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吉卦TXT下载吉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吉卦全文阅读

作者:白小贞     吉卦txt下载     吉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玉玥11

    米大娘子果然已经起来,正坐在床边用茶水漱口,她用棉巾擦过嘴角,便瞧见了玉玥,展颜笑道:“玥表哥来了,正好刘嬷嬷说厨房炖了银耳白果汤,表哥可要一道喝吗?”她前几日还惧怕这个皇太孙的心思因玉玥一早晨的“好言相待”便烟消云散,实打实属于那将你卖了还替我数钱之人。

    我宫中的厨子,我宫中的银耳白果汤,要你借什么花献什么佛!

    玉玥盈盈一笑:“好,正好我也还未吃午点。”

    席今朝在头后默默无声,殿下,您吃过午膳不过一盏茶时间。

    银耳汤中放了葡萄干,米大娘子喜爱甜食,早早吃光了碗中的葡萄干咬着白果盯着玉玥碗中的葡萄干,目光欲言又止。

    玉玥与她对面而坐,伸手勺起一调羹葡萄干,见那桃花眼眼巴巴瞧着,缓缓将调羹送到自己嘴巴边,而后,一口含了进去!

    他嚼动一下嘴,米大娘子目光便艳羡一分,再嚼动一下,那桃花眼再睁大一分……

    皇太孙欢快嚼着葡萄干,米大娘子满心期待注视他。

    终于,这一调羹的葡萄干甜到皇太孙牙齿发苦发酸,对面那灼灼目光盯着他脸慢慢都变红了。

    妈的!真是自作自受!

    “好吃罢,”米大娘子见他一口咽下,目光闪闪灼灼都能透出光彩来,似寻到又一知心好友,“葡萄最好吃了,对吧表哥?”

    皇太孙扭曲着一张俊脸:“确实好吃。”他抓起碗,一把拨出里头所有葡萄干进米大娘子碗中,“米表妹喜欢就多吃一些……”适才的葡萄干苦到他现在喉咙还留有异味,实在忒难吃了些!

    席今朝站在院子里,不忍往里瞧他的皇太孙殿下,为了气小表妹耍这种低等手段皇太孙,他真的不认识。

    米大娘子虽然高兴,但哪里好意思白拿葡萄干,捧着碗,将自己碗中的白果勺进他碗内,两不相欠:“我跟表哥换罢,既然葡萄干归了我,白果就归表哥你。”

    皇太孙端着白瓷碗,只想将碗中汤汁连带白果一道扣到她头上,他口中呵呵两声,拧着脖子惺惺作戏:“表妹何须同我客气。”

    一旁丫鬟翠儿惊恐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皇太孙殿下竟然与他人分享吃食?

    翠儿是皇太孙拨过来照料的米大娘子,她乃是东宫的家生子,今年正值十五,正是如花年纪,她们这种伺候主子做丫鬟的,自然会被人灌输日后有成为主子通房的可能。

    皇太孙身份高贵,翠儿不敢想日后能飞上枝头,只不过每日瞧着皇太孙一日长一日,才十三年华便这般丰神俊朗,也忍不住会想一想自己日后会不会与主子同床共枕那样的光景,且翠儿也常听她姑母说,男人对与自己第一次行那事儿的女子也总是特别在意……

    因她存了这种心思,平日里皇太孙喜好习惯之类的最是留心,皇太孙莫说与他人碗对碗分享吃食了,即与他人同桌吃饭都甚少有之。

    翠儿心里乱七八糟正乱,瞥见刘嬷嬷目光严厉瞧自己,翠儿大惊失色,知自己正是逾越了,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偷瞧主子们半分。

    皇太孙与米大娘子欢欢喜喜?吃完一顿银耳白果汤,又讲了一会儿话,再喂一碗苦口良药,玉玥这才告辞。

    回去又是一阵高呼沐浴洗漱,宁大站在那儿道:“殿下,等会儿又得再去莞茶院,您还是莫要再洗了,御医说了,米大娘子只是体虚体弱失血过多,需静养一些时日而已便非什么传染疾病。”

    宁大与席今朝从小与皇太孙一道长大,两人为少年御林军,知礼节却也不卑微身份,这番有理有据正正良言讲的皇太孙脸色发红,大昭百年历经几代明君,皆不是以暴政处事,他这番厌恶、容不下一十岁小娘子的言论若传出去,极损皇家颜面。

    玉玥双手捏拳,深深呼吸两口,袖子一甩,终是放弃这矫情的沐浴刷皮。

    自己没有妹妹,他父王很想一女儿,就将米大娘子当成家妹照顾又如何?

    他堂堂一男人何须给小女子脸色看。

    做了这般想的皇太孙掌灯时分再见米大娘子时,神色举止果真自然不少,将她打横抱起时,脖子都不会拧着不动了。

    夏汐站在太子妃前头一五一十将刘嬷嬷传来的话禀告给太子妃,太子妃听后满意点首,小娃娃若是没个早恋什么的,那真是辜负放荡不羁的青春呐。

    当晚太子妃又将两个小娃娃和睦相处的事儿讲给太子听,太子道:“两个娃儿到底还小,若你真相将砚姐儿指给玥哥儿,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明日下个旨便是了。”

    太子霸气震慑大昭朝纲,他下旨指亲,谁又敢说个不字。

    太子妃道:“下个旨是方便,等年纪一道便成亲了,可日后玥哥儿若觉得娶的便非此生挚爱,同当年安王一样,美人一人接一人的进后宫,七爷您是打算管呢还是打算不管?管罢,那些被你儿子糟蹋的姑娘家家该如何是好?不管罢,你儿子被那些姑娘家家糟蹋又怎么办?”

    太子恍然而悟,红颜美好,但确实一人便够,为了自己日后与他爱妃有多远能跑多远……不,是能闲情自在游山玩水,还是将儿子终身大事处理好罢。

    皇太孙每日都要被太子招到书房,相问米大娘子如今伤势如何,胃口如何,心情如何……偶尔太子打开私人库房,挑出一些玉佩珍珠等奇珍异宝让皇太孙送去给他米表妹。

    皇太孙心中越发确定自家父王是因膝下无女,将米砚儿当成女儿看待了。

    过了正月十一,雪便停了,暖阳洒在雪地上,一片金色。

    玉玥今日穿了一身珍珠白滚湛蓝绣边的锦袍,外头罩一件紫貂皮,大步流星往莞茶院而去。

    行至过半,下人来报:君府大少爷来了。

    君晨曦远远从金光线中小跑来而,瞧见皇太孙“哟”一声:“我的皇太孙殿下好几日不见,一直躲在府中养的粉白粉白的是做什么?”

玉玥12

    玉玥瞧下日头时辰:“寻我有什么事儿?”

    “来瞧瞧你呀!”晨曦从来最是口不遮拦,“你这几日每日躲在家中是做什么,程门立雪?哦,不对,是悬梁刺股?我以为你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呢!”

    玉玥越过他,直往前头走。

    晨曦转身在他旁边走,见他模样像是要往哪个院子去,低声道:“玥哥儿,米表妹可是被太子妃姨母接到东宫来了?”

    玉玥瞥眼瞧他:“是又关你何事?”

    晨曦好奇:“你阿爹知你几次三番折腾米表妹,没打死你么?”

    玉玥道:“托狗表哥的福,我现在还好好站在这儿。”

    晨曦瞥眼瞧席今朝,席今朝回他一笑,晨曦“哦”一声,拖着长长声音:“差点就被你阿爹打死了……”

    玉玥不再看他,径自往莞茶院去。

    莞茶院以茶命名,种的便非是茶树,而是茶花,茶花花期乃是一到四月,这会儿,院中很多花枝上已经长出花骨朵儿。

    刘嬷嬷见米大娘子每日坐在床上,若没人建议,她可一天坐到晚,便趁着今日艳阳甚好,陪着她出来走走坐坐。

    晨曦跟着玉玥跨进莞茶院,远远瞧见那头娇小玲珑人儿黑发白裘正在弯身品花,人与花骨朵相互相成更是美丽,晨曦瞧着,只觉那头正是天宫仙境一般,急拉皇太孙外袍道:“玥哥儿,你这是金屋藏娇啊!”

    “口下小心些!”玉玥面露不悦。

    这句话语稍响,那边丫鬟婆子全数瞧见两人进来,屈膝行礼。

    米大娘子抬了脸,见来人,露出喜洋洋神色:“表哥!”这声表哥,清清亮亮,很是愉悦。

    晨曦“哎哟”一声,声音极低:“你瞧瞧,那头上还一个洞缠着白纱呢,你这声表哥也受得起?”

    玉玥当自己一个字也没听见。

    米大娘子喊完皇太孙喊晨曦,附带似模似样的屈膝行礼:“君表哥。”

    晨曦觉得不对,却又不知哪儿不对,他见米大娘子快步奔过来,拽住了皇太孙的手这才幡然醒悟过来,米大娘子对自己两人的态度那是完全不对!

    蓄意伤人的与被伤的遍体无肤的在一起和和好好、喜笑盈盈?傻了么!

    晨曦目光往下盯着皇太孙反握住的两只手,剑指一点,道:“这……”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适才见你盯着那白茶目不转睛,在瞧什么?”玉玥随口问米大娘子,拉她往适才她站的地方去。“那儿有个虫卵在叶子中间,我在瞧它冻死了没有……就在这儿,表哥,你瞧!”

    两人蜜里调油一般的欢欢喜喜越过晨曦往白花茶去儿了,晨曦目瞪口呆的瞧着皇太孙一副纵容模样,真与米大娘子一道探首瞧这些昆虫蝼蚁小命,拧着脖子无声询问席今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席今朝低声笑道:“东宫多了位小郡主,皇太孙殿下多了个妹妹而已。”

    “妹妹?”晨曦眯着眼审视着两人,那头皇太孙淡淡然的不知说了句什么,米大娘子睁着眼莫约再问他,是否是真的,再见皇太孙又点了点首说是真的,米大娘子便弯着眸子欣喜笑开了。

    真是当我是瞎的看不见么?

    兄妹之间也不该……

    晨曦摸了摸鼻子,兄妹之间都还小,他十三时,对家中小妹亦是特别好,经常背着她跑,所以两人模样,应该倒也没什么。

    好罢,是他想多了,不该不该。

    ……

    皇太孙坐在窗前,执书而观,屋内炭盆火旺,温暖如春,外头的下人清扫积雪,生怕打扰了皇太孙。

    玉玥翻了会儿闲书,站起来,负手踏出了书房,一路走出他所住的璧辉院,席今朝手中捧着斗篷,跟在后头不言不语,他跟着跟着,果然瞧见皇太孙脚步一旋,迈进金苑之中。

    这金苑乃是福华宫的一个小花园,麻雀虽小五脏倒也俱全,假山、池塘、花草树木,半点不少。

    席今朝跟着皇太孙到了假山后头,站定,他心中想着,不知道今日那君少爷要想了什么花招来哄骗这个憨傻的米大娘子。

    果然站定一会儿后,便听见君晨曦的声音,“主人说道:这屋子不干净,闹鬼……”

    君晨曦将的自然是那些市井茶楼中的怪谈说书,君晨曦听的民风习俗颇多,讲起来那是娓娓道来,很是引人入胜,让跟在米大娘子一旁伺候的小丫鬟都听得津津有味,神色跟着那故事牵动。

    玉玥听着听着,嘴巴朝席今朝动了动,席今朝伸出三根手指,无声回答,这是第三天了。

    自那日不请自来,这如今是君晨曦死赖不走的第三天。

    皇太孙由假山隙缝望那边的米大娘子,她坐在铺了毛皮的石凳上,手捧手炉,身上是一件白色斗篷,斗篷带帽,帽沿有狐毛,黑发绑成两根辫子垂在胸前,头顶缠白纱,漆黑大眼盯着君晨曦正全神贯注,小嘴听的微张了都不自知。

    “深夜,果然有动静,有东西像薄纸一样从门缝里滑了进来……”

    皇太孙又站着听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这个故事自君晨曦头一日坐在院子里讲时便回去翻过那本怪异集,如今听来自然知晓后面的情节,听晨曦这正值变声期的声音落一补二的讲来,自然是觉得难听非常。

    玉玥心道:小白兔就是好骗,亏的这么错漏百出,自圆其谎的故事也能听得眼都眨一下。

    晨曦讲得吐沫横飞,讲到有大户人家在假山内杀人,弃尸不埋,那魂魄阴魂不散,不管白天黑夜前来索命时,玉玥心中一动,抓下假山上的两块碎石,指尖一点,用内劲将手中石块击打了出去。

    石头蹦过假山,穿过隙缝,直奔君晨曦而去,晨曦正讲的得意洋洋全神贯注,忽然被一物集中,猛然从凳上弹起来:“谁……”那石头由晨曦身上蹦飞,蹦到米大娘子身旁的丫鬟身上,那丫鬟也正值冷汗直冒之际,这么一打,差点魂魄起飞:“谁、谁谁打我……”

    席今朝瞧那头众人齐齐转首瞧来,为掩护自家主子,只好迅速抖开斗篷,对着一山积雪用力扇动。

    斗篷扇飞积雪,假山上头积雪不停往下抖落,树叶簌簌而动,若站在前头看着,还真有狂风大作之意。

    丫鬟两股颤颤,吓得险些就跪下了:“君、君公子,那头,那头是不是也有什么脏东西……”

    光天化日朗朗晴坤,哪里有这么多鬼怪乱神,晨曦从来不信这些。

    他瞧米大娘子脸色,见她亦瞬息站起,一脸不知是凝重还是惶恐,总之小脸全数挤到一处,心中大喜,伸手就想将人拉过来,大显神威。

    “砚儿莫怕!君表哥在!我保护你!”

    “君表哥莫担心,砚儿保护你!”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君晨曦来不及说什么,便见米大娘子抽出一张道符,那道符如宝剑模样,只见她口中低念几声咒语,迅速朝假山方向扔出宝剑模样道符,气势凛冽道:“妖孽,你莫要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

    “哄!轰隆隆……”道符正是五雷符,落在假山顶上,竟然将假山瞬息就砸了粉碎。

    烟气弥漫,众人呆若木鸡,吓得全数都傻掉了,只觉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张符砸碎了整整一座山?

    “皇太孙殿下!”烟雾滚滚中,有席今朝的声音急切传来,而后便是高呼来人呐的声音。

    一阵兵荒马乱中,晨曦与那丫鬟面面相觑,生无可恋,这儿若是被这道符炸开了一条缝能让他们钻进去该有多好!

    紫霞山一张道符在东宫大显神威,将花园的假山炸了个粉碎,将皇太孙殿下炸到床上卧床不起。

    他日我伤你一分,今日你赔我了一寸,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米大娘子跪在太子与太子妃面前磕头认错,御医瞧过皇太孙伤势,只是石块伤及外皮,便无内伤和大碍,皇太孙身强体壮,修养几日便好。

    太子妃见米大娘子眼泪吧嗒吧嗒滴在地上,扶她道:“砚儿在你姨父与姨母面前认错可没有用,伤的又不是我们。如今被砚儿伤到的可是你表哥呀。”

    吴道人最是正直,想了想,忍下心疼道:“砚儿,你将人伤了,自然要做牛做马将皇太孙给照料好!”

    米大娘子回想自己受伤,皇太孙亲自喂药,如今她伤皇太孙百倍,自要做的更好。

    ……

    皇太孙一睁开眼,只觉脸上有点痒,伸手摸上脸,摸到一捆的白纱……他打个激灵,瞬间坐起来:“来人!”

    床头有人抬首惊喜道:“表哥,你醒了?”

    皇太孙垂眸瞧见此人,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现在就伸手掐死了这个人,他阿爹会不会看在他包成猪头的份上,饶他一命?

    米大娘子见皇太孙弹坐而起,又惊又喜,忙问他:“表哥,你有没有哪儿觉得不适?你睡了一日,要不要喝水?”

    皇太孙这会儿除了铜镜,什么都不想要:“将铜镜拿来给我……”

玉玥13

    (不要订阅不要订阅,为半年奖凑字数专用,号替换!)

    (抱歉抱歉,这两天48小时,上班十几个小时,睡觉十几个小时,剩下全拿来码字还是凑不够,差了1万字,为了半年奖,小贞不要脸的拿以前的练手短篇凑下字数,若是手快订阅的亲,可以随意看看,号小贞会替换掉,多谢多谢!)

    题目:《春夕酒醒》

    郁郁园中女,婷婷而艳绝。

    她生来便是大家闺秀,父母心头宝贝。

    鬓饰步摇,额点梅花,丝衣绸履,闲时抚音弄琴,兴起弄翰戏墨,然后坐于闺中,等待心仪郎君上门提亲。

    他是个书生,虽有傲骨,却是穷酸,不得志。

    青衫布鞋,卖画衍生。

    千金小姐与穷酸书生,故事便是如此庸俗。

    那年桃花灿烂,遍地嫣然,也就那年,她在祈求因缘的万福寺里遇到了让自己醉心目眩的他。

    那日,他画图而成,心中兴喜,手执桃花图匆忙而行,撞到了正于园中赏花的她。手中卷图撞落在地,图展,桃花跃图而出正入她眼,落红飞絮漫天春景,烟迷翠黛暮霭浓密。

    他见撞到大家小姐,脸现慌样作揖道歉,“是小生鲁蛮,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她不恼怒,反而蹲身拾起画图而赞,“絮起风中,花笑留人梦,果真是春意到桃花也闹。”

    他愕然呆于那里,不想这小姐却是没一点小姐脾气,反精通辞赋。半响不接话,却是听得她轻笑,“你撞到我,我还未恼你,你怎就痴傻了?”

    窘极,他再作一揖道歉,“是小生不懂礼数。”

    见他如此模样,她掩嘴笑得更为欢快。

    他红着脸又厚颜请她为此桃花图提首厥词。

    略略一想,她点首答应。身边丫鬟劝道,“小姐,老爷要我们早点回去的。”她并不理会,反而吩咐丫鬟去拿笔墨。丫鬟瞧书生一眼,哼着走掉,口中小声而念,一个穷酸书生,还敢叫我们小姐写词……

    丫鬟骂骂咧咧而走,她却是笑盈盈对他道,“我要是为公子提了厥词,那公子那桃花图是否要赠于我了?”

    原来这小姐好生无赖。他如是想着,露出难言之色,“这……”

    “小女子词义拙劣,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增君啊。”她不疾不徐开口,仅仅一句,就让他点了首,“好词千金难求,若小姐不嫌弃小生的画,小姐就尽管拿去吧。”

    含笑望他一眼,她提笔一书,隽秀楷体倾泻而下:絮起风中,花笑留人梦,……

    如此一首,便是百劫难返。

    佳人锦瑟,才子华年,两人年相若,意相投。于是,两根心弦拨动‘情意’二字,一对壁人惹相思。

    花落之时,他在百般思量之下,上门求亲。

    她爹茶盏一砸,拧客出门,“提亲之人踏破我府外门槛,我又怎会嫁女儿于你这种穷酸秀才。”

    一身傲骨是他唯一财富,如此受辱自是不甘心,一个狠心,他书信于她决裂:你与我身份悬殊,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她抖着双手看那张由丫鬟带来的信函,心口蓦然一痛,泪珠滚滚落下。

    如此分离愁绪,别是一番滋味于二人心头。

    因情成痴,因痴成狂,她枕边的泪痕日日而见。

    两朵隔墙之花,咫尺近隔,相思刻骨。

    愁如织,情如芳草,越长越浓,她日日书信,春愁满纸无多句,句句句中多为君,让丫鬟带信却不再见到那人的回信。

    愁思成团,她相思成病,丫鬟再看不下去,红着双眼跑到那人家里求那人,“我家小姐从未如此伤心过,她要我跟你说,身子弱她可以磨,脾气娇可以改。她只愿一世相随于你,再无其他……”

    他皓齿紧咬下唇,却是不答应。“你还是回去好生照顾你家小姐吧。”袖子一甩,他下了逐客令。

    “求求你舒公子,不要如此对我小姐,她若再这样下去,必定会死的……求求你,哪怕看一眼也好……”丫鬟紧拽他的衣袖,竟是伏身跪地磕头。

    衣待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情深至此,心何以堪。

    终究是有心有情之人,如何说放下就放下。于是二人决定,携手远走高飞。

    初秋深夜,月如镜新磨。

    她无心欣赏,手提包袱从后门而出。

    丫鬟哭哭念念,“小姐,出了此门,以后便好生自己照顾自己。”

    眼泪成串而下,她跪门槛外,隔墙三叩拜别父母,“幽若不孝,此次一去,爹娘便当没生过如此女儿。”

    他扶她而起,对天起誓,“舒文笙日后若负幽若此番心意,定遭天堑。”

    二人携手,连夜往渡头而行。

    才行不久,身后灯笼火把如星列,却是家丁一一追跑而来。

    见严父,她伏地而倒,哭道,“若是不成全,宁可一死而矣。”

    他亦跪地请求,“文笙愿再上京考取功名,待功成名就之时,再来迎娶此女子。”

    严父低叹一声,定下最后期限,“若是三年还未中,吾女将嫁他人。”

    十里亭中,她摆酒而送,持觞之时,泪若断珠,沉沉滚落,“每年桃花开时,我会于这亭中等你白马红裳金榜题名而来。”

    他心中如噎,咽噎点首,“桃花熏香时节,我定会归来。”

    吟唱一曲《送别》,便是守着誓言,别离。

    那年,她正好十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那年,他一身白衫携带她满心的期待而去。

    秋残冬来,白雪满园,清寒入骨,她独立小楼远望,无心观雪,心中所期之事便是桃花纷扬时节。

    思思念念,残梅散尽,桃花已开。

    她欢喜奔去,惆怅而归。

    相等三年,年年败兴而返。

    风吹柳絮,落花纷纷,任凭思绪蔓延,满纸忧伤却无处而寄。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家。又是一年拥红倚翠时节。

    丫鬟嫣然展笑而来,“小姐,小姐,舒公子状元及第。”

    她喜上眉梢,打扮妥帖,欲提裙奔往亭中等候,路过大堂时,被父亲叫住。男子一脸愤色,拍桌而吼,“那人早已被招为驸马,许定亲期了,亏了你为她浪费三年光华。”

    如此晴天霹雳,自是不信。托人打听,那人消息未到,圣旨已昭告天下:月圆之时,砾岩公主嫁于新科状元舒文笙,大摄天下。

    月圆之夜,城中锦灯高挂,人人举杯,普天同喜。

    心上百般滋味,酒未饮,泪已满眶,她悲极而笑,“啼鸟不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玉玥14

    (号会替换)

    如此一尊酒,翻作满怀悲愁。

    姿容美丽,玉雕粉妆的美人,从此形态狂乱疯癫,模样惨不忍睹。

    依旧是桃花时节。

    抬首寻望,花开似锦,郁郁纷纷,低首而看,残瓣片片,妖娆不存。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耶?桃花耶?

    春风过处,万紫千红。

    痴立良久,她自嘲一笑,伸手关了琦窗。

    满园春柔风不定,艳红花色,琦窗紧锁,只有,幽香依旧。

    这年,她已二十有七。

    六年之前,她屈身嫁于一小商贾为妻,四年之前,她得一女,从此只呆家中相夫教女。

    花榭琦窗,锦瑟华年,风花雪月,早已随风而逝。素服淡妆,发鬓簪髻,她朴朴实实为他人之妻。

    伏日时侯,江南遇干旱,秦淮之地遇上百年灾洪,瘟疫蔓延。

    她夫君散财帮助百姓,也就这年,朝廷派当年驸马为钦差大臣,南下赈灾。

    在慌乱大道上,她竟看见那个十年未见,曾经思思念念的男子。

    那人一身官服坐于马上,发深簪浅,温稳而雅。

    手中发米的梁斗不觉掉下,她泪如雨下,刹那光景,一一的回忆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以为已经忘却,回首再见时,才知已是刻骨铭心。三年的痴痴而等,真的已是刻入骨髓。

    红日犹如一团烈火,他在她面前骑马直走而过,丝毫没留意到一女子泪雾朦胧的瞧着自己。

    她浑浑噩噩转身回房,“哇”地一声,口中忽然腥甜,一口血吐出,接着又是一场大病。

    “文笙……文笙……”梦呓中,她的相思之情一展无疑。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倾洒而下,月光下,一人在床上呓语,一人手执湿布巾,脸上含霜。

    步幽若,步幽若,你嫁我六年,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名‘文笙’的男子么?那我的情,你摆在何处。

    一阵微风吹过,那双注视着她的眸子上也蒙上了一层泪雾。

    家财散尽时,她背着自己夫君拖病捧出那副桃花图去当铺典当,出了狭长的胡同却迎面碰上那个名舒文笙的男人。

    两人伫立良久,他微微一笑踏上一步,先起话而问,“这几年……你过的可好?”举止已是浑然成天的潇洒贵气。

    她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说,你与我身份悬殊,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旧情似梦,凄凉无限。

    她苦涩一笑,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半响,才道,“好。”

    又是呆立许久,却是她一语打破寂静,“此画……既然见到主人了,那便还于大人。”话毕,递手中图于那人。

    那人看着画轴,痴立良久,终是抖动双手接了那图,“对不起。”他如是而说,脸上露出隐伤,“你便忘了如此之人……”话未完,他被人打了一巴掌。抬首看眼前之人,只见她面孔玉白,乌瞳黑晶,身形消瘦。不由心中一震,却是笑道,“如此一别,从今以后当不会再见了。”

    她敛身一礼,“今日一别,与君永决。”完话,转身离去,不再有留恋。

    落花流水,到头最终还是两两无缘。曾经念念不忘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到如今、全成枉然,到底也只是,曲终情了。

    注释着女子远去的身影,他顿时像跌到冰水里般,半晌不动,五腑六脏像绞起来般生生的堵在胸前,他伸手按住左胸前,悲从中来,只想痛哭一场,却又连泪也不敢轻弹。

    又怎可告诉她,当年他才出亭中,便遇到他父亲所派之人凶狠毒打,“今后,莫要再回来。”

    又怎可告诉她,当年皇帝相逼便是拿她一家性命要挟于他娶砾岩公主。

    抖了双手,展图再观那画中桃花。

    花灿如锦屏,图上厥词墨迹早已陈旧:絮起风中,花笑留人梦,……

    图下另有一词,笔记依旧,却是书道: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于多时,不与长相守,分纷后,泪痕合酒,湿了双罗袖。

    舒文笙日后若负幽若此番心意,定遭天堑。

    誓言依旧在耳,两手却已成空。终究不能否认啊,对权利的欲望也早已盖过对她的情意啊。

    (完)

    明月满地。

    庭院宛然,苏帆坐石上。左右有侍女,红袖添香,研墨。

    忽闻院外有人声。

    侍女惊,掉苏帆折扇于地。

    苏帆一拂衣袖,众侍女与他竟可以凭空消失不见。

    庭院骤然安静,只剩了侍女掉落的一把折扇。

    折扇扇面洁白,面上才书一句:少年尚意气……

    笔意精妙,字迹飘逸。

    目光转处,有一男一女携手入院。

    其女手提绣履。

    苏帆审视,那绣履嵌珠绣金,非寻常人家所有。

    ……

    男女蹲身躲在角落,许久,听女声一笑:“明月满楼,应是赏花殇咏,闲庭雅步之时,奈何天涯逃亡,蹲身角落,致杀风景矣。”

    苏帆笑,后又叹:此女不俗也。

    男人握女手,轻道:“芸焉,我让你受苦矣。”

    至此,已明。

    应是二人私奔,逃身而来。

    夜色如墨染,明月挂空。

    苏帆身在暗处,观。

    男女蹲躲许久,见已安,足出。

    ……

    男子宽衣缓带,玉簪束发,长相不俗。

    女子红晕粉白,如花似玉,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纤纤佳人,奈何连夜与郎私奔。”苏帆摇头晃脑,一旁侍女掩嘴轻笑。

    “你笑什么。”苏帆板起脸来。

    侍女声音清脆,“世上薄情寡意之人莫过于你,你倒怜惜起人家。”

    苏帆哈哈大笑,“本公子可不是薄情寡意之人。”

    忽的,听见‘咦’一声。

    苏帆转首瞧去。

    那名芸焉的女子竟已拾起他掉落于地的折扇。

    那扇本是他最喜爱之物,实在疏忽大意。

    ……

    “这扇子做的精致。”芸焉打开扇子细瞧,“扇面整洁竟像是刚刚掉落于此的。”

    “芸焉,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男子伸手去拉她。

    “嗯……”

    于是二人又提着包袱连夜而走。

    见二人远去,苏帆才显现出来。

    “公子,你的扇子被带走了。”侍女一脸心疼,那是他家公子最喜爱之物,她知道。

    “算了……”

    ……

    又是个明月满地夜。

    苏帆对着圆月唱小曲。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侍女在一旁悄无声息静立。

    ……

玉玥15

    (号替换)

    有人从门口跌了进来,“不不不,你们不要杀我,我保证以后不在缠着你们家小姐。”

    苏帆皱眉,厌恶打扰他雅兴之人。

    “长清,你,你你……”那女子从门口跑来,抱着男人痛哭,“当初的情意你当真不再留恋……”

    又是男女情爱之事,何以麻烦至此。

    “芸焉,我一穷酸秀才,匹配不上你,你还是忘了我吧。”

    二人拉拉扯扯之间,看见了一旁的苏帆。

    白衣如雪,长发似墨。

    是人是鬼是妖?

    家丁尾追而来,见此情形,吓一跳,“你,你是谁,我们家务事,你莫要插手。”

    “纤纤佳人,奈何连夜与郎私奔……”叹息如春风,缠绕在耳畔,直人心扉。

    众人再眨眼,苏帆已消失不见……

    “鬼……鬼……有鬼……”众人跌跌撞撞,疯疯癫癫冲出门去。

    那长清吓得魂飞魄散。

    传说人死之后化为鬼,鬼者,归也,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芸焉跪在地上叩谢,“今日相救之恩,他日必当报答。”

    “我乃无意之举,便无相救之意。”声音虚虚实实,响在四周。

    芸焉一叩再叩三叩。

    ……

    一晃又是一年而过。

    月明星稀。

    苏帆坐石凳上独酌。

    芸焉跌跌撞撞跑进来,“仙人,求你,求你救救长清。”

    眨眨眼,苏帆记起这个姑娘。

    “何必执着于此。”苏帆问。

    “我就是喜欢他啊。”

    情殇情痴,世人都是如此。

    苏帆冷冷一哼,见他幻化成一女子。

    白衫飘逸、容颜秀雅。

    好一个杏花漫天、佳人独立。

    苏帆带起芸焉去解救长清。

    ……

    长清被关押在柴房。

    苏帆幻化成女子模样,进了屋。

    “我乃芸焉表姐,我能救你出去。”

    长清不信的瞧她。

    苏帆轻轻一笑,清越出尘……如谪仙。

    长清看痴过去。

    “我长的好看么?”

    长清痴痴点首。

    “我若救你出去,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跟我在一起可好?”

    长清再痴痴点首。

    一旁被苏帆隐身的芸焉哭倒在地。

    苏帆带芸焉回庭院。

    芸焉痴痴傻傻,不复当初那般如花似玉的模样。

    苏帆叹,“既然当初接受那份甜,今日就得接受这份果。”

    芸焉还是不说话。

    谁把谁真的当真。

    谁为谁心疼。

    谁是唯一谁的人。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

    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

    海誓空盟……

    苏帆仰天长笑。

    明月不在的日头,一道响雷划过长空。

    苏帆脸色一白,竟躲进屋里去。

    雷声越来越大,闪电劈落下来。

    苏帆一跳,现出原形,一只白狐。

    书中有载:

    北六百里外,深山旷野,多狐,吸天地之灵气,若修得百年,可幻化为人……

    狐若修炼,必要遭遇雷劫……

    雷声越发响裂,劈开房屋栋梁。

    苏帆躲过一次,躲在角落。

    闪电尾随而来,映白天际。

    苏帆闭上眼,等待天劫的致命一击。

    忽然落入个温暖怀抱。

    “你莫要害怕。”芸焉抱着他入怀,一起缩在角落。

    响雷闪电划过长空,直直劈来。

    芸焉闷哼一声,口中流出鲜血。

    谁把谁真的当真。

    海誓空盟……

    “芸焉,芸焉……”苏帆落下泪来。

    “我说过要报答你的,我便不是说笑的。”芸焉痴痴一笑,倒了下去。

    世上有一种姻缘,唯爱是尊,唯情是本。

    也有一种承诺,恒久不变,刻骨铭心。

    苏帆躲过了天劫,飞身成仙。

    芸焉守住了诺言,求仁得仁。

    只是苏帆再也不会再月明的夜晚画扇,吟诗,独酌。

    那洁白扇面上的文字也早已完结。

    少年尚意气,峥嵘各自担。

    风尘饱所谙,苍然皆老丑。

    激湍亦已平,真气充户牖。

    相见无藩篱,洒落真吾友。

    昨夜秋风来,袅袅凉生柳。

    念子当乖离,旁皇如失守。

    万族各有营,欢聚焉可久!

    意趣苟无违,秦趆如左右。

    后会知何年,今兹有岁在丑。

    …………………………

    夜黑。

    细雨沾湿青瓦。

    柳笙撑开一柄十四骨的青竹纸伞。

    滴嗒,滴嗒。清脆的水珠落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

    一步一步,柳笙背了木箱往胡同的最里头而去。

    孤灯一盏,亮起。

    胡同尽头的朱门打开。

    “柳先生么?”青衫小厮提了牛皮灯笼,光芒,红艳非常。

    “正是。”柳笙作揖轻应。

    “先生随我来。”

    入朱门后,青砖小院。

    风摇,飞柳飘飘,杏花落地,大红宫灯挂檐下,妖美凄艳。

    箫声而起,柔媚婉转,幻像环生,动人心。

    柳笙闻,六神无主。

    “先生止步。”

    回神,抬首,才知原来已到。

    “我家主人等候先生许久,请先生亭中入坐。”青衫小厮谦谦为礼,提了灯笼,离去。

    柳笙收了伞,抖落伞上水珠。

    “柳先生有礼。”声音微脆,悠扬深远,如萧声,扣人心。

    抬首,一少女入目眼中。

    夜雨独立,长衫雪白,长发似墨,如玉而雕。嫡仙。

    见,惊心。

    于是微微转过首,不敢再看。

    “闻先生画技精湛,请先生为我作副丹青而已。”笑,有邈远之味。

    “不知小姐要画何物?”柳笙低声而问,竟觉声音有沙哑之意。

    “画我。”

    轻惊,抬首。

    那人笑意盈盈,倾泄一地,风流。

    心头莫名一跳,于是又将头转了过去。

    雕花榻上,少女非坐似躺。

    油灯下,橘黄的光芒。

    一张脸在玉壁淡淡清光下静逸淡雅,那唇同蜜脂冻儿,那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纤薄的翼。

    一刻,柳笙觉得有东西在心中轻轻飘流着。

    “先生,为何迟迟不动笔呢?”黑暗中,那人恍惚又是一笑,嫣然如花。

    羊毫掉了,躺到地上,沾湿了,墨化开,如烟,浓浓郁郁散开一片青灰。?

    古书有记载,书生夜行于山,夜雨阻路,困于老屋,见一女子,冒雨想就,惊呼屋外有虎。书生开门救之,女诱之,***好,翌日,书生魂魄不在。后人曰:山中有倩女勾人魂。

    柳笙心神一颤,毛发皆竖,站了起来。

    “先生可是在怕我为鬼怪?”未开口,已被那人先问。

    “你……”柳笙惊,慌。

    “我不是鬼也不是怪。”少女抿唇一笑,如芙蓉一朵。

    她微微仰起头,瞧了天际,眸中秋水潋滟。

    “我只想留一副自己的模样于自己,好让自己记得自己。”

    我只想留一副自己的模样于自己……

    柳笙惘然。

玉玥16

    (号替换)

    丹砂,子墨。

    十景彩朱墨轻沾蘑菇澄泥砚。

    羊毫轻握,勾,挑,蘸,研……

    羽蝶拢翅,胭脂如花,肌如脂雪,暗香,摇曳。

    细雨不停,落在亭檐,华灯如晕,夜色轻染。

    轻薄的纱帐在微风中飘动,紫铜熏炉里,一抹龙涎燃,袅烟,轻絮,扑鼻沁心。

    柳笙醉,豆蔻花开,沉下去。

    少女轻声一笑。

    柳笙抬眼又看。

    “先生执笔不动许久,可是画完了?”言语间,宛然笑容嫣嫣,整个人竟完全没有瑕疵。

    窘然,柳笙低首再描。

    一骈一笑,神韵怎就如何都描不像。

    纤细手指入眼帘,抽掉画卷。

    “小姐……”差了神韵,一画无用,应废。

    “就这副罢。”

    收了画,盈盈一礼,撑了伞,离去。

    一身白衣,如行云流水。

    柳笙痴望半响,蓦然回神。

    可人影已不见。

    那画还未成。

    话在口中,却未吐出来。

    青衣小厮来,行礼:“柳先生,这是我家主子的谢意。”

    望,乃上好文房四宝。

    雅意十足,诚意甚厚。

    柳笙苦笑:“太为贵重,小生愧受,还请收回。”

    “先生莫要推脱,若不收,着实难为小的。”

    柳笙无法,足收下。

    低首看四宝。又复苦笑。

    云泥之差,天地之别。

    问天,何苦前来吹皱一池春水。

    回想,才知乃为自做多情而已。

    桃花有情存一念,流水无意绕千岩!!

    夜色凋零,无声。

    ………

    出朱门,微雨不停。

    行至春花巷,满楼红袖凭栏招手。

    柳笙手捧文房四宝,一步一踩土。

    有龟奴被闹酒人殴于巷边,有嫖客举葡萄美酒夜光杯。

    柳笙充耳不闻,无声悄悄,行过。

    迎面而来是八人大轿。

    巷子狭窄,柳笙退到一旁。

    抬眼,青斑丝竹的轿窗细帘内,隐约可见乌发堆云的丽人倩影。

    一人一轿相隔不过半丈,柳笙眼看轿子行过,停在金碧重彩的娼楼之前。

    龟奴掀帘而起,一男子弯身步出轿外。

    男人伸手,复拉了同坐一轿的白衫少女。

    豆蔻胭脂,秀丽月华。

    众人凭窗笑望,发出一片艳羡之声。

    刹那间,柳笙面上苍白如雪。

    喜或者悲,都无力承担。

    柳笙掉下手中伞,掉下怀中文房四宝。

    情不自禁,抬步往娼楼而去。

    “这位相公,可有相好的堂儿?”龟奴背躬而笑。

    柳笙只瞧男人拉了少女的手,往楼上而去。

    “相公若无相好,小的为你引荐,可好?”

    柳笙推开龟奴,举步,随之上楼。

    见,二人入厢房。门关。

    垂下眼帘,柳笙艰难地抿了一点唾沫。

    下楼。

    龟奴见柳笙。

    一笑:“相公眼光倒好,瞧中水月姑娘,只是她乃庆小王爷的人,你要不得……”

    出门,柳笙干干脆脆,踩烂一旁的四宝。

    上好的宣纸沾了黑水,脏了。

    复望楼上,烛影摇红,人影摇晃。

    再见,楼上红烛熄灭。漆黑一片。

    桃花轻落,逐水流。

    门里春宵门外道,门外行人,门里双人笑。

    “十钱买卖,千文留客的青楼。”柳笙闭上眼,有些想笑。

    夜风如剪,微雨细细,寒气侵人。

    回。

    园亭独饮,大醉,睡花下。

    随之,一场大病。

    病后,不再思人,相忘。

    韶光弹指,似水流年。

    不知过了多少个暮春。

    柳笙撑开油纸伞,出门。

    细雨转大,骤然,倾盆而泻。

    无奈,寻酒家暂避。

    入堂上楼,见坐无虚席。

    环望,见一人独坐一桌。

    柳笙上前,礼道:“堂中无坐,能否与公子搭个桌?”

    坐上人抬首。

    眉清目亮,面如冠玉。

    竟为当今庆小王爷。

    见,大惊。

    柳笙吓掉手上油纸包。

    包散,展画。

    画中人柳眉凤目,如仙容颜。

    “水月……水月……”小王爷见画,冠带簌簌而动,似是急的发抖。

    柳笙轻忆,更惊。

    一画,前日送于画斋裱,今日拿回,竟成了美人丹青。

    明明记得,明明记得,这是一副水墨青山。

    柳笙的手和脚开始发麻,骨子凉透。

    小王爷拾画而起。

    “她笑时,会有一股婉转的魅惑从骨子里透出……”小王爷对画,说,痴。却不知是想讲于谁听。

    柳笙退一步,惊。

    “她疼时会抿唇,蹙眉,却不说……”

    柳笙再退一步,有冷汗从头而出。

    我只想留一副自己的模样于自己……她笑语,纱袖轻扬。

    多少年前,多少年前,她拿了画走,送了自己文房四宝。

    多少年已未见这画,如今躺在自己眼前。

    小王爷对画,半响,泪眼满眶,竟大泣。平日一举一动俱斯文庄严的庆小王爷,此刻全失了常态。剩下的只有疲惫和痛苦。

    柳笙倒退数步,不信眼前所见之景。

    撞到栏柱。

    身后有吃客在低语:“庆小王爷举行大婚要娶水月前日的晚上,众人竟在王爷府的水池中找到水月的尸首。尸首浮在水面上,一身鲜红嫁衣,着实恐怖……”

    柳笙幽幽吐气,颤颤抖声,眼前一片黑暗,夺门而出。

    外,大雨。

    道上行人匆匆。

    撞一老者。

    见,算半仙。是个江湖术士。

    “公子何事惊慌成如此模样。”

    柳笙摇头,敛了神,欲回。

    迈出一步,又回,问算半仙,“道仙可测字?”

    “测。”

    柳笙道:“我测‘水月’二字,寻人。”

    算半仙哈哈而笑:“公子原来是要消遣老夫的。”

    “何解?”

    “镜花水月本就为空物,既为空,如何能寻到人。”

    不,不应为空物。

    柳笙道:“错了,老丈你等着,我寻人给你看,他亦认得水月。”

    复回酒楼,上楼。

    却见庆小王爷已不在。

    问。

    知,庆小王爷一手拿画摇晃而起,跌出栏外,已死。

    再问,几时之前,为何不见尸首和血迹。

    那人斜眼瞧他,一笑:“你是不是真傻了罢?庆小王爷死了都半月有余了。”

    迷离荡漾,柳笙跌出门外。

    雨不再下,算半仙等在一旁,“远古有一种幻术,以萧声入幻境,一入,难再出。”

    柳笙“哇”地一声,口中忽然腥甜,口中鲜血染红青衫。

    眼前一晃动。

    有少女站于眼前。

    柳眉细长,水眸凤眼,嘴角微微含笑:“那年,你与庆小王爷入深山,杀我妹……”

    那年,是哪年?

    与庆小王爷,是何时?

    “整整一百年,那年的春季,你领的路,庆小王爷射的箭……”

    柳笙恍惚地笑了开来。

    书中有载:北六百里外,深山旷野,多狐,吸天地之灵气,若修得百年,可幻化为人。狐媚,惑人。

    可记百年记忆,寻得世人前世模样……

    第二日,柳笙蹲身湖边,抬首瞧院中飞花四散。

    记不真切,记不真切。

    只知道有一年的江南细雨,是说不尽的风情道不尽的缠绵。

    只知道那年有人的笑颜,柔软得让人要沉下去了。

    道边有说书在讲传奇故事。

    “百年前,长白有狐,通体雪白。一日,一公子与贴身小厮上山寻狐,见两幼狐,射杀一只,被逃另一只。百年后,幼狐幻化成人,前来寻仇……”

    玉板一声一声,说书先生摇头晃脑。

    念残……

    柳笙双手掩住口唇,眼泪顺着指逢隙中落下。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的让柳笙记不得了。

玉玥17

    (不要订阅,号替换)

    又是六月,我最恼的便是这个热炎炎的时节。

    掀了帘,外头的画舫挤满了湖面,舫上的风雅名士皆是摇着金边折扇联对殇咏。真是好笑,如此的拥挤也能有闲情意志赏花觞咏?

    “小姐。”外头传来丫头翠儿的声音,我放下竹丝青帘,淡淡应了声,“进来吧。”

    妈妈大概又要我接什么恩客了吧,我想着,走至桌旁坐下。

    翠儿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满盘的衣裳,“小姐,妈妈让你换件衣裳,等下柳公子邀小姐去游舫呢。”

    那衣裳的料倒是名贵,不过我却是没那个心情了,不由闭了眼,轻摇起手中的绢扇,“你去告诉妈妈,说我今日不舒服,不想出去了。”

    翠儿楞着,不知该如何接话,那哀怨的眼神看得我不由烦起来,“要你去就去,你还楞着干什么。”这话说的有些重,翠儿咬咬唇,转身出去。

    我摇着扇,听着楼下妈妈责骂翠儿的声音,轻轻笑起来。

    妈妈也不会变个法子,每次逼我接客便是这样骂我的丫鬟,这都被骂走好几个了,只是,决定的人是我,骂她们又有何用?

    “你个死丫头,要你伺候小姐,你都不会伺候,我买你有什么用……”楼下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再下去,怕是会打翠儿一巴掌了吧。

    叹了口气,我还是站起来推门出去,步了几步,摇着扇子倚在天井的栏杆上往下斜了眼看,“妈妈,是无双没顾好自己的身子,你打翠儿有什么用,无双又不能好起来。”

    妈妈正抬着的手倒是放的快,她回过身,早已笑脸盈盈,“好无双,这事你不用管,是翠儿这死丫头连伺候人都不会,妈妈正教训着呢。”说着转身抬手又欲打下去。

    我放下扇子,慨然叹气,“妈妈,您也别打了,翠儿还要伺候无双更衣梳妆呢,等下柳公子不就来了么。”

    妈妈果真没打下去,她恍然大悟了一声,“对,对,等下柳公子还要来。”又连叱喝翠儿,“还不快去帮小姐更衣梳妆?”

    “好无双,你可得打扮的漂亮点,这柳公子可是贵人呢……”妈妈在楼下仰头笑着看我,我皱着眉回房,却是恼的很。十二岁便步入风尘,一弹指已是五年光华,也不知还有几个光华,都说昭华不为少年留,那我又该如何?

    才坐于梳台前,妈妈和翠儿也已进屋了。我往后瞥了翠儿手中的衣裳一眼,道,“就拿那件荷色绸裳吧。”

    “对,对,荷色素雅,夏日也凉爽些。”妈妈这次倒很是赞同,让我不禁奇怪,不过想想也是,本也就一件衣裳,只要不失了身份,也就不为过了。可是,倒也好笑,我这种人还有什么身份?

    “好无双,柳公子可是京城里来的贵人呐,才出去叙一叙,出手便是黄金百两,若是攀上了这个贵客,还愁没有金山银山让你花?你也十七了,就算当柳公子的妾侍,也可一生荣华啊,我们每日笑脸迎客可也不是为这个吗?今日这个大好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我无心应着,脑袋却痛。在青楼寻欢的男子,当真能托付终身?

    才梳妆完,小厮便报,柳公子来了。

    那柳世梁来的倒也快,我笑笑,一身素妆下楼,原以为这位举止轻浮的贵家公子哥会不喜我这身穿着,没想,他见我却是连连点头,“无双姑娘今日虽淡妆素服,却是落落大方。”

    我自然笑着福身言谢。

    上了轿,便往在湖岸边的画舫去。

    六月江南,荷花满湖,遍地风流。轿外人声沸热,叫卖嘈杂。我心思烦恼,越加不快。

    闷坐着,到了舫边,掀帘而出,才知道与柳世梁一道来赏花的还有别的公子,那公子白缎衣袍,身旁站了一个绝代佳人。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又有哪个是不爱面子的,如此攀比场面我也见过不少,倒是没见过眼前这女子。正猜想是否是明月楼的玉芙蓉时,身旁的柳世梁开口了,“果然是子弦兄,竟能请到明月楼的花魁玉芙蓉。”

    还果真是明月楼的花魁,据说,明月楼的花魁难请的很,花再多银子,只要玉芙蓉不愿,也是无用。我不禁有些佩服那白衣公子,这么一个人儿也能让氲健?“哪里,是芙蓉姑娘给我这面子才是。”

    二人打着官腔,我无心思,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玉芙蓉一翻,却听到那公子转了话题,“人都道,花寒阁的昔无双才貌天下无双,今日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公子如此在玉姑娘面前说无双,岂不是让无双自惨形愧,玉姑娘风华绝代,无双区区蝼蚁岂能与日月争辉?”这话是说给玉芙蓉听的,本想先发制人一翻,却不想让人泼了冷水,“昔姑娘如此话却是错了,芙蓉便非倚楼卖笑之人,于是便不可与昔姑娘的‘回眸一笑千金散落’相比。”

    我脸色发青,吐不出话来。贱不屑,贱不屑……身世相同之人都如此不屑于我,我又该如何开口?

    杯著安,竹肉发,十里荷花香气扑人,浅酌低唱是少不了了,玉芙蓉的琵琶冷音响绝满湖,柳公子更是一唱三叹,饶有余味。

    又是谁说,西湖有名山无处世,有红粉无佳人?

    我轻轻一笑,举杯自饮。昔日花寒阁的昔无双总能为焦点,今日换了人,我却毫无不快之心,倒也奇怪。

    天空浮云似动非动,难得的好天气,我想着,又是一杯酒,这酒是桂花酒,入喉甘甜香醇,这天气便能喝到桂花酒,也是难得。

    “一曲《离亭燕》道尽相思无穷,好曲,果真是好曲。”柳世梁对荷叹曲,我听着无聊,便不搭理,何况,我也只是陪君醉笑之人而已。却不想,他转过身便是道,“今日有幸听得玉姑娘弹奏,不如昔姑娘也来一曲?”

    身旁的宋家公子倒也赞成这法子。不过我听着,却是拢了眉。来一曲?我又没带弦琴,如何弹奏?于是站起福身行礼,“无双出门匆忙,却是没带琴来此,不想便要是扫了各位雅兴了,无双愿罚酒三杯以为赔礼了。”

    那宋子弦盈盈一笑,却道,“那便让芙蓉姑娘弹一曲,让无双姑娘唱一曲吧。扫了雅兴,罚酒也可不好。”

    也是逃脱不了了,那便唱一曲了,反正从小便是如此过来的,这倒不难。

    (这事故有点长,为了凑字数的,亲们若有兴趣看,可以在下面留言,小贞完结了,贴文后面)

玉玥18

    (号替换)

    “那无双要献丑了。”说着,我开口便唱,“东城渐觉风光好,觳皱波纹迎客棹。绿扬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宋公子喃着,又轻笑起来,“昔日念着《玉楼春》只觉这词简而精,耐人寻味。今日被无双姑娘如此唱出,虽是无曲之歌,却让子弦心中如咽。”

    柳世梁见那宋子弦如此说,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再微转首看玉芙蓉,只见她隐隐愤恨。

    愤恨?我瞧着有趣,女儿家的心思总是特别容易看出,于是不禁道,“宋公子过夸了,今日花香十里,这曲也是唱了,无双提议来个联诗,可是好?”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柳家公子摇开折扇,轻笑接了我的话,“以这满湖景色为题,却是不要联诗了,联词好些,一人半句,却要带音韵,以十掌为限,若是对不出来便罚酒三杯,子弦兄你说这样可好?”

    宋子弦不反对。

    本也就赏花觞咏,又怎么反对?

    见大家都是同意,柳公子带头而起,他折扇轻轻一拢,笑道,“湖上,彩舫。”

    四字虽短,却定了众人接下的音韵,宋子弦摇头笑骂,“你这四字可真是惜字如金。”话毕却接了下去,“烟霭随风画中看。”

    这是个好句,赞谈一翻,我把与宋子弦联句的机会让与玉芙蓉,投机取巧接下,“赏荷,吟唱。”

    柳世梁笑叹了我几句,玉芙蓉此刻也无其它格式,接道,“酒香十里惊鸳鸯。”

    又是一翻赞叹,玉芙蓉倒无任何喜色。

    连连对了几轮,倒是谁都没喝三杯酒,便是如此结了尾。好生无聊,还以为能从中弄出个什么乐子来。

    柳家公子颇喜这词,连连要求玉芙蓉谱曲子一首唱了。

    我笑着,不赞也不反。

    玉芙蓉本欲不愿,见宋子弦轻轻一个点首,却是收了此词,便是说,“那二位公子改日上明月楼寻曲吧。”

    笑啼杂谈一翻,日下西山,画舫靠岸,我便是要回去了,本也就无心游此湖,难不成还真要再赏明月一翻?

    “无双身体不适,怕是要打扰公子的雅兴先行回去了。”我说着,举袖端端正正行礼。

    柳世梁是见过我的性子的,也不留我了,只道,“那无双先行回去。”

    我微微一笑,轻轻点头,转了身,便下了舫。

    入轿便是回花寒阁。

    此刻夕阳无限,人沸声依旧,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湖中的丝竹管弦,歌女低唱之声。亦船亦楼,舞榭歌楼的西湖,何时不是纸迷金醉?

    低低一笑,倒真是觉得累了,靠在轿墙上,摇摇晃晃的,却是沉睡过去。

    清梦甚惬,不想被人摇醒,原来是花寒阁到了,我暗骂自己为何如此放心,竟能在轿中入睡。

    步入大堂,还是冷清之色,风花雪月之地也是讲究时辰。

    欲提裙角上楼,却看见了宋子弦,我很是吃惊,他此刻不该是在画舫之上么?

    他一脸缱绻笑意的看着我,却是不说话,那眸子同夜空中的星辰,似乎能看透你的心。

    我有些恼,此刻妈妈还没打开门做生意,我便是不理你,你又如何?心下一想,提了裙角便是噔噔的往楼上步去。

    进了屋,往床上歪歪一斜,我才缓舒一口长气。这人也怪,为何能在我之前便到了花寒阁?可是,他来花寒阁又是为何?玉芙蓉呢?脑中思绪理不清,倒让我更加烦躁起来。我想那么多倒是为何?

    侧了身,把头压于软枕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夕阳早已落下,如水般的明月早已当空挂起。这次妈妈却是没催我下去接客,不由奇怪,可还是起身坐于状镜前梳妆。楼下传来杂笑低吟浅唱之声,如梦如呓,我拿着木梳有一下没下的梳着手中丝发。也不知如此的光华还能让我蹉跎几年。

    心中忧愁也不知从何而来,如醉酒般,不能自持。

    黑瞳一转,清泪两行而下。

    昔姑娘如此话却是错了,芙蓉便非倚楼卖笑之人,于是便不可与昔姑娘的‘回眸一笑千金散落’相比。

    (妈妈妈妈呀,明明够了,居然说不够!!!!!!!!)

玉玥19(大结局)

    “玥哥儿,你与砚姐儿的亲事,你蕉蕉姨母不松口,你阿娘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呀。”太子妃坐在榻上,捏着葡萄,瞟皇太孙一眼,“这样罢,你再回去等等,待本宫再书信一封问问你蕉蕉姨母。”

    玉玥攥着拳,口中恭敬:“不如母妃您将蕉姨的住处给我一处,儿子亲笔书信带给蕉姨问问?”

    “玥哥儿呐!”太子妃像极在那儿左挑过错右挑理儿的岳母大人,“上次你写的信,你蕉姨不是原封不动的给你退回来了么?所以这次我就算将你蕉姨住处给你,你又能如何?反正这么多年你都等了,不在乎多等一时半会儿,你姨母生砚姐儿不容易,莫约觉得砚姐儿还小,想她再承欢膝下几年……”

    什么鬼的想承欢膝下!

    皇太孙恨恨的想,这么多年,米砚全住东宫,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蕉姨一年过来能住上十日就不错了,留米砚不嫁,又能承欢她膝下多久!

    太子妃看透皇太孙心中想法,斜眼切一声:“我将砚姐儿留住东宫这么多年与你隔院相望,你除了未与她行洞房,该亲该抱该摸的只怕一样没落下,如此,你还急什么,反正人被你吃的死死的,你说亲嘴她绝不敢不张嘴便是……”

    皇太孙被太子妃这般赤果果毫不遮掩的话语搅得满头冒烟:“阿娘!您说这些话合适么?”

    “哟,你敢做不敢让别人说啦!”太子妃“小样儿”一声,“现在关起来门来我才跟你讲,虽然你宫中被处理过一次,但你们到底是男为婚女未嫁,你声名狼藉我不管,但你莫要将砚姐儿的闺誉给坏了,若真忍不住要亲要拉小手要抱什么的,滚回自己宫中缠缠绵绵,不要脑中荷尔蒙一上来,在我的繁华宫就将人给堵了,知道没有!”

    “是,”皇太孙垂首诚挚认错,“儿子下次必定不会了。”

    皇太孙年十六时,遇到丫鬟想爬床的事儿,守夜的翠儿将鹿茸、人参端给皇太孙作为夜食之物,又故意将外衣解开裸露香肩诱引皇太孙。

    玉玥正值血气方刚年纪,满满一碗鹿茸、人参灌下去,血气上涌双眼通红,见那雪白白的大肩膀的扑过来却是抬脚狠狠将人直接踹倒在地。

    当晚,皇太孙盛怒,指着翠儿怒气上来,鞭子抽得翠儿全身出血,定要让宁大将人发卖到青楼之中,还要将一家子都给发卖这才作罢。

    全数围过来的下人在乎的自然不是什么翠儿发卖不发卖的事儿,在乎的肯定是皇太孙身体,这么一碗鹿茸、人参的十全大补汤,还是血气方刚年纪,不发泄出来就憋着,可莫要憋出了问题才好。

    皇太孙倒是镇定,赶走所有人,倒在自己床上继续睡,只是那晚皇太孙做了怎样浓烈的春梦,只怕除了近身伺候他的席今朝,其他人就全数不得而知了。

    就是自那一晚起,福华宫大换血,连带米大娘子身旁都被换了两个丫鬟一个嬷嬷。

    福华宫众人见识畏惧皇太孙威严,不敢逾越一步,即便皇太孙性子一上来定要留下米大娘子在他殿内夜宿,底下人的哪个敢当自己瞧见了?

    只要米大娘子一没哭二没喊,众人都只当自己是个行走的瞎子。

    “哦,对了,”太子妃又想到一事儿,对皇太孙道,“三日后,谢府的嫡孙出生,我要借你的砚姐儿一用,将她带去一道参宴。玥哥儿,谢家大郎与你同在国子监受学,你与他即为君臣又为同窗,也得去贺喜一番才好。”

    皇太孙黑着连,一脸“我不想去,也不想借人”的表情。

    昔日同窗,那谢家大郎只比他大一岁,与他表妹同样青梅竹马,如今都喜当爹了,可他现在连岳母都未搞定!有什么喜好贺的?

    “莫要想着天下世间你最惨了,”太子妃轻飘飘道,“这儿可有人比你还惨的,你君表哥如今都二十有一了,宁大娘子如今还未点首下嫁呢,你又算得了什么。”

    “他活该……自作自受。”皇太孙丝毫不以为意。

    当日嫌弃人家力气太大、武功太高直说自己身板弱不娶,后来出门被劫匪殴打被宁大娘子救下才知人家好处,如今苦练武功求佳人芳心,求了足足四年还未开花结果,惨者,君晨曦最是也。

    ……

    皇太孙回到福华宫,进了门便直向莞茶院而去。

    如今的莞茶院与五年前只种茶花的那院子完全不一样,名贵花草各种树木,现在的园子里全数皆有。

    当下正值五月,栀子花香一路从院子里溢到外头,甜腻香甘,一路腻到过往的之人的心坎里。

    院子中守门的丫鬟远远瞧见皇太孙拐进月洞门,站在原地深深一福礼,无声从侧门退出去。

    皇太孙大多时候来莞茶院都不喜有人在旁伺候,即便院中只留皇太孙与米大娘子两人,也没人敢去太子妃娘娘面前多嘴一句。

    玉玥轻推房门,果然看见那少女端正坐书桌旁,正凝神静心的在画道符。

    吴道人规矩严,即便米大娘子住在东宫,也要她每日画三张道符,静坐修炼一个时辰。

    这三张道符看似简单,但若是要将道符上带上灵气,这可不简单了。

    起先米大娘子画出的道符灵气薄弱,到如今,太子妃都说她所画的道符有自己八成灵力,假以时日,在画符方面,米大娘子必能超过太子妃。

    只是除了画符,米大娘子在开坛列阵驱邪避鬼怪方面都是技术平平,不能独当一面。

    皇太孙见她神情专注丝毫没察觉自己进来,也就坐在一旁静静等候。

    有一次他见她画符,打扰过一次,见她明显惊慌模样,至此之后,就一直等她画完了才上去搭话。

    算算时辰,再过一刻钟就该画完了。

    还未到一刻钟,米大娘子放笔呼出一口气,转首就笑:“表哥,我今日灵力又有进步。”

    她画符他在一旁等候,这样,不知不觉也有两年光景,只要一画完符,一个转首,她定能见到他,从来没有万一,从来没有缺席。

    “拿来我瞧一瞧。”皇太孙身体不动,只招手,“你今日画了什么符?”

    “可是五雷符!”米大娘子献宝般将三张五雷符全数捧到皇太孙面前,神情颇有自豪之色,“瞧,虽没有师公所画的连响五雷,但亦能响两声雷的。”

    皇太孙不接符,只伸手一拽,将前头整个人拽到自己腿上:“你当初扔得那张是你师公所画?”

    五年前,这人面白唇红眼黑,五年后,这人面粉唇艳眼亮,皇太孙一碰到她就要动手动脚一番。

    “那张是十八师叔所画,不是师公的,我若拿师公画的五雷符出来,只怕当日的金苑都要颠覆了。”她轻笑,正讲着,皇太孙伸手抽下她手中的五雷符放于一旁茶几上,双手一托腿上之人的臀,将她正跨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腰身,将领子扯开一边道,“当年你用五雷符炸出来的疤,我如今这儿还留着呢,你可要你赔罪才好……”

    米大娘子跨坐在他双腿上,脸色绯红,双手环他脖子,眼朝他解开的领子内瞧去,脸色更红:“表哥要我如何赔罪?”明明当年,这人非要留一处不抹膏药,如今却隔三差五的拿它坑骗她。

    “你说呢?”皇太孙眼角略弯,一口气喷在她脸上,仰面轻轻啃咬她脖子,声音漾出一丝笑意,“你说该如何赔罪?”

    米大娘子觉得自己身体渐渐发烫起来,面上更是仿佛都能滴出血来,“像,像上次一样么?”

    “上次是怎样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米大娘子面孔埋在皇太孙肩膀处,低低一语。

    “什么?这么轻我可听不清,你要亲我哪儿?”

    五月的午后,栀子花浓到发腻,莞茶院中的正房中传出如细绢一样轻柔声音,“表哥,你不要让我再说了……”

    “那你做如何?”

    “……好……”

    他母妃说的极对,这人自五年前就被他吃死死的,他说一,她从不说二,他要亲嘴,她从不敢不张嘴。

    (完)

完结了

    完结完结完结!撒花撒花撒花!

    不容易,这本写的真是不容易,期间三次元发生太多事情,感觉前半生要经历的都经历了一遍,那段历史太昏暗,不提也罢。

    这本请假好多次、断更好多次,现在终于完结了。

    写了200多万字,好像最近才觉得自己入门网文,希望下本会有进步,下本,希望不请假不断更了。

    感谢一直支持的亲们!

    有你们支持,才有今天的《吉卦》,才让小贞将辛酸熬成甘甜一直写下去。

    2018,祝所有的白糖们都发发发!《吉卦》将会繁体出版,也希望小贞和大家一起发!\(≧▽≦)/!

    另,推一本同组基友的文文:《老祖带娃闯星际》悠闲小神

    从星际到修真界再到星际,从联盟上将到修真魔头再到联盟上将,这期间到底是人性的毁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夭寿哦!白手起家,再来一遍,还得带着个萌娃!

    君临夏:呵呵!我有病,要疯了!你们闪开点!

    吃瓜群众:男主有药!快去他碗里,别来祸害我们!

    男主: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君临夏:都给我圆润的滚→_→!

    (这是一个神经病老祖带着萌娃闯星际的故事)

    还有一个基友的文文,相信大家都看过《娇术》须弥普普

    重生成前朝忘恩负义的逃难女,正逼得一个小豆丁去卖身为仆。

    季清菱看着小豆丁身契上的名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大爷,咱们打个商量,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既然将来您要出将入相,能不能就放过我这一遭?

第六十章 还你玉佩

    道法大会散席,众人全都离去,季府女眷也随着离去。

    季老夫人与大夫人一出大殿,就听得婆子的禀告,说,季六娘子从皇家别院回来了。

    于是,季府女眷更加不在此做停留,匆匆赶往梅花院。

    这日的道法大会,季云妙什么都没有听见去,她今日可是鼓足了勇气,抬首望了前面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一眼。

    只见他风姿卓越,淡雅出尘,整一个浊世翩翩的佳公子!

    季七握着汗澄澄双手,整颗心砰砰直跳。

    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少年郎,若是看中了自己,那该多好。而后,突然听得季六从皇家别院回来了,她差点就跳起来,脚步飞快,想直接飞进梅花院,问七皇子没有同她讲过些什么?再质问,她凭什么能住到皇家的别院里头去!

    半路上,二夫人稍稍靠向大夫人,低声道:“大嫂适才可否瞧见了庄二夫人的脸色,我看庄老夫人与二夫人脸色都不大好,惨白惨白的,今日连庄四姑娘都没来呢!”

    大夫人稍稍握了下她的手,示意这话回去再说。

    一行人回到梅花院中时,季云流自然已经一切如常。

    能当神棍之人,一条准则便是:宠辱不惊。

    说白了就是:脸皮要厚,心态要稳,演技要好,装逼要顺。

    这些,季云流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季老夫人进四合房看见过来行礼问安的季云流,再见她面色如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诧异无比,立刻招手:“过来过来,六丫头,让祖母好好看看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可是生病了?还是皇后娘娘罚你了?”

    陈氏也连忙过来仔细审视,见季六整个软绵绵的,吓一跳:“昨日在别院中出了何事,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若是皇后真为了庄四娘子故意刁难发作季云流,这口气,她也要好好让自家夫君去请御史去参上一本的!

    季老夫人拍着季六的手,更加愁容:“六丫头,你实话告诉祖母,昨夜在别院中有没有做出什么辱没咱家门风的事儿来?”

    “没有没有呢。”季云流窝在季老夫人的身边,一脸乖相:“祖母莫要担心,皇家别院,孙女在那里惶恐还来不及,哪里敢惹事呀,孙女不敢也不会忘记祖母教导呢。”

    “那你脸色如此难看……”季老夫人被这马屁拍舒心了,腰杆一直,轻声问道,“莫不成是皇后娘娘故意刁难你了?你莫怕,若是皇后无故刁难你……”

    “没有的事儿,”季六笑,“祖母不需要担心,皇后娘娘乃是通情达理仁德宽厚之人,自然没有刁难我。”

    正说着,门口的嬷嬷禀告声传来,说宫中的碧朱姑姑过来了。

    陈氏为正二品尚书诰命夫人,到底见多识广很多,听得碧朱这名字,就知晓这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当下立刻让人好生迎进来。

    碧朱带着庄皇后的赏赐与大张的礼单,笑意盈盈进来,朝着一屋子团团屈膝见了礼。

    陈氏忙道:“碧朱姑姑切莫不必如此多礼,坐着说话就好。”

    碧朱屈膝道了谢,被请坐下之后,不绕圈子、也不含糊,口齿清楚道:“六娘子昨日与娘娘在紫霞后山相遇,娘娘觉得与六姑娘有眼缘,便让六姑娘一道陪着讲讲话儿,哪里知晓后山路滑,六娘子伺候娘娘时便让树杈给戳到了腿,这才受伤变成如此模样……”

    说道此处,屋中人的目光都往季云流腿上瞧去。

    碧朱歉然接着道,“都是我这些做奴才的办事不利,让六娘子受伤让皇后娘娘担忧,实在有愧的很,还请老夫人责罚。”说着,又起来屈身行礼。

    季老夫人连连说愧受愧受。

    “为了不让老夫人您担忧,还有也是让六娘子好生养养伤,娘娘就相邀六娘子在别院里头住下了。”碧朱笑着把前前后后都解释了个清楚。

    季老夫人自然顺着话道:“哪里哪里,伺候娘娘可是天大的殊荣,多少人想盼都盼不到,这乃是六丫头的福分,我昨个儿还一直担心六姐儿笨手笨脚,惹了皇后娘娘不快呢。”

    “老夫人快不要这么说,六娘子知书识礼,真真是一个妙人儿,娘娘喜欢她还来不及呢,这不,见留不住六娘子,娘娘就拨了这么多赏赐来。往后呀,娘娘还会请六娘子去宫里玩呢,老夫人可不能舍不得。”碧朱玲珑八面,几句话把季云流在季府的地位生生拔上几个等级。

    再客套两句,看着季云流盈盈一笑,而后碧朱才告辞离去。

    看着长长的一串礼单,外头满满的箱笼,季老夫人心中那叫一个甜,简直犹如灌了一缸的蜜糖一般,从头甜到尾,拍着季云流的手,呵呵笑道:“好好好,六丫头,不枉祖母疼你!”

    二夫人王氏面上跟着老夫人一起呵呵笑,心中翻个白眼:您那些年的不闻不问,也叫疼?

    不过,到底日后回了季府,她们看在庄皇后的面上也不能再同从前一般对季云流不闻不问了。

    不仅不能不闻不问,还得好好对她!

    天空的细雨淅沥沥下着。

    玉珩从紫霞观回来,一路从游廊穿过,立在月洞门前顿了一下,正欲走进去,听得宁石上前两步的低语声:“七爷,季六姑娘回紫霞观的梅花院了。”

    玉七脚一停,猛然转过头,漆黑黑的眼“唰”一下直射宁石。

    宁石不抬首,看不见七皇子表情:“是在今早的辰时三刻走的。”

    也就是他们出了别院,在紫霞观听道法时走的。

    玉七不说话,站了一会儿,才起身往紫星院走。

    走出不远,一丫鬟跑过来,对他深深一曲福了福,垂着头:“殿下,这是姑娘落下的,碧朱姑姑吩咐由奴婢交于殿下。”说着,双手呈上那块羊脂白玉。

    白玉躺在小丫鬟细白的掌中,剔透温润。

    玉珩看在眼中,沉沉站着,目光落在玉上,不动。

    宁石拿过小丫鬟手上的玉佩,弯身低头,呈上。

    玉珩面上无表情,伸手,缓慢落下,取走了那块白玉。然后,转身再次继续往紫星院走。

第六一章 不是滋味

    宁石挥退了那小丫鬟,快速无声跟上自家少爷的步伐。

    他之前眼一窥,已经看见了,自家少爷拿了玉佩后,面色比平常更白了一些、眼中颜色也是更黑了一些。

    这是,他家少爷气极了的征兆……

    玉珩握着玉佩疾步的走,大步流星的走,安静无声的走。

    他眼睛光彩黯淡,心中从紫霞观回来的那股“千里来相会”的暖意呼啦啦就被这雨水给冲走了。

    这一刻,只觉得外头幽幽的春寒,顺着冰冷冷的雨水,传到他的心中来,瞬间如寒冰钻心,又冷又疼。

    季六这还玉的意思……他竟然、竟然生生看懂了!

    同昨日在紫霞山下,丢那自己一块方帕是如出一辙的!

    这位少爷……今日之事,我们各自都是迫不得已……动手动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没办法之事。回紫霞观中后,可否一笔购销、你我全忘掉,咱们就当今日之事全都没有发生过?

    一想到之前在山脚说的那些话,玉珩心中那团火就翻涌而起、突突往外直冒,挡都挡不住、压也压不下。

    这个人,这个过了河就拆桥,上了楼就去梯子,打了胜战就忘了将军之人!

    明明、明明今日已非昨日!

    明明、明明他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明明、明明自己与她连嘴都亲过!

    现在却要还玉跟他同陌路!

    问过他的意思没有!得过他的同意没有!

    一入书房,宁石才跨了一步进来,就听得玉珩头也不回道:“你出去,关门!”

    那声音虽平静无波,但宁石看着他家少爷那紧握玉佩到指关节发白的手,垂目应了一声,关上了门,一路退出来,打算让人备午膳。

    才走到院中,看见一旁耳房席善朝他招手。宁石几步过去:“作甚么,不好好躺着,你出来作甚么?”

    “唉!这腿算什么大事!”席善拽过宁石的手,就把他拉进屋,差点让宁石以为他大白天要对自己做什么“非礼”之事,“七爷怎么了?脸色不好,受气了?是不是让紫霞观中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

    “没什么大事。”宁石看席善一眼,“不是你该管的。”

    自家少爷这是真被席善说中,对季六娘子上心了。

    自古情、爱之事最煎熬,希望自家少爷与季六娘子才子佳人,能成一段佳话。

    “什么叫没什么大事!七爷稍稍咳嗽一声都是大事!这么远我都能看出七爷脸色不善了,怎么还能没什么大事!”席善一拍宁石,“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什么算大事!你快说,七爷出了什么事儿了?”

    宁石不想跟席善私下讨论主子的心意,拨开他,就抬步出去:“七爷自有定夺,我们只要恪守本分即可!你还是养好伤再当差罢!”

    正出去,谢飞昂带着赵万跨进来。

    紫星院守门小厮立刻飞身过来向宁石禀告,宁石得了信就把让小厮把人引进西厅。

    谢飞昂入了紫星院的西厅就让赵万摆膳。

    宁石见着他如此模样,拢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了,也许谢三爷过来能帮七爷去去心火。

    于是他又一路走到东厢房去隔着门禀告:七爷,谢三爷来了食盒过来寻你一道用午膳。

    不一会儿,门打开,玉七完好无损的出来,连白玉都已再次坠在腰间。

    宁石偷偷抬眼望他,见他面色淡漠,眸中平静,放下心来。

    玉七目不斜视的走向西厅,宁石赶快跟在后头。

    看见玉珩跨步进来,谢飞昂指着桌上的小菜笑道:“七爷来尝尝,这是我特意让人去山下买的农家野菜。”见玉七全然没兴趣,他自己不客气的坐下来,“这山上全是素,素的嘴巴淡,反正都来了,我就让人下山去看看这山野人家到底吃些啥子。”

    玉七坐下。

    宁石连忙摆了碗,双手奉上了雕花银筷,让七皇子使用。

    玉七目光下垂,见谢三吃得津津有味,夹了两根紫色不知名的菜放入嘴中嚼了嚼。

    才嚼两下,一股子苦味涌进嘴里,还油腥腥的,他立刻放下筷子,拿着宁石递来的杯子漱口。

    本来心里就已经不是滋味了,被这菜一嚼,似乎更是不是滋味了!

    好在那边也已经送过来午膳,伺候的玉七的小厮都很眼疾手快,立刻在桌上另外摆开,让七皇子使用。

    谢飞昂边吃边探过去头去,问这次过来的目的:“七爷,昨夜这般不管不顾刺杀您的那位是谁,您是否已经知晓了?”

    玉七淡淡“嗯”了一声。

    “那七爷的打算是……”谢飞昂放下筷子,“这事儿,需要不需要向上面……我看今早秦相寻过七爷您,莫不成秦相同您讲的就是这事儿?七爷您同秦相说了昨日被刺客行刺的事儿了?秦相会不会上奏给皇上?”

    他心中急切,嘴巴也不停的啪啪响。

    玉七看他道:“这被绑的事儿,我说了又有何用,不说,我现在亦无损。秦相昨日是知晓紫霞山中出歹人的事情了,今早也过来询问我,还看了我手上的伤势,这些,都不是我说对他说的。”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了一声,“这股邪火,不需要我出手压制,我的好二哥自个儿就要包不住了。”

    谢飞昂目光微动。

    他不是庄少容那糊涂蛋,他也是闻弦知雅意的通透人物。

    玉七的三言两语,他就把前后理了个顺当。

    这事不是七皇子亲口告知的秦相,就是有人相助了,今日道法大会之后秦羽人相请了七皇子入侧殿,秦羽人又是秦相的亲大伯,这行刺的事情还出在紫霞山。

    这样说来,那就是秦羽人相告秦相紫霞山上有刺客这事的!

    “七爷,您这是有贵人相助啊!”谢飞昂高兴极了,伸筷夹了块芙蓉豆腐,“这事儿就该让秦羽人出手,过了秦羽人的嘴,一来,七爷在皇上和全朝臣面前留了一个弟恭的好名声。二来,皇上那儿看秦羽人面上也不会轻易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高,高,实在高……”

第六二章 能断人肠

    谢三连连竖起指头,“七爷这招借力打力实在是厉害!指不定两月后,皇上想到今日七爷为保住皇家颜面,在紫霞山受了天大委屈也没有出面指责罪魁祸首,还会封个好属地给七爷作为补偿,那便太好了!”

    属地是皇子手中银钱的来源,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银钱,可真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这属地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儿!

    果然不出声的狗咬人才是最疼的!

    不过,把七皇子比作狗这件事儿,他才不会说呢!

    玉珩目光下垂,亦冷声笑了笑。

    秦羽人当时那句“厚德载物”那就知晓那是要告诉自己不要去计较这次受袭的事儿了,那时候他心中一想到要这么把一个好机会放弃了,确实极不情愿,但是一想到季六口中的“一念善,吉神跟”又生生忍下来。

    上一世什么都要计算清楚明白,别人打我一分,定要讨回十分,由松宁县回来时,也是借由自家母亲在皇帝面前告了二皇子一状,结果还落得了个“挑拨”的名头在那里。

    上一世“斤斤计较”最后落得那样惨死的下场,这一世重回,既然所有人都说要“变”,那便收敛一下,隐忍一下,让他人代自己出手……

    一想到季云流,玉珩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看着那黄嫩嫩的芙蓉桂花豆腐,竟然还会想到爱吃的桂花糕的那人,会不会亦会喜爱这道菜之类的。

    简直是煮熟的鸭子天上飞、五神通附体,中邪了!

    一筷子掷在桌上,玉珩笔直站起来:“饱了,你接着吃。”

    不等谢飞昂出声,大步跨出了西厅,一路不停,往东向的书房走了。

    这说不吃就不吃,说走就走的架势让谢飞昂吓了一跳:“哎哟,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看见东厢那边门一关,宁石都没让进书房,谢三挑了眉,咬了筷子,忽忽又有所悟,“赵万,你来说说这七爷是怎了?适才正说到高兴之处,自己看着豆腐哼哼冷笑了一声,走了,这是甚么意思哩?”

    “三爷,”赵万擦汗道:“小的愚笨,真不知道,但看着七殿下像是在生气。”

    主子的心思,尤其还是当今的皇子的心思,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妄加揣测了!

    “生气?看着还真是像!”谢飞昂转了转目光,戳着豆腐,“这天底下,能让一男子心中不爽快的,一是功名,二是家中嫡亲,三是钱财,四便是美人,你来说说,有什么能让七爷心中不爽快的?总该不是这块豆腐罢?”

    赵万听着自家少爷的话,猛得擦额头上的汗,越擦还越多,冷汗哗啦啦的,止都止不住。

    少爷哎,七皇子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哎,有道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少爷,您还是赶紧把嘴闭起来罢!

    谢飞昂没有听见赵万血淋淋的心声,还在那里继续剖析着:“七皇子嫡亲尚在,钱财目前无缺,所求取的功名嘛,今日秦相若一道折子递上去,他应该只有高兴的份,那么,剩下来只有……”

    目光闪了闪,他拍下筷子,半响低声问:“昨夜明兰院的那位……”

    赵万立刻上前低声道:“今早出别院,回紫霞观了。”

    “喔!”谢飞昂一音钉锤,再次拍桌,“长相思,能断人肠!”

    哎哟!

    赵万都想把自家少爷这口不遮拦的嘴给缝上了。

    三少爷哎,您千万得注意着点您的脑袋啊!

    书房外,细雨还在淅沥沥。

    雨中的桃花,被水清洗过后,开的更加娇艳,水珠凝结在花蕾上,含水欲滴。

    玉七站在窗前,看着那桃花,蓦然就想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来。

    心中一片烦躁,脑中突突直跳,他抬手就把这窗给关了。

    简直要疯了!

    紫霞观前院的左侧一间厢房中,张元诩正围着土炕团团转儿,他捏着手,手心都觉得急出汗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七皇子今日为何会好端端的出现在道法大会上?昨日难道没有一人提起七皇子被刺客抓走的事儿?

    那么季六呢?她有没有也回来了?!

    他正左右想不通,在门外的小厮“砰”一声扑进来。

    张元诩正恼着,见他这般不知轻重,转首拢眉喝了一声:“你一直冒冒失失成何体统!今日在爷面前也就罢了,若被外头人看见,定要说我们张府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小厮连连道歉:“对不住,二少爷,是我太太莽撞了,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张元诩问,“什么事儿让你慌张成如此模样。”

    “二少爷,庄公府庄六公子亲手送了一封信来。”几步并做一步,他上前就把信递给张元诩,“二少爷,今日,今日庄六公子的脸色很是难看……”那眼神,就像跟要杀了自己似的。

    小厮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

    张元诩拽过信封,打开看信。

    庄六脸色难看?难道庄六知晓自己昨日与他家姐姐后山相会的事情了?

    打开信,取出一看,张元诩瞬间惨白,而后几行字看下来,更是不言不语,脸色难看至极:“这这这……这是污蔑,生生的污蔑!”说着,扬声把信纸拍到桌上,大步跨出去,走出门槛两步,又提着青衫下摆跑回来,“庄少容是否刚走不久,朝哪边去了?”

    见自家少爷连庄六公子都不称呼了,小厮也知事态的严重性,立即点首:“刚走,刚走不久,大约是回后山的别院去了。”

    话没完,就看见自家少爷狂风一样刮走了,小厮立刻追出来,“二少爷,外头下着雨呢!”

    可追出来时,连只能看见微小的背影,小厮顾不得,拿上伞就想追出去,蓦然眼一顿,看见桌上的信,抓起来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伞丢在地上,失神的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二少爷哪里有与庄四娘子私通有夫妻之实了!简直胡说八道,庄四娘子怎滴可以这样冤枉人!”

    当下把信往怀中一塞,拿起伞就追着自家少爷飞一般的追过去。

第六三章 胡口乱言

    张家小厮顾贺才跑出一丈远的地方,这边的厢房门口一旁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那少爷穿绣青花底的白袍,腰坠红玉佩,同寻常京中贵公子一般打扮。

    “世子爷,”他身后小厮弯腰见自家少爷有一丝兴趣,轻声为他解惑道,“这间是张家二少爷所定的房,适才跑出的就是张二爷。”

    “张二爷?”贵公子问,“哪个张二爷?”

    “张二少爷正是季家六表姑娘的定亲之人,礼部侍郎张大人的嫡长孙。”

    “喔,季六表妹。”贵公子笑了笑,“张元诩,张家二郎。”

    他轻轻的拍了拍被灰尘沾染的白袍,抬步就走,“今日听到的事儿,你去寻了李嬷嬷说说你听到的,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不必夸大也不必遮掩,把你听到的说出来便是,阿娘昨日为了这事儿,似乎也挺忧愁。去罢,现下就去。”

    小厮连忙点首:“那世子爷您?”

    “我就在后山走走,你去罢,等下去后山的凉风亭寻我即可。”

    李嬷嬷正是宁伯府小陈氏身旁的嬷嬷,这位贵公子正是宁伯府世子,宁慕画。

    梅花院中,季府女眷也已经在东厨房中用过午膳,春日午困,季老夫人又让这些小娘子们回厢房好好午歇。

    今日有其他府邸的女眷当下就离山的,但那些人家都是在山下有大庄子能住上一宿的。现在天湿路滑,不好启程上路,若路上再耽搁片刻,入城中都要半夜了,一群女子半夜行走总不周全,因而,绝大部分在紫霞山的人家都是打算着明日再回城。

    四个小娘子一起回到厢房中。

    表姑娘站在屏风前,拿清亮的眸子看季云流:“六妹妹,听说你的腿是被树枝戳伤的,如今没事罢,还痛吗?”

    她适才第一眼见到这个从别院回来的六妹妹时,就能看出季云流身上的衣裳是素绡的!

    这样的料子,她还是来了季府之后,在毓绣坊看过才知晓的,那时候她喜爱至极,但是这样的料子贵到寻常一件衣物的几十倍,这样满领口与袖口绣花的,更是昂贵。

    她在季府就算得了老夫人的厚爱,加上她母亲私下塞的一些私房钱与季府这两月分的月钱,不够也舍不得去买这么一件衣裳,只能在心底偷偷算着,何时才能买上一件。

    表姑娘的目光又转到季六发上,那头上珠钗,那也不是寻常样式,这样的精细簪子,更不知道该值多少银子?

    她问完这一句之后,急忙收回目光,只觉自己心中一股穷酸之意漫上来,酸得自己都闻到了。

    连连抓着帕子,这才让这股子酸意压下去。

    不能想,不能露出丑态,她一点都不羡慕她,银钱都是阿堵物,有什么用?

    想到昨日见到那腰间配红玉的少年郎,宋之画又瞬间不见了酸意,反而满心涌起一股甜意。

    “没事的,今日就不疼了。”季云流看着她,正好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笑了笑,“多谢宋姐姐关怀。”

    说完,入了屏风之后。

    红巧给她更了衣,卸了头发,扶着她上了炕,最后给她的腿盖上薄被。

    一切妥当,又知小娘子们定要聊聊自家姑娘从别院回来的事儿,于是她再上前两步,把屏风移开来。

    宋之画其实想知道的还是皇家别院内的事儿,据说那皇家的别院,地砖都是汉白玉的,她目光动了动,到底怕季云流与屋中众人的笑话,没有问出来,只说了句那就好,又如同亲姐姐一般细细嘱咐她伤口不能见水,什么药膏可以去疤……

    季四姑娘也上前两步,说了一些注意身体,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的体己话语。

    季七等了等,等她们欢声笑语讲得差不多了,上前两步,插嘴道:“六姐姐,听说皇家别院中金碧辉煌,辉煌到哪种程度呢,是不是连墙面都是金漆的?”

    季云流笑了笑:“我一俗人只觉得里头哪里都好,可还真看不出来辉煌到哪种程度,只是那墙还是雪白的,就不知道金子到底能不能漆出一墙的白了。”

    季四姑娘与宋之画纷纷捂嘴一笑。

    季七心中骂了一声,假装没有见到两人捂嘴笑自己的模样,脸上一脸天真无邪:“据说七皇子此次也随皇后娘娘来了紫霞山中,六姐姐在别院中可有见到七皇子么?”

    季七抓着秀帕,只差抓着她衣领去问她,你到底在后山有没有跟他讲我的坏话!

    季云流见她双颊透出的红意,眼中透出灼热,呵呵一笑,拖长声音:“喔……七皇子么……”

    季七心中激动,探身前去,打算认真倾听这个少年郎的事情。

    “我没见到过!”季云流头往后一扬,躺下来,“时辰不早,我累极了,春困当午眠,七妹妹也还是早些去歇息罢。”

    王八蛋!竟然想打老娘姘头的主意!

    红巧见自家姑娘都闭眼休息了,当下就不想旁人再打扰她,团团福了一圈,说了些场面话儿。

    这皇家别院的事儿,讲与不讲全在季云流,再则,对皇家若以示敬重之意,这闲话儿还是莫要多讲的好。

    四姑娘一听季六说自己要歇息了,也就出声让小娘子们各自回炕歇息。

    季七狠狠剜了一眼炕上的季云流,这才回自己炕上歇息。

    她刚才就已经看见了,这人从别院回来一趟,不仅衣裳,就连头上珠钗都不一样了!

    这些都罢了!

    但七皇子明明之前与她后山相遇了,她竟然说没有见到过!分明就是在撒谎!

    躺在炕上被金莲盖薄被时,季云妙心中一转,又想到:也许她那时候不认识七皇子,不知道后山那人就是七皇子,所以在别院又没有见到,才说自己没见到呢?

    想到此处,她心中又舒坦的闭眼睡了。在梦中再想想那翩翩佳公子,才是正经呢。

    张元诩在雨中狂追许久,踩着泥潭,终于追上庄六:“庄少容!你站住!”他疾步上前,在庄少容还未反应过来时,抬拳就往他脸上打去。

    庄少容也是个君子书生。

    君子习六艺,虽会骑马射箭之类,到底只是个粗略学过,不能同武将那样孔武有力。

    这一拳让猝不及防的庄少容立刻往后仰去。

第六四章 正经表哥

    大文正替他打着伞,看见自家公子被人打,伞一丢,就扑过去抱住张元诩:“张二少爷,您疯了!竟然在紫霞山打人!”

    “打得就是这个不分青红皂白,胡口乱言的小人!”张元诩青衫上头全是泥,冠都被跑歪挂在一旁,雨水让他头发衣裳全部湿透,“庄少容,你这般无证无据的污蔑我,可知道后果是甚么!”

    “我污蔑你?”庄少容被这一拳,下巴红肿,跌坐在地上,这通往紫霞后山的路面虽铺了青石板,到底是细泥地方,这一跌,白衣上全部裹上一层黄泥。

    这些他都顾不得,“哗”一声站起来,指着被大文压制着的张元诩道:“你做出这等无耻至极的事情时,怎么没有想想后果是甚么!你这样做,我阿姐日后怎么见人?她还活不活?亏你还是圣人子弟,读圣贤书!你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庄少容,你住嘴!你你你信口雌黄,我没有做过!我没做过这事!”张元诩急的眼眶都红了,“我敢对天起誓,我没有做过那种苟且之事!你若再冤枉了我,我与你不死不休!”

    他若被污蔑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此刻把自己一头撞在墙上撞死了,还要落得个畏罪自杀的名头!

    “你没苟且?”庄少容的声音都拔高了。

    大文用力制止住张元诩,大叫了一声:“张二少爷,您还是不要再讲了!”说着扑过去,抱住自家想过来反打的少爷,“六爷!这是在外头呢!”

    这是在外头,凭空大叫讲一个小娘子的苟且之事,那小娘子还能不能见人了!

    他们两个少爷也还做不做人、要不要脸了?!

    两人被这么一句话猛然惊回神,心中立刻冷汗淋淋,全都下意识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被有心人看去听去这事。

    刚才他俩全都中了什么邪、用什么糊住了眼!竟然在紫霞山的公然场合就开打、开骂了!

    “二少爷,二少爷!”从后追来的张元诩小厮跑得雨伞都快拿不稳了,跑到自家少爷旁边一看这个满身是泥的情景,跳起来,颤颤抖抖,“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庄少容适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还有一块红肿,比起张元诩也没有好上多少。

    两人同时闭了嘴,怒目对视,火光四射,恨不得都捅个对方几刀几枪,再给他灌几碗鹤顶红,毒对方个七孔流血、不得好死!

    两个小厮在两人身边打转,给他们清理一下衣袍上的泥渍。

    后面路上,一把青油纸下,宁慕画踏雨而来,一步一步,一个习武为主的少爷,这青石板路被他走得风生水起。

    对站着的庄少容先看见他,目光一顿,拱了拱手,朝他行了个礼:“宁世子。”

    张元诩猛然一转首,看见这人,脸色连变几番,而后,很快也行了个礼。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语,对方有听到没有。

    宁慕画给两人回了个礼,看着他们狼狈模样,露出疑惑神情:“庄六爷与张二爷这是发生何事了?怎滴弄成这般模样?”

    “这……没什么事儿,只是天湿路滑,不下心滑了一跤,撞了庄六郎一下。”张元诩听到这句话,心里明显一松。

    张二郎又快速朝庄少容拱拱手,歉然笑道,“对不住六郎,冒犯你了,你千万莫要见怪。”

    这样的假惺惺之人,庄少容更加看不上。

    这就是个伪君子!小人!

    “哼!”庄六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见庄少容丝毫不掩饰的离去,张元诩气的牙都疼得打颤了,这个人!

    一想到之前信上说的,他与庄四姑娘有那等的苟且之事时,张二郎更是连心窝都痛起来了,这要是传出去,以后他怎么活?

    这是要浸猪笼的!

    偏生,这里还有个宁慕画要打交道,实在是,恼不得怒不得火不得,此刻什么表情全都要放在心里,憋着!

    宁慕画见庄六一走,也告辞离去,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停了脚步,转过头,笑了笑,亲和道:“二郎与我那六表妹的喜事日子若定下了,记得可要早些让人告诉我,于二郎这边,我是友人少不得要备贺礼,于六表妹那边,我是正正经经的表哥,也得好好添上一份妆呢。”

    他说的极其和气,但和气到张元诩就算此刻被小厮打了伞没有站下雨中,还是觉得全身都寒透了。

    宁世子提季六,说季六娘子是她表妹,要给她添妆!

    那么就是说宁伯府要与三房来往,给季六做场面了?

    他连忙拱手作揖,挤出笑容来:“宁世子太客气了,这些事儿还早,嫁娶之事还都是要由长辈定夺呢。”

    “也对,”宁慕画摸了摸鼻子,笑道,“六表妹似乎还未及笄,二郎还得单相思上两年。”

    他并非文官,不讲文绉绉的话语,这么直白的话语一出来,张元诩脸都通透了,连连作揖:“宁世子切莫取笑于我,简直羞煞我也。”

    “这事儿自然不算取笑你,你与六表妹定亲乃名正言顺。”宁慕画笑了笑,也不多说,撑着伞卓然离去。

    看着宁慕画走掉,张元诩立刻沉下脸,转回身,低声道:“回去给我换件衣裳,再替我递张拜帖给二皇子府上,我要立刻回京!”

    他不知道庄府出了什么情况,让庄若娴把与自己私通的话语都胡说了出来,但这样没脸没皮不害臊死缠烂打的小娘子,他真不打算再娶了!

    这样的小娘子要是娶回来,日后怎么雍容大度的统管整个张府后宅!

    如今季六有宁伯府倚仗,季家若不忽视了季六,像宁世子说的,她才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定亲之人!

    最主要的是,昨日山腰淡笑若仙的季六娘子,如今想来真是比庄四姑娘好上百倍!

    午后,梅花院中迎来一位女客。

    季老夫人听说人禀告说文瑞县主递了帖子过来时,惊了好一会儿。

    文瑞县主可是当今皇帝外甥女儿,这大昭,能让皇帝封为县主也就这么一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885/ 第一时间欣赏吉卦最新章节! 作者:白小贞所写的《吉卦》为转载作品,吉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吉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吉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吉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吉卦介绍:
新书《爱妃救命》
【1对1宠文,爆宠】
上山看见一帅哥,出尘如谪仙。
玉珩:若皇位与你只可选一样,那么季云流,我只选你。
万人之上,不及你一目光。
有个书友群:4-2-1-1-5-6-9-1-6进群打猪脚名字哦(⊙o⊙)吉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吉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吉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