬起首,朝红巧道:“你去把早上的银票数出来,还给何二娘,就说,这忙,我亦是帮不上。”

    红巧愣神片刻,应了一声,去内屋拿银票了。她虽然不怎么行,但是有个很厉害的主子,那就够了!

    片刻后,她拿着银票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夏汐捏着季云流脖子,轻声道:“姑娘,不如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瞧瞧罢。”

    “不用啦,按一按就好了。”

    季云流没有吩咐请三夫人进来,三夫人在外头就被九娘阻止住,请到了西花厅中。

    红巧拿着银票去了片刻,又回来了,几步走到前头,站在季云流低低说:“姑娘,三夫人走了,银票我也还回去了,三夫人开始不肯走,九娘徒手劈下玫瑰椅椅背一角,才哭着离去的。”

    夏汐想了想三夫人离开的那光景,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季云流倒是不在意何氏如何离开的,只吩咐:“以后何二娘再来,都回拒了吧。”

    正院中,季老夫人被季七吵的心力交瘁。

    陈氏见她用手支着头半躺在榻上,亲自接过黄嬷嬷手中的参汤,送到老夫人面前:“阿娘,身体要紧,七姐儿不懂事,咱们再教便是,规矩都是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谁都知道今日若不是看在三哥儿份上,这七姐儿已经再次被禁足了。

    此次春闱一过,只怕七姐儿就是要被禁足到出阁了。

    “她怎么不想想!”老夫人满目疲惫,在黄嬷嬷的帮助下,坐起身体,“怎么不为她这个哥哥想想!她哥哥春闱在即,她不安分也便罢了,一天到晚……这个孽障!简直中邪了简直!”

    陈氏递上参汤,亦叹口气。

    老夫人喝了几口参汤,想明白了:“大媳妇,今个儿我看明了,六姐儿与七皇子的亲事……就何氏那事,光让她立个字据,那是不够的……”

    陈氏抬起头,诧异。

    黄嬷嬷接走了参汤,老夫人缓慢道:“何氏,咱们可以送她去庄子上,七丫头,咱们可以让她禁足到出阁,但是七丫头以她的性子,出阁后呢?出阁后还是个祸害!正哥儿说,圣旨上连婚期都定下了,若七皇子与六丫头大婚后,被七丫头一闹腾,无论怎样,别人若说起来,七丫头就是六姐儿的嫡亲妹妹,七皇子的嫡亲妻妹!到时候,让个御使参奏上去,咱们都是难辞其咎!”

    “阿娘,那您的意思是……”陈氏轻声问,心中一颤一颤的,老夫人后面没说出来的话,她不敢去想。

    “我想明了,方法如今只有两个。”老夫人想明白后,眼中一片清明,“头一个,让何氏再降为妾,七姐儿成庶出,把三哥儿过继到六姐儿母亲名下……只是,三哥儿是个好孩子,孝顺知礼,咱们这样做,他必定不肯,还影响他日后春闱……”

    陈氏看着老夫人,揪着帕子等着老夫人的下句。

    老夫人伸手覆上陈氏的手,拍拍她:“再个法子便是……让六姐儿过继到你名下。”

    “阿娘!”陈氏忍不住一声低呼,“这事儿,这事儿……”

    “大媳妇儿,六丫头是个可怜的孩子,如今有了好日子,又光耀了咱们季府的门楣,你待她还有偏见不成?”

第一三一章 过继分家

    “不不,不是,阿娘……”陈氏听完这话,连忙解释道,“六姐儿懂事有礼,我喜欢的紧,只是,她如今有了皇家正妃的身份,我怕,是儿媳不能给她娘家助力……”

    “这话,咱们就不要说啦,你也一直是个懂事的。”季老夫人拍着陈氏的手,“若论妻族助力……我虽然年纪大了,到底没耳聋眼花,还是有几分眼力的,从那次上府来看,七皇子对咱们的六姐儿确实有情愫,你也莫要担心咱们府不能成为七皇子的助力,什么呐,都比不过自己的真心情意在里头。而六姐儿聪慧孝顺,过继到你名下,亦会孝顺你的。”

    老夫人看着她,又慢慢道:“我虽疼爱松哥儿,但他那模样,确实做不得七皇子的岳丈呐,这事儿,我心里清楚。”

    “阿娘……”陈氏眼眶微红,她自然懂老夫人的意思,季云流过继给她,是给她们这房提供助力。

    “这事儿,就这么定啦,等正哥儿回来,你且让他过来,我亲口与他商量。”老夫人一锤定音。

    季尚书本来是想今日下衙之后,跟三老爷商量何氏与季六的那些事,哪里知道一进府,就听二门处的下人绘声绘色禀告了七娘子的事情,那讲的叫一个清晰明白、事无巨细!

    季尚书清风明月般的脸瞬息成了电闪雷鸣!

    三房居然养出了这样的小娘子,还以死相逼他母亲!简直可以送到道观终老一生,不得自由!

    季德正位高权重,在季府,他说一无人敢说二,当下里就冷肃了一张脸往正院走去。

    进老夫人所在的上房,喝了两口茶他就明明白白道:“阿娘,这七姐儿得送走,送到庄子上!”

    老夫人微踌躇,叹道:“如今春闱在即,咱们也得顾虑顾虑三哥儿,他是个极孝顺的……且送七丫头去庄子上,这是治标不治本呐。”

    而后,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把自己与陈氏的那些商量的又跟大老爷提了一提。

    三老爷季春松素来心比天高,眼却比墙围还低,这几日得了众人赏识,又抬了心头爱,正恩恩爱爱、春风得意呢,一进二门也同大老爷一样就听下人把午后的事情给描绘了个淋漓尽致!

    三老爷没大老爷的好门面功夫,当下里在二门处就跳起来:“真是反了天了!他娘的这个孽障!当初就该丢到河里给淹死了!”

    他心中大怒,火烧头顶,脚下带风,一下刮到如虹院就要找何氏问罪!

    三夫人坐在镜台前在流泪,眼泪跟泉水一样的永不枯竭,哗啦啦的滚下来,看见三老爷进屋中,“哇”一下扑过去:“老爷,老爷你救救咱们的女儿呀,七姐儿如今被老夫人锁在正院了,呜呜,老爷,你去求求老夫人,救救咱们的女儿……”

    “锁到正院还不够,还得送到庄子上!”三老爷一点不为所动,一脸嫌恶的推开她,“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你宠出来惯出来的好女儿!季府的脸都被丢光了!就该送她去庄子上让她清醒清醒!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跟那些穷乡僻壤的野丫头都还不如!”

    “老爷……”

    两人正说着,正院来人禀告,老夫人请三老爷过去一趟。

    季春松怔一怔,一甩袖子就往正院去。

    到了正院,看见一脸严肃到快要冷成冰的大老爷,三老爷又心虚上了,子不教,父之过,所以女不教这事儿,他能把这错全推到何氏身上吗?

    他大哥还不当着他老娘的面就打死了他!

    “阿娘,大哥……”三老爷低声唤了一声,就一副“我错了”模样,“大哥,七姐儿的事情,那孽障那不孝女,她,她就该好好教!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松哥儿,”老夫人坐在榻椅上开口,“七姐儿的事情,此次你也不必再向我求情……”

    三老爷连连说不会,不敢,必须严惩之类的。

    “这次让你过来,还有一事。”老夫人开始讲正题,“何氏那样,我觉得不合适做六姐儿的正经母亲……我与你大哥商量过,想把六姐儿过继到陈氏名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过继?”三老爷睁大眼,眨巴眨巴两眼,呆呆的,似乎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阿娘是说,六姐儿,以后,以后是大哥的孩子?我的侄女?”

    亲女儿变侄女……三老爷觉得此刻就是天方夜谭!笑话,他大哥又不是没女儿,要他的女儿做什么!他的六姐儿如今也是深的他心!

    “是让六姐儿过继给陈氏与你大哥。”老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六姐儿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了,我想好好补偿她,等六姐儿过继后,咱们便分家罢……”

    “分家?”

    “分家?”

    这下季尚书和三老爷全懵圈了。

    为何居然要闹到分家这地步?

    季尚书想明白前因后果,叹息一声:“阿娘,若分家,我那份……便再补偿给三弟一些罢。”

    老夫人的意思也便是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的打算了。

    季六嫁给七皇子,日后风光那是千好万好、季家祖宗显灵,若七皇子日后真参与夺嫡,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如今的季府分家,也能保全他两个弟弟。

    “大哥?”三老爷还是稀里糊涂,不是七姐儿做错了吗?怎么变成六姐儿要过继还要分家了?

    “好罢,他是你弟弟,你确实要多让一些于他。”老夫人自顾与大老爷道,“正哥儿,这分了家,往后,我还住你们那儿,我那私库也不留了,全数拿出来,给姐儿哥儿们,全分了吧,日后,你吃粳米我吃粳米,你喝稀粥,我就喝稀粥!”

    “阿娘!”三老爷是何等有孝心的人呐,当下里就道,“阿娘,儿子养您!”

    “不必啦。”老夫人下榻,伸手让季春松扶着自己,缓慢的朝他一一说明过继后,分家他能分到的那些部分,季三老爷听着他母亲的话,在心里飞快的算着,一心二用,得心应手,结果,发现自己分家后,居然能比大老爷多出一半的家财!

第一三二章 脱离苦海

    他心中激动,面上难过,差点还哭出来,最后待到老夫人让他回去时,哭丧着脸,低低说:“儿子回去必定好好考虑一下阿娘的话。”

    出了正院,三老爷提起下摆就飞快往如虹院跑,跑得如同十七、八的少年郎一样、活力四射!

    分家后,他就能当家作主,他有财,有屋,有婉娘,不用再瞧季大爷的脸色!

    回到如虹院,三夫人又扑上来,泪水在面上如小河流淌,三老爷这次看何氏就没那么讨厌了,因有话要说,还亲自拿起帕子给她擦了眼角,宽慰了几句。待何氏心情平复,与她商量起来过继,分家的事情。

    这毕竟,以前有个什么事情,都是与何氏商量的,这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

    何氏听完三老爷的话,激动了!

    分家!只要分家后,她就可以住到正院,当家作主!不用看老夫人脸色,她的七姐儿也归自己管!

    三夫人眼珠转了几圈,顾不得哭过的难听嗓音,连忙发问:“老爷,老夫人的意思是,分家后,她与大哥大嫂一起住,咱们自己买宅子搬出去?”

    “阿娘说了,她归大哥养,因大哥是朝中尚书,这宅子归大哥,与其的用银钱和铺子抵给我们……”季春松点头,再把季六要过继的事情给说了。

    何氏听完后,激动之色越发明显,这真是太好了!

    她的心头刺季六,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如今全都赶上了!明日就得去给三清上清香感谢!

    何氏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里使出浑身解数就朝三老爷说这里头的利益,分家后的利益,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日后不用被人看管、不用看人脸色之类的都是实实在在的!

    三老爷想了想,觉得有一丝奇怪:“这六姐儿过继的事情,你不觉得其中有蹊跷?里头另有玄机?”

    也不知道他阿娘这番过继是做了何种打算的。

    何氏心道:这里头能有什么玄机,还不是老夫人与季六如今一个鼻孔出气,见不惯我这个后母呗!

    但这话,不能由她口中说出来,她微微一笑,又跟三老爷说,如今他们亦是有儿有女的,三哥儿读书用功又孝顺,这女子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儿子才是老来的依靠,季六迟早还是要嫁人的,再孝顺又有何用呢?还是得要备嫁妆陪嫁的,过继了,还能少备一份嫁妆呢!

    三夫人不哭了,精神头也不萎了,眉飞色舞的跟三老爷讲日后的种种,两人仿佛回到何氏刚抬进府那时一样,温声细语的相谈一切。

    季春松本来心中就有分家打算,时来运转,他能当家作主了,怎么愿意放弃?如今被何氏一说,神色越发坚定,当下里就表示,明日就跟老夫人说同意分家之事!

    同样下衙后,回来被叫到正房的还有二老爷,季净文。他冷静听完老夫人的话,只问了一句:“阿娘,这事儿,是您想清楚了的事儿吗?”见老夫人点头,他施礼道,“儿子回去与王氏商量之后,明日再给阿娘答复。”

    二老爷去向王氏提了这事,王氏脸上不藏事,对于季六过继的事情,她高兴三分,毕竟不是自己亲女儿,因对她有些喜爱,因此见到季六过继给大房,也是喜闻乐见,过继给自己,自己还得添嫁妆,还是过继大房好!

    至于分家,那就更好了,十分高兴,不用每天被那三房拖累不说,还自己当家作主了!

    二老爷道:“你若亦是赞成,我明日就告诉阿娘咱们的打算。”

    因为这事,连夜被叫过去的还有季云流。

    老夫人看着她,雪白的肌肤,鹅蛋脸、细眉,这般可怜可爱、纤弱的模样,更想让人狠狠的疼爱她。

    “六丫头,”拍着她的手,老夫人和蔼和亲道,“祖母今日与你大伯和父亲都商议过,想把你过继到你大伯母名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过继?”季云流微微有些诧异,“祖母,您的意思是,我日后就有母亲了?”

    老夫人眼眶微红,搂住她:“对,你日后有母亲,陈氏便是你的母亲,她待你会如珠如宝,会很疼爱你的,你放心,祖母亦会好好疼爱你。”

    季云流窝在老夫人怀中,乖巧道:“祖母和大伯母本就很疼我的,云流一点都不担心,云流很高兴。”

    对于谁是她老妈和老爸,她确实不大在意,反正都不是亲生的,不过,陈氏比起何氏,大老爷比起三老爷,确实好很多。

    一个宅子内,无人反对,这事儿,自然也就这么定下了。

    老夫人心意已决,再加上,季大爷说过,圣旨上连婚期都定下了,指不定过几日便要来府中宣读圣旨,这事不能拖!老夫人雷厉风行,各房的人表态后,很快让大老爷找来族内的见证人,让季府众人都集中正院西花厅,把季六过继的事情给办妥了。

    过继那天,三老爷一口一个宝贝女儿喊得那叫一个情深意重,因父女情深,三老爷还送了个匣子给季六,里头各色头面珠钗玉佩,让人眼花缭乱,惹得老夫人连连夸口,松哥儿是个好父亲。

    季云流捧着白拿白不拿的匣子,跟着袖子一甩就能出场戏的三老爷也流了两滴眼泪。

    假惺惺加厚脸皮,两个高手高高手,各自都有一肚子坏水,当仁不让,当场上演家和万事兴!

    很快,过继的事情顺顺利利就办妥了,接下来,在季家大族长的见证下,开始分家。

    大老爷几乎没要其他银钱与商铺,只得了一处季府宅子,余下的祭田与族产都是不可分的。其余的,二老爷、三老爷分摊,季三老爷还多占了一份。老夫人的私房有十几万两,一分没留多,全数拿出来分掉,各个哥儿一人一万两银子,由母亲先暂管着,各个姐儿一人五千两,多分了些头面珠钗。

    这一天,在低调又公正的氛围下,季府就此分了家,因宅子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老夫人且先让二房三房都在府内住着,待何时找到合适的宅子,再搬过去不迟。

第一三三章 他要娶我

    一切稳妥,季云流跪在地上向着季德正和陈氏敬了茶,当众清晰无比的喊了一句:“父亲,母亲。”

    季大爷想着日后的七皇子妃跪在自己面前,喊着自己为父亲,堂堂二品尚书郎,红起了眼眶,端起茶朗声道,“诶,好孩子!”借着喝茶,才掩饰了自己的微微失态。

    陈氏可不是朝中尚书郎,没那么好的定力,见着自己宝贝女儿、日后的人中龙凤跪在地上给自己敬茶,双目里全是水,接过茶盏连连道:“好好好……我的好孩子。”

    端出去两杯茶,接回来两封大红包,这日也算认祖归宗,族内的见证人亦喝了杯季六敬的茶,塞了份红包,加上大房的大哥儿,二哥儿,陈氏大女儿余伯俯世子妃,二女儿亦都笑盈盈的递了见面礼,季六确实收获颇丰。

    三老爷泪眼哗啦啦淌下来,后面更是拉着大老爷的手,说,大哥,你得善待六姐儿。

    三夫人面上怎么装都装不出难过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乃是直爽耿直的人,如今心中畅快激动,这样的大喜之日除了仰天长笑,实在想不出其他表达方式,装模作样实在太难为了她。

    最后没办法,在大腿上连掐自己两下,何氏才勉强挤出两滴眼泪,上去拉着陈氏的手,说了句,大嫂,是我对不起六姐儿。

    陈氏看着她的惺惺作态,拉着季云流的手,应了一声,心中竟有了一丝冷笑之意。

    夜明珠置于瓦砾之中,何氏被泥糊了眼,捧着破瓦片,丢了夜明珠,竟然还沾沾自喜起来!愚蠢!

    一日过继与分家匆匆而过。

    一场季家大事,除了宅子中知晓的,无声无息。

    当晚,陈氏亲自又过了邀月院看看这里还缺什么,该补上什么,母女两人拉着手说了些体己话,而后,陈氏低声肃穆的朝季六道:“六姐儿,母亲不与你讲违心的话,母亲与你实话实说,但这话,咱们母女自己说说,日后不能外传,好吗?”

    季云流见她语调温柔如丝绸,眼神真诚,笑道:“母亲直说,女儿必定谨记母亲的话。”

    陈氏看她,那双乌黑的眼眸中,全是柔柔笑意,适才的一些体己话说起来,十三岁年纪,气度与端庄感却丝毫不输她大女儿那样已出阁许久的世子妃。

    “六姐儿,”陈氏看着她,语气越发轻柔,对这个女儿越发满意,“有一事儿,母亲要告诉你,你知晓后,咱们先放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就是,你父亲前几日当值时抄录过皇上亲手写的圣旨,而那圣旨中,圣旨上头写的便是你的婚事……”

    “母亲?”季云流当自己丝毫不知情一样的看着陈氏惊疑了一句。不过,她确实不知皇帝已经将圣旨拟好了,估计这事,玉珩亦是不知情。

    “对,里头写的是你的婚事,皇上将你赐婚给七皇子。”陈氏抓着季六的手,想感受她这一刻是否会与当初自己听到此事一样的激动,却见她只是在眼中浮现了淡淡惊喜之色,没有自己想象的失态模样。

    过了半响,才听得她的声音,“母亲,女儿的婚事,女儿全凭母亲大人与父亲大人做主。”

    陈氏看着沉静柔和的女儿,缓缓道:“你嫁入皇家是咱们季府的福气,只是皇家之中不比咱们府中,皇家规矩众多,你日后也定会要辛苦一些……不过你放心,阿娘会一直在你身边,日后若受了什么委屈,不怕,就算是皇家,咱们亦是不怕。”

    见季云流握着自己的手点头,她又说,“你父亲他们只看朝堂,在外,你父亲定会全力相助七皇子,但咱们女人家,阿娘没那么远的见识,阿娘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点,但凡七皇子若因见咱们府的门第不匹配皇家而轻视你,你只管告诉阿娘,阿娘就算费劲一切,定不让你受委屈……”

    讲着讲着,讲多了,陈氏把这几日与大老爷商量的全部都讲了出来,她已经打算好了,她的二哥儿已经定亲,却还未成家,只要一成家,就让两个哥儿都去求个外放官。因大昭有法律,双亲健在的不可分家,不然,亦打算来个分家,而后自己与季尚书一心就为季六在季府筹谋着。

    季云流静静听着,心里缓缓的倒也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滋味。

    她只身一人独行这么多年,母爱之类的在记忆中翻找都是没有的,如今陈氏真心以待,连最坏打算都做了,她如何没有感动。

    人皆是有心的,只要知道对方是真心待自己,亦会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心。

    “阿娘,”季云流把头轻靠在陈氏肩头,“您莫要担心,七皇子不会因门第之见轻视女儿的。”

    陈氏扶着她的手臂,轻笑:“你祖母说,上次七皇子来府中,她看得出来,七皇子对你是有情愫的,如此我便放心一些,且你们的亲事乃是御赐,你顶着圣旨进王府,亦是最好保障,不过,你祖母说的对,世间何事都抵不过自个儿的情意,七皇子真心喜欢你,才是最好的最妥当的。”

    只是她一想到,有可能七皇子看中的就是季六的这副皮囊,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五味陈杂。

    女子皮囊是要紧,但红颜易老,靠皮囊终不是长久之计。

    季云流感受出陈氏轻抚自己的不安心情,伸手摸上脖子,从脖子中抽出红绳,带出一块白玉来:“阿娘,这事儿,女儿也只跟您一人讲。”

    陈氏一见这玉佩,睁大了眼,带着诧异:“这……”

    这样的玉佩质地,这样的雕工,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出自宫中内务府的!

    如今随身戴在自家女儿身上,结合如今的谈论对象来看,这玉是谁的,陈氏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

    果然,她又听得季云流继续道,“这玉,当初在紫霞山别院,七皇子给过一次,女儿觉得这样收了玉佩不合礼数,因此退送了回去……而后,在下山的庄子中,七皇子又亲手送了一次……”

    陈氏看着季云流黑沉沉的眼眸,怀着扑通扑通的心,只觉得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全部钻进自己的耳朵中,“七皇子在庄子上亲口说,他要娶我。”

第一三四章 金榜题名

    陈氏抓着季六的手腕,心中惊讶激动浑然成为一体,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六姐儿,这事儿……是真的?”

    “真的,”季云流安安静静,声音甚至还带了点自责,“这事,女儿本不打算说,怎么说,七皇子与我都是私相授受不合礼数的,只是当日七皇子态度坚决,赠玉举动不容拒绝,女儿不敢再推却,自从戴了玉佩之后,本一直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如今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我心中高兴了一些,七皇子这样的连番举动不是调侃于我。”

    陈氏一团浆糊的脑中瞬间清白,这私相授受不是自家女儿不顾廉耻贴上去的,而是七皇子一窝心思确实对自家女儿上了的心的!

    想通这一层,陈氏由阴转晴,脸上瞬间明媚:“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七皇子亦是个好孩子,这亲事,母亲是彻底放心了。”

    说着把玉佩再放季云流衣襟内藏好,“这玉佩之事,只是咱们娘俩说说,私下里,不可与其他人提起,免得有心人抓住把柄,对你名声有碍。过几日,怕这圣旨亦会下来了,你且就安心等着做新娘子罢,这闺学,母亲明日就让人去请个嬷嬷来,咱们这皇家规矩亦是得好好学,可不能到时有任何闪失,闹了笑话。”

    陈氏一件事一件事的交代,最后拍拍季六的手,“放心罢,你父亲说了,圣旨上头,连婚期都定好了,正是你及笄后不久,来年的九月十八!”

    季云流一挑眉,原来圣旨上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倒也好,反正迟早是嫁。

    母女俩又说了些话,陈氏才离去。

    玉珩这几日两点一线,只在国子监与皇宫中来回,宁石把他吩咐下来,该打探的消息都打探清楚了。

    他站在临华宫书房中,低低向七皇子禀告:“窦念柏前日与昨日都在醉仙楼请客做东,请了詹事府的詹事与少詹事,今日,窦念柏亲自又去嘉道银号里取了银票,那银票面额有多少不知道,但由窦念柏身旁的小厮人数来看,应是不少。”

    玉七听完,默不作声了一会儿。

    春闱在即,窦念柏买试题恐怕就是这几日了。

    “今日、明日继续盯着,看他私下里与何人接触,一一汇报。”他低声吩咐,而后又想到其他,“那君子念呢,这几日有何举动?”

    “那君子念日日在屋内读书,这几日从未出过门,也没有见谁登门拜访。”宁石回答。

    玉珩点首:“既然这几日都未出过门,那君子念,就不必再派人盯着了。”这样的仕子,跟着也掌握不到更多的信息,这人大约就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日后高中,再想法子拉拢便是。

    宁石退下不久,工部尚书把宅子修缮图纸送了过来,七皇子选的三进宅子好是好,里头花木品种都贵明,但到底空置已久,许多的地方,尤其是正院更要好好修缮,且,玉七的意思是把温泉所在的地方归入正院,直接把温泉放在寝室旁,所以这图纸都要重新画过。

    玉珩拿着图纸仔细看了看,觉得这样的规划颇为满意,留下了图纸,让工部尚书先行回去了。而后自己拿着图纸,离了宫门,去琼王府。

    看看天色,玉七在马上边走边朝宁石吩咐:“你且去谢府,让谢飞昂来一趟琼王府见我。”

    六皇子得了信,知玉七要来,倒也不再愁眉苦脸,站在二门处把人接进来,又吩咐厨房晚膳加几道菜。

    玉珩入了院子不久,谢飞昂亦来了,跨进书房,左右打量,啧啧啧两声:“若不是宁石带的路,我还以为我走错宅子了呢,这琼王府还真是……别有一番山间的田园朴素之风!”

    荒芜就荒芜罢,还讲用一个田园朴素之风形容一下,玉七不与他扯这些没用的废话,让他过来,拿出纸就让他写上头的题目。

    谢三拿着纸仔细瞅了瞅,看了再看,抬起头,看着玉珩,心中紧张的有一丝丝颤动:“七爷,这纸上可是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些都有了,您这是……”

    这样的题目就是科举的八股文!

    “前些日子,我让人替你报考了这届的春闱。”玉珩看着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现下离春闱还有十日,你可以好好准备。”

    “我……”谢三脑袋被他搅成了一团浆糊,“我,我好好准备……准备春闱?七爷,您帮我报考春闱,怎么不与我商议一下!我,我……这就十天了!我如何去考啊!”

    “我知你有真学识,不必在意这时日,只要全力以赴便可。”玉七见他不坐,傻站着,敲着对面书桌道,“坐!给我把上头的题全数给写了!”

    “七爷!”谢三捧着卷子几步过去坐下来,探过头去,急火火道,“我今年才十七,我家中的意思是,再过三年才去春闱,那样……咱们不说金榜题名,这进两榜前几总归是没问题的,可如今,可如今……我就算考中了,也是最后吊着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这日后想进内阁……别说内阁了,连翰林院都进不去啊!”

    玉七还是那句话:“把上头的题都写了,今晚若写不完,就住这里,明日再接着写,这题目,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来。”

    谢三闻弦知雅意,再看一眼手中的试题,拽紧了,心中一抽一抽的,那么玲珑八面的人,话都快不利索了:“七爷您的意思是……是我这次春闱……”

    “你能金榜题名!”玉七坚定道。

    那声音淡淡的,带着点蛊惑,听在谢飞昂耳中,让他眼都雪亮雪亮起来!

    金榜题名!

    当下里,谢三少爷拿起笔就开始写上头的题目!因为他知晓,七皇子不是那种随便承诺的人,且不爱与人玩笑!

    两人对面而坐,各干各的,过了半个时辰,琼王府的小厮送来晚膳。

    玉珩看着那每盘都浮着一层黑油的菜,脸跟菜色一样,也黑透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琼王府的菜就是一种毒药!

第一三五章 人生赢家

    谢飞昂一心扑在试题上,菜都没看,夹了几口菜混着米饭就下咽,咬了两口之后,“呸”一声全数吐出来:“这是甚么东西!”简直比上次紫霞山下买来的那些野菜还难吃百倍!

    “这琼王府,如今都艰难成如此模样了?”谢三拿筷子翻着盘中的青菜与豆腐,一脸担忧,“七爷,您可有听到什么消息没,您日后的封地会是何处?”这封地真是关乎一个皇子生计大事!他知道庄家虽说是一等尊贵的庄国公府,但到底承担不起一处封地的民生、功作,若像六皇子这样,封给玉七的是块民不聊生的地方,七皇子日后必定也要艰难无比了!

    银子全都贴补封地了,又哪里来的皇位?

    “还未知封地是何处。”玉七不隐瞒,“不过御赐的宅子倒是不错,也许那封地不会太差。”

    这一世,他事事顺心,这封地定不会再是漠北那样的黄沙之地了,就算真的还是那一处,他这世亦已经有了最节省的方案去筹划那里的作功农产,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毫无头绪。

    谢飞昂听完后,又问了一些宅子的事情,见七皇子信心满满,稍稍放下心来,随便扒了两口如糟糠般难以下咽的饭,继续奋力书写试题。

    明月缓缓上升,到了柳梢头,玉珩随手拿了一张谢三写的策略来看过,又放下来:“这篇不行,辞藻虽华丽,但不务实民生,你再去翻阅翻阅书籍,重新写过,有空去翻翻以前李译写的文章,背下来。”

    谢三本就不打算这年考春闱,不过如今七皇子对他要求甚高,亲自监督,他倒也没有不满,自己过了一遍,默念着李译的名字,点首:“好,我明日就去看看李翰林的文章。”

    玉珩话都说完了,站起来:“你就在这里写罢,困了去后头睡。”然后自己带着宅子的图纸,离开书房走了出去。

    他吩咐宁石备了马车,直奔季府后头的西巷,从宁石手上借力,用力一跃,玉七凌空几步上了季府墙头。

    刚好来的巧,陈氏已经离开邀月院,季云流此刻正是在院子中饭后散步,听见暗语,就站在墙下亲眼看玉珩飞檐走壁一样的翻入院中。

    七皇子看见心上人在院中仰头看自己,那凌空踏风的姿势做得越发潇洒倜傥,险些落地拐了脚,依旧英武风发的微微一笑,实在风度翩翩,惹人心动!

    九娘看见玉珩落地,福身行了一礼,从季云流身边缓步退了下去。

    “你知道今日我会来?”玉珩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几日不见的季六脸色,“虽是四月天,到底夜里有些凉,让人拿件外袍来……”

    “不必啦,我不冷,七爷放心。”季云流看着他,笑得很轻快,“七爷今日看着心情不错,亦是有鸿运当头之相。”

    “与你心意相通后,我每日心情都不错。”玉七情话深深,笑容亦是深深,执起她的手,左右看了看这院子的格局,“我还未逛过你这里前头的园子,一道去逛逛。”

    两人携手在前头的小花园中慢慢行走。

    玉珩把图纸给季六过目,讲了宅子的格局,季云流看着觉得格局确实是不错,尤其那温泉纳入正院,不用出门,在房中走一走就到的布局,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

    季云流侧首看七皇子,嘿,少年郎,原来你也是个人前衣冠,人后禽兽的人物!

    两人讲了一会儿,季云流把季府分家自己又过继给大房的事情给讲了个清楚明白。

    这么大的事情,季府做的如此悄无声息,这季尚书亦是有几分能耐。

    玉七静静听完,心中对季德正倒是高看了几分,执着季云流的手,停在花圃中间,他道:“如此一来,日后对你我都是一份助力,季德正是有心之人。”而后,忽然又问,“前几日景王让长公主送了张赏花宴的帖子于我,我听下人说,似乎也送了你们季府帖子?”

    “是呢,送了。”季云流道,“母亲今日也同我提了提,说你与我的亲事,这圣旨是早拟好了,婚期都定了,明年的九月十八,这宣读也便是这几日了罢。”

    玉珩诧异一下这圣旨与婚期,脑中想了一遍二皇子的那股子尿性与处事之方,蓦然就想明白了:“这圣旨拟好了不过府宣读,定是我那好二哥的意思了,他在我阿爹面前,癞皮狗上桥的手法发精湛越,此次定是他打好了主意,要拿着圣旨在赏花宴上当众宣读!”

    “挺好的呀。”季六站在他面前,听完二皇子的这番打算,连连点头赞叹,“那赏花宴中名门贵女众多,指不定这圣旨一出,在那些贵女眼中,我便是那人生的大赢家,二皇子这样的事事筹谋于胸,挺好,挺合我心意。”

    月亮在天,月光如轻纱流泻,玉珩看着她的桃花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眸中出现柔情:“人生大赢家?是呢,我亦是那人生大赢家。”

    从前,七皇子平日里正经惯了,没人会也没人敢与他插话打诨,如今结识了季云流,与她相知相爱后,他脸皮越发厚实,再厚实下去,也能铸成铜墙铁壁一般,百毒不侵!

    有暖风,轻吹过,七皇子放开两人相执的手,拥上她,轻轻压上她的红唇。

    ……

    四月一十二,宜出行,宜访友。

    今日天气温暖,春光明媚,各家小娘子穿上轻薄春衣,乘着马车去长公主府中参加春日赏花宴。

    季四与季六也穿戴整齐、打扮妍丽,同坐了阿三驾的马车,一路往长公主府去。与他们同去的还大夫人陈氏、二夫人王氏。

    三夫人与七娘子自然也想去,不过,老夫人怎么都不肯,亲自到了倾云院中,一坐而下,双目盯着季七,不让她去什么赏花宴。

    七娘子含着泪,咬着牙,也不能像打晕上次看门的婆子一样,把季老夫人打晕了,忍了忍,只能跪在地上求老夫人心软。

    老夫人打定主意不让她出丑,如何会动容,只冷眼看着季七死命死命的哭。

第一三六章 大吉之日

    玉珩这日起床后,照常打了套拳法,接着沐浴更衣,更衣时,看着席善送来的衣物,亲自选了一套面绣如意蟒纹图的绛紫色蟒袍,又让宫人仔细半挽了发,头上束了一顶紫金雕花镶玉冠。

    照二皇子不死不休的秉性,今日他会有大喜之事,是得穿得喜气一些。

    出了宫,七皇子坐了马车往长公主府中去。

    这边季云流与季云薇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宽敞,两人相对而坐,季六看着季四,四姑娘面上笑容盈盈,神色明媚,只是今日额中红里却隐隐泛出一丝黑气。

    季云流手缩进袖子里,借着帕子的遮掩,掐指替她算了算。

    掐出的卦象乃是大安。

    大安,有喜事在前方之意,这样的好运道,为何会黑气加身?

    “六妹妹,你一直盯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四娘子见季六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想往脸上摸去,又怕摸花了早晨细细扑上的薄粉。

    季云流目光从她额上移下来,看她的双眸,而后展颜一笑:“四姐姐今日美艳当头,妹妹看得不知不觉呆住了,姐姐今日这么好看,定是有喜事当头的!”

    “你呀!论好看,哪里是我好看,你才是好看的那人。”季四看她笑,“你这张嘴呀,最会哄人高兴了,祖母每日都被你逗得乐呵呵的。”

    “祖母高兴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呀,就像今日我对四姐姐说的亦都是事实!”季云流起步移了移,移到她的旁边,指着她的头发道,“四姐姐,你这簪子有些歪了,我帮你理理,你且先转过去。”

    “歪了?”季云薇口中疑惑着,移了声过去,“那劳烦六妹妹帮我整一整。”

    季云流伸出手指快速掐了个结道印,口中默念一遍金光神咒,把季四身上的一丝黑气消散了过去。

    这样的做法,也只是消散一丝而已,若真正想替四娘子躲过这团黑气带来的厄运,得画符做法,可如今情况……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得过这一次,必定还有下一次,且先静观其变。

    “四妹妹,好了吗?”季云薇见她久久不动,背着身体,疑惑的问了声。

    “是呢,早就好了!”季六双手搭上季四的肩膀,笑了笑,“姐姐今日可得带着些妹妹,妹妹不懂规矩,怕在长公主府中冲撞了其他贵客,姐姐千万带着妹妹提醒着我一些。”

    “你聪慧懂事,又识大体,莫要拘谨着,说句实在话,我亦是第一次去这么勋贵的赏花宴。”季云薇转回身,只觉得心头与肩头都一片轻松,她拍着季云流笑道,“我本来也有一丝担心,但被你适才那样吉祥话一讲,我心中都期盼上今日的喜事了。”

    季云流盈盈而笑:“姐姐今日必定好运当头!”

    “你也一样,好运滚滚来。”

    今日乃大吉之日,宜嫁娶、会亲友、出行,各家女眷人人不敢懈怠这个宴席,早早都到了长公主府,马车堵得长公主府门口水泄不通。

    季云流坐在车中,从帘子细缝处看长公主府的大门。

    府邸的大门开在艮位,高约一丈有余,恢弘大气,门口石狮子虎视眈眈,尽显皇家风范。

    这样不以财,不以官,只求安康的风水门,让季云流越发对这个道人感兴趣了。

    倒也真的是个有些实力的神棍!

    等了一刻钟,终于轮到季府马车,季四与季六前后被丫鬟扶下马车,陈氏与王氏早已经在前头等着了,见她们俩下车,陈氏微微一笑:“进府后,咱们切记不能失了礼数。”

    众人应了一声“是”而后四人让公主府的婆子迎了进去。

    这府中赏花,因怕人太多,有个万一,于是府中规定,赏花的小娘子们可以进入,各女眷带来的丫鬟要统一在厢房中等候着,不必随身跟随。

    这长公主府婆子丫鬟众多,每十五步距离,便站一人候着,也绝不会怠慢了园中贵客便是。

    进了二门,文瑞县主已经站在里头等着了,看见季四与季六,亲自迎上去:“你们怎么不早些过来?早些来与我一道接客。”

    这样的话语一出,让陈氏与王氏都倍感荣耀。

    这接客之事只有至亲才能做,季四自然连忙说:“我们可不敢站在这里与县主一道接客,县主知道我们身份,不匹配的……”

    “交友只要相投就好,哪里需要匹配身份。”文瑞县主满不在乎的说着,看着季四似乎真的局促,手一指,“你们且先去那边玩一会儿,我迎完客人便去寻你们一道。”

    说着,招来一个白净的丫鬟,带着她们往里面走。

    季府这样的一个后起之秀,京中虽有些名声,到底只是外男有名声而已,论女眷,还当真没人认识季云流与季云薇。也有适才有几个小娘子看见文瑞县主亲自相迎的两人,挑了挑眉,私下里讨论了一番,这两人是谁。

    一路走来,有认识礼部尚书夫人陈氏的,亦过来招呼两句。

    陈氏见小丫鬟带的路,经过拐弯口时,笑道:“那里头一眼望去全是与你们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你们且去那里玩玩罢。”说着,又向王氏道,“我们且去那里坐坐。”

    王氏一瞥眼,亦看见园子里全是小娘子,各家夫人真是像陈氏所说的,在另一处坐着喝茶聊天,当下也点头同意:“我们可融不进她们的圈子里了,就她们自个儿去玩罢。”

    赏花宴,论的就是小娘子结识手帕交,各家夫人相谈儿女婚嫁,所以这分开坐,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四人在园子中的拐弯处分道。

    被丫鬟一路迎进内院之中时,季云流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里的布局,这些花圃亦都是经过风水摆位的,花园中有人工湖泊,湖泊成弓形,形成了“玉带缠腰”的风水格局,湖泊尽头还有假山,假山之上竟还有小型瀑布挂着水帘。

    这园子里,每一处,都是极好的风水格局。

    两人被迎至挽花亭中,小丫鬟行礼后退下,亭中有茶水糕点,亭旁是各种花木,亦处处显出这园子的雅致。

第一三七章 再遇庄四

    前头不远处就是那个弓形湖泊,隔着湖,竟然还能看到对面过府的赏花男眷。

    这样能隔岸而观容貌的赏花宴,不知道又能促成多少对佳侣,怪不得京城中那些名门贵族的赏花、观雪、赏月宴席这样的多!

    两人堪堪一落座,站于亭旁的两个小丫鬟立刻进入亭中,无声给两人倒了茶,再脚步极轻的退下。

    长公主府中教出来的丫头都心思玲珑、让人毫无挑剔。

    季四看季云流端起茶,先是轻闻,再缓缓啜一口,笑起来:“你可闻出来了是何茶?”

    “桂花、枸杞、贡菊还有蜂蜜……”季云流端着笑道,“长公主府中的这茶,挺花心思。”

    参加宴席的小娘子众多,许多小娘子都未及笄,喝那些茗茶,确实不好。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有绿茶中有咖啡碱,逛园子一天,也不可能就喝那么两口茶,若过多饮用绿茶,实为无益。

    季四端起茶,放在鼻下闻了闻,笑:“你呀,你这心思是全花在这些吃食上啦!”

    正说着,外边两个年级不大的小娘子亦跨进亭子来,四人相见,季四、季六站起来,团团见礼一番,一浅绿衣裙的小娘子看着季四与季六笑道:“不知道两位妹妹如何称呼?我父亲姓苏,我在姐妹中排行第三。”手一指旁边的小娘子,再介绍,“这位是佟相国的千金,佟大娘子。”

    她刚才站外亭外可看出来了,这两个姑娘年纪虽不大,身上衣料却全是贡缎!这样的料子可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至少也该同皇家沾上点边才行,这才有了这番的搭讪问话。

    季云薇听得佟大娘子四个字,不经意的看了一旁的妃色广袖衣裙的小娘子,心道:原来这便是京城四美之首的佟大娘子。

    她心中诧异,口中温声笑道:“家父姓季,在家中排行第二,我在众姐妹中排第四,这是舍妹,家中排行第六。”

    再瞥如花美貌的季云流一眼,季四只觉得佟大娘子的这京城四美之首称呼有些名不符实了。

    “季六娘子?”苏三娘子低低呀了一声,目中全是惊奇,“两位妹妹可是季尚书家的四娘子与六娘子?”

    季四道:“正是。”

    苏三娘子当场就笑了,手中拿着帕子,袅袅上前两步,一脸饶有兴趣的探头问:“听闻,季六娘子的定亲之人与庄国公府的庄四姑娘私通,可是真有其事?”

    季四眼一眯,口中立刻不快的应道:“大理寺已经有判决书,这判决书还是经过皇上过目的,判决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家六妹妹与张二郎所定之亲是无效的,苏三娘子口中的定亲之人,又是何出此言呢!”

    苏三娘子不知道季四这嘴居然这么厉害,竟然把自己讲了个哑口无言!她再抬首看站一旁的季云流,只见她目光澄澄,毫无半点羞愤难当之色,嘴角那丝笑意似露非露,那笑意在她看来,似乎透着一抹的诡异。

    苏三娘子一张脸涨的通红,站着半响,却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来。

    就算说错了,她也乃是一品内阁大臣苏纪熙家的嫡亲三娘子,难道还要与从七品小官的女儿致歉不成?

    暖风吹拂,四人静默着,苏三娘子忽听得旁边一声幽幽叹息,“苏三娘子,质疑皇上过目的判决,这可是要杀头的事儿……”

    她猛然被这么一声吓得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再抬首,那季六还是稳稳当当站在那里,面上一片清清淡淡,似乎刚才那唬人的话语,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喜怒不上脸,这样的深沉心思,苏三娘子越发惊魂不定,整个人都快轻飘飘了。

    佟大娘子听了季六的这话,连忙伸手拉了拉苏三娘子,尴尬的笑了笑,解除两人的不和局面:“季六娘子,对不住,是三娘子口不择言,胡乱言语了,四娘子、六娘子千万莫要生气,三娘子只是一时嘴快,她心中便非这样想的。”

    苏三娘子这才不情愿的跟着说了一句:“对不住,季六娘子,我只是一时嘴快。”

    两人在这里闹了不愉快,欲转身离去,却看见那头庄二夫人与庄四姑娘款款走来。

    苏三娘子连忙拉了拉一旁的佟大娘子,示意她去看。这个若是一个大热闹,那就好了,可以报她适才的一语之仇!

    佟大娘子看见庄二夫人,刚想福身行个礼,就看见庄四姑娘目光越过自己,朝着后头瞪了过去。

    后头是何人,苏三娘子最清楚,她心中越发高兴,福身行礼,起身行走,动作越发的缓慢,就想待着看一场热闹大戏!

    季四与季六看见庄二夫人,同样屈膝行了个礼。

    庄二夫人抬眼看见季云流也被邀请来了这赏花宴,虽不解,到底没有露出什么轻视之色。

    当初在紫霞山中觉得张二郎是个好儿郎,自家姑娘与他可以配成一对儿,现在鸡飞蛋打,两家都不再与张家有所瓜葛,自家女儿折腾几月后,名声亦算无损,她也就打算息事宁人,不再多去追究,所以对季云流也不再有什么敌意。

    二夫人不追究了,庄四姑娘哪里咽得下这么一口气!她那时满心期待着张二郎的上门提亲,后来得知他被季府告上了大理寺!不仅剥夺秀才功名,而且十年之内不可再考科举,仕途前程尽毁,真真是为他心疼到肠子都打结了。

    来来回回让如谪仙般人物的张二郎得到这样结果的,就是这个该死的季云流!

    她若咽得下去这口气,还不如让她一脖子挂死在大樟树下!她夜夜诅咒的就是这个想让她抽筋扒皮的季云流!

    庄四心中恨出苦水,面上倒是不显山露水,看着二夫人缓缓一笑,轻声道:“母亲,那边亭中的景致好,不如咱们去坐一坐?”

    二夫人道:“那里有何好看的,不去也罢。”

    庄四不依不挠:“母亲,您若不去,便让女儿进去坐坐罢,那里头全是各家小娘子,女儿去结识一下也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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