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给你补刀
两人一前一后,季云流边走边缓缓问身后九娘:“九娘,你可有什么法子让一个人说实话呢?”
九娘垂首,瞥过地上的青草一眼,言简意赅:“回姑娘,可用鞭策,拷打等严刑逼供。”
青草身体抖的和筛子一样,不住的颤!
季云流几不可见的一笑:“这些法子太常见了,我想起一本书中记载,说人体的脚窝最软,用一根长二尺的铁钉从脚窝开始插入,穿过膝盖骨,顶到盆骨,这般让人再在盐水走一遍……”
她说着,似乎才想起来房中还有一个青草,蹲下身来,亲自拿出手帕给她额头擦了擦,微微一笑,“看你,汗都出来了,你若不喜欢这个法子,咱们不是还有其他的么?这外头呀有一种夜鼠,它们没在白日里走过,眼尖,见了洞便会钻进去,若用竹筒装几只,对准口,不用活扣硬塞,夜鼠也会自己寻了嘴自己钻进喉咙里。肚里黑暗……”
还有说完,青草心中骇然惧怕,绞痛神情,直接喉咙胸口一酸,肚中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六姑娘,奴婢说实话,奴婢什么都说……六姑娘饶命,六姑娘饶命……”
这般静默的午后屋中,静连绣花针落地都可听的清楚。季云流偏柔的声音不及不徐,讲这般恶心的血腥之事,还真有让人身临其境之感,青草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她在景王妃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过这般恶心与血腥的酷刑!
这个季府的六娘子是地府来的恶鬼!
九娘手脚迅速的打扫了地面上脏物,青草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讲着景王妃要她过来这里的目的:“景王妃说先让奴婢在姑娘身边潜伏着,得了姑娘信任,再行事。但仔细行何种事情,景王妃未告诉奴婢,只说月初一出门上街去八宝胡同,一五一十告知接应人,六姑娘你的日常事儿……姑娘,奴婢真的全部都说了,没有半点隐瞒,请姑娘明察!”
九娘听得“景王妃”目光动了动,心中怒火滔天而起,二皇子不仅害她主子,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季府来了!
季云流想了想之前送东西过来的景王妃,笑了笑,挥挥手,让九娘把青草先带了下去。
九娘办完所吩咐的事情,亦是不解:“姑娘,这人为何不直接将她处理了?”
季云流伸手让她给自己更衣午歇,一边解释:“打草惊蛇后,景王府会有更多暗处的小动作,这种让防不胜防的,烦人的很,先留着罢。”
翌日,大理寺火速的开堂审理季府状告张家的案子。
玉七穿着朱红绣暗纹的皇家衣袍,早早坐在大理寺正堂一旁太师椅上,听大理寺正卿审理此案。
他的旁边是大理寺主薄的桌案,来记录当堂所有供词。
正堂左右,还有各种刑拘,自有一派阴森可怖的审讯气氛。
大昭信道,以道为本、以德为根、以法为干,这堂审亦是极为庄严的事情。
事关两家小娘子清誉,除了必要的证人,不允许何人闲杂人等旁听,就连张府的张侍郎与张少卿想入堂,都被挡在了门外。
陈德育先向着七皇子见礼,再落座案后,一拍手下惊堂木,气势威严:“本官奉圣旨审理此案,七殿下奉圣旨会审此案,堂下的诸位可要把此案的事实讲清楚将明白了,若有不将事实以告者,本官必定上书皇上,重惩!”
大理寺卿的声音响亮又缓慢,大理寺正堂高旷,陈德育的声音在天空中震荡,传到张元诩的耳中,震得他几欲想晕过去就算。
他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手上带的那些庄四写给他的情信能否挽回他的名声与前程?
三老爷才不会顾及张元诩的惨白脸色,君子报仇,抓到把柄就该要你命!当大理寺卿一句原告请陈述时,他便指着张二郎愤恨有词:“陈大人!张家这亲事从到位就是一场骗局,张家二郎这个无耻下作之人,想要骗我家如花的小女为妾啊!”
三老爷季春松连考科举都没有这么卖力过,把张家罄竹难书的劣迹斑斑如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讲得坐在上堂的玉珩都挑起眉来,较有兴趣的看着他未来老丈人。
这口才……倒是不错的。
当季春松讲到张二郎与庄四姑娘有了夫妻之实时,庄少容上前就咬牙反驳:“你莫要听信谣言,含血喷人!我家姐姐清清白白!”
“这事儿我哪里是含血喷人,这是事实!”三老爷出口反呛,指着一旁不远处的宁慕画,“这是宁世子亲耳听到的!宁世子还在堂上呢!”
宁慕画一身蓝衣站在那里,一派斯文,不说话,只微微含笑。
庄家这六公子……怎么连份供词都没有串通好呢?
“我没有!我没有私通!”张二郎亦立正自己清白。
“肃静肃静!”陈德育出声拍醒木整肃堂风。
玉珩坐在太师椅上,朗声向陈德育开口:“陈大人,我一份供词不知道可否入案。”
陈德育诧异的望着七皇子,目光动了动,而后,自然点首:“若有利于本案的,自然都能入案,七殿下请讲。”
七皇子声音不疾不徐,“当日我在紫霞山中登山,其实亦见过庄二郎与一白衣女子相会在风月亭,他还亲手赠了一把并蒂莲折扇于那女子,并且亲口许诺,若娴,我定不负你。”
“七殿下!”张元诩瞪着玉七,眼睛都发狂起来,“我我我……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七皇子果然看见那日紫霞山的事情,也果真要亲自作证!
“这事儿,张二郎你没做过?”玉珩看着他,目中无光,里面只有一片残忍,“张二少爷没有以并蒂莲在风月亭中哄骗庄四姑娘么?”
张元诩退后两步,从七皇子眼中明白白看到了杀人怒火,他噜动两下喉咙,用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没有哄骗、私通庄四姑娘……”
他为何要这样对自己,自己若娶了庄四姑娘,日后便是七皇子这方的人马啊!
第一零八章 众口铄金
庄少容听得玉七的这番话,豁然把头向他转了过去。
原来玉七哥早知道了自家姐姐与张元诩私通的事情,如今在堂上做了证人,他果然是为了帮季府的六娘子么?
三老爷一听当今七皇子都开口作证了,当下里,更是得理不饶人,站在那里侃侃而谈:“陈大人,张二郎如此的所作所为简直愧对国子监学谕的谆谆教导,愧对圣人子弟这个称谓!他这样禽兽不如之人,就该大刑伺候,以儆效尤!”
大理寺卿办事稳妥,再寻宁世子问证,宁慕画风度翩翩,站在那里,一派大家风范,口齿清楚讲的还是前日那半截睁眼说瞎话的话语。
是非黑白颠倒,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张元诩听完之后,血色全无,脸色惨白,全身筛糠般抖动:“我,我从未做过!不是我私通的庄四姑娘!不是我……是庄四姑娘先勾引的我!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所为!”
他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儒雅风范,上前几步大声呼喊,一口出卖庄四,亦是翻脸就无情,“陈大人,学生是冤枉的,学生有证据可证明是庄若娴不知廉耻先勾引的我!”
此话一出,惹得陈德育眉头一皱。
若张元诩真有证据,这庄国公府的颜面就保不住了,庄国公府的颜面保不住,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能保得住吗?
相对于陈德育的内心忐忑,七皇子目光清淡,半点无怒色,声音平静道:“如此,张二郎且将证据呈上堂来看一看。”
张二郎颤颤而抖的将袖中的一叠书信拿出来,他的前程,他的所有……全都压在这叠情信上了!
才从袖口露出,一旁的庄少容忽然一把抓住那满叠的信纸,一边讲着“全是污蔑!”一边连撕带吞,把信纸撕个粉碎,吞了个满肚子鼓胀。
动作一气呵成,跟江洋大盗打劫一样的雷厉风行!
这样粗鲁野蛮又同闪电一样的行为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完全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张元诩呆呆站在那里,只觉得一回神,所有可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全部都已经成了碎纸,同四月落梅花一样的撒落在他心里,冰封寒冷。
他颤着身体,颤着手指,连声音都颤抖了,简直昏昏欲倒:“你你你,庄少容!你这个卑鄙无耻小人!你你你……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你你你……你竟然当场销毁证据!”
庄少容吞完最后一张纸,扑通一声,双膝直接一跪,朝着陈德育与玉珩跪了下来:“我认罪!”
陈德育刚想伸出手一拍堂木,便听得七皇子漠然威严的声音:“张二郎,你手中的证据呢?还不呈上来?”
张元诩指着地上的碎纸,气愤难当道:“七,七殿下,证据都在这里,被庄少容给撕毁了……”
七皇子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淡漠的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疑惑:“有吗?”转首瞧陈德育,“陈大人看见地上的证据了吗?”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陈德育多精明的一个人,听得这话就连忙朝主薄使了个眼色,主薄多会马屁的一个人,接到示意就赶紧向一旁衙役递了个眼神。
当下,又人拿着簸箕扫帚,秋风扫落叶一般,在张元诩与庄少容脚下,在众人面前,将地上的纸屑扫了个干干净净,半点残留都没有。
衙役同样的出神入化让庄少容都看懵圈了!
这是甚么……意思?
当场毁尸灭迹?
“对,张元诩,你手中的证据呢,为何迟迟都还未呈交上来?”陈德育顺着七皇子的话说下去,“张二郎口口声声的证据,堂下可有人瞧见了?”
堂下无人应声,全都被这么场耍大戏般的堂审给怔住了。
只有宁慕画,拱了拱手,瞥过张元诩一眼,朗声清晰道:“陈大人,在下确实没有看见张二郎拿出过所谓的证据。”
好!
干的漂亮!
就是要你这样知情识趣、信口雌黄又有身份的人证!
陈大人大喜,一堂木敲下去:“张元诩,本官限你在一刻钟之内拿出证据来,若没有证据,本官就当你没证据了。”
张元诩狠狠攥紧了手,眼都喷火了!
在堂的所有人全都瞎了一双狗眼!
这是,这是他们合伙起来欺负他这个读书的老实人!
官官相互,官官包庇!
他要去状告他们!
可是,该往哪里告这个冤状呢?!
堂中安静无声了片刻,在陈德育的示意下,主薄拿着供词又开口把庄四姑娘清清白白,一切都是由张家散播的谣言清清楚楚念了出来。
陈德育再传召稳婆作证。
稳婆见了官威,连忙跪在地上,把庄四姑娘还是清白之身说了个清楚。
“如此说来……”七皇子紧接着赶尽杀绝道,“这应该就是张二郎想娶一妻不满足,想再娶一妻的阴谋了。”
庄少容不聪慧之人,他没有谢三的剔透心思,但是也不算太笨,现在所有的矛头直指张二郎,自己之前毁灭证据的罪,竟然没有人去追究他,当下就跳起来应声:“没错,这一切都是张元诩设下的局!”
庄少容醒悟之后,绘声绘色把自家姐姐如今在家中每天以泪洗面的话儿全都滔滔不绝、覆水难收的说出来。
三老爷噼里啪啦讲着自家老母亲怎么去张府要庚帖,如何被一巴掌打回来的讲的亦是绘声绘色。
两人如同当堂唱双簧,吐沫横飞,戚主薄的笔唰唰唰飞快记录口供,沾墨水的时间都没有,用嘴舔了两口狼毫就继续写!
站在一旁的衙役,拿着刑仗,简直全部听呆了。
张元诩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证据全无、帮手全无的情况下,只得一口一口重复讲着,“我没有……我从未如此……明明是庄若娴先勾搭的我……我对六娘子是真心的……”
二打一,还是两个读书不成器全凭一张嘴的,张二郎简直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讲不清!
四月飞冤霜,就这样,这案子便在日落西山时结案了!
证据确凿。
第一零九章 周期流血
张家二郎品德不端,与季府六娘子定亲后还用花言巧语哄骗庄四娘子,季府老夫人上门退亲被殴打出府,无法无礼,判张家与季家所定的亲事无效,剥夺张二郎秀才功名,十年内不准入科举之途,若有下次,夺取科考资格。
一听到这个宣判结果,张二郎心如刀割、肝肠寸断,立时落了两行泪,双眼一翻,当堂喊了一声“我乃冤枉!”晕了过去。
三老爷拍着手,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走出衙门时,看见含笑而来的七皇子,三老爷拱手施了礼,得了七皇子一句,“季三老爷不必如此多礼。”更是舒畅!
自从他站在这六姐儿的角度,一心为她忙活着,每人对自己都敬重了不少,不仅是他大哥说他终于知道出息了,他母亲说他懂事儿了,如今连七皇子都说,不必多礼了!
这女儿,还是得供起来!
这日下午,三老爷就撑起季府三房门楣,意气风发的随着大理寺衙役上张府拿回庚帖与信物。
进了张府,季春松越发看不上这样的三进宅子。
他那得了皇后娘娘厚爱的亲闺女,若真嫁入这样人家才叫倒霉呢!
张府中得了这案子的审判结果,里面自是一片鸡飞狗走之势,正院女眷哭成一团,张老夫人一路哭着:“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了,我的诩哥儿那么脱俗聪慧的一个人,老天没有眼啊……”这庚帖就是死活不拿出来。
三老爷坐在花厅中喝了一盏茶还是没见张家何人把庚帖送过来,亲自站起来嚷嚷道:“这案子是七皇子奉了皇上口谕协审的!判词都是过了皇上的眼的!你们府中再不把庚帖交出来,莫不成还想怪皇上断错案子不成!”
他这样的话语一出,谁敢不交出庚帖,张侍郎强撑着身体,亲自去正院把庚帖与信物张老夫人手上夺过来,又亲自送到三老爷手上。
季春松吐气扬眉,把当日七皇子对他讲的话全数说给张侍郎听,“你们张府这样好的规矩,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当庚帖与信物被送到邀月院时,季云流正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原因无他,只是这个身体头一次来……大姨妈了!
前主饮食习惯不好,气血虚弱,现在全部苦难都应在她身上!
痛经虽不能致命,但可以求生不能,求死……不肯!
一屋子的伺候的人都是急的团团转,揉肚子,唤大夫,开药方,煮汤婆子,煎中药……一个个忙的脚步都飞起来。
煎服后,季云流的小腹中还是传来一道道钻心的坠痛感,她捧着汤婆子躺在榻上简直动都不能动,只能蹙着眉头缩成一团。
去了他妈的宫内膜脱落导致的周期性流血!
玉珩刚到皇宫宫门口,便遇上了琼王府的侍卫,那侍卫正是过来给玉珩送貂裘的,其实已经在宫门口犄角处等了许久。
皇宫守卫森严,已经搬出的皇子入宫亦需要递牌子或传召。
宁石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箱箧,打开,将里面东西呈在七皇子眼前。
乳白色的貂毛绒丰厚稠密,色泽光润,玉七伸手搓揉了几下,手感柔软非常:“果然是好货色。”
琼王府侍卫见七皇子满意,再根据六皇子交代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一番,笑着报出了琼王给的价格:两千两银子。
这样的价格,不算贵。
玉珩让宁石合上了箱箧,抬头望了望已经西斜的日头,笑了笑:“你且先回去告诉琼王,我待会儿亲自送银票过府,再与六哥好好叙上几句。”
今日季六得自由身,喜事颇多,以兄弟情义的名头,直接借口留宿在琼王府不回皇宫,便是最好了!
七皇子吩咐的话,琼王府侍卫哪里有异议,当下骑上马就回去禀告。
玉珩让人把箱箧送回临华宫同时向内务府禀告自己的去向,而后调转了马头,往宫外走。
莫约半个时辰,就到了琼王府。
六皇子尚未娶亲,如今为了封地劳心劳力,这琼王府也只是虚有其表的一座大宅子,实在是……太穷了!
玉珩下马从侧门入内,便看见好好的一个王府里头院子内杂草丛生,一片萧条,完全不能见人。
“哈哈,七哥儿!”六皇子站在二门处迎接玉七,“今日怎么想到来六哥这里,来来来,里头请!怎么样?那貂裘如何?六哥这里还有许多北地特产,咱们等会儿再瞧瞧其他?”
“好,六哥带我去看看。”玉珩一边随着六皇子往正院走,一边去瞧西边的夕阳。
夕阳已经全部没入西山后,按时辰算,这天儿,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全黑了。
天若黑透了,就能没人看见了。
六皇子的正院也没有比二门那边好上多少,落败到都要让人怀疑着琼王府是不是让人打家劫舍过!
玉琼见玉七在左右细看自己的宅子,颇为尴尬的笑了一声:“七哥儿,你可别笑话你六哥我,这府中这样子,实在也是没办法之事,你也知道咱们就这点俸禄,六哥又没有个好阿娘能贴补,这银子全拿去添补那北寒之地了,这其中酸楚……唉!苦得你六哥我都想把这封地还给皇上算了!”
玉七一颔首,沉声道:“封地的难处,我懂,六哥。”
皇子有块封地,又不能出去当领主,为了顾好封地中的民生、功作,自己还需倒贴银钱,真是各个皇子都很穷。
上一世,他分到的便是漠北那种全是鸟不生蛋的黄沙之地,为了整治黄沙,到弱冠之年时,他也一穷二白,囊中羞涩非常。
“哎!这诸皇子中,就数二哥手头最宽裕,据说太子哥每次都是找的二哥贴补家用。”六皇子见自己的难处得到认同,一股脑把心中苦水全吐了出来,哇哇说个不停,“我又没有二哥那样多的赚钱法子,也没有二嫂那样带十里红妆的王妃,哎!这日子可难过啦!王府中的家丁都让我辞得差不多了!再这么过下去,你六哥我都要自己煮饭洗衣哩!”
玉七听着六皇子的话,想着二皇子的那些赚钱法子。
通过詹士府买卖小官员职位,收受贿赂,这些应该只够太子花销的,他记得今年八月里有次华南区有旱灾,太子带头捐赠了三十万两银子给灾区百姓,成为一时的朝中表率。
这么多的银子,太子从哪里来?
上一世松宁县之行让他元气大伤,没有人手,来不及细细去查这不妥之处,如今想来,真是哪里都是疑点!
第一百十章 半夜翻墙
六皇子还在那里说着,“我如今手上要权没权,要银子没银子,不瞒你说呀,七哥儿,有时候,六哥我都想去宫中偷份春闱的试题,拿去卖了!”
“春闱试题……”一语点醒梦中人,玉珩喃喃一声,豁然开朗。
今年的试题就是内阁大臣苏纪熙出的!
原来自己不去用春闱试题给太子下套子,太子还是要自己作死了!
玉珩心中冷冷一笑,这一次,他怎么会错过如此机会!
六皇子一路走,一路说,带着七皇子去了库房,库房中有许多北地的特产,还有许多上等红松木、白蜡木……
玉七也不客气,本来自己就是用银子买的,进了库房就挑自己想要的东西,挑了许许多多,让宁石包好,分成一包又一包。
玉琼看着他挑的都是榛子,松子,山核桃之类的干货,笑道:“原来七哥儿喜欢吃这些零嘴?”
玉七目光缓缓抬起,嘴角勾着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些东西,他自然不喜欢吃,只不过今晚头一次登门,也不能两手空空去见那人。
塞了三千两银票给六皇子,他带着宁石出了琼王府,临走时,又朝六皇子说了一句:“麻烦六哥晚上给我留个门。”
玉琼只当他要去青楼那些烟花之地,摆摆手:“去罢去罢,六哥必定让门房给你遮掩好!你过两月便有府邸了,到时候让母亲给你抬两个良家进府,那些官伎妙是妙,就是太花银子,唉……”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六皇子又是一把辛酸泪,想当初,他还未赐府邸,还未从宫中搬出来,也经常这样借口住五皇子那里,去画舫上听曲赏美人的!
担心自家弟弟被那些官伎给坑了,六皇子以过来人身份再讲道:“七弟啊,这男女相处之道,永远是脸皮厚的占上风,你见了那些女伎,可不能腼腆着,女人都是口是心非之人,这主动的一方,可不能落在女子手上!”
玉七低喃着“脸皮厚的占上风”目光动了动。
季六的脸……确实够厚了,原来,自己的脸皮应该更厚一些……
宁石亲自驾着琼王府的破马车,一路在月光下慢行,而后,悄无声息的停在季府西角的巷子里头。
站在巷子里,宁石对着内院做了几声猫声的暗语。这暗语似模似样,寻常人听不出来,但这些一道的侍卫自然能听出来。
九娘一听这声音,第一反应是不信,不一会儿再听第二声,她就入了上房,亲口说要替红巧守夜。
红巧不答应,自家姑娘痛成这样,冷汗都出来了,她哪里放心的下!
九娘与她讲了几句,刚想一掌打晕她就算,听得床上季云流微弱的声音:“红巧,你先去歇着罢,让院子中的人都去歇着,让我安静一些。”
红巧退下去,九娘也不遮掩了,上前小声道:“姑娘,七殿下来了。”
“嗯。”季云流应了一声,又阖上眼,似睡非睡,“你去告诉他,我今日身子不适。”
九娘退出屋外,站在院中做暗语。
刚做完暗语,七皇子一脚踩在宁石双手上,已经借力一跃而上,直接跃上了季府西墙,又一个纵身踏墙沿几步一跳,一丈三尺高的墙被他稳稳跃了进来。
树影重重,月华泻地,玉七一身黑衣,做贼一样的跃入进了墙,却跟君临天下一样站在庭院中:“你家六娘子怎么了?”
九娘单膝跪地,轻声答道:“六姑娘身子不适。”
玉七大步往屋中走,从外室掀开帘子进入里头寝室中,就看见季云流一脸苍白蹙眉缩在被子里头。
“怎么了?”他扔下手中东西,几步就到床前,小心扶上她额头,摸到一手的汗,凉的,“哪里疼的厉害?传太医了没有?”
季云流缓慢睁开眼,看见他,轻轻“啊”了一声:“七爷……”
“你哪里疼,都疼成这样了……”玉七声音都怒了,“太医呢,都是死的么?季府连个太医都请不到?”
“请过大夫了,过些日子就好了。”季云流抓下他贴在额头的手,连说话都觉得费力气,“七爷连夜寻我有何事?”
玉珩在意的还是她为何那么疼痛难忍,坐在床头,他再问:“你这是什么病症?大夫怎么说?为何能痛成这样?”
“没事的,”季六道,“姑娘家生理上的周期循环,每月总要来那么一次,过两天就好了。”
玉七开始还不懂什么叫“生理上的周期”后听那句“每月总要来一次”,秒懂:“你来癸水了?
季云流抬起眼,看他念着“癸水”两个字,脸不红气不喘,注视着七皇子,大为惊叹:“七爷,您似乎深懂此道啊……”
玉七立刻抚着喉咙假装了两声咳嗽。
适才,答太快了。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因为想着大婚之后的夫妻周公之礼,前几日特意翻阅过几本书籍查阅过女子身上的这事。
“医书上头有记载,我略略了解过。”即便七皇子心中都臊出天际,耳朵烫得都能煮鸡蛋了,声音却还能如此平静。
正说着,九娘在外头低声请示:“姑娘,该喝药了。”
“进来。”玉珩觉得这九娘实在来的太巧!太好!再不来,他的脸都快撑不下去了!
九娘进了屋,目不斜视,把托盘在桌上放下,药端到床前,看见七皇子伸出来,接过碗去,“给我,你下去罢。”她心中狠狠诧异了一番,面上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季云流被玉珩扶起来,倚靠在小枕上,她抬首,眨两眼,看他认真吹药打算亲手喂她的模样,轻声问出同九娘心中一样的疑惑:“七爷,不是说女子月事是污秽之物,寻常男子都不会靠近嘛?”
玉珩把调羹送到她苍白的嘴边,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愚人之说,哪里能信,若这是污秽之物,为何每个女子身上都有?《素问》中记载,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这月事是生子大事,我们皆从娘中肚中出来,若污秽,天下之人岂不都是污秽之人?”
第一一一章 夫妻一体(为无聊无趣无所谓打赏的加更)
喂着她,他又道,“再则,你日后是我妻子,你我会夫妻一体,夫若嫌妻污秽,不是更加可笑?”
季云流喝着药,眨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七皇子,连那药在口中是什么味道,险些都忘记了:“七爷,这话,您再说一遍?”
玉珩浅浅发笑:“日后,不论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
声音如烟,散于空气中便不见了,只是抹不去被这声音带起来的心中悸动。
就算是1世纪的平常男人说出这样话,都觉得可贵,何况这是被人众星捧月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的封建皇家第七子!
季云流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漆黑黑的眸子凝视他,缓声道:“七爷,这话您得记得,日后咱们夫妻一体,彼此不可欺。”
执子之手,绝对不会让你再走!
喂完药,玉七扶她侧身躺在自己腿上,跟她讲自己今日过来的正事:“你与我一道被刺客带走的事情,被玉琳透露出来让我阿爹知晓了。我那好二哥前几日在御书房,一边哭一边要我负起你的清白名誉,非要让阿爹赐婚,让我娶了你,如今这张府的案子一了,过些日子,宫中大概就会派人来季府,下旨赐婚了。”
“你二哥一边哭一边要你娶了我?”季云流枕着玉珩的腿,轻轻动了动嘴,“他不是恨你入骨,要杀你么?怎么还给你做媒?我这里,前几天还被派了个丫鬟来当卧底呢!他也是好奇怪,前面一套后面一套。”
“卧底?”
“喔,就是奸细!”
玉珩拢起眉来,一脸冷肃:“那丫鬟呢?”
“锁到东厢去了。”
“这人留不得。”玉珩抚开她的发丝,“早些把她处理掉。”
季云流伸手,抓住那把她额头弄的微痒的手,拨下来,握住后放在自己双手中把玩:“据那丫头说,每月还要出去汇报我院中的一些事儿,这人处理了,恐怕又送来一个,防不胜防的,还是先留着罢。”
玉珩听后,想了想,点头,“好,那便先留着,日后再见他耍什么花样。”见她又在看自己手中的掌纹,再见她纤细的手指顺着自己掌中一条长长纹路的轻轻划下来,掌心痒痒的感觉让玉珩伸手反抓住了她的两只手:“你在我掌中划了什么?”
季云流被握着手,向他眨了两眼,肥皂剧中的情话信手拈来:“划了对七爷您的心意,七爷的手指好看,戴上对戒肯定更好看。”
其实,她划的是他的生命线,他早亡的命,也得去哪里借点生机才好。
“对戒?”玉珩看着自己与她的手指,转念想了想。
对戒,可是一对戒指的意思?
是呢,与她可是天生的一对。
如此,那就让人打造一对戒指来。
两人放下手,季六又问:“七爷,景王为何给我们去请旨赐婚了?”
说道这个,玉珩笑了:“正是因为他恨我入骨,若不是因为恨我,这媒,只怕他还不去给我们做,如今亦好,有圣旨这婚事便是水到渠成了。”
“喔!”季云流不是笨人,前后一想,就明白景王这么做的目的了,“敢情,我在他眼中就是那样的不堪,完全不能匹配你这个七皇子啊!”
愚蠢的凡人!
见她恼怒,玉七心头滚动着阵阵柔情,“玉琳见识短浅,不知其中缘由,只用寻常想法考虑的这件事情,自然是成我们之美……”话到一半,看见季云流蹙起眉,全身颤了颤,他忙问,“怎么,很疼?”
这腿的高度当成枕头搁着脖子也难受,季云流把头移开玉珩的腿,整个身体往里缩了缩,蜷进被子里,轻声说了一句:“腿枕着太高了。”
阖上眼等小腹的疼痛过去一些,季六便感觉到一阵凉风袭进被中来,睁开眼,正好目光对上同样躺身进被窝的玉七。
“你……”季云流难得惊到眼睛都睁大了。
少年郎,你脱了衣服的躺进床上来是几个意思?!
咱们现在就发展到要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玉珩长臂一勾,把季六勾进了自己的怀里,右手向下,在被子里头抓出那汤婆子,放在床头,再伸手进去,手掌贴上她的小腹,隔着衣物替她揉了揉,轻声道:“这样好睡一些,睡罢,睡醒便不痛了。”
如此一派自如的厚颜无耻……让季云流都快不认识他了!
两人侧身对面而躺,相距不过半寸,季云流直直看他双目,他那黑亮晶莹的眸子中,仿佛落满了细碎的星光:“七爷,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侧漏的……
“嗯?”玉珩见她话到一半,应了一声,“会让你怎样?”
“会宠坏我的。”季云流头一落,枕在他的臂弯中,让自己舒服的躺好。
有小鲜肉在旁,会侧漏什么的……见鬼去罢!
玉珩嘴角微微翘起,亲亲她额头:“那便把你宠坏了罢。”
房中静谧,香气袅袅。
重活一世的事事顺心让七皇子动了倾述的心思,他躺在床上,搂着自己的意中人,看着上面的床帐,用极轻声音道:“云流,你可知道,我幼年时便有一个梦。我五岁时,被带上大殿看群臣朝拜我父皇,那万人齐跪的景象让我难以忘怀,那坐在龙椅上的至尊之君只用挥挥衣袖,天下万民皆愿同孩童一般为他欢呼奔走。那时起,我便立誓,有朝一日,亦要登上那玫座睥晲四方山河,让群臣为我伏地叩首,让天下黎民为我欢呼呐喊。”
“为此夙愿,我苦寻幕僚,与二皇子交锋,找废除太子的证据,不惜苦心竭力,为它付出所有,甚至是掉头殒命,然而,足足五年光景,我付出所有,终是不能成。”他心中激荡,真情流露,看着她的头顶,目光如星辰,“这一次,你从‘天宫’中来相助于我,自从遇了你,我事事如愿,心想事成,待我一达心中夙愿,坐上那至尊宝座,云流……我定要亲手为你戴上皇后凤冠,与你一道欣赏脚下壮丽江山!”
第一一二章 打预防针
季云流闻着这人身上的沉水香,听着他的肺腑之言,扶上他的胸口,轻声笑应:“好,我等着七爷的这顶凤冠。”
我去日了个鬼哦!
掉头殒命,终不能成大业?
这货是重活的???
这也忒吓人了!就算她是个穿越的神棍!也要被这些话透露出来的信息给吓尿了啊!
嘤嘤嘤,原来小鲜肉什么的,都是假的!假的!
九娘端着宵夜过来时,透过帘子缝隙,看见七皇子拥着六娘子躺在床上,两人已经睡着了。
她早已从席善那里听来,六娘子会被皇上赐婚给七皇子的事情,见到这番光景,也只是悄声退了下去,而后,给墙外等候的宁石做了几声暗语。
宁石得了暗语,算了算时辰,自己靠在马车沿壁上,闭目休息。
待到四更时分,更夫敲锣巡夜报时一响,玉珩就睁开了眼。
两人都是睡觉极为规矩之人,这一觉入睡与醒来,竟然连姿势都未换过。
房中红烛辉辉而照,灯下看人人更美,怀中少女俯身在自己右肩处,面孔莹白,睡得安详,玉七略略垂首,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静静看了许久,满眼溺爱不愿移眼。
过了半响,他才把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移开,轻轻抬起另一只胳膊,把她放到床上,而后又是极轻起床,站在地上甩动麻掉的胳膊。
睡梦中的季云流突然闻不到那股沉水香,茫茫然睁了眼,正看见玉珩在床前穿衣服:“七爷,天亮了?”
“还未天亮,你再睡会儿。”玉珩见她眼中全是迷茫之色,几步过来,俯首替她盖好被子,“我要先行回去,你再睡会儿,我唤九娘进来陪你。”
见她闭目又往被子里蜷缩起来,那脆弱的模样简直扣人心弦,玉七心中软成一片,脚步差点连这寝室都移不出去。
出了邀月院,回到琼王府时,门房果然亮着双眼等着门,看见七皇子马车,笑盈盈开了侧门,连忙把人迎进来。
门房拉了马车进后院时,还特意往里头一瞧。
啧啧啧,七皇子去烟花柳巷之地,口味也真是独特,人家带银子带女伎喜爱的珠宝首饰,就他带满包袱的吃食,这一晚上,那么多的果子,竟然全数送出去了!怎么没有把那女伎给噎死?
玉七这一夜有美人在怀,睡的精神奕奕,入了自己暂住的院落,打了一个时辰的拳法,而后沐浴更衣,才坐在南书房拟定这次春闱出试题的名单。
出试题之人,他只记得三个,内阁大臣苏纪熙、翰林庶吉士高弥生与戴文敬。
这次离春闱还有半月左右,这两日内,定会由皇帝定下出卷人名单了。
半个月……
玉珩又坐在那里,细细思索这次春闱考取了进士的人员名单。
时间隔得久,那时他在松宁县死里逃生后能力有限也没去注意这事,如今坐着大半天也没有记起多少个人,唯有一个,窦念柏。
这人之所以记得,正是因为这人这次春闱考中后,先做了苏纪熙的门生,后进了吏部历练,在吏部从长官郎中做起一路高上,谢尚书被革职后,正是由这个人顶替了谢飞昂翁翁的吏部尚书位置!
玉珩用笔杆“笃笃笃”的敲着桌面,墨汁顺着笔杆流下,沾黑他的手指与写有窦念柏这三字的宣纸上。
第一个要盯着的,就这个窦念柏了。
“宁石!”理清思路的七皇子不再犹豫,直接唤人进屋,看见宁石垂首应声进来,他一口气吩咐,“在这届考生中,你去寻个窦念柏的,似乎是山东人士,春闱之前,他见过谁,做过什么,或者去钱庄取过大额银票,都给我一五一十禀报。”
宁石一一牢记在心里。
而后,到了出门时辰,宁石带好书籍,跟着七皇子又一道去国子监。
六皇子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他,看自家昨夜出去风流一夜的弟弟,今早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不禁探过头去轻笑道:“如何?破了这童子之身的滋味如何?”
玉珩看着他,半眯了眼,细细想了想昨天抱着季云流那温软身体在怀中的滋味,一笑:“挺不错。”
宁石被这三个字直接惊的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若未记错,六娘子还未及笄!
自家少爷的这脸皮……越发厚了啊!
季云流一直睡到辰时才起床,亦是睡的神清气爽,起床头一件事情,沐浴更衣,第二件事情,用早膳。
吃完早饭,躺榻上看书时,看见红巧端着一个盘子过来,里头像拼盘一样,摆满了各色坚果。她“咦”了一声:“今个儿厨房有买这些山果子吗?”
红巧道:“这难道不是姑娘吩咐九娘一大早去买的?今早这是九娘交到奴婢手上的呀。”说着,放到一旁,拿出小小锤子敲山核桃剥壳,“这么大个头的,可真不多见。”
“喔。”季云流明白了,“这不是九娘买的,这是七皇子昨夜送来的。”
“七,七……”红巧这一惊,直接把锤子敲到了自己手上,呲牙低低呼了一声。
七皇子昨夜过来了?翻墙来的?七皇子翻墙?
她各个问题堆满心中,听得自家姑娘在那里说,“嗯,日后七皇子入院,你不必惊慌。”
季云流说完后,自己拈起一块榛子,剥开。玉七日后指不定还会过来,怕这个愚忠的红巧哪天见到了七皇子大呼小叫,还是把预防针打好了先。
红巧应了一声,低首继续剥壳,她这张嘴忍了忍,忍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忍住,说了一句“我替姑娘去厨房瞧瞧燕窝”就退出去,立刻去厢房中找九娘。
七皇子与她家的姑娘……她就算没什么见识也知道皇家人极重门第与身份,自家小姐千好万好,若是为妾,该怎么办呢!
九娘昨夜当值一整夜,此刻正在西厢通铺的炕上睡觉。
红巧一把过去,抓起她,瞧了瞧外头,见四下无人,咬着牙低声道:“昨夜你知道七皇子过来了?”不等她开口,又怒道,“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让七皇子入咱们姑娘的闺房!姑娘平日待你不薄,你,你怎么可以让姑娘去做妾!”
第一一三章 操心亲事
“做妾?”九娘起先还想说什么,一听这话,直接拢眉,“谁告诉你七皇子会让六娘子做妾的事儿?”
“啊?”
九娘见她既能知这事,倒也能看出季六对她的信任,一把甩过她揪着自己的手,重新躺下,对她道:“七皇子与六娘子最多半月,皇上便会亲自下圣旨赐婚,七皇子自然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咱们六娘子,哪里来的做妾之说。再说,七皇子堂堂一皇子,昨夜也不忌讳六娘子的月事,亲自喂了药,如何会待咱们姑娘不好?”
“啊?皇上赐婚!”红巧听完这话,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想了许久,自己反应过来,“七皇子与姑娘是心意相通的!”
她捂着脸,呜呜起来,哭了一会儿,又放开手,傻笑傻笑……
七皇子是真心实意对自家姑娘好的!自家个姑娘退亲了张家,却得了七皇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情!
她又哭又笑,把九娘为何会知道这些事都忘记问了!
九娘闭着眼,也能听到她乱七八糟的声音,当下不耐烦了,掀开被子站起来,穿好衣服看她一眼,觉得她这个模样也当不了值,越过她自己去伺候季云流了。
庚帖拿回来,婚约解除了,陈氏这日自然是立刻让人备了马车,出府往宁伯府去了一趟。
到了宁伯府,也没有拐弯抹角,对着小陈氏,把老夫人的意思提了提。
“妹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慕哥儿这亲事,你若觉得不好,咱们就一口回绝了,六姐儿我见得人虽不错,但是年纪摆在那里,还有三房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事,只是老夫人剃头热的随口一说,我也是奉命行事,这亲事,你若真不喜欢,就当姐姐没有提过。”
“姐姐,慕哥儿的亲事一直是我心头记挂的一件大事。”小陈氏刚听到自家姐姐过门的来意时,惊讶非常,后来再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抚上陈氏的手,“那六娘子,我看着也挺喜欢,只是,哎!姐姐自家人,我跟姐姐实话实说,慕哥儿在外头见多了,自己有主见的很,莫说我,即便是他阿爹,都强迫不得他,我呀,在他这亲事上,我都……唉,我都没有什么可求的,只求他寻个正经的良家姑娘成了家便可!”
“儿孙自有儿孙福,且随缘罢。”陈氏也知道这些年自家妹妹被这个嫡长子磨得没脾气了,再则,宁伯府本也算是寒门人家出身,对这妻族助力之事倒没其他勋贵那般讲究,“你若觉得六姐儿不错,咱们不如排个日子,让两个孩子见一见,也许两人也有个眼缘呢。”
“好,姐姐说的不无道理。”小陈氏道:“这事儿,我去问问慕哥儿的意思。”
陈氏自然说,应该应该。
小陈氏也是为儿子的亲事操碎了心,待陈氏一走,等着宁慕画回了府中,就亲自去了他的院中。
宁慕画此刻正在练剑,他一身浅蓝练功服,在院子中把剑练得出神入化。
小陈氏站着那么出色优秀的儿子,叹了口气,走到东花厅中,静静等着他。
宁慕画练完一套剑法,吞纳吐息了一会儿,也不沐浴,进了东花厅,见礼道:“阿娘寻我可有什么事情?”
“慕哥儿,过一个月后便是你妹妹也要出阁了。”小陈氏也知道这个儿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道,“你妹妹都要出阁了,你的亲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宁慕画不避讳道:“阿娘,儿子曾向您说过的,我不打算留在京城中。因此这亲事,我亦不打算娶京中贵女,我要娶的姑娘,得与我一道各地到处走,看天下山河。”
“你呀,你就跟你爹一个性子。”小陈氏叹了一声后,又把话挑明道,“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今日,你姑母来寻我,说季老夫人有意把六娘子配给你,不知道这亲事,你觉得怎么样?六娘子与张家已经退亲,这亲事,也怪不得六娘子,她也是个可人的,我倒是印象不错,只是若要定亲,你还得等上一年多才能将人娶进门。”
“季府六娘子?”宁慕画笑开了,那季老夫人竟然还真有这个意思在里头,亏她想的出来,“这事儿母亲怎么回的?”
“我还能怎么回,我还不是说要全看你意思?”小陈氏嗔怪道,“你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你说你要娶个要与你一道能到处走的,那你倒是娶个给我看看啊。”
宁慕画做了一个到底的长揖,笑道:“阿娘莫急,儿的这亲事且随缘罢。”
小陈氏看着他道:“那六姐儿你真不喜欢?我看她在庄子中亦能待上两年,也不是个娇气的,同你说的仗剑行江湖,也不是不可以。好就好在,她在庄子中待了两年,没有那样的农家粗俗之气。你姑母说,若你觉得还行,也可以寻个日子,两人见上一见。”见自家儿子一直笑,她站起来,“哎哎哎,我也不管你了,一切随你去,我真是……一点也奈何不得你!”
“阿娘,你若觉得六娘子不错,可以寻个日子,我与她见一见,这事,儿子不反对。”小陈氏正准备出院落,蓦然听得宁慕画的声音。
“慕哥儿,你,你真的……”小陈氏转了转目光,当下满心的期待笑起来,“你妹妹过个月便出阁了,过些日子,我让你姑母将人带入府住上几日,你看如何?”
“都随母亲的意思。”宁慕画长揖。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小陈氏展笑而去。
宁慕画转首看着庭院中的茂竹,想到那日在季府听到那些“以后出门都要带好糕点”的话语,笑了笑,让人备水沐浴了。
季七被禁足的事情让三夫人何氏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王嬷嬷捧着装了季六两年月钱的箱箧,几步走到她旁边,轻声说:“三夫人,六姑娘的份例全数都再在这里了。”
“一共是多少银子?”三夫人不在意的问。
第一一四章 连本带利 (为东张西望打赏的加更)
“照老夫人的意思,连本带利,六姑娘的是四千七百八十两银子。”王嬷嬷回答。
“甚么!”何氏仿佛不相信自己这双耳朵,尖声叫起来,“怎么就需要四千多两了?不!这是要将近五千两银子了!怎么就要这么多,我拿她的,可就每月那几两银子!”
寻常人家,二十两银子都够一整年生活了!
足足四千多两,这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说着,三夫人伸手就去抓王嬷嬷手中的匣子与账单。
王嬷嬷站在一旁,早料到自家夫人听到这串数字时会跳起来,站在那里只好解释:“老夫人先前说了,要按照六姑娘如今在季府的份例来算,如今六姑娘每月是六两银子的月钱,六套时令衣裳、两套锦衾、三两血燕、两套面头,再加上每日邀月院中厨房的那些瓜果蔬菜各类果子冰块黑碳……”
一连串东西报过来,何氏头都听大了:“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她捂着头,连连摆手,“送过去送过去,这些银子就给她送过去……”
“夫人,这四千七百八十两,只是六娘姑娘的一人的份例,还有邀月院中那六个下人的?”王嬷嬷再请示。
“什么六个下人,当初在庄子里头,就一个婆子一个丫鬟,那几个全是庄子上的农家人,给什么月钱!”何氏不干了,这样个坑法,简直就是无底洞!没完没了了!
“若老夫人问起来……”
何氏一听老夫人,头又痛了,她如今不能和老夫人对着干,她还要想法子把她那可怜的女儿救出来呢!
昨夜她趁着季春松拿回了庚帖后,见他心情甚好,于是去开口求了个情,竟然得了三老爷一句: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六姐儿在庄子中都能出水芙蓉,淤泥不染,你呢,教出这样败坏门风、不知廉耻的好女儿!
三夫人眨巴眼睛,险些都不信了!自己那样粗俗的夫君,竟然说出了“出水芙蓉,淤泥不染”这几个字来!
果然是被季六那个小贱蹄子给灌了迷魂汤了!
当即回到屋中又大哭了一场,哭完,不死心的今个儿一大早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头,送了两朵碗口那么大的灵芝,再谨慎非常的开了个口,替季七求了个请,又得了老夫人一句:她们俩一个爹生出来的孩子,七丫头要是有六丫头一半的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何氏如今坐在自己的房里头,回想着老夫人的话,都还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呢!
“好好好,按六个人的份例算给那贱蹄子,算好了给她!把她给算舒心了!”何氏错着牙,跟哑巴吃黄连一样,满嘴的苦,“这样加起来一共多少银子!”
“夫人,连本带利,一共是七千五百二十两银子。”王嬷嬷早就算好了,就是想着这么大一笔数字,怕自家姑娘接受不了,才一步一步的慢慢算给她听。
何氏捂着胸口,都要呕出血来了!
她以神明起誓,自己拿了季六两年的月钱,顶多就拿了那么几百两银子,如今连本带利,生生还了二十倍还不止!
寻常贵女出嫁,有个两万两银子,已经顶了天了,如今她这里就生生替季六攒出了一半的嫁妆银子!
就算她何氏嫁妆丰厚,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去给她去给她……”看着王嬷嬷收了匣子,应了一声想出房门,何氏站起来,“王嬷嬷,你再去拿三千两,不,再去拿五千两银票来,随着我亲自去邀月院走一趟。”
本想用三千两让季六做个人情去老夫人那里求情,如今她平白无故得了七千多两银子,这人情费也自然要再提上一提!
何氏进房时,季云流正坐在外间的圆桌旁吃血燕。
极品血燕颜色鲜红,那晕染状的红色,看得何氏内心又痛苦煎熬上了!
她可是听说了,季春松送了整整三斤的血燕给季六!
血燕名贵,这么多血燕,就是她自个儿也舍不得吃,这些,全都是给她的好夫君特意准备着的!现在,现在竟然全部送到邀月院给了这个贱蹄子!
不过,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何氏压了压心中滔天怒火,面上露出和蔼笑意:“六姐儿,母亲听说你昨日招了大夫进院,可是身体有不适?”
“多谢二娘的关心,我已经无大碍的了。”擦了擦嘴,让红巧端了托盘下去,季六看着何氏笑道,“二娘寻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替你攒得那些嫁妆银子,今天点算清楚后,我这不就亲自替你拿过来了么。”一口一个“二娘”何氏胃都险些憋胀气,“加上利息,总数是七千五百二十两银子,母亲我给你凑足了数量,拿了七千六百两给你!”
本以为她会欣喜非常,露出什么见钱眼开之势,却只见季云流不点也不数,看着匣子里头白灿灿的碎银子,目光又移到她的面上:“多谢何二娘。”眨两眼,露出一脸“你可以走了”的送客姿态。
何氏坐着不走,她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花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可能屁股还没坐热,话都还没说就走呢!
“六姐儿不数数银子是否对的上?”何氏拖长音,“这可是七千多两银子呢!”
“不用,我相信二娘。”季云流还是不以为意,“若对不上,二娘要再还一遍,还是二娘嫌麻烦呢。”
何氏忍着笑了一声,不反驳。
两人相对而坐,茶都要喝完了,何氏正想一口气提上来,豪气干云的说告辞,便听得季六温稳的声音,“如此,二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见二娘的脸色不大好,这几日可是过的不舒心?”
这几天能过得舒心才叫怪了!
话都被提起来了,何氏死马当活马医,不隐瞒了:“六姐儿,七姐儿怎么说也是你亲妹妹,你们姐妹情深,可不能见死不救。”
“七妹妹要死了?”季云流诧异一下:“二娘,七妹妹若是命不久矣,您得去寻大夫呀,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何氏被这样见缝就插针的毒舌妇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一五章 趁火打劫
好半响,她才挤出一句:“不是,不是七姐儿命不久矣,是我,是母亲我讲太快了些。”
“那七妹妹所遇何事?”季云流再问,“让二娘急成如此模样?”
今日光景可不比从前,从前这季六在府中,众人不闻不问,何氏就算逞口舌之快,小肚鸡肠的说上她几句,也不碍事。
但如今……她虽不知道两年光景为何就让这个胆怯的小丫头片子变了个模样,不过此刻亦有求于这个老夫人面前的大红人,也得把态度缓上一缓。
何氏收起心神,温声道:“是这样的,六姐儿应该知道前几日,七姐儿被老夫人禁足之事……”
季云流眨两眼,张嘴就截住了她的话:“我不知道这事儿啊!”
何氏面上羞愧,心中恼怒,手上帕子都要抓破了!
好你一个季云流,怪不得老夫人都被你骗的团团转,这般大戏耍起来当真不寻常!
“这事儿,就是七姐儿犯了个寻常的错……”何氏支支吾吾想掩饰过去,又听得季云流好奇道,“七妹妹犯了什么错,被祖母给禁足了?”
何氏一口气提来上,面色不善,也不瞒了,直接道:“七姐儿前几日冲撞了府中的一位贵客!”
“喔,前几日咱们府中的贵客……七妹妹可是冲撞了七皇子?”季云流终于不再装傻充愣,了然的点首道,“二娘想要我如何帮七妹妹,莫不成二娘想让我帮七妹妹嫁入皇家?我可没这个本事呀。”
她昨晚抱着一起睡到早上的重生男,也是个毁人初恋的高手啊,啧啧啧……
嫁入皇家?
何氏翻翻白眼,暗中冷笑:你自个儿要能嫁进皇家,我的头就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真是给你三分颜色想飞天了!
口上,她依旧温婉道:“这嫁皇家的事情,咱们人家哪里敢想,我只望六姐儿你在老夫人面前替你七妹妹求个人情,如今她亦是要学规矩的年纪,这样的禁足下来,学堂都去不得,咱们人家也是勋贵人家,闺学未学好,日后出阁了,都是娘家的不是了,你做姐姐的,也得帮着点你亲妹妹不是。”
“噢,这事儿。”季云流看着她,拖了拖音,盈盈一笑:“二娘怎么想到寻我帮这个忙?”
她这不是已经求路无门才死马当活马医的么!
何氏动了动嘴:“你与七姐儿乃是亲姐妹,姐姐替妹妹求个情,帮个忙,不是正正应该做的?”
“替人消灾要收人钱财,”微顿,季六口中悠悠道,“不知道二娘想让我帮的这个价位是多少?”
何氏注视着她,这人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眼似秋水笑若初阳,这般说起钱财来,竟然这么的清新脱俗!
简直不要脸到极致了!
她心中冷笑一声,向着王嬷嬷伸出手,接了五张银票放在桌上推过去:“六姐儿,是母亲以前疏忽了你,七姐儿这事情,若你能帮你妹妹免了老夫人的家法,母亲日后必定好好补偿你。”
季云流垂目看桌上的银票,一共五千两,她伸手推回去,软声笑语:“二娘,我这个人也没啥其他嗜好,只是对银子这玩意儿还有点兴趣,这忙,我是帮不了了。”
何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嫌少呢!她丝毫不显弱道:“你还嫌少不成?六姐儿,你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不能开这么大的口,你得想想,五千两我拿去哪里办不成这件事!”她请人偷都能将自己的女儿偷出季府了!
说着,她站起来,抓起桌上的银票就往外走。
真是给脸不要脸,若不是她觉得什么门道都要试一试,会来这里看她这样小小女娃的脸色?!
何氏离了桌子两步,听得后头季云流高深莫测的声音:“二娘,如今您四面楚歌,夫君与您离了心,女儿禁足在院里头寸步难行,似乎,三哥哥最近因七妹妹的事儿,也是急得无心向学,哎,春闱科考的日子都要近了,若三哥哥这次不中,可要再等上个三年,三年又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呢?”
何氏攥紧了手中的银票,不转身,继续往前走,听得后面那声音又道,“二娘为何不仔细想想,为何阿爹从我这里出去后就能过了祖母那儿、过了大伯那儿,把婉姨娘名正言顺的抬进府里头,又为何婉姨娘进了府之后,阿爹立刻给我送了两匣子的银票与燕窝来呢。”
三夫人可不听这些混账的话!跨出门槛就疾步的走,王嬷嬷跟在后面,缩着脖子,不敢打扰,一路从邀月院的青石板路走到拱门处,何氏豁然转身,又快步的走回去,跨进门内,看见季云流一脸“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表情,伸手,拍下手上的五张银票:“说罢,你说帮七姐儿免了这禁足的家法要多少两银子?”
王嬷嬷看着如此光景,心中一跳一跳的,这个六娘子真的不一般,把夫人的心里拿捏的可真是准确极了!
三老爷那样的人能把婉姨娘抬进府,这可真是最好的说服手段!
季云流脸不红心不跳,面上微微一笑:“三万两,不二价。”
“三万两!”三夫人瞪大了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趁火打劫!”
“嗯,不趁火,确实打不了这么好的劫。”季云流笑,“咱们愿打愿挨,二娘可以再想想,我不急呢。”
你不急,我急!
你愿打,我可不愿意……罢了!
何氏目光动两下,漆黑黑的眼睛同老鹰一样的盯着季六:“六姐儿,这银子若是你拿了,事儿若是办不好,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二娘何不等我真的办不好了,再打上门来?总归,我在这里也是跑不掉的,不是吗?”她天生就是个计算人心的……嗯,神棍!
“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这银子,我给!”何氏甩下五千两银票,抬步出走去,走到门槛处,再回首看一眼,“六姐儿,收了这笔钱,若办好了这件事,我何素微起誓,以后必定不会再薄待你!”
第一一六章 大吉大利
一万多两银子看得站在一旁的红巧眼睛都发直了,天呐!三夫人一来一回就送了一万多两银子过来!待会儿还会送二万五千两啊!
红巧算着这么多银子,觉得自己脑袋都转不过弯来,自家姑娘简直太厉害了!一早上便能赚到旁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收起来罢。”季云流不翻桌上的银票与碎银子,“待何二娘把余下的银票送过来,午歇后,九娘你陪我去祖母的院子里请个安。”
红巧收拢银票时,手还是颤抖的,在心中连连骂了几遍自己“没出息”才把这匣子收好,锁进了大箱箧里头。
这张府的亲事一退,忙碌的不止是季大夫人、三夫人,同样忙碌无比的还有当今二皇子玉琳。
好人要做到底,送佛要送到西,玉琳平生头一次动手做了个媒,怎么都要把七皇子这亲事给全完定下了,才能彻底让自己舒心顺意了!
免得夜长梦多,二皇子得了下人禀告的大理寺季府案子一了的信,立刻吩咐人去季尚书那里取季云流的八字,同时自己拿了七皇子的八字去合配。
季尚书下了早朝,见二皇子的亲信来寻问他们府中六娘子的八字,愣神片刻,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所有的事情全围着六姐儿转?
“这位小哥,景王殿下索要在下侄女的八字是意欲何为?”季德正心中突突直跳,一边让自家小厮塞大封红包,一边自己想着,前些日子景王府送了许多东西,莫不成是景王要纳六姐儿为妾?
一想到这个,季德正整个人都不好了!
哎哟!不知道她夫人今早有没有去与宁伯府,跟宁伯府夫人提了亲事没有,得快点把这亲事给定下来!
那侍卫收了大红包,觉得这事也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旨了,于是拱手轻声笑道:“恭喜季大人,家中要出贵人了,景王是要替七皇子与贵府六娘子合八字呢。”
季尚书听了这话,见了侍卫离去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贵人……是出王妃还是侧王妃?怎么景王又变七皇子了?
二皇子得了八字,立刻拿到长公主府找楚道人合八字,自上一次的借运成功,他对这个楚道人亦是信任非常。
楚道人拿着两人的八字,口中默念两遍,算了算,道:“这男子一方生在壬辰,地支之辰,属阳之土,是土克水,这女子一方是癸巳,天干之癸,属阴之水。相冲,不宜嫁娶!”
“好!太好了!”二皇子面有喜色,抚掌大笑,“就是要这个相冲!克死了彼此才好呢!甚好甚好!太好太好!”
若是大吉大利的姻缘命,他还不让七皇子娶那季六呢!
得了这么好的八字匹配,二皇子片刻不停,赶快让楚道人做睁眼瞎,写出大吉大利的批语来,要怎么好怎么写,怎么吉利怎么吹捧,要把这段姻缘吹到天上去!
楚道人拿银子办事,很快,写出来八字匹配的话语来。
得了假的不能再假的批语,二皇子马不停蹄,直奔皇宫的御书房向皇帝禀告。
“大喜呀!父皇,七哥儿与季府六娘子这是大吉大利的八字呢!”景王跪在地上,双手奉上那有批语的两人八字,同正经媒人一般念念有词,“他们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而一对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姻缘了,紫霞山果然出佳缘啊!日后这样的神仙眷侣必定要羡煞旁人的!”
一旁太监接过二皇子手上的帖子,又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坐在御案后,仔仔细细看过那红帖,他自然看不懂什么八字合不合的意味,但是批注写的清楚明白,说男娶女,得吉,能水乳交融,大吉大利。
“二哥儿,这不是紫霞观合出的八字罢,这不像秦羽人的笔迹。”皇帝看了半天,终于看出门道了。
还有这七哥儿的婚事,这二哥儿也太急切了些。
二皇子立刻道:“父皇,这是长公主府中的楚道人合出的八字,紫霞山一来一回需要两日,我便亲自去了长公主府中,请了楚道人合八字。”
“喔,楚道人。”皇帝也略有耳闻长公主的信道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楚道人亦是得道高人,也不用特意去一趟紫霞山惊扰秦羽人,我前几日也问过你们的母亲,她亦不反对这桩婚事。”
二皇子大喜,庄皇后真是瞎了一双凤眼!立刻伏首道:“父皇,这事宜早不宜迟,儿臣觉得还是要早些把七哥儿的亲事定下来,正好一月后七哥儿成礼时,赐婚与封礼,来个双喜连门,正正大喜啊!”
皇帝本来想着,这张家的案子才了结不久,现在就赐婚,实在有碍皇家颜面,但是听二皇子这么“双喜临门”的一说,再看看手中那红通通纸上的“大吉大利”那几个字,记得先帝与硕皇后紫霞山中得出的姻缘,似乎都没有匹配的八字命格,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
“父皇,这八字楚道人说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姻缘,楚道人还合出了七哥儿与六娘子两人的嫁娶吉日,正是明年的九月桂花时节!”二皇子一肚子坏水如三千银河落九天,洒的滔滔不绝,“良辰吉日非常难得,父皇,咱们早日给七哥儿定下一段好姻缘,七哥儿日后定能顺心顺意,一帆风顺的!”
景王拿捏皇帝的心思也是又快又狠又准!
皇帝再次看着那大红帖子上的批语,笑了一声:“好罢,就按你说的办,说起来这事儿,也确实是件喜事。”
二皇子喜到亲自上前给皇帝研磨。
皇帝挥墨而就,很快写了一出季府六娘子温良贤淑,深得皇后喜爱,特赐婚七皇子玉珩的圣旨,连婚期都拟定上去,翌年的九月十八。
二皇子拿着那张皇上的亲笔纸,眼冒金星,似乎已经看到七皇子日后王府后宅内鸡飞狗跳,季六整日里拿菜刀砍他,玉珩戴着绿帽,天天被人耻笑后、要死要活要撞墙的画面。当下里哈哈一笑,提了衣摆,又亲自去了礼部,让礼部抄于满底祥云图案的玉轴圣旨上。
第一一七章 拒绝亲事
午后,三夫人何氏果然说道做到,把余下的两万五千两银票送了过来。
送过来的是何氏身边的王嬷嬷,她本想替何氏说上一句“六姑娘,这银子您可得拿稳了”看见九娘那双冷出冰的眼睛,缩了缩肩,放下银票一句不敢多说就走了。
虽然是个神棍,职业道德这东西,季云流自然是有的,午歇起来,先是让夏汐探了三哥儿的一些事儿,而后,带着九娘一路就去了正院。
此刻老夫人正在外间食用红豆沙,看见季云流,招手:“昨个儿不是身子不适么,今个儿就来我这里了?可要注意着自个儿的身体,不能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小就不顾及着。”
“孙女隔着院子都能闻到祖母这里的甜汤香味啦。”季云流落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后头的黄嬷嬷立即把红豆沙端上来。
老夫人一脸慈爱:“尝尝看,看我这儿的厨娘手艺合不合你口味。”
就算不合口味,季云流肯定也要说好吃,待两人吃完红豆沙,老夫人便带着她到一旁的榻上落座:“六姐儿,既然你都来了,有件事儿,祖母还是与你说说,问问你的意思。”
看着她莹白的脸庞、色如春花,老夫人都觉得天上厚爱了自己这个孙女,“今早,你大伯母去了一趟宁伯府,那宁伯府上次过来的宁世子,你可还记得?”
“记得,宁表哥一表人才。”季云流道。
“你亦觉得他一表人才?”老夫人呵呵一笑,“宁伯府的慕哥儿啊,今年十九啦,年纪虽大了些,但他心思沉稳明达知理,是个好儿郎。”
季云流眨两眼,看着老夫人。
甚么意思?是给她做媒?
“祖母觉得你与他亦是很般配的……”老夫人还在继续说,“慕哥儿说,他要娶的姑娘呀,得必须跟他一道外出去观游各地,说什么,要仗剑走天下……适才,你大伯母过来对我说了,说慕哥儿亦想与你见上一见。宁伯府夫人的意思呢,慕哥儿对与你的这段亲事,是有眼缘的。”拍着她的手,老夫人笑问,“六丫头,你觉得这亲事如何?张家那次,你大伯没看清人,这次呀,祖母先问过你的意思。”
季云流眼睛眨了眨,扑过去抓着老夫人的手就想说:我愿意!
谁不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这世间的繁华!
这一嫁,如雄鹰展翅蓝天,天高地广,能任她这个神棍翱翔!
身体往前一倾,胸口的玉佩晃荡了两下,温温凉凉的触感钻入心中,暖人心田,季云流垂下眼眸:“祖母,孙女与宁表哥应是无缘的,孙女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恐怕是不能与宁表哥仗剑走天下,宁表哥定能找到更好的。”
老夫人只当她被张家的那亲事弄怕了,哄着她道:“你呀莫担心,你大伯母说了,过个月便是宁伯府长女的出阁之日,到时再带你去宁伯府中住上几日,你先莫要自己在那里瞎担心。”
季云流展颜笑了笑,应了一声,不再说这件事情。
既然已经认下玉珩,那就与他一道,做一对世间俗人,在红尘中沉浮罢。
让自己动辄心软的玉珩……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季六挑开这次过来的目的:“祖母,孙女这次过来,还有一事想求祖母,便是孙女想替七妹妹求个情,请祖母切莫生七妹妹的气。”
“怎么你也来替她求情!”老夫人微蹙了眉,“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放出来只怕要再惹事闯祸,七丫头我是定不会放出来的!你呀,就甭替她求情了。”
“二娘今天去孙女的院子里头,”季六依旧声音细软,“给孙女送了两年的克扣的月钱,又送了五千两银票,让孙女开口替七妹妹求个情。”
老夫人厉声:“你答应了?”
“不,”季云流道,“孙女推却了。”
老夫人刚想缓下一口气,说句“你是懂事的孩子”,却听得季六的声音又道,“孙女开了口向二娘要三万两银子才帮这个忙……”
“三万两!”老夫人声音都变得阴阳怪气了,“六丫头,这价你可真开得出口呀!”
“当时孙女只是想开个天价推了这事,哪里知道二娘竟然一口答应了。”季云流言辞恳切,“祖母,由此可见,二娘确实为了这事劳神劳心,求助无门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夫人毫不动容,“当初若把心思花在教女儿上头,如今哪里会发生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祖母,您宅心仁厚,从善为上,七妹妹自要好好教导规矩,但三哥哥是无辜的呀!如今他为了七妹妹的事情,无心向学,春闱科考在即,三哥哥日夜苦读十几载,一朝鲤跃龙门时,家中却出了这么个事儿!他不敢问不敢说,一切放在心里,拖累的可是三哥哥自己呀!”
“七妹妹禁足在院子中,光阴弹指就能过,可待七妹妹出阁时,她对于家中规矩庶务全然不懂,到时说起来,是否会亦是我们府中的教导无方?”
两大利弊说尽,季云流从榻上下来,一跪而下,最后动之以情,“祖母,孙女此次过来求情,其实亦有私心,三哥哥科举高中,七妹妹日后若嫁高枝,对孙女来说,日后都是好助力。当日在紫霞山中,皇后娘娘问孙女为何在庄子中待上两年,孙女不敢也不能说的理由,亦是如此呀!祖母,七妹妹与三哥哥都是孙女的至亲之人,孙女不可因心中有恨二娘,便不管不顾,见了至亲之人跌倒在地而在一旁拍手叫好呐!”
老夫人看她脸上泪水一片,亦跟着流露出绞痛神色。
她知道,季云流对何氏的不喜是真的,这不能不管不顾的仁义,也是真的。
半响,老夫人伸手招呼她道:“六丫头,你过来坐罢。”见人起身过来,老夫人微微枯黄的手掌抚在她面上,替她细细擦泪,“好孩子,难得你有此远见,顾全大局,七丫头若有你一半懂事,我真就放心了。”
第一一八章 促成亲事
“祖母,”季云流见老夫人动容,使出最后杀手锏,“之前在紫霞山中,吕道人说咱们府中会有及第名成之人,春闱在即,三哥哥与四哥哥赴考的事情……孙女便是想着这事儿,才斗胆来祖母跟前磕头求情的,请祖母看在三哥哥的面上,暂且先饶过七妹妹一回罢。”
老夫人果真被“及第名成”搅乱心神:“六丫头,吕道人说的这些,是真的?”
“真的,在紫霞山的皇家别院中,吕道人亲口说的。”季云流也不算全然都在说谎,陈氏与何氏眼角都开了悬鱼纹,有子孙一举首登龙虎榜之相,季府教导男眷方面,由季尚书亲自监督,培养出来的还都是满腹文化,不错的。
“好好好!”老夫人大悦,“既然如此,看在三哥儿、看在你的面上,祖母再给七丫头一次机会!”略略一想,“那三万两,你也甭还给你二娘了,且让她肉痛几日,记得把女儿给教好了!”
季云流自然要说,孙女不敢,要拿全数银票孝敬祖母之类的,被老夫人搂住哈哈一笑,“留着,留着罢,你出嫁嫁妆丰厚些,亦是助力,祖母半只脚都踏入棺材的,不缺这些银子……”
走出正院,午后天空蔚蓝,白云朵朵浮动。
季云流看着季府楼阁的飞檐一侧,朝着九娘缓慢开口:“待会儿去告诉何二娘,老夫人解了七娘子的禁足了,再去跟她提一提,七娘子曾在紫霞山中得了一只妄卦,便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这次之后,若再妄动,便是十万两,这忙我亦帮不上了。”
命运从来都是自己选择的,季七被放出去之后,她再选择作死的话,那是谁也没法子的事情。
季尚书一早得了景王亲信的话,这颗心都是不上不下的,连喝了几杯茶,还是没压下这颗提着的心!虽说那季六是他侄女,但是到底是季府女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季府姑娘给人做妾的!
季德正这边时时算着时辰,想下了衙,就直回季府,哪里知道这个节骨眼,又看见二皇子满脸红光的走进来。
二皇子也不多废话,让人呈上皇帝的亲笔圣旨,心情跟捡了几百万两银票似的,哈哈一笑,十分愉悦道:“季尚书,可要恭喜季尚书家中出贵女了!”
季德正连说“不敢不敢”,笑容都是勉强挤出来的,不过,好歹他多吃了几年的盐,面上做的倒是滴水不漏。
伸手接圣旨时,更加疑惑。
难不成七皇子纳个妾也需要皇帝亲自下圣旨?
一看圣旨内容,不得了!
他惊骇得只觉得一连串的惊雷打在脑中,轰隆隆,轰隆隆……把他给当场给炸懵圈了!
季尚书头脑发晕,恍恍惚惚,瞪着眼珠子,再去吃几年的盐恐怕还是维持不住这看到圣旨内容的惊骇感:“这这这……景王殿下这件事儿,这件事儿……”
皇上亲自赐婚六姐儿!还是给七皇子做正妃!这是得了天大的面子,祖宗的坟头都要冒烟了!
“季大人,不必慌张,这事是真的,你赶紧将这圣旨要拟好了,送到御书房让皇上盖章罢。”二皇子哈哈一笑,觉得季尚书应该同自己一样看到了七皇子日后狼狈不堪、困顿窘迫的局面,惺惺相惜道,“季大人,贵府的六娘子真是……真是……好!好啊!太好了!你们府中必须得好好待她!”
“多谢景王殿下夸奖,下官必定谨记。”季尚书本来就晕的脑子瞬间被说清醒了,原来自己侄女的好,连景王都知道了!也是,若不好,皇上也不会亲自赐婚配给七皇子!
二皇子想了想,反正都到这里了,以防意外,还是自己亲自替这婚事保到底!他在一旁坐下来,“本王就在此直接等你拟定好了,一同去御书房罢,七哥儿乃本王的弟弟,这事,拖不得,季大人,你也得快些!”
季尚书拿着皇上亲笔的宣纸,几次正了正心神,坐在桌案后面,从匣子中取出皇家宣读的圣旨,笔迹工整的一字一字把皇帝的话抄录上去。
每抄一个字,季德正的心就强烈跳一下,他们府中竟然出了一个王妃!回头定要给祖宗烧香,烧高香!
抄完之后,一道与二皇子拿去御书房加盖皇帝的玉玺印,季德正跪在光洁明亮的青砖上,恍惚还是不敢相信这事情的真实性。
“季卿,朕听说你们季府的六娘子曾在农家庄子中待了两年?”皇上不盖玉玺,只看着季德正的头顶发问。
季尚书脑中嗡嗡一片,后悔得要死,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闻不问这件事,任三房的何氏在府中胡来,他嘴唇掀动,磕头道:“是微臣疏忽,没有打理好内宅,才让六姐儿因水痘之事,被送去农家庄子,微臣罪该万死。”
“这事儿确实你们季府做的不对。”皇帝一音锤定后,又开口,“朕还听说,季府三房的续弦待季六不亲不善?”
二皇子在一旁听得简直都被这季府急出汗来,他的千年道行难道要毁在这三房那贱妇手上不成?
不行,绝对不行!
为了这亲事,他堂堂二皇子今日都快跑断了这双腿!
这事儿若不成,简直对不起他比自己娶老婆还费心费力的劳苦!
当下,玉琳走到季德正身旁就开口:“季大人,贵府三房那妇人无德无能,身为母亲还做出这样刻薄子女的事情来,实在有违仁义妇德,这样的妇人,可做不得皇家岳母!你也该好好劝劝令弟啊!”
此言正合皇帝心意,他身为天子至尊之人,当然不可能当着臣子的面,亲口说出“我看不上那样的女人做我儿子的丈母娘,赶紧让三房休了那女人”的话语。
如今二皇子揣摩圣意正确,皇帝满意的顺口道:“景王所言有理,这事儿,季卿也得好好与令弟相谈一番才好。”
季德正跪地磕头,自然答应,出了季七不知耻的冲撞七皇子一事,他也觉得那样的妇人实在不能做三房正妻!
第一一九章 是你弟妹
皇帝得了季德正的保证之言,这心也是放下来了,抬首看看一旁望眼欲穿的景王,拿起雕有盘龙的蓝田玉玉玺,在圣旨上一盖而下。
罢了,妻族助力不够便不够罢,七哥儿日后当个闲散王爷便罢。
皇帝在圣旨上盖好玉玺,二皇子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回胸口处,他歹毒心肠全无悔过之意,跪地亲自请旨道:“父皇,这圣旨不如就让儿臣去宣读罢,让儿臣也沾沾七哥儿的大喜气!”
皇帝从他的头顶看他,不应声。
二皇子不敢抬首,皇帝的目光犹如话本中的冰魄银针,一根一根扎满全身,刺景王觉得自己背脊都发凉了。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被皇上知道了不成?
父皇诶!他来来回回的折腾,全是为了他的太子大哥!
“也罢,你促成的这婚事,由你去宣读也好,让六娘子长长脸,让他人不要轻视了她。”皇帝终于把圣旨一拢,交给他,“怎么说日后也是你弟妹,都是一家人,你日后也要好好待你七弟。”
“是,儿臣遵旨。”二皇子双手接下圣旨,恭敬应声,而后松下一口气的抬首,“父皇,四月十二便是个吉日,不如儿臣就那日去宣读圣旨?”
这事儿,他当然要给那季六做脸面,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七皇子娶了这个乡野村妇才好呢!
“也好,四月十二确实是个吉日。”皇帝挥手让他退下,又道,“季卿,你且先留下。”
二皇子出了御书房,心中到底有疑惑季德正留下的原因,但一看手上圣旨,又嬉皮笑脸的乐了。
自古皇帝一言九鼎,圣旨已出,这亲事就是十打十,皇帝后悔都来不及了!
天高气爽,景王心情甚好,一路哼着欢快小曲出了皇宫。
御书房中,皇帝看着跪地的季德正,声音有怜惜之情:“季卿,七哥儿府邸的事情,工部可找妥了?”
季德正:“回皇上,工部还未把七皇子府邸的公文递交过来。”
皇帝道:“既然还未办妥,你就去工部一起协办罢,怎么说,珩哥儿也算是你季府的姑爷了,这事,你责无旁贷。”
季尚书又惊又惧,觉得自己身子都撑不住了,整个摇摇欲坠。
七皇子是他们府的姑爷!这是皇帝口中说出来的!
哎哟,亲姑爷!
一路出了皇宫,季尚书郎的脚步还是虚浮的。
与皇家结亲,这事真是让他又喜又忧,又怕又激动。
喜的是皇家尊贵,正妃一娶,季府也能鸡犬升天。
忧的是如今几个皇子明争暗斗,这朝中的天也快要不太平了,季六一旦与七皇子成亲,季府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七皇子这一派了!
七皇子……璞玉无暇。
季德正念着这几个字,一手掀开帘子,朝着车夫吼:“回府,回府!赶紧回府!”
今早他夫人可是跟他说了,老夫人有意思让六姐儿配宁伯府世子的打算,这事儿要是成了,他们季府可真是……要悔上十年!
“哎哟!”季德正心中乱成一片,连连再催促,“快点儿快点儿……”
我的夫人诶,您可不能手脚迅速的已经把这亲事办妥了,不然,咱们府不仅少个王妃,都要杀头了!
季德正回了府,陈氏听了皇帝亲自赐婚六姐儿的事,惊得跌坐在椅子上:“老爷,这事儿,这事儿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圣旨还是我亲手抄录的!”季德正连忙问,“夫人,宁伯府那头,你该不会已经替六姐儿定下了罢!”
陈氏回过神来,理了理思绪,前后一想,想明白了:“老爷,茗之适才来过府中,说慕哥儿不反对两孩子见一面的事情,我本以为还能亲上加亲……如今这么看来,宁伯府,咱们只能婉拒掉了。”
“自然要婉拒掉,宁世子与六姐儿年岁也大上太多,年岁上已经不合,两孩子见一面也不见得能看对眼,但这圣旨指不定几日后便会下来了!不过这事儿,圣旨未下来之前,夫人可不能传出去,圣旨未下,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季尚书一一把话全盘交代清楚,“还有,松哥儿的那夫人,何氏,皇上对何氏成为七皇子长辈的事情非常不喜,这事,咱们也要让老三处理一下。”
陈氏也是个明白人,坐着想了一会儿,道:“这事儿,我明日就去跟母亲商量一下,只是若再由正妻转妾,这宗族那里也不好交代罢?”
季德正道:“不用把她转为妾室,只需立份字据,在上头写清楚,六姐儿不归何氏抚养便可。”
陈氏想了想,点首,这样也就是说何氏不是季六正经母亲的意思了,七皇子亦不用认这个丈母娘。
大家都在为季云流的事情奔波,季云流从正院回来后,倒是颇为惬意的坐在榻上继续看史书。
红巧端来了一碗鸡蛋布丁过来,黄灿灿的,十分香浓。
“咦,苏璎把这布丁给做出来了?”季云流笑,从榻上下来,坐到桌旁,用银调羹挖了一角,放入嘴中,“香滑爽口,不错不错。”
红巧笑应:“只有姑娘您才想得出用牛的奶与鸡蛋加一起煮的法子,苏璎说自己做了半辈子的厨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煮法的,仅仅加了牛奶、鸡蛋和白糖,竟然出么这么滑溜溜的甜食来。”
季云流只吃了一块,放下调羹,笑了一声:“既然苏璎做出这布丁了,让她再多做几份,送些给众人尝尝,咱们院中的众人亦都尝尝。”
论吃,她是很在行,论煮,她也是半吊子,这布丁,只是告诉了苏璎材料与基本步骤,就能做出这个模样,不愧是京城大酒楼中的厨子!
古人的智慧真是了不起!
看来,离她的酸菜鱼、水煮鱼……也不远了嘛。
宁石办事能力高,速度快,早上七皇子吩咐下去的事情,他下午就把窦念柏这个进京赶考的士子给找出来了。
下了学堂,他便站在琼王府的书房中低低向玉珩禀告:“七爷,这窦念柏是江南苏州人士,今年正好弱冠,去年九月便入京了,在大喜胡同买了一处三进宅子,如今便在那里落脚。”
第一二零章 再次翻墙
“为赶科举,在京城中买座三进的宅子,家中应是颇有家财了?”玉珩在桌上敲着手指,“继续说。”
“是,窦家在江南苏州做的是丝绸生意,家中确实颇有家财,说是江南三富之一,且这窦念柏是窦家的长子嫡孙,窦家如今想从官,家中对他倾注颇多,很是看中。”宁石一五一十说着,“只是这窦念柏肚中怕是没有什么真本事的,小的适才去打探时,正好遇上窦家宅子中出去的马车,那马车中坐的正是三名遇仙阁的女伎。”
春闱在即,只要有心一些的,哪个不是在家中挑灯苦读,如今还把女伎接到家中的,实在无法无天了。
宁石抬首瞥了一眼七皇子的神色,见他眉目一挑,再道,“小的顺着马车,去遇仙阁中也问了问,那娼门的老鸨说,窦念柏是遇仙阁的常客,经常同他一道去,由他请客的,还有一些朝中官员。”
“这朝中的,都有谁?”
“小的还未查到,已经派人去十二时辰盯着了。”
“好,这窦念柏的一切都给我查清楚了。”玉珩想了想,又吩咐:“这一届赶考士子中,家中殷实的,全数都查清楚,把名单拿过来于我。”
宁石应声。
七皇子在案后,写了一篇国子监学谕交下的策略,再抬首时,已经掌灯时分。
用过琼王府这乱七八糟的晚膳,玉珩站在窗外瞧外头的月牙。
月牙弯弯,勾勒一处相思。
昨日那样脆弱模样的季六,现在想想他还是一心窝的疼,也不知道今日好些了没有。
午后时,他已经让侍卫向宫中内务府再递了信儿,说今晚会再次歇宿在琼王府里头。此刻也没有多犹豫,让人更衣完毕就往外头走。
这琼王真是莫名背了一次又一次的黑锅。
六皇子见七皇子一身黑衣又要出府,这次亦换了便装,跟出来,顶着“我要破财”的脸:“七哥儿,六哥今日且与你一道去见识一番,六哥我亦是很久没去高雅的烟花柳巷之地了!”
七皇子怎么可能会让这个碍手碍脚的跟着,他瞥了玉琼一样,站在琼王府大门前,看着大门,语声轻轻落落:“六哥,你可记得过些日子便是咱们母亲的寿辰么?咱们做儿子的,贺寿备礼给母亲必然是需要的,为表孝心,咱们还得在府中摆上喜宴,宴饮一番呢,不是吗?”
仅仅寿辰这两个字,就让玉琼捂上了荷包!
他前天还记得事情,今个儿怎么就忘了!
六皇子来不及细细思索,听得玉七又道,“母亲的寿辰之后,我便要搬出宫中了,倒时还得请六哥早些来我府中帮我迎迎当日的客人呢,我觉得我其实也不缺什么东西了,六哥到时也无须再破费,再送贺礼于我。”
六皇子眨了一眨眼,呆滞了。
七皇子向着大门走两步,抬首望了望门柱,轻叹一声,一片寥落:“这桐油漆,都脱落了。”
一击致命,致命一击!
六皇子滔滔心思被这么短短一句说得整个人立马偃旗息鼓了:“七哥儿,你六哥我想起来府中似乎还有……那什么,我今个儿恐怕不能陪你出去了,你自个儿要小心一些,我跟你讲,对待女人就该把脸皮堆厚实了!对,咱们不能让姑娘看腼腆了!那个啥,你六哥就不陪你去了,你快走罢,早去早回……”
过些日子皇后大寿,他得送礼,过些日子七皇子封王赐府邸,要送礼……呜哇!他王府大门的油漆今年都没多余的银子去刷呢!
有了第一次的翻墙,第二次就熟能生巧了,宁石悄然无声的把车停在无人的西巷子里,七皇子踩在宁石手上借力一跃,稳稳落进邀月院。
“你家姑娘今天可好些了?”落地第一句话,他就是问季云流如何了。
“回殿下,姑娘今日好很多了。”九娘在院子里接应,看见七皇子又递来一包袱的吃食,眉头都没动一下,行礼过后,双手接过来就去厨房中准备了。
季六此刻半躺在榻上,看见玉珩掀开帘子走进来,毫无惊慌,反倒展颜一笑:“今日带了什么吃的?”
红巧原本坐在一旁刺绣,看见七皇子进来,眉目动了动,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又轻声退了出去。
“给你带了花蓉斋的糕点。”玉七上前几步,伸手探季云流额头,被她抚下来,“七爷,我没有发烧啦。”
玉珩顺道抓着她的手,感受了下温度,觉得手还是暖暖的,看她脸色也不似昨日那般苍白,放下心来,亦坐在榻上,探过头去:“适才坐着看什么?”
季云流把书放到封皮处:“看大昭历史,七爷要坐至尊之位,我若跟着七爷,总不能连自家先人叫什么都不知道罢。”
玉珩一手同她一起抓着书,一手揽住她,让她靠到了自己胸膛上:“可有哪里看不明白的?”
“有,”季云流靠着人肉靠垫,拿着书,翻到前面一处,“上头说太祖皇帝剑指天下时请了风道人给他开坛做法,得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局面,然后昭军势如破竹,没有费上一兵一卒,就夺下了京师?”
玉珩笑道:“流传在外的史书都是经过修整重录的,有些记载,不可全信。”
季云流“嗯”了一声,点头表示理解。
皇家之人全都爱面子,巩固皇位需要靠神话,所谓天命所归,就是要靠添油加醋的玄幻神话让老百姓相信。
“不过,风道人帮太祖开国,确实功不可没,紫霞山便是风道人选址建造的。”玉珩一一解释,“太祖论功行赏,赐了紫霞观皇家道观的殊荣,更是让大昭百姓都要供养道家三仙。”
玉珩坐在那里,开始给季云流讲解大昭的真正历史,他翻开几页,指着前头道:“在我们大昭之前,大越一统天下已有七百余年,咱们大昭的太祖皇帝本是大越的镇北将军,大越皇帝昏庸无度,黎民疾苦,太祖夺的这天下,说起来,亦算是造反得来的罢。”
第一二一章 都未成年
两人说着,九娘端着摆放好的糕点进来,看见七皇子把六娘子整个人都搂在怀中,垂首,目不斜视,放好糕点在一旁,退了出去。
玉珩讲完大昭太祖的历史,抬首看见桌上黄灿灿的布丁,蹙一下眉,指着布丁道:“你昨日还痛成那样,这些凉糕之物,你可不能再多吃了。”
一个绝顶骄傲的男人为你心细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嫁了!与他一起举案齐眉罢!
“好,”季云流眼角略弯,漾出笑意,“这与凉糕类似,又有些不同,这个叫布丁,苏璎做的,我下次记得少吃一些……”看着旁边的绵白糕点,她又双目一亮,“七爷带来的是什么糕点?”
玉七脚下榻,连盘子带糕点端过来:“这是四镶玉带糕,本是前朝的贡品糕点,你吃吃看,是否喜欢。”
季六伸手取了一个,咬一口,糕点入口,确实香甜可口还不粘牙:“果然是贡品,很香!”见他已经把盘子放回桌,自己坐回榻上,大概亦是不让自己多吃的意思了,于是将自己咬过的,一手递到玉七嘴边,“七爷尝过没有?也尝尝。”
有美人颜如桃花,笑若初阳。
七皇子漆黑的目光看着她,就着她的手,张口把整个玉带糕都含入了口中,顺带伸出舌,在她指尖轻轻划过去。
桃酥的味道滑进喉咙里,钻进玉七的心里,很甜。
十指连心,有股电流从季六被一丝唾沫沾湿的指尖蹿遍全身,很痒。
她不是羞涩起来就自己蹲墙角自己数手指的人,“嗷”一声就直接反身扑上了去,猝不及防的把玉珩扑倒在榻上。
季六压着他,目光闪闪而亮:“七爷,您得负责……”
“负责什么?”
“降火!”
话落,对准那薄唇就盖上去!
在躺榻上拥吻,更容易让人动情,玉七被这一扑,只愣神了瞬息,便立刻反客为主。
情动,会让人由羞涩变狂热。
他双手扶着她的腰,从起先的被压着到侧躺在榻,从侧躺到翻身压上她的身子……
本是放在腰际的双手,从腰旁的衣摆内伸进去,温润如玉般的细腻触感仿佛有魔性,让他一路抚摸着向上……
绕着满屋熏香,随着辗转吮吸的双唇,两人身体全发热起来,郎有情妾有意,唇齿相就,似乎将这身体都焚烧殆尽了。
直到小腹一阵热流下涌……季云流立刻回神,推开了自己身上的玉珩。
一人躺在下,一人俯撑着身体覆盖在上,衣裳不整,呼吸粗重,彼此对望。
季云流:“……”
玉珩:“……”
季云流微微转过首去,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声音有点哑:“七爷,这事儿,我觉得我们还得等几年……”
妈蛋的未成年身体啊!!!
麻痹的老司机心理啊!!!
她的衣裳已在适才的翻滚中被他解开,此刻露出雪白肩头,十分抢眼,玉珩把她的衣服轻轻往上拉了拉,翻下身,躺身在外侧,仰着头平静着自己的气息,亦是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声,“嗯,胸部也要再长两年。”
季云流:“……”
我特么……能不能甩你一脸大姨妈!
静谧的时光下只剩轻喘的呼吸声。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会彼此痴迷,两人规规矩矩、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不自觉又伸出手交握住,而后慢慢相互靠近……
再过了一会儿,玉珩已揽住她的腰,抱着她,季云流已枕在他的肩窝处,阖上双眼,睡着了。
二更声刚过,玉珩睁开眼,抓了抓季六放在自己胸口的手,觉得她这样在榻上睡下去会着凉,于是伸脚下榻,踩在木几上,立起自己上身打横抱起了季云流。
季六被这一举动弄醒,微微睁开眼,看见玉珩的脸,伸手环住他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又闭上眼。
玉珩见她这信任的举动,眉目舒展,整颗心柔软的像泡在温泉中一样。
待放了人在床上,当今大昭七皇子跟吃了蜜一样的伺候着季六脱了外衣,盖了被。心甘情愿到毫无半点委屈之色!
而后,他又退了自己的外袍,一派自然躺进去,拥着心上人,一起睡!
睡到四更天,再次翻墙出季府,坐破马车回琼王府。
学坏容易学好难,翻墙这招,堂堂国子监受学的皇家第七子也只需两天,便炉火纯青、不费吹灰之力!
这日的掌灯时分,当今皇帝亦是去了皇后的坤和殿,将二皇子呈上的那八字批注递到皇后面前,庄皇后立刻便知了:“皇上今日给七哥儿下了旨,赐了婚了?”
“正是,”皇帝抚上庄后的手,宽慰道,“如此亦好,让七哥儿就做个闲散王爷罢,二哥儿嫉妒心强好胜,太子不圆滑老练,日后少不得要让二哥儿提携着一点,七哥儿又是个清高性子,若入朝堂啊……唉,还是让他少受些挫折罢。”
皇后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那季府六娘子长得可人,性子活泼,人确实不错,只是家中乱了一些,臣妾忧的便是这点。”
皇帝笑道:“无妨,待他们成亲之后,你多看顾些便可,最主要是两人能性情相投。”
待第二日一早从庄后的坤和殿出去,皇帝边走边吩咐一旁太监:“你去把七皇子与季府六娘子的八字让人再送到紫霞山,给秦羽人批一次,把昨日楚道人得出来的批语一道送过去,让秦羽人看看。”
太监应了一声,去寻侍卫办理此事了。
知了圣旨的季尚书在替七皇子找府邸方面便更加不遗余力了,怎么说都好,这日后御赐的宅子,那是自家六丫头都是有份的!
皇上说了,他按公按私都该替七皇子找个最好的宅子!
季尚书下朝后,亲自去了工部,工部尚书见礼部尚书人都亲自来了,拿出备选的几处宅子与他一同参考:“京城中能选的宅子都在这里了,按完美无瑕的意思,咱们也挑不出这样出挑的宅子,这几个宅子算是各有千秋,季大人反正也来了,不如咱们一同参谋参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