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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小贞     吉卦txt下载     吉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小米儿4

    小米儿以为美人蕉是因适才的东海珍珠而沉醉修炼中,也不打算摇醒它,自己抽出一张道符,低念几句,手中道符凭空燃起,便在眼前划过:“上帝有敕,令吾通灵,击开天门,九窍光明,天地日月,照化吾身……”

    一张道符让小米儿开了天眼,所谓的天眼自然也不是看透天迹的意思,只是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之物,比如阴魂与妖身。

    天眼一开,每人身上的黑、白、红之气便全数入了眼中。

    他拿着罗盘,开着天眼,又在城中绕了一圈,在河畔不远处,瞧见一处带有黑气的地方,快速沿着那屋踏墙而上,却不见院中有任何阵法与妖魔。

    这丝阴气只是院中一旁有出恭桶这样的污秽之物而造成的。

    “好生奇怪。”小米儿捧着美人蕉自语,“为何寻了半天还是没有寻到?”

    美人蕉灵力波动,亦感受了一下,也是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感觉到浓郁的阴气。

    小米儿没有感觉到,连美人蕉也没有感觉到,只有两种可能,一来是布置阵法的人道法高超,在小米儿之上,所以他感觉不到。

    或者,院中有东西,修为在美人蕉之上,掩盖了阴气,让美人蕉也没有感觉到。

    美人蕉想到是第二种可能,修为若在它之上,能拥有这样的灵物必定比季云流还要道法高深,这种道士,小米儿不用说,打不过。

    它摇着花朵,枝叶抱住小米儿手指:少年郎,此人肯定很厉害,咱们还是不要去找了,往西行,继续看风景谈恋爱日久生情罢。

    哪个道人会养一个魂,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隐在大市中,不是失心疯就是黑道士,不可惹!

    若是妖,那便更不可惹。

    花朵上传来温暖触感,美人蕉抬起“首”见少年已经塞了罗盘,扶上了它的花瓣:“已经知晓城中有人养阴间之物,若还绕道而过,不是历练之法,这究竟是道人还是灵物亦或是妖,我还是要去瞧一瞧,你放心,我必定不会让你有事。”他弯眸一笑,还是那般模样,眸中一湾清泉,“我会竭尽全力让你飞升成仙。”

    说着,将整个盆抱在怀中,往墙下面跃了下去,少年抱的很紧,生怕将它从怀中丢下去。

    美人蕉抬“首”瞧着小米儿的下巴,只觉得自己若是人,此刻应该一路滚烫的绯红从脸直烧到脖子下去。

    小米儿感到手上花抬着花朵瞧着自己,不由露齿一笑,奇道:“出了京后,你便时时瞧着我脸发呆,莫不是得了什么痴懵之症?”

    不,美人蕉心道,少年,我得的不是痴懵症,我得的是相思病。

    思君令花老啊。

    ……

    一人一花寻了一日没有寻到他要找的阴气之家,天黑时分,又登门了陈老板家中。

    话说陈老板买下小米儿的那几种道符回到府中,对着他夫人掏出一捆道符后,受到了其妻子的不满指责:“这种道符,就算去白云观中请,也只要交五两香火钱,那些道长还要将你供起来给你解惑,你居然花了一百多两,买下来这些道符!”

    陈老板不服气,指着还贴在梁上的道符:“你去白云观请了两次道符,可有什么作用!”

    陈大奶奶一时语塞,顿了顿,还是说:“道长说心诚则灵,便是你一直不信白云观,要信什么江湖术士,才不会灵验的!你要知晓,上次你只让那姓米的江湖术士占卜一卦,他便收取了一百两银子!且还只得了个什么山风蛊卦,说什么只要心中不动摇,三日之后必有转机的短短几字!”

    陈老爷本来还有些不快买了这么多道符的心思,被他糟妻这么一指责,觉得自己竟是半分没有错了,就算没有用,就算被骗了,那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就是,于是抬首挺胸的抽出两张凝神符道:“陈董与陈栋去哪儿了?”

    讲到两个败家孽子,陈大奶奶也是烦躁不已:“还能在哪儿,定是酒楼坐着或者哪个烟花之地玩着罢。”

    陈老板怒气腾腾,直接让小厮将两个儿子抓了过来,拿着鞭子抽了一顿家法,又罚跪了祠堂,这才分给两人两个荷包,让其不可解下荷包,滚回房中念书。

    陈老爷的大儿子已经二十有一,他早已娶妻,却不喜其妻,因而多在烟花之地留恋,小儿子还是十七年华,尚未娶妻,哥哥的吃喝玩乐虽没学到十成,斗蛐蛐斗鸟方面,也是一个高手。

    两人此刻拿着荷包,纷纷睁大眼睛,觉得自己的阿爹就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居然让他们读书?

    但是陈老爷在气头上,两人如何敢问,只好揣着荷包跑出祠堂。

    出了门外,两人半分时间都没忍住,打开荷包往里头看。

    瞧见里头均是三角形道符,纷纷翻了个白眼。

    “爹这就是疯了,上个月与娘一起跑遍苏州的整个道观求道符,这个月还请个比你我年纪都小的神棍卜,这会儿居然还将道符挂我们身上了!”陈大少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扯出荷包里头的道符,揉了揉,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哥,”陈二少有点担忧,“你这样丢了道符,待会儿被爹知晓了该……”

    “怕什么,娘给的什么平安符,我不是照样扔了,见过我出什么事情么?”

    陈二少也觉得有一番道理,不过他胆子没陈大少大,拽着荷包不敢丢里头的道符,陈大少见状,嘿嘿笑两声,“栋哥儿,你就回房读你的之乎者也罢,你瞧那念姨娘的生的儿子,整日躲在房中念孟子孔子,考上秀才了没有?”

    念姨娘是陈老爷的一个姨娘,运气好,生了个儿子,今年十六,不过早死了亲娘,也养在陈大奶奶名下,不过,陈氏对亲生的和对不是亲生的,肯定不一样。

    陈二少虽不亲那个弟弟,倒也没有怎么讨厌,只不过那个弟弟脑子不好,读了十年书,确实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我还是回房做做样子罢,”陈二少咕哝一声,捧着荷包走了,“让爹消消气也好。”

    两人走出院子,陈三少的小厮踏出来,他瞧着地上揉成一团的道符,捡了回去,这道符是老爷赏的,定不是什么坏东西,拿给他家少爷也好。

    小米儿登门时,下人正过来禀告,大少爷从后面又出去了,二少爷倒是真的在房中念书。

    陈老爷拿出凝神符左右打量,这符难道是假的?不然怎么对他大哥儿半点儿作用都没有?可是二儿子倒是真念书了,还是说,他大哥儿无药可救,连道符都救不起来了?

    左右想不通,听见下人来报时,陈老爷心中大定,立马站起来出门见小米儿。

小米儿5

    “米道长!”陈老爷热情相迎,心中感慨,这道长年纪小小,性子倒真是耿直无比,寻常人若真的借道士之名欺骗自己,早已走的远远,这会儿还跑进来,不是得道高人,也是对自己极有信心便是。

    “陈老爷,小道此次过来想请陈老爷帮个忙……”小米儿也不拐弯抹角,很快将自己的要求给说了明白,无非也就是在城中寻找许久,没找到那阴气之户,想请陈老爷带他到王员外家中询问情况。

    下人亦过来禀告说,老王出了在茶楼中滚下楼梯,崴了脚,他还未过去探望过,手上的那镇魂符与平安符也未交到老王手上。

    此刻听到小米儿要求,当下便答应下来。

    王员外家在城西,离闹市区颇远,离城门口倒是颇近。

    这是一座四进的宅子,里头草木繁闹,园林精致甚好,这会儿就算已经掌灯时分,院子里灯火通明,院中景致清晰可见,由此可见王家家中富裕。

    陈老爷一面领路,一面向小米儿瑟瑟而抖的问:“照米道长适才的意思,即便是道长你遇上了那施阴气之人或妖,也是不能抗衡?”

    小米儿点首:“确实如此……”

    “那……”陈老爷更加忧心忡忡,“如此说来,那妖怪……不是,那妖道若是出了宅子,对城中人下毒手,那该如何是好?”

    “陈老爷无须担心,”小米儿解释,“天道有因果,修道之人,若不是有能让他舍生忘死的利益,都不会对普通人下手已坏自己日后的因果。”

    “道长的意思,修道之人同蜜蜂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我们下手?”

    “正是。”

    陈老爷顿时放心,可是又想一事,又忧心上了:“米道长,如此说来,你也不能对抗那妖怪,不如米道长救了王家闺女后,回道长门派一趟,再请些高人来对付这……”

    小米儿一笑:“那倒不必,我只去瞧个究竟便好,提醒那人莫要伤害到普通百姓。”

    陈老爷连连点首。

    王员外躺在床上,本以为是陈老爷一人来瞧自己,却不想进来就看见了神棍,顿时没好气道:“这神棍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非要带着他不放,你若瞧他万里挑一很是满意就去招了他做女婿呀,带来我这里做什么!”

    话刚落,脸上“啪”清脆一声响,立即狠狠被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王员外和陈老爷还有屋中的其他人全都扇懵了,统统目瞪口呆、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儿压根没人靠近王员外,可他、可他居然被活活扇了一把掌?

    有鬼?还是有人会隔山打牛?

    “这这这这……”陈老爷只觉得米道长口中的妖孽已经盘旋在了老王的房中,吓得他立即往小米儿靠去。

    正考到肩膀,便听小米儿道,“美人蕉,不可再对普通百姓使灵力。”他呆若木鸡之人转首瞧白衣少年抓着手上奇花的枝叶低声责备,又听小米儿说,“如此下去,天道若追究因果,总是你日后飞升有碍。”

    陈老爷瞬息又弹跳了回去。

    小米儿责备,美人蕉毫不为意,它又没有让这些凡人死在它手中,轻轻一巴掌若还能天道记挂上,可不是要忙死天道?

    想着,朝王员外“呲牙”。

    王员外见少年手中的奇葩花冲着自己摆弄花朵,吓得整个人的毛发直直竖立,顾不得脸上与脚上疼痛,一跳而起,颤着手指着美人蕉:“它它它是妖!”

    那奇葩花适才摆弄的姿态竟然让他生生看懂了其中意思:你若再给乱指鸳鸯谱,送你上路!

    真是见了大鬼!他竟然看懂了一朵花要说什么!

    “来人……”王员外惊呼还未吐完,瞬息间又没了半点声音,他的嘴还在动,但发不出半点声。

    “美人蕉是灵物,可飞升成仙,只要不落魔道,如何都不会是妖。”小米儿解释,“王员外放心,它不会对你怎么样,不然有碍它的修仙之路。”说着朝完全傻了的陈老爷又一阵解释,“陈老爷亦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小蕉儿很听话。”

    相信你?妖怪会很听话?

    老陈脸色雪白,咔咔咔着脖子转首瞧小米儿,再瞧一眼他手上美人蕉,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终于转回去,瞬间同得了仙丹妙药一样,飞步上前,一拍老王肩膀:“老王,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么会骗你!道长乃是得道高人,你瞧,他手捧仙物!此次他前来你府中是为了帮你女儿解去身上阴气,你还是快些带道长去令爱的屋中!”

    王八蛋,为你我惹上了一只妖,要死必须要一起死!

    老王同样是凡夫俗子,这会儿说也说不得,叫也叫不得,只好眼泪直下,狂拍胸口,他们王家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惹上了妖……

    王员外吓得眼泪直掉,陈老爷同样没有好多少。

    活了大半辈子,谁见过一朵美人蕉摇头晃脑,会使用法术,隔空扇巴掌、将人弄的不能话说的。

    两人年近半百的男人一起打算抱头痛哭,即便清心寡欲的小米儿亦瞧不下去,抽出一张道符贴上了王员外的头顶:“这是张凝神符,能让员外凝神静气,员外此刻可以开口说话了,你放心,小道救令媛只是想知晓那户养着阴物的人家在何处,必定不会伤害与你。”

    老陈见老王贴了凝神符果然有了几分镇定之色,连忙也掏出凝神符,贴在了自己头顶之上,欲让自己再镇定几分:“对呀,老王,事到如今,你赶紧让道长驱了妖怪罢!”

    再拖下去,被驱的便是你我了!

    像老陈说的,事到如今,没请“神”,“神”却赖着不走,还能有什么办法,老王抬眼泪眼朦胧的瞧小米儿一眼,少年白衣,面若春晓花,眼中眸子熠熠生辉,似乎能一眼穿透到自己的心中去。

    少年若是妖,必也是哪个山头的狐狸幻化的罢,若不是妖,那容颜却真的有几分仙人之姿。

    王员外顶着一张黄色凝神符带着小米儿去了大女儿闺房之人。

小米儿6

    王大娘子芳年二九,照理说,十八岁的小娘子应该早早已经出阁,就像当朝太子妃,十八岁也已是成亲近三年怀上小皇孙了,可王大娘子却连定亲都未有。

    既然王员外无力抗衡这不知是妖还是仙的神棍,自然也不再隐瞒王大娘子的事儿:“我在一个月前给素姐儿定了亲,是城东的温家,但是素姐儿知晓后,如何都不肯,她说自己心中早已有意中人……”

    王员外只有一女,妻子早逝,对于这个女儿,他真是如珠如宝、任她所求,这几年,媒人上门说亲时,全数被女儿拒绝,王员外想,家中反正也不是养不起这个女儿,迟些嫁出又是如何?

    这样拖了二年,眼见女儿年十九,再拖下去就要变成老姑娘,王员外便用心开始物色好人家,哪里知晓,女儿照旧想也不想的拒绝,且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这样王员外一个男人也感到了奇怪,女大当嫁,自己女儿如此不想嫁,莫非是有了意中人?

    若是有意中人,向他直说便是,门当户对,那就嫁了。

    王员外派人明里暗里探了两月,却见女儿每半月便要去白云观。

    “白云观乃是苏州城外香火鼎盛的一家道观,素姐儿这几年每隔半月便要去一趟,我以为她诚心向道,也没有多加阻拦,但两个月前才知晓,她去白云观不是为了诚心向道,而是偷偷的瞧一男子!”王员外脑门上即便顶着那长长的道符,亦不能遮掩掉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我知晓后,便派人去查了查那男子是谁,查来查去,终于知晓,那男子家住城北,以采药为生,来了苏州城中十年,今年已二十有八……这样的人,我如何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他!”

    老陈亦是第一次听闻王员外家中的“丑事”听到此处,连忙掀起贴在额头的凝神符发问:“如此说来,侄女已经同那采药男子定了终身?”

    “没有!”这是王员外最气之处,“我亲自找到了那采药男子,这才得知,人家压根不知道素姐儿是谁!更别说什么互定终身了!”

    “这这这……”老陈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瞧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王素心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大家闺秀亦算的上,那采药男子早已二十有八,居然让王家小娘子偷偷瞧了几年也未表明心意,何人能让捧在手心的王大娘子单相思至此?

    王员外瞧老陈一眼:“我知晓你想要说什么,我为了不让素姐儿伤心,也私下曾向那采药男子提过将女儿许配给他,但那男子一言便拒绝了,他道自己已有妻室,只是内妻有病在身,故而养病家中……”

    他这样的人家,配知府这样的官宦人家乃是高攀,但配采药男子那已经是王员外不嫌弃他穷酸、根基浅薄下嫁了,难道还要给如此人做妾不成?于是为掐灭女儿幻想,王员外二话不说,直接给王素心定了一户苏州商贾之户的长子。

    小米儿听了半天半明半不懂,他最想知晓的还是王素心为何让阴气缠身:“员外给令媛定了亲,令媛可是离家去了一处地,回来便昏迷不醒了?”

    “不错,”王员外点首,他见小米儿欲问那儿是何处,又摇首道,“那日素姐儿与我大吵一架,下午便偷偷出了后门,我也不知晓她去了何处,当日还是她的丫鬟跑来求救的。”

    “丫鬟如今何处?”

    “亦已昏迷不醒。”

    小米儿:……

    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陈老爷道:“如今看来,想要知晓那地方,需得救了王大娘子才能知晓。”

    美人蕉枝叶捧着小米儿手指却另有想法:我很肯定,那采药男子定有不妥之处。

    小米儿也这般想,于是打算让王员外将那人外貌描述一番,再让人画下来。

    王员外这会儿不信也得信小米儿,故而听他如此一说,便道,“请道长先救一救王某的女儿,王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都来了,救人一命也是一桩因果善举,小米儿速战速决,他放下美人蕉,抽出道符,低念几声咒语,道符凭空而燃,在王员外目光炯炯之下,几步行至床头,抓住王大娘子下巴,捏住下巴让她张嘴便将那还在燃着的道符塞进了她嘴中。

    王员外看见如此光景,心中“咯噔”一下,差点把心都跳出来,这么一团火燃进素姐儿嘴里,那还得了!素姐儿不死也要毁了样貌了!

    正欲扑上去,被陈老爷一把抓住了胳膊:“老王,你得相信米道长。”

    虽然陈老爷亦是担心,但他想明白了,米道长若真的是妖,地上美人蕉早早就能将他们打得骨头都不剩,何须如此拐弯抹角的来此折腾。

    一团火烧进王素心口中,火焰熄灭后,王素心嘴中除了一团灰烬之外,嘴中竟没有半点伤口。

    “端碗水来,让她灌下去。”小米儿一面吩咐,一面又拿出道符在空中凭空画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画符这种东西,用朱砂画在纸上让人只觉龙飞凤舞,不懂其中奥妙,但凭空画符却不一般了,王员外与陈老板只觉眼前蓝光阵阵,随着蓝光,一阵清凉之意袭来,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很是舒服。

    两人愣愣站了半响,又听小米儿不悦的喝了一声:“快去端碗水来,不然她咽不下这符纸!”

    王员外这才回过神,拐着脚半跳着去倒了一杯水。

    他行至床头,觉得凉风更加清晰,犹如海风又如初秋凉风,待小心灌了水,王员外顶着凝神符噗通一声,向小米儿跪了下去:“米道长是我王某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王某愚蠢,竟然觉得米道长您是神棍是妖……”

    王员外在床头跪地磕头,小米儿却没空理会他。

    王素心五脏六腑被阴气缠绕,自古阴阳相隔,就像正负两极一样互相排斥,所以当阴气吞噬掉她身上所有的阳起之后,王素心定要殒命。

    若不早些救她,只怕神仙也难救其命。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小米儿凭空画了道符,道指一点,将所画的阵法覆盖在王素心身上,就好像一张无形大网,捆住了王素心模样,“诵持万遍,身有光明……”

    咒语不停,脚下七星步亦是不停,老陈紧紧盯着床上之人,只见她的嘴中一团黑气直往冒,他这等凡夫俗子都能瞧见!

    “老王、老王,”陈老板声音颤抖,“你快瞧,素姐儿、素姐儿口中在冒黑气!”

    王员外抬首瞧王素心,又见小米儿心无旁骛只念咒语,不禁紧握双手,半点声音都不敢再出。

    他心中暗暗起誓,这位米道长若能救回女儿,分他一半家财亦是无妨!

    地上美人蕉倒不在意那床上的王素心能否救回,只是少年现已参与此事,若能救回这小娘子自然是功德一件,可看瞧小米儿灵气大耗模样,它又心疼又担心。

    虽然心无旁骛的美少年更有魅力,但它真千般不愿少年郎去救别的姑娘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耗费大半时辰,小米儿终于撤下阵法。

小米儿7

    “道长,我女儿……”王员外第一时间便扑过去问如何。

    “王员外放心,莫约再过两日,令媛便能醒了。”小米儿几步过去抱起美人蕉,“令媛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身子比较虚,可寻个大夫好好补一补,再挂个平安符在身上即可……”

    他看见陈老板又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至于平安符,陈老爷已经帮王员外买了,还有那张镇魂符,可以贴在令媛床头几天,让她体内魂魄稳定一些。”

    陈老爷见识了这么一出道家法术,惊得无法言诉。

    “米道长,您之前卖的道符,就当我的,您再卖几张给老王,可否?”这会儿,老陈一点儿也不想拿出道符,那几张道符给自己一大家子都还嫌不够,哪里舍得双手送出!

    “对对对,老陈说的对!”王员外接道,“我可以再买,道长有多少我买多少!”

    小米儿背着包袱,手捧美人蕉:“抱歉,家师说过,小道在不缺钱买肉吃的情形下,不可贱卖道符,不然有违行善之举,之前做法,我要收取王员外五百两银子,如此我便不缺钱了,抱歉,小道不可再贱卖道符。”

    陈老爷:……

    感情他在茶楼中痛心疾首买下的道符,还是米道长打折贱卖得来的啊?

    “没事,”王员外财大气粗,区区五百两又算什么,“那道长就不要贱卖,原价买我便可。”

    “真的?”小米儿一怔。

    王员外道:“自然!”

    小米儿“哦”了一声,抽出一叠平安符,想了想当初季云流店中平安符的价格,“一张平安符是八十八两,这里还有五十二张,一共是四千五百七十六两,另外王员外家中因令媛阴气颇重之顾,府中每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像王员外您便是影响颇深之人,还需喝下两张驱邪符才能驱除五脏六腑的阴气……”他又掏了又掏,掏出一叠驱邪符,“一张驱邪符是两百八十八两,这里一共有二十四张,加上之前一场法事,这里还有凝神符、五雷符、镇魂符、财运符,一共是……”

    小米儿想了想,他还未算出来,陈老爷已经算出总价了:“一万两千一百六十八两!”

    小米儿道:“王员外算的价格我自然是放心的。”

    王员外:……

    坐地起价的手段,这人简直不要太厉害!

    他偷眼瞧了瞧旁边的陈老爷,用眼神询问他,他花了多少钱买的道符。

    陈老爷自己算的价格,瞬间觉得自己捡了宝箱一样,喜盈盈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

    王老爷瞬间看懂,那意思是,他仅仅花了一百两,还多得了好些其他道符。

    “米道长说的对,”王员外站起来,义正言辞,“身为道门之人,自不可违背善意之举,既然米道长说只能等到道长没钱买肉时才能贱卖道符,那王某自然不能再强求!”

    说着朝外扬声,“来人呐,赶紧去账房去取五百两银票给米道长!”

    小米儿拿着道符,一瞬间有些懵:“王员外,你不要我的原价道符了?不如我给你便宜一些?”

    “既然米道长有师命在身,王某自然不能让米道长破戒!”王员外讲的肃穆认真,“再说了,老陈早已将王某所需的道符买下,我只要向老陈买下他手中的道符便可!”

    原以为只要多花几百两银子买下道符,哪里知晓却要多花一万多两,为了这一万多两……王员外瞥陈老爷一眼,几十年交情算什么!

    陈老爷:……

    老友,友谊怎可用银子来衡量!

    小米儿:……

    人心复杂,他下山历练了两年,还是看不透!

    王员外支付了五百两,又让账房拿了两千两,“米道长,如今想来,只怕素姐儿那时是去寻了那采药之人了。”说着将自己口述他人画的画像与银票一道递过去,“这是我让人画的那采药男子画像,看着画像,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像,不过,只要去了城北的三儿胡同,就能寻到的,若那采药男子真有不妥,还请道长为民除害!”

    这两千两小米儿自然没收,情况到底如何还得有待他去一探究竟。

    如此有钱不收的情况,王员外可谓老泪纵横,再三嘱咐小米儿去探的时候要小心。

    第二日小米儿又去之前的银楼,花四百两再买下两颗南海珍珠磨了粉,弄的银楼掌柜觉得自己遇到了钱多人傻、脑子有问题的败家子,这才抱着美人蕉去城北的采药男子家中。

    城北因为离城门很近,这儿住的一般都是穷苦人家,放眼望去,街旁全是杂乱的摊子,摊子中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珠花香膏糖葫芦面包……

    相比繁华闹街,这儿因全是摆摊吆喝的贩子,倒也很是拥挤。

    小米儿在路上打听采药的白家是哪户,却见这儿竟是无人知晓。

    最后挤到白家前头再问隔壁时,那人竟然也是半点不知自家隔壁住的是何人,只道,那家每日早出晚归,有事半月都不出门。

    小米儿再次开天眼,手捧美人蕉,摸白家院前木门,门上丝丝灵力从手上传来。

    “可是同你一样的灵物?”小米儿问怀中美人蕉,美人蕉感受枝叶贴门,感受了一番,摇首回答,不是灵物,是妖。

    “妖?”小米儿抽出道符,又燃一张,破了此屋前头的障眼法,“此处住的若是妖,为何闻不到半点妖气,也没有半点血腥之气?”

    妖分多种,有海中之物修而成,亦有林中山中动物修炼而成,妖之所以被人称为妖怪,便是它们不遵天地因果与规矩,肆意杀害凡人所顾,故而一般的妖从来不会隐住在大市之中,使自己这么快身份暴露。

    小米儿堪堪破了此屋前的障眼法,便见木门不打自开,里头传来声音:“有贵客登门,白某自要扫榻相迎,还请贵客能随手关门。”

    灵力随着声音波动响在小米儿耳边。

    此妖不凡!

    美人蕉一把抱住了小米儿的手指,警告,此妖修为在你我之上,不可入!

    “若真是那采药男子,他在苏州住了八年,却不见四周有人怀疑,说明此妖便没有在苏州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莫要担心。再则,指不定便是你我必要经历之事,不可避开……”小米儿安慰美人蕉,一脚入了那院子,还真的“随手”关了门。

    院子很小,四四方方,种了两棵桃树再无其他。

    如今已入夏,桃花树叶还在稀疏的在枝头,可花却早已落尽。

    一人一花在意的自不是什么桃花,他们一致向着芜廊下望去,瞧见一白衣男子坐在芜廊下头的摇椅上,正摇着摇椅,举杯同样盯着这一人一花。

    相交小米儿有些似道袍的白衣,摇椅上男子白衣便真的是骚包美男子的轻纱素衣了。

    也不知王员外见的是不是这男子,这样的人坐在那儿,即便是傻子也该知晓,此人与什么山间采药人相差甚远才对。

    “狐妖?”开了天眼的小米儿瞧见的自然是此人本体,他的眼中便是一只白狐躺在摇椅上,爪子里抓个杯,摇呀摇的,小米儿不由吃惊,“你能幻化成人?”

    男子盯了小米儿一会儿,目光落在美人蕉身上,“你手上的那朵花……卖吗?”

    美人蕉:……

    不错,那种见了帅哥,脸红心跳的病瞬间就被这人如此**的一句话给治好了!

    “它不是花,”小米儿盯着白狐,“你能幻化成人形?”

    男子“哦”了一声:“我也不是妖。”顿了声,他又问道,“你手中的‘它不是花’卖吗?”

    骚包,装逼,傻!

    美人蕉盯着狐妖审视一遍。

    小米儿口中还是问的那句:“你的修为能让你幻化成人形?”

    耿直,单蠢,傻!

    男子盯着小米儿审查两遍。

小米儿8

    “我就是人,不是什么东西幻化而来。”男子换了条腿架着,翘着二郎腿,举杯摇呀摇,过一会,又换个造型,接着摇摇椅。

    小米儿见如此情景,避开眼,伸出手指着男子腿间,微咳一声:“那个……狐兄,咱们虽同为男子,但你这般光着身子在我等面前翘着腿摇啊摇的,似乎也有所不妥罢。”

    咔嚓。

    男子脸色大变,直接震裂坐下摇椅,丢了手中杯,从椅上滚了下去,双爪捂着胯间,嘴里抓紧时间骂了一句,“混帐东西!”

    而后,一字一字咬牙问小米儿道:“你开了天眼,能看破我的原身?”

    早知道这道人的修为能看破自己真身,他还躺屁摇椅、装个屁的帅气出场!

    瞬间院中狂风大作,气息强劲,似要将小米儿与美人蕉全数刮出去。

    小米儿抽出一张道符,那道符与他以往符纸的形状有所不同,乃摺成令剑形状,那道符从符尾开始凭空而燃,当道符燃烧之后,他稳稳站在院中,没移动半步。

    “哼!区区五雷镇魂符,如何敌我这逆风!”白狐重重一哼,记恨自己出丑模样,风中灵气倏然巨增加,狂风太大太强劲,脸上犹如刀尖刮过般疼痛。

    小米儿护着美人蕉,眼见手中道符将要燃烧完毕,又抽出两张道符再次燃起:“狐兄,咱们见面就斗法……”

    “年纪轻轻,倒是有两下子,”白狐比他见过的神棍都要高出不少,也不想解下什么大仇,惹上因果循环,“我问你,你手上的那株花卖不卖?你把花给我,我赠你一株百年人参,与一株快要开灵识的天山雪莲代替它,再平安放你离去,如何?”

    小米儿全神贯注持符与白狐灵力纠缠,不言。

    白狐见他不答,又道:“照你这般养法,那天山雪莲不久亦能开出灵识,相比美人蕉这种见一个便喜一个的灵物,单纯懵懂的天山雪莲更合适养在身旁,陶冶心神,有利于你们道人修行。”

    美人蕉:……

    很好,因你这夯货,要将它痴慕帅哥的花痴病都要治好了!!!

    在季云流身边养大的美人蕉哪里忍得下这样白白被一只妖嫌弃。

    妖在六道中的地位可全完不如它们这样的灵物!

    灵力一凝聚,枝叶凌空虚抓,空中便灵气波动,直向白狐而去,白狐被美人蕉灵力打断,微停了院中狂风。

    小米儿终于开口道:“白狐兄,你如此修为何为要在院中私养亡魂,这般逆转六道轮回之事,有碍你日后登天上仙门,何事与那亡魂牵扯至深,还不幸伤害寻常苏州百姓。”

    “我在院中养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们这群道士真是好笑,整日打着匡扶正道来随意管他人闲事!”白狐自然不会回答此问题,狂风继续大作,顺着风,白狐一跃而起,手中忽然多柄短剑,剑光如虹,直向小米儿而来。

    他在苏州城中整整八年,每日里小心谨慎,还是引来了道人,本欲不想结下什么因果循环,惹着自己被寻仇不休,却不想被其发现院中养着魂魄,此事关系淑娘的安危,他再顾不得结下什么因果了。

    美人蕉枝叶主杆一抖,全部灵气全数爆出。

    一妖一灵物的灵气外溢,院中引起了阵阵气爆声,声势甚是惊人。

    “没想这美人蕉倒是有如此灵力了,看来离成人也不远了,正好!”白狐越发高兴,撕裂空气,身上灵气发出爆鸣,手中短剑直奔小米儿胸口。

    小米儿一手捧着美人蕉,一手持道符抵御狂风,根本没有手再反抗,眼见白狐手持短剑,凶狠跃来,连忙护住美人蕉,连退几步低念金光护体神咒。

    千钧一发之际,美人蕉枝叶全数倒立而起。

    “小蕉儿,不要!”

    小米儿吼声一出,白光瞬间闪出。

    一下子,院中周围一片朦胧之色,白狐的剑果然到了小米儿另一边,被小米儿一脚踹去,狐如风筝,直往后飞去。

    短短一瞬间,狂风停止时,小米儿再见白狐,正是傻愣愣的握着剑躺在那儿,眼中茫然景象。

    手中花盆一下沉重万分,小米儿心知这是美人蕉对白狐使了白狐幻术之顾,不敢浪费一时时间,抽出镇魂符,贴在白狐脑门,将他定在当场。

    他知白狐一族会媚术,美人蕉叶子与白狐同样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白狐迷惑了美人蕉还是美人蕉用幻境困住了白狐。

    小米儿连喊几声“小焦儿”见它没有反应,心中着急,又捧着美人蕉将白狐周边布上阵法,脚边画上道符。

    一系列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小米儿大汗淋漓,却半点不见美人蕉与白狐有谁先动了。

    “小蕉儿?”小米儿摇晃花朵,照旧不见反应。

    此刻的美人蕉正在醉生梦死。

    白狐一族,引以为傲的便是媚术,更何况白君华还是一只幻化成人的狐狸,对只会幻想这招的美人蕉,反压美人蕉简直不要太顺手。

    他摇身一变,便是一个外貌有十成像的翩翩美少年——小米儿,那身白色道袍在阳光下都能反出光来。

    眼见美人蕉在幻境中还是一株花儿模样,白狐微微一笑,伸手手指一点,将她生生拨成了一个女子模样。

    “这副模样给你如何?”白狐一族以美为居,见过的每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男子给美人蕉的样貌比起季云流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手中出了一把手柄镜,抬到美人蕉面前,“见美人兮,永生不忘,如何?”

    美人蕉盯着铜镜中望了一眼,镜中人两脸夭桃,目如秋水,肤白腻若凝脂,笑语盈盈的她,真如仙人乘风而来,“却是一副好皮囊。”她眼一抬,微微笑道,“帅哥,你的皮囊比那小道士好多了,何必幻化成他的模样来碍我眼?”

    妈的!我家美少年那清华气质、单纯心地,岂能是你这只千年老妖能学来的?!

    再染指我家小米儿模样,老娘这就去禀告了季神棍,让她拿着鸡毛掸子将打的满地找牙!

    呜呼哀哉,被太子妃养大的灵物,死到临头,想到的依然是神棍,季云流。

小米儿9

    白狐飘身靠近,竖起手指压在美人蕉唇上,暧昧而笑,阻了她的话语:“嘘,反正我被困在小道士的阵法内,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一起向他取个乐,如何?”

    “取乐?”美人蕉还未反应过来,一掌被劈在脖子上,当即软身而倒。

    白狐瞧着地上美丽少女,淡淡然一笑:“一株灵物为了一个道士,居然能以死相拼,也属不易……情意最是伤人……”

    讲到“情意最是伤人”,白狐停了笑,晃身又变回了自己模样,垂首再瞧地上美人蕉,眼中反有了一丝怜悯之色,蹲身将她额头发丝拨开,轻叹了一声,“好好的日子不过,又为何对一道人动心呢?”

    幻境外头的小米儿等了许久,忽见身旁又是狂风大作,大为吃惊的捧着美人蕉站起来:“居然连八卦困阵也困不住它?”

    “倒是能困我一会儿,只是想要困住本君,小道士你还得再修炼三十载!”白狐伸脚一踹,直接踹翻了美人蕉,盆底磕到地面,“砰”一声直接碎裂,“实在碍我眼!”

    “小蕉儿!”小米儿扑过去。

    “碎个盆而已,又不是断它根枝……”白狐勾唇而笑,“你倒是对它情深义重,你一小小道人,师门还能让动凡人情意不成?”

    小米儿不愿与白狐多说,抽出包袱中的道符,“小道不自量力闯入狐君结界,请狐君放过小蕉儿,我的性命全凭你处置便是!”

    此地有结界,其中阴气弥漫,美人蕉失了花盆,让根部暴露在阴气之中,很容易感染阴气,入魔障走火入魔成魔。

    时间紧迫,他必须要尽快施法布阵阻隔灵气。

    “你们自己送上来门来,却叫我手下留情,天底下哪里有这等好事!”白狐冷声一笑,正想让手底下的一人一花演上个“苦命鸳鸯”的戏码,忽见低首的小米儿领口荷包落了出来,那荷包上的花纹让白君华有点眼熟。

    白君华“咦”了一声,迅速伸手抓去,荷包落入手中,他瞧着荷包,微微拢眉:“这人竟然是风老道的徒弟?不,风老道都死了近百年,就算临死收了个徒弟也不可能还只有十六、七岁,难道是徒孙?”

    小米儿正在为美人蕉布阵法,也顾不得脖子中的荷包。

    荷包被白狐打开,他抽出其中纸条,打开一瞧,上头是文字黑压压一片,字迹迹倒是清晰好认:道友若展此纸,定是将吾紫霞观之徒或之徒孙或只徒孙徒弟……

    白狐抽抽嘴角,跳过那一串没玩没了的之徒徒孙之徒徒孙孙,直接往下看:

    定是徒孙困于道友手中了,实不相瞒,吾观之徒皆为世间凡人,七情六欲从未经历,若可,还请道友一并相助,使吾观之徒见惯世间情物,经历情苦从而立吾观之徒的从道之心,紫霞观风笑天拜谢拜谢。

    另:此纸乃紫霞观传观之宝,还请道友守口如瓶,让吾徒将荷包完好无损带回紫霞观,再传下代掌门。

    白狐:……

    脑子有病!

    百年前见风神棍时,就知这人极为不靠谱,乃是道家败类,果然,死了都这么不靠谱!

    自家徒孙被抓,居然还求对方相助让家徒看清世间情物!

    凭什么!

    难道就凭你是个无赖,就凭你紫霞山名声极大么?!

    白狐那个气啊、那个怒呀,气得工工整整合了信纸,怒得抓起地上荷包,拍掉上头尘灰,将信纸放入荷包中,挂回了小米儿头上。

    好吧,确实凭你紫霞山名声极大,我忍!

    荷包落回小米儿脖子中,他也已补好美人蕉的阵法,大难当头,紫霞观道人倒是统一性子,半点没怕,反而扭头发问:“荷包里头写了什么?”

    当初秦羽人交于他时,只说在外头若遇到他打不过斗不过之人时,拿出来便可保命还能得那人相助。

    小米儿本欲没有拿出荷包讨饶打算,但荷包最终还是落入白狐手中,莫约也是天意,自不会再追究。

    “哦,”白狐弹了弹白纱下摆的灰,嘴角嘲讽地勾了勾,“我何要告诉你?”

    小米儿神色稍显尴尬:“狐兄,你就莫要再弹身上的白毛了,它还是挺干净的。”

    白狐:……

    白君华一改闲适姿态,直接将人一把抓起,嘴角不自然的扯动一下。“你家祖师爷让我帮助你,让我带你去青楼走上一圈。”

    一不做二不休,他提起小米儿就将人带出门外,直往苏州花街奔去。

    小米儿抓着美人蕉被白狐提着,竟还从容的与白狐打商量:“狐兄,可否让我去一旁的店中买一个花盆来,小蕉儿吸入大量阴气,需要立即清除才好。”

    白君华瞥那花一眼:“死不了,开了灵识的灵物若就此死去,那还真要辱没了灵物两字。”

    “我便非怕美人蕉死去,”小米儿摇首,“只是担心它会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而不能登入仙门。”

    白君华冷哼一声:“它若堕入魔道也是它定力不够、修为不够,与你我何干,它若没这个成仙命,你替它做的再多,又有何用?”见小米儿又出一张道符,燃了化开在手心,他忽然一笑,“这株灵物,你哪儿得来的?还每日的喂它东海珍珠?莫不成,你还想等它幻化成人形与你长相厮守不成?”

    小米儿将手中道符灰烬按在美人蕉根部,亦是一笑:“长相厮守又如何比的上飞升成仙成正道。”

    “莫不成你一介凡人还想修道成仙?”白君华奇道,“还想与它来个双宿双飞?”

    小米儿抬首弯眸一笑,笑容天真烂漫,却不答。

    白君华见他一脸“你不懂”的神情,险些就想将手中之人甩出去。

    他足足比这个奶娃娃多活了一千年,这人说他不懂,可不是明晃晃给他难堪么?

    先是风老道,又来个小神棍,好哇,他与这个与紫霞山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风老道早已投胎转世,新仇旧怨就把全数按在这个小神棍身上一并给算清罢。

小米儿10

    白日的花街不是迎客之时,说不迎客,但客人若登门,岂有不接待的道理。

    白狐风度翩翩往门中一进,龟奴便笑得同一朵喇叭花一样的迎出来,给两人开了间好上包房。

    手中金子往桌上一丢,白狐豪气道:“把楼中最好看的姐儿都唤出来!

    那龟公只觉自己被金子闪瞎了眼,正欲伸手去取,却见旁边抱花少年快上一步,取了桌上金子,揣出腰间的一锭银子道:“这金子不好,我的银子给你。”

    龟公:……

    傻了吗?金子人见人爱之物,怎会不好!!

    舍不得给就不要拿出来招摇呀!

    不过即便是银子,也已比寻常人的打赏高出不少,龟公倒也心甘情愿拿了银子下去招姑娘上来。

    白狐摇着手中扇子,潇洒笑道:“怎么,觉得我在坑那个龟公?”

    金子在小米儿的手上现出原形,正是路旁随地可见的石头。

    “倒也不是,”小米儿随手扔了那石头,“只是咱们在一起,你用这样的障眼法欺骗凡人,我若因区区这些银子与你一道背上因果,也是我日后吃亏。”

    白狐哈一声:“如此,等会儿全数归你结账好了。”

    “也好,”结一顿饭钱,小米儿倒是不觉自己吃亏,“你今日欠我,他日必要报回,我用银两换狐兄一次相欠,也是甚好。”

    区区一顿饭钱,若真的反而欠他一场因果,倒是他大亏。白君华冷哼一声:“你们紫霞观竟有一观奇葩道人,本君这下也是见识到了!”

    “狐兄见过我师傅?”

    “秦思齐小时,本君曾见过一次,长得像一块碳似的。”

    小米儿大奇:“如此说来,狐兄还见过我师公吗?”

    白狐冷哼一声:“紫霞山从风老道起一代传一代,道法一代差一代,脾气倒是一代厉害一代。”‘

    “狐兄既然见过我师傅与师公,必定知晓阴间魂魄最是不利于修行……”

    白狐见这小道念念不忘淑娘魂魄,一拍桌,怒道:“我好心带你出来玩,你又提这做什么!”

    小米儿道:“只是想请狐兄救一救小蕉儿……”

    两人话说期间,楼中的花姐全数素纱裹身的上来,一屋子脂粉味被姑娘们一冲,味道更浓,香气扑鼻,浓到发腻。

    白日有客人进楼,楼中花姐本是极为不乐意,但见房中两人居然全数唇红齿白、貌美如潘安,当下里都喜上眉梢,笑意盈盈,解开身上素纱,挂着肚兜抖着帕子迎过来,各个有一口糯米音,声音婉转能酥入人的百骸之中。

    “客官……”

    “这位官人好生俊俏……”

    “小弟弟莫不成是第一次来红花楼?如何称呼呀?”

    花姐儿们喜迎而上,围着两人团团甩帕子,两人的对话就此被打断了。

    白君华逢场作戏扇一扫,挑起一姐儿的下巴,勾唇笑道:“我家中兄弟头一次来这儿,去,给大本爷好生伺候他,届时,少不得你好处。”

    “我楼中那么多姐妹伺候呢,”那姐儿喜白君华相貌,欲坐到他腿上,“楼中的姐妹哪里敢怠慢了大爷您的弟弟,奴家便来伺候您如何?”

    小米儿捧着昏迷不醒的美人蕉,在众花姐儿红红绿绿帕子的缠绕下,有些眼花缭乱。

    以前紫霞山中也有师兄提及山下的花柳巷子,说这种烟花柳巷之地皆是美色无双,其中女子那是各个犹如天仙,如今小米儿仔细往那些花姐的面上瞧了一瞧,不由有些失望,原来所谓美人,也不过如此,还不及他那半路师叔半分颜色。

    他从包中掏出几锭银子,打发这些莺莺燕燕:“你们伺候我的哥哥去罢,我来付银子便好,我不喜你等模样,便不如何貌美。”

    众花姐纷纷敛了笑意。

    在楼中这么久,这么直白说话、不解风情的客官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头,白君华却很是嫌恶那欲坐到自己腿上的花姐,他推了几下,见花姐不怕死的还往自己身上贴,脸一沉,一扇子将人弹倒在地。

    几个花姐瞧见如此光景,纷纷傻愣在那儿,左右而瞧。

    “真是好笑!”跌坐在地上花姐面上通红,欲怒又不敢怒,“你们既不是来寻乐子,花钱进我红花楼做什么!”

    说着,也不怕得罪客人,一使眼色,直接带着那些人退了出去。

    不来寻乐子的客人,也不会是常客,自然不怕得罪。

    花姐出了门,龟公后脚端着酒菜进来,点头哈腰连连告罪。

    待房中只剩两人,小米儿见白君华倒着酒,自坐独饮,便动手将房中摆在那儿装饰的兰花盆栽换成了美人蕉盆栽。

    “你师公让我待你来此享乐,你却在这儿种花……”白君华慢慢闲闲的哼了一声,“你们紫霞山不是不记什么道家十戒么?”

    “狐兄的一族本就以魅惑之术成名,不是应该更不必在意清白之身?狐兄又为何厌恶楼中女子,连假戏都不肯再演下去?”小米儿扶了美人蕉,“既然狐兄乃是性情中人,如此看在这只魂魄上,能否救美人蕉一命?”

    小米儿手掌张开,白狐瞧见了镇魂符卷着的透明之物,恰恰正是他养了三十六年魂魄的淑娘!

    “臭道士!”白君华看见镇魂符,惊跳而起,脸上又白又青又红,丢了手中折扇适才的风度翩翩瞬间不见,“你何时带走了淑娘的魂,快将她放回去!”

    “你阻她轮回之路,又是为何?”小米儿魂魄在手,见白狐模样,分明不是因仇圈养了魂魄,于是也不怕白狐动手,“你乃是一只千年狐妖,只要渡过天劫,便可飞升成仙,可你却拿了一生做赌,私养一只魂魄,不怕到时的天劫浩荡让你魂飞魄散?”

    白狐私养三十六年魂魄,魂魄却毫无意识,他瞧着那被卷在镇魂符上的,心中着急,发冠直抖,竟是不由自主的口齿都颤抖:“道长,你将淑娘还我,你若将淑娘还我,我起誓这就放道长离去,不再干涉道长丝毫,再赠道长一株百年灵芝如何?”

小米儿11

    小米儿顺他眼眸瞧一眼手中的镇魂符:“你对她,可是为了情?”脑一歪,又自语一番,“情为何物?”

    “将她还给我!”白狐再忍不住胸中焦急与怒火,飞身而来,就想要夺回镇魂符,“你可知你一张镇魂符,每过一个时辰,就要损淑娘一分魂魄!”

    他违逆天道,将魂魄偷偷留下,便是想着他朝有运得三株开了灵识的灵物,助淑娘的魂魄固定成型,再与她共续前缘。

    如今镇魂符一卷,这道人若是将她送回地府轮回,天大地大,他届时该去何处寻淑娘?淑娘又会是人是畜生还是其他?

    眼见那白狐飞身扑过来,小米儿右手捧美人蕉左手将那镇魂符往袖中一塞,往后一跳,直向窗户而去。

    “狐兄,六道轮回乃是世间规律,你即便用天下灵物圈养魂魄,但她魂魄一年淡化一年,如今已经毫无意识,你何必再违背天道法规,莫要执迷不悟。”

    小米儿塞了镇魂符,再抽一张困身符,直往白狐而去。

    这淑娘的魂魄是在美人蕉让白君华幻境,小米儿使用了困阵之后发现的,那魂浑浑噩噩的从屋中飘出来,若不是开了天眼,小米儿亦不能瞧见。

    瞧魂的茫然模样,只怕她早已毫无生前记忆,即便勉强被狐狸固定成型,与他亦是陌生人而已。

    “什么天道法规、什么飞升成仙,又如何跟淑娘相比!为了淑娘,我亦死不足惜”白君华避过那定身符,见小米儿欲夺窗而逃,抽出短剑,使上臂间灵气,短剑向他直飞而去,“我白君华在世间几十年一无伤害凡人,二没碍你们紫霞观,为何要坏我好事!快将淑娘还给我!”

    小米儿躲过那一剑,抱着美人蕉:“狐兄,你说的对,你确实没有去做伤天害理之事,但你无心害人,别人却因你宅中的阴气而有生命之忧,我等身为道人与天命沟通,阻六道不法之事,小道下山历练,又收人钱财,见有人因狐兄而有性命之忧自要过来瞧一个究竟,如今狐兄说你的因果小道不该多管闲事,如此,只要你将小蕉儿身上的灵力收回救它一命,我必定归还淑娘魂魄,不管狐兄之事!”

    “不用你还我,我亲自去你袖中取!今日,我必让你付出代价,你手中灵物我正好用的上,也不会放过!。”白君华哪还听得进去,“正好,你适才问本君情为何物,本君现在就让你看清楚!”

    话落,厢房中光芒大甚,狂风大作,屋中的桌椅齐飞,就连墙壁上的画轴皆掉落在地。

    外头听到声响,以为房中发生什么,欲推门而入,却如何都推不进去。

    不好!

    小米儿目中惊慌一闪,白狐竟然要以死相拼!

    “狐兄,你已经一错,不要再错,我可以将淑娘魂魄还你,我本就想请你救回美人蕉……”里头小米儿想抽五雷符对抗,但又因这儿乃是世俗之地,若因五雷符之故让红花楼倒塌有普通人伤亡,他必要赔偿,不然便要担负因果。

    被狐狸打亦是因果,后果也都是一样,小米儿抽了五雷符又塞回去,脸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好罢!若我死了,还请狐兄届时将小道的尸骨送到紫霞山,小米儿来生再还你恩情。”

    白狐修行千年幻化成人,灵力自然在小米儿之上,暴怒之下哪里还留后招,小米儿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下意识捧紧了美人蕉,便往后倒去……

    ……

    待小米儿睁开眼,瞧见石砖天牢。

    月光从天牢的铁门照进来,洒在小米儿的身上。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右手来瞧。

    原本白皙纤长的手已经不见,如今剩下的是一只爪子,雪白细毛布满上头,一直延伸到全身。

    小米儿抬起爪子摸过全脸,张了张嘴,发出一丝悲鸣之声。

    果然,他成了一只狐,是被关在天牢一样的狐狸。

    不知美人蕉现下的光景如何……小米儿又从喉咙中发出一丝悲鸣。

    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的小米儿从枯叶上爬起,师傅说,他与美人蕉命中有一劫,必要渡过才可一心向道,若能看破此生过往,一人一花飞升成仙亦无不可。

    如今,是不是他的劫?还是美人蕉的劫?

    他本想扶着墙站起,却因两腿无力之故,直接摔倒在地。

    既然站不起来,那就坐着,小米儿也不恼,又怕起来坐在枯叶上,划开前头枯叶,打算用爪子在地上画道符破阵法。

    他得出这个幻境,美人蕉还未解掉阴气。

    爪子在地上写下几笔,却见道符一点闪光都未出来,未闪出光便证明他现在通身毫无灵力波动。

    几次之后,小米儿缓缓放下爪子,抬首瞧着那唯一的天窗,心中有了一丝惶恐,那只白狐是要做什么?

    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他在意的是被他拖累的美人蕉。

    漆黑夜空无数的星星,那些星星闪闪而光,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

    由天象可知如今,他如今人在南方。

    小米儿仰面瞧着星辰,心道:这是太白见秦分之相,那颗恒星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这天际的星辰,莫不成是千年之前的?

    一夜过去,天际大量,阳光照在小米儿身上,有些暖。

    小米儿伏在地上,心中默念道家修行口诀。

    念着念着,睡了过去。

    太阳东升西落,白天变黑夜,小米儿睁开眼,瞧着还是昨天一样的星辰发怔,白狐修行千年,他以死相拼,创造了这样一个幻境出来,什么时候才会放他离去?

    还是要将他彻底困死在这儿?

    小米儿无法掐卦预测。

    瞧了一夜天际,发现星辰的轨迹却一点儿不动,日复一日,三秋转三秋,四季又轮四季,在这个无人无声只有他一只狐的牢中,小米儿终于感到了孤单与寂寞。

    他没有吃食,下了雨,旁边的缸便是他所有的水,秋日上头果树掉果子,他便能吃的好一些,若没有果子便要吃树上掉的叶子。

小米儿12

    若说刚开始,小米儿还能记得这是个幻境,提醒自己记得修行,记得要破阵出去,日子久了,小米儿却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来,自己为何来了这里,自己到底是谁,心中有何愿望。

    狐兄,请你记得将我尸骨送回去。

    小米儿再次入睡时,心中默念了如此一句,具体要将他送回哪儿?他竟然也不知道。

    再醒来,却记不得任何事儿,只觉得自己是狐狸,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他自己都想不起日子。

    幻境中灵力强烈,白君华终是抹掉了小米儿最后一丝记忆。

    吸天地之灵,食日月之光,狐狸的尾巴一条接一条的长出来,白年一条,百年再一条……

    小米儿再次摇晃尾巴时,已经长出了第九根尾巴。

    绥绥白狐,庞庞九尾,本能为一族之王的白狐,如今茫然的伏在天牢中,日复一日。

    “姑娘、姑娘,您不能去那儿,老爷说了,后山这儿是禁地!”着急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脚步的轻跑的声音。

    “嬷嬷、嬷嬷,我就来这儿瞧一眼,我就看看这儿有什么……”

    “姑娘,咱们还是赶快回去罢,老爷若是发现了,必定要打死姑娘的……”

    “嬷嬷,您快看,哪里有两颗桃树!还有,那儿门上,为何有道黄色的纸……啊,嬷嬷,您不要拉我,让我瞧瞧,我只是瞧一瞧……”

    睡眠中的小米儿被声音吵醒,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却见声音越来越远。

    人声?

    好久没有听到人声了,都快忘记了,她们又是谁呢?

    桃子结果的时候,小米儿照旧抬首看天际,他整日整日的坐着、坐在月光下,月光的照耀能让他全身舒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用再吃树上果子,只要照照月光、晒晒太阳,他便全身舒爽,而且,体内有股力道,每日游走他的全身。

    快能成型了。

    小米儿脑中闪过如此念头,却不知型到底是什么。

    他对着月光,张开嘴,悲鸣一声,其音如婴儿,竟是流下泪来,为何流泪,他也同样不知道,只记得似乎他忘记了一些很重要之事。

    “咦,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有个娃娃在这儿哭呢!”上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小娃娃,扎着两根辫子,睁着大眼好奇瞧着他,“你是……猫儿?”

    一人一狐对望着,小米儿第一次见了人,有些发怔、有些诧异,这是多少年没见到人了?

    “不对,你不是猫儿,”小姑娘肯定道,“你是狐狸!”

    小米儿依旧怔怔的望着那小姑娘,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还是白色的狐狸!怎么会有这么多尾巴?!”小姑娘倒是很高兴,手抓着栏杆,整个身体挡了大半的月光,“白狐,你好漂亮……但是,你为什么会待在这儿呢?”

    为什么?

    小米儿愣愣想着这个问题,没想到,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小米儿点首。

    “你听得懂我说话!”小姑娘高兴的不得了,紧紧抓着栏杆,很努力挤着头,欲把自己整个头部都挤进来,无奈,栏杆缝隙太小,如何都挤不进去。

    一个小娃娃努力挤头的光景很是滑稽,小米儿不由笑了,他一爪子抓起一旁的小石,向着小娃娃掷过去。

    “哎哟!谁打我!”小姑娘摸着头,转首一瞧,却听见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是我打你,这栏杆太小,你挤不进来的,别挤了。”

    “啊!”小姑娘又把头转回来,欣喜之色布满小脸蛋,指着小米儿,“是你,你还会说话!”

    小米儿点首:“是我。”

    “哇,你太厉害了!”

    “姑娘?姑娘?”外头的远处传来声响,是之前小姑娘唤的嬷嬷,“您在哪儿,快出来呀!”

    小姑娘一介凡人,听觉自然没有远,照就抓着栏杆往下高兴结交朋友,“白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淑娘,你的名字呢?”

    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小米儿抓起小石子又朝小姑娘扔过去,“有人过来寻你了……你快些走罢……”

    “啊,是我嬷嬷过来了……”小姑娘以为他怕,安慰道,“嬷嬷人很好的,你不要怕,她不会抓你的……”

    “她来了,你快点走罢!”小米儿执意要让她走,“快走罢,莫要让别人发现我!”

    一股力道在从丹田中上来,而后全身的毛发全数发出这种力道,周身竟然出了气场,一股旋风而起,直向外头而去。

    淑娘不知风从何而来,只觉自己身边狂风大作,似乎将要将她吹走一般,她抓着栏杆,终是力气不足,被这股狂风吹出好远,在地上翻了个好几个大跟头,一路肉团子的滚到那个老嬷嬷身旁。

    后头嬷嬷远远自家姑娘摔过来,提着衣摆哎哟哎哟奔过去:“姑娘、姑娘,您怎么又来这个地方了,老爷说过,这儿是禁地,不能来的……”

    声音压的低低的,小米儿依旧听得清楚,那嬷嬷说,“府中人都说了,这里头住了妖怪,姑娘若是过去会被吃掉的!赶快走,赶快走!”

    “妖怪?”小姑娘的声音传来,“妖怪为什么要吃人?”

    “说是妖怪要化成人形,来吃更多的人……那些妖怪的尾巴都是有法力的,据说尾巴越多,法力越强,所以姑娘,您可千万不能再来这儿了,太祖老爷把妖怪镇压在这儿就是为了不让它出来害人……”

    声音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小米儿伏在地上,瞧着天上明月。

    明月光华,照九州天地,也照在小米儿身上。

    妖,妖是什么?

    吃人,人好吃么?

    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吃。

    幻化成人形,又是为了什么?

    果落花开,又是一年过去。

    桃花纷纷而落,随风飘进牢中,小米儿伸出爪子去接那桃花瓣,纷纷的花瓣躺在他的掌中,预示生命的结束。

    忽然间,一块糖由上往下被扔了进来,糖丢在小米儿后腿边,淑娘的小脸贴在栏杆上:“我请你吃糖,你爱吃糖吗?”

小米儿13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桃花从枝头落下来,飘在小姑娘头上肩上,她那灿烂的笑容晃了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狐妖的眼。

    小米儿只觉得淑娘身后飘飘而落的桃花很美,那笑容能让狐透入骨髓一般的记住。

    人面桃花相映红。

    开始有了第一颗糖便有第二颗糖,有第二颗糖,便有第三块糕点……

    糖、米糕、果子,甚至是酒,这只百年还是千年的狐狸全数都尝过了一些。

    “今天的红果糕味道如何?”十五的淑娘已不似当初那张圆圆小脸蛋,只是笑起弯弯的眼睛还是同儿时一模一样,整个人空灵如锦缎上的画。

    小米儿吃着红果糕,甜甜的味道一直从喉咙传到脾胃中,而后蔓延道五脏六腑,胸口温热温热的,理不清兴这是怎样一种骚动,他使劲点首,“很甜,甜而不腻。”

    “明儿我带冰糖葫芦给你吃!”淑娘盘着腿在门口坐下,“那个味儿更甜一些,那山楂还没有核,好吃的很呢!”

    她探下头来,像小米儿微微一笑,百里透亮的牙,黑中带光的眼相互辉映,小米儿仰着头,缄默半响,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你不怕我,你不怕妖么?”

    “怕你?”淑娘拿着红果糕,笑道,“为何要怕你?”

    “我是妖,狐妖。”

    “那又如何?”淑娘又给他扔下一块红果糕,“你是妖,你是狐又如何?人也分好与坏,妖便没有好与坏了吗?”

    她站起来,十五的年纪,已经早早高于那天牢的栏杆,小米儿即便抬首,也只能从栏杆中看见她的裙摆,上头绣的正是桃花。

    说是不怕,却又要与自己隔开了吗?

    小米儿只觉自己仰的脖子酸,不由低下头。

    眶有些热乎,一只妖,一只狐而已,莫不成因他人怕自己而流泪不成?

    真可笑!

    “白儿,”淑娘俯下身来看他,手上拿着的却是一张黄纸,摇了摇,狡黠一笑,“你有那些法力能将锁打开吗?这门的锁,我打不开。”

    小米儿诧异极了,紧紧盯着淑娘手上的道符,“你你你……”她竟然撕了符纸。

    “怎么了?你不想出来瞧一瞧?”淑娘晃着手中黄纸,莞尔一笑,“我保证不会让人发现的!”

    丘家祖上乃是茅山派之类的道士,几百年前在山中合了全派之力,好不容易除了一只惑人命的狐妖,却发现此狐妖还有一只幼崽,担心这只幼崽修行有了气候时,会出去祸害普通百姓,便直接将幼崽带回来,关在后山的天牢之中。

    几百年后,茅山派搬迁,这处地方被丘家拿来修建成了宅子,后山也归了丘家所有。

    “如何?凭你法力你也不能打开这把锁吗?”淑娘见他许久不说话,不由出声问。

    出去瞧一瞧这个世间,出去见一见淑娘的模样,能触及她那白到透明的脸庞,还在伏在她怀中,被她**……

    小米儿胡乱思索着,灵气一波动,挂在天牢上头的锁“砰”一声,断了开来。

    “呀!白儿你真厉害!”淑娘嫣然而笑,“比起江湖传说的隔山打牛还要厉害。”

    她蹲下来,伸出手去接他,“过来,我带你出去,今日是七月半中元节,外头都点荷灯呢!”

    小米儿一跃而起,跃到淑娘的怀中,那手掌温热的抱着他正只身子,细腻的触感传遍他毛发的每一寸。

    淑娘伸手摸他:“这么多年没有洗澡,你的毛发居然这么干净这么软。”她见他身体微微发抖,以为他怕痒,呵呵的咯吱咯吱他,“你可是妖呀,竟然怕痒……”

    小米儿蜷的身体,伏在淑娘腿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便不怕痒,只是现在感觉奇怪而已,至于哪儿奇怪,他也说不出来。

    “走!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必定很想洗个澡,我带你去洗澡。”

    满满的水桶,小米儿被温柔的放下去,温热的水包围他全身,他抬起头,颤动着椭圆的瞳孔看着上头拿着皂角的淑娘。

    “洗个澡,全身都会舒服了。”那声音带哄,那手掌轻柔,小米儿只知道自己的心一直在水里还是在胸膛里砰、砰、砰,毛发覆盖的地方全数在发烫。

    ……

    中元节的点荷灯上,淑娘放了一只莲花灯,她真心祈祷,向鬼魂许愿,愿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见白狐睁着透亮的眼注视自己,淑娘吐了吐舌,拍他道:“你可莫要取笑我,我阿爹正在帮我寻亲,但是……”一顿,她眉一拢,随即展开,“我只是想寻个情投意合的。”

    回去对着月中天,小米儿仰头想着之前淑娘许愿的模样,她可是那般虔诚,那般的憧憬。

    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

    小米儿微微眯了眼,身上灵力波动,直接开了天牢上头的锁,一跃而出。

    淑娘掀了道符,已经解了灵气的道符再贴上去也是在引人耳目而已,哪里能阻挡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

    明月照九州,也照出在林间奔走的白狐,小米儿奔的很快,用上灵力,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九条尾巴迎风而起,让山间寻常妖物与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半步。

    九尾的狐狸,一统山丘,无妖敢称一个不字。

    人间的情投意合他不懂,人间的如意郎君,小米儿亦不懂,但他可以自己去弄懂。

    他跃上最繁华街头的屋顶,瞧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他躲在农家梁上,看一家团圆的温馨,他蹲在花楼的床底下,听上头欲仙欲死的轻吟声……

    夫妻拜堂,举案齐眉,妇人生子,儿孙满堂……了解人间俗事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短短二月,世间繁华疾苦人情生离与死别一一被他瞧清楚。

    “这位狐兄,你为何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小米儿悚然而惊,转首见一白袍道人正站自己身旁,道骨仙风,微微而笑,“下头的热闹可还好看?”

    此刻的小米儿站在屋檐上,瞧着下头的一对新人对拜天地。

    这是他近日最爱瞧的事儿,夫妻对拜,进入洞房,那新郎笑意盈盈与那新娘含羞带怯,全都是情投意合的模样。

    也是小米儿想要的模样。

小米儿14

    只是小米儿想不通,身旁这个道人到底是怎么跃上来,有无声无息站在他旁边的。

    “喔,老道乃是紫霞观的一道人,名风笑天。”风笑天似猜出小米儿脑中所想,“老道只是远远瞧着狐兄你的九条尾巴好看西好看,便特意过来瞧了瞧。”

    他一摸小米儿的尾巴,嘿了一声,声中似有些羡慕之色,“狐兄,你的尾巴借吗?”

    尾巴乃是小米儿的法力与地位象征,岂能轻易被这个老道摸,他尾巴一扫,打算将这不怕死的老道一尾巴扫到天际去,却不想,那老道抓着尾巴随着他灵力波动,脚步却半分不动!

    “老道,放手!”小米儿恼羞成怒。

    “狐兄,有事好商量,老道这个人罢,什么都不好,就是好商量西好商量的呐。”风道人带着浓浓的瓯浙腔,抓着他尾巴,摇首晃脑,“狐兄瞧着下头的拜堂成亲,可是想要幻化成人?嘿,我跟你说,你可是找对人了呐!不如狐兄你把你的尾巴给我一只,老道教你幻化成人,如何?”

    既然放不开尾巴,小米儿瞬息停下灵力,瞪着漆黑发亮的瞳孔看他:“老道,你再不放手,可休怪我不客气!”

    风笑天拿着罗盘寻了三月的九尾狐,自然不会放手。

    他左手抓着狐狸尾巴,右手以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姿势,抓出一本小册子来:“来来来,狐兄来次次、次次(看看),次次你喜欢哪种英俊伟岸的样貌,这册子罢,就当添头,老道白送的!”

    风吹册子,哗啦啦,翻出一个个男子样貌,老少皆有,各个面如冠玉。

    小米儿一眼扫过去,犹豫了,他想幻化成型,想做淑娘的如意郎君,更想与她一道像下头的新人一般,拜堂成亲。

    可他确实不会如何幻化成人。

    “挑挑、挑挑嘛!”风笑天扬着手中册子,露出洁白的牙齿,蛊惑着,“我跟你讲,这上头画的可都是美男子,而且老道保证,一定没有重复的!只要狐兄你一变,老道保证那小娘子神魂颠倒……绝对是童叟无欺!”

    小米儿终于动怒,灵力波动:“你且莫要胡乱猜测!”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淑娘只为他容颜神魂颠倒!且,若是幻化成老道给的模样,这也不是他本来样貌!

    “狐兄,”风笑天抓着狐狸尾巴不放,好言相劝“你莫要太执着了,这其中模样你若都不喜欢,选选加加减减删删……只要组成你喜欢的模样便是了,咱们当务之急是要幻化成人,对罢?”

    小米儿挣脱不掉那双粗糙的手,只好瞪着眼,继续听着道人胡言乱语,“狐兄,你能将你那狐尾割给老道一只,老道教你如何幻化成人,再教你如何大隐于市绝不会被其他牛鼻子老道寻到,可好?”

    “牛鼻子老道可不就是你!”

    “不,绝不是老道,老道如此道骨仙风,方圆十里都能见老道的腐臭……咳!是馥郁之气!”风笑天扬了扬唇角,“怎样,狐兄,你考虑的如何?”

    “一只尾?”小米儿缄默半响,终于忍不住轻声发问,“割了尾给你,你便教我道家法术?”

    “自然,老道身为紫霞观掌门,从不骗人。”风笑天拍胸脯保证,“狐兄的狐尾灵气充沛,贫道也是万不得已,需要狐兄的尾巴一用,这尾巴……消耗狐兄一百年灵力,可再次修炼回来,而贫道的好友,却等不到三日之后便要魂归地府,故而,狐兄的尾巴对我来讲,万分重要。”

    小米儿又静默下来,一尾换与淑娘的一段姻缘。

    如果没有淑娘,他渡过天劫,飞升成仙又如何?

    天道有因果,风笑天这会儿良心发现,也不打算逼迫小米儿,放开他的狐尾,叹一声:“狐兄可以好好想一想,若想通了,三日之后,咱们在这儿汇合,可否?”

    见小米儿想要一跃而走,风笑天又接上道:“这几日,狐兄也莫要到处走了,寻你的道人恐怕会比较多。”

    正打算跃屋顶的小米儿转首瞧了风笑天一眼:“因为你那活不过三日的好友?所以,道人都出动了?”

    “正是,那人乃是……”风笑天终是沉声道,“那人于世俗之中,身份自有一些不凡,凡间道人为他做事,你且小心一些罢。”

    “那么,”小米儿道,“多谢!”

    他知,这道人修为甚高,若是在此地强行与自己动手,他也许要生死一搏,就算生死拼搏也不一定能逃脱。

    “狐兄你若不同意,便不要再来此了。”风笑天手一挥,将之前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的册子丢过去,“狐兄自己选一选罢。”

    ……

    栏杆上传来拍打声,淑娘果然兑现承若,将冰糖葫芦带了过来,她将铁门打开,拿着冰糖葫芦对着下头的小米儿微笑:“我要跳下来了,你要将我接住喔!”

    话落,弯腰往前一探身,直接一跃而下。

    小米儿腾空而起,双爪伸出,接到淑娘身体的那一刻,才知自己本体的小巧。只好用了灵气,将她全身包裹,慢慢而下。

    一人一狐到了地,小米儿整只狐的高度都不及淑娘的膝盖。

    这不是头一次,他觉得狐狸的原身是这般渺小。

    淑娘将冰糖葫芦塞进小米儿爪子里,拍着仰头望她的头,表扬道,“白儿真是厉害!”

    头顶的手掌温热,小米儿只觉心中闷闷之色挥之不去,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淑娘赞不绝口,让小米儿只觉苦涩。

    若不能幻化成人,他永远只是一只小小白狐,与淑娘之间,永远只能如此被她拍拍头而已。若说未出天牢之前,他活了上千年还是恰少年懵懂季,但如今,他已知晓男女之爱为何物。

    “淑娘,我取个人名,可好?”

    “你想取人名?为何?”

    “终有一日,我会幻化成人形……”

    “你真的能幻化成人形?”

    “嗯,所以你帮我取个人名,可好?”

    “那好啊,取什么呢?白……白君华,好不好?”

    “白君华?”

    “对啊,君子如月华,灼灼而在世间。”

    “好,我便取名为白君华。”

小米儿15

    三日后,小米儿去了那个屋顶去寻风笑天,风笑天摇着折扇,半躺在瓦背上,似乎早知道他会来此:“狐兄,你可真的想好了?我风笑天一生光明磊落,从来不强人所难,哦不,是强狐所难,你可真的是想好了?”

    小米儿向他飞出手中的那张纸:“我想要幻化成这个模样,你可能教我办到?”

    风笑天接过一瞧,正是那册子中的不同样貌拼组而成的模样,他拿着纸张笑:“不错不错,狐兄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样貌比起老道当年只差了半分而已。”

    此时,这户人家的院中传来鞭炮声,今日正是当日成亲的那对夫妻三朝回门的日子。

    小米儿转首往下瞧,新郎一身朱红衣裳,先从二门出来,而后见新娘欲迈门槛,伸手扶她道,“娘子,且小心一些。”

    “只是过个门槛,不会摔到的,莫要担心,不要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意,即便不会摔到,我乃你夫君,相扶自家娘子,谁敢说笑话?”

    一对郎情妾意之人相携而去。

    小米儿瞧着目不转睛,眼前倏然落下折扇,在他眼前一拍,“狐兄,老道怎么说也算紫霞观掌门,既然老道乃是得道高人,故而本着高人精神再提醒一下狐兄你,良辰美景好是好,但狐兄乃千年狐妖,与人在一起也算有违天道,在人间来说,你是一只妖,而按你们族中的说法,与凡人结合算是污染你们狐族的纯正血脉,你可务必考虑清楚此中因果。”

    小米儿神情决然,学人样向风笑天做揖:“我已再三考虑好,还请道人教我道法之术!”

    ……

    用一只百年狐尾换了一套道家功法,那风道人见他切尾之后,见他体虚灵力波动强烈,赠了他一株百年人参。

    “拿着罢,补补血气,我知晓你若寻这些奇药也是简单的很,这人参也只是为表老道的小小心意。”他递出一个锦囊,“狐兄以后若遇何事,亦可开紫霞观中寻老道,今日借了狐兄的尾巴一用,他日我紫霞观必定能扬名天下,届时应该是好寻的很,老道若在那时已经魂归地府,狐兄亦可拿着此物去京中寻玉家之人助你。”

    风道人展眉一笑,拍拍他肩膀:“你且放心,天道因果,你若有需要,玉家之人必定会帮你的!”

    百年人参治愈不了小米儿的切尾之痛,但那种连着肉牵扯着心的疼痛比起日后能让自己幻化成人形,小米儿又觉得万分值得。

    他全身疲惫忍着疼痛拖着八条尾回到牢中打坐修炼。

    只要照着紫霞门派的修行,他只需花一百八十日便可得人身。

    明年,明年的中元节,他便要陪着淑娘以如意郎君的身份陪她一道去放荷花灯……

    不,小米儿心道,不用中元节,只要明年桃花盛开的日子,他便能与淑娘一道,赏花赏月、花好月圆。

    满心期待的修炼,换来淑娘同样满脸欣喜的脸。

    “白儿,”淑娘站在上头,探身抓着栏杆,她脸上的红晕竟然在冬季都遮盖不住,“过了年,我便不能经常来瞧你了,也不能带哪些糕点给你了……”

    “为何?”狐妖修炼千年,通天地灵性,如何看不出来淑娘脸上的红晕与那娇羞表情,他心中惶恐,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我阿爹给我定了亲,我得在闺阁中绣嫁衣……”淑娘轻轻抿了抿唇,目中全是柔情,“那人是京中的人家……阿爹还让我在屏风后头偷偷瞧了他一眼……”

    她声音越发轻,后头的话语几乎只在牙齿内喃喃,但小米儿却听的很真切,“我从那一眼便觉得他便是我日后一生的依靠。”

    小米儿破了功,走火入魔。

    难以言喻的心痛从足间涌向喉咙,他的手脚甚至是全身好似被抽干了血,心下一片死寂。

    拿一只百年狐尾换了幻化成人形的道法之术,还有三个月,他便能成人,他以为他可以与淑娘一生一世,但她却说,她只一眼便觉得另一人是她一生的依靠。

    呵,世间之事竟是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少年懵懂季,经刻骨世事成长,不容易……

    小米儿当便晚飞出丘府后山,直奔林中深处,八条狐尾荡在空中异常耀眼。

    林间妖物低低私语,这只能随便在一个山头称王的九尾妖狐为何少了一只尾巴?

    有妖物寻仇,有道人斩妖,有练功走火入魔……众妖把可能发生的事纷纷猜测了一遍,唯独没有猜到,有一只九尾狐妖,会为了一个凡人,甘愿切去一只百年修炼而成的狐尾。

    小米儿随手寻了一处山洞称王作威作福,只为忘却淑娘。

    这山头正好却一只能震慑的王,众妖纷纷拜倒在小米儿的灵力之下,称他为王,他将这山取名,青丘山。

    天空星辰明亮,一日复一日,每当小米儿以为自己能忘却淑娘时,那身影那一颦一笑便能清晰的浮现出来。

    斩断相思又谈何容易,他本是当世无双的九尾妖狐,只要再修行百年,渡了天劫,便能御风踏云,飞升天空让天宫仙人称他一声,仙君。

    如今为一介凡人女子,坏了千年修行,走火入魔再不回去之前修为。

    林中有母狐媚眼如丝的瞧小米儿,讨好他道:“我的狐王,一个凡人女子而已,您又何必如此念念不忘,将她带到林中,再关她个一甲子,只怕她人老珠黄,早已娇羞而死,或者都要去地府像孟婆报道了。”

    “闭嘴!淑娘岂能是你等随意讨论之人!“小米儿已可幻化成人形,那俊朗样貌如玉佩光华流溢,能让林中母狐全数心生情愫,但又这狐的喜怒无常心生惧意不敢接近,母狐被叱呵后,用四腿奔出洞外,躲的远远。

    林中另一狐头军师小声附耳建议:“狐王,民间女子最是在意清白之身,小的打听过了,那丘家小娘子与一个月后才成亲,届时只要狐王去将那淑娘抓来,行了洞房之礼……”

小米儿16

    小米儿大怒,一巴掌扇飞那狐头军师,但在洞中辗转反侧之际,却怎么都忘却不了那一句:民间女子最是在意清白之身……

    盆中清水如镜,倒出白狐英俊模样,小米儿摸着脸,自我喃喃:“我如今模样,淑娘你可会喜欢?”

    心中的魔念到底没有被理智束缚住,淑娘穿上大红喜袍坐上花轿那日,小米儿从林中飞出,御风驾云,同样一身红衣直奔丘府。

    吹锣打鼓的喜队之中,一阵狂风刮过,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好大一阵风!”

    “怎么了?是不是妖风?”

    “不管什么风,看好轿子!”

    喜娘与众丫鬟闭眼再睁眼的瞬间,火红的轿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来人呐,不好啦!姑娘不见了!”

    “救命,姑娘被妖怪抓走了!”

    “神仙,快来救救姑娘罢!”

    后头人人哭闹,小米儿抱着身穿红袍的淑娘,轻声问她:“怕吗?”

    淑娘在他怀中悚然而惊,惊喜交加,仰头看他:“白儿、白儿,是你吗?”

    小米儿笑开:“是我,是你的白君华。”他喜淑娘竟没忘他声音。

    “你竟然真的幻化成了人形!”淑娘喜极而泣,“那日一早,我爹气急败坏的说后山阵法破坏,里头所困的妖……逃走,我以为是你遇到了危险之事……如今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米儿盯着淑娘为自己哭泣的模样,又温柔的笑起来:“那日我吸收月华灵力,冲破原身幻化成人形,故而脱牢而走,不辞而别,你不会怪我罢?”

    “怎会!你幻化必定危险至极,我担心还来不及,怎会怪你!”淑娘连连摇首,百分百相信幼年到大的玩伴的说辞,是因幻化才不辞而别,淑娘垂首看见两人正在空中腾云而飞,惊呼一声,“白儿,快送我回去,咱们要去哪里?吉时要过了,竹笙还在等我!”

    “咱们去青丘山,”小米儿一身红衣,半分不停脚下云雾,一路往青丘而行,“到时候,青丘山中,没有竹笙,只有你与我……”

    “白儿?”淑娘惶恐,“什么是没有竹笙,只有你我?我阿爹呢?我家中的亲人呢?”

    小米儿低下首,神情越发温柔:“你若担心你阿爹与你亲人,咱们亦可以将他们接到青丘山,淑娘,我要你伴我终身,做一对神仙眷侣。”

    “不!”淑娘惊叫,哭泣,“白儿,咱们不是……不是那样的……白儿,咱们只是好友,我一直当你是我的玩伴……”

    “我却从来不当你是玩伴……”小米儿便不理会,在青丘山中,他说一没妖敢说二,淑娘这会儿不愿意,住久了,时间亦能让她忘却。

    让她认命这种事儿,他懂。

    青丘山的青丘洞中,其他妖已经照着人间模样早早布置好所谓的洞房。红烛高烧,红被添喜,人间的规矩全免,可以直接送入洞房。

    一众妖精喜于他们山中的妖王成家,各个喝的酩酊大醉,有修为高深一些的,还在吹嘘要将天上仙酿带下来贺喜给狐王。

    小米儿将怀中人放在床上,浅浅笑道:“淑娘,我们一道行夫妻之礼,以后,你一生的倚靠便是我……”

    淑娘在床上誓死不从,她欲一头撞向石壁,身体却凭空被吸了回来,“淑娘,咱们行了房,你便是我的人了……”小米儿步步紧逼,撕开淑娘的红嫁衣。

    “妖孽!”一道喝声凭空而降,紫裳如虹,从上往下而来,对着小米儿俊脸一巴掌就扇过去,“人前衣冠,人后禽兽……啊呸,你个妖前衣冠,妖后禽兽的狐妖,赶紧从我道侣的体中爬出来!”

    小米儿被扇了一巴掌,瞬间南北不分。

    淑娘见有人相救,缩在石床上,连连后退,大气都不敢喘。

    美人蕉稳稳站在石床上,气势如虹:“辣鸡狐妖,你自己一生失败,不分白天黑夜的犯贱,作何要强加到小米儿身上让他感受?你是想要让我道侣瞧你一只千年狐妖无下限的智商与无下限的窝囊模样么?!”

    “找死!”小米儿歪着头见来人,见她只是一女子,登时大怒,伸手指尖出灵力,灵力凝聚如冰晶,直向美人蕉而去。

    “麻辣个鸡!”美人蕉伸手一抽,从自己的胳膊中抽出一只白骨,那白骨瞬间由骨变成长剑模样,她动作利索的挥剑斩落那冰晶,“秦羽人给我布阵法,季云流用上古妖物的骨粉喂我,将我摆在朝殿中每日接受全城信仰之力,若是你我一道飞升成仙,你还得叫我一句,上仙呢!我这种天地凝聚的灵物岂能是你区区一介妖孽能比拟,你一个幻境能困住的!”

    她飞身跃向小米儿,“白君华,天地不容你,使你千年都困在天牢之中,淑娘不要你,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跟你苟且,你一生失败至此,还执迷不悟扒开衣服让人看伤疤,真是愚蠢……”长剑自白狐头顶而下,剑气寒森,直往白狐的头顶而来,剑光如流星,不可阻挡,“来呀,反正有大把时光,反正你的淑娘还是要死,照你适才对我说的,咱们来寻个乐子呀!”

    “混账东西!”小米儿大怒,眼见那一抹剑光向他斩杀来,徒手就接下那柄剑,“你到底是如何出了本君的幻境的!”

    美人蕉巧笑倩兮:“你猜猜嘛,猜猜我是如何破幻境的。”

    白狐千年妖狐,美人蕉又何尝不是,她自从被移开紫霞山后便被强行喂补,像美人蕉自己所说的,岂是一只只靠天地精华的白狐能比拟的。

    再则,这是在白狐所造的幻境之中,白狐为有道法灵力的小米儿制造幻境,已耗费大量灵力,如今一手接住美人蕉的长剑,直接手掌留下血来:“是本君小瞧了你。”

    “即便你没有小瞧我,亦是斗不过我!”美人蕉欲抽出剑再一剑砍向白狐,却怎么也收不回那剑。她伸脚踹向淑娘,吼道,“喂,你,祸水,赶紧去死,你死了,这幻境才能解开!”

小米儿17

    淑娘一介凡人,一花一狐打斗期间,她正捂着破衣可怜巴巴的坐在那儿,此刻一听能从骨中拔剑,对狐妖对抗的女子叫自己去死,惊的眼都险些从眶中跳出来了,“女、女侠……我,我要去死?”

    “你本来就是死的!”美人蕉不愿与她废话,“一百三十六年前,你被这妖孽给强占了清白身子,而后绝望至极的情形下,便一头撞墙死了,这次我是看这妖狐强占了我道侣的身子这才救你一救,但事实还是,你已经死了,死了整整一百多年!”

    “美、人、蕉……”白君华一字一句,瞪着血红的大眼盯她,“你给本君闭嘴!”

    “哈!你堂堂一只九尾狐狸,敢做还不敢认了吗?还有……”她指着后头的淑娘,“本就是你幻化出来的东西,如今你又顾及个屁!自娱自乐,很好玩么?拙劣的喜剧!”

    说着,又朝后头一吼,“你赶紧给我去死啊!愣在那儿做毛啊!”

    淑娘颤颤抖抖爬起来,怎么都相信自己是虚幻的东西,“我我我……”

    白君华整个人随着淑娘颤颤而抖:“淑娘,不要,你不要听她乱说……”他身穿红衣,一只万妖之上的狐王急的连玉冠都簌簌而抖,“让我再瞧瞧你,不要走……”我已一百三十六年未见过你模样……

    正是现在,好机会!

    美人蕉见白君华眼中脑中全数只有丘淑娘,放开了手中剑,一脚向上踹起,踹倒他那双拢剑的手,再一跃而起,直向他扑去,身如星火,势如破竹:“狐妖,你只失了一段情爱而已,其实也没有什么……”

    她一句话落,一拳揍在白君华鼻子,“我也喜欢小米儿,想与他一生一世做对野鸳鸯,但又如何?他乃是凡人,还是要经六道轮回……”又是一拳,迅捷又准确的打在白君华左眼上,“但是我想过了,他若经六道轮回,我就再修功德,期盼天道让我与他再相遇便是……”

    打完左眼打右眼,美人蕉一拳接一巴掌,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我本来想不开这日后分开的事儿,倒是要感激你,让我看懂。”

    拳头揍不动了,美人蕉毫不犹豫的用脚直接踹,整一个霸气侧漏了得,“季神棍说的对,此生过往都是客,若是有缘,你再为她停留片刻,若是无缘,你不留又与谁何干?”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淑娘见白君华被打的鼻青脸肿,体无完肤,扑过来,“女侠,不要再打了!”

    美人蕉最后踹一脚,将淑娘拉到白君华眼前:“正好,你来补最后一剑,告诉他,百年后的你是想与竹笙厮守一生还是与这只狐狸在青丘山中作威作福当狐后?”

    “我我我……”

    美人蕉一脚踹在淑娘胸口,“我什么我,快点说!大声点!”

    淑娘看着白君华黑漆漆的目光,闭上眼,再顾不得其他,大声道:“我要与竹笙厮守一生!”

    “哈哈哈哈!”美人蕉满足了得意了,她捡起地上长剑,指着白君华畅快而笑,“她乃是你幻化出,可她如今对着你仍说要与竹笙长相厮守,九尾妖狐,你竟然如此的胆小懦弱与没自信!怪不得修炼千年只能混迹成如此落魄模样!”

    白君华一直静默,一直盯淑娘,淑娘在他的面前渐渐便虚无,“白儿……”她感受到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不由害怕的问了一句。随后,淑娘越飘越高,直到变成同之前的魂魄一样,透明又茫然。

    待淑娘无意识的飘荡,白君华目光落在美人蕉身上:“现在可否能告诉我,你是如何逃出了本君的幻境。”

    “狐狸生性狡诈,我的护身符,我为何要告诉?”美人蕉不收剑,她将剑贴在身后,原地转了一圈,黛眉如画,星目流转,“如何,本蕉蕉这副模样可否比你当初给的好看?”

    白狐仰面看她:“幻化成如此模样要与那小道做一对野鸳鸯?”

    “不配吗?”美人蕉甜甜一笑,极尽娇柔,“我连身高都将两人算好了,完美!”

    “他乃紫霞观道人。”白君华冷哼一声,“你们人妖相隔……”

    “怎么是人妖呢。”美人蕉娇嗔道,“你没眼看吗?我可不是妖,本蕉是灵,再则,妖又如何,我不嫌他年华老去,他不嫌我永远青春貌美,便好了。”

    白君华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同这个脑子有毛病的美人蕉交谈下去,多说无益,他根本强词夺理不过这个一根茎或者万根茎的多年生草本植物!

    白狐手一挥,将自己幻为原型,将束缚小米儿的幻境亦退了出去。

    这儿还是花楼的厢房内,酒菜摆设,全然没有变化,小米儿在幻境里头经历千年,这里,不过一刻的功夫。

    淑娘魂魄出了幻境,飘飘荡荡,一直飘向内屋,白君华最后瞥她一眼,指尖对她一点,那魂魄忽然消失不见在他指尖。

    “嘿,想通了?要送她去六道轮回了?”美人蕉扶起小米儿,打量了他伤口,见他没有外伤,只是灵力耗尽,放下心来看那魂魄的消散,“如此,日后有缘就再见,没缘咱们就不要再见了……”

    “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逃出了我布下的幻境的?”白狐喊她,念念不忘,还是这一桩事儿。

    美人蕉转首眨眼:“你猜?”

    “呵,”白君华知她是不会再相告,于是道,“说起来,你们还得谢谢我才是,你因我之故幻化成型,那道人因我之故,应了他师公的约定,让他看清情为何物,怎么,你们将我这儿搅得一团乱,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对呀,说起来,”美人蕉嘴角带出一丝笑意,眼中有警告之意,“你也该感谢小米儿才是,你因他多管闲事之故,看清淑娘与自己心里,又也许会因他之故,得道成仙受万人敬仰,而不是躲在一间小宅子内自我欺骗自我堕落。所以……咱们半点不相欠!”

小米儿18

    “喔,还有一点!”美人蕉走两步,又转回来,“之前有个凡人女子在家中单相思你几年,每半月就去白云观瞧你英姿不凡的模样,后来听到自己的爹给她指亲,跑来寻你想跟你私奔却中了你屋中的阴气而卧床家中,你的因果,小米儿解决了一半,还有一半,你的自己向人家小娘子说清楚罢。”

    她摆摆手,背起小米儿,潇洒摆手,“走了,不用送了!”

    妖物幻化也好,灵物成人也罢,总有相似之处,两则皆是长得十分清灵美貌,扔在众万之中都能同明珠致泥沙中一般的脱颖而出。

    当紫衣貌美的小娘子背着比她高出不少的男子来轿夫面前坐轿时,轿夫险些就跑去报官说自己瞧见天上仙子了!

    美人蕉第一次以人的身份与小米儿同坐一轿,欣喜之情自不必说。

    轿子不算宽敞,两人挤在一起,不说胸贴着胸,也是相互依靠,肩膀挨肩膀。

    夕阳从纱窗外透过来,投射在昏迷的小米儿脸上,阳光下的他直如玉兰槐花一般清雅绝伦。

    一直觉得小米儿比三十二师弟画笙好看,如今美人蕉仔细瞧着,瞬间觉得小米儿果然是紫霞山中的颜值扛把子!

    她伸出手轻轻一点小米儿脸蛋,低低笑一声,“原来你的脸是这么软的……”

    美人蕉点了脸蛋又伸手去摸,小米儿如今不过十八年华,面上的胡子自是没有,肌肤细腻,光洁亮滑。

    “又滑又软,”美人蕉又笑一声,舍不得移开视线,更舍不得移开手,一路从小米儿的左脸颊划到他的嘴畔,勾勒着他嘴唇的轮廓,由唇峰到唇角,“不知道用嘴巴去亲是何种味道……”

    倾身,微探头,慢慢地凑到他面前,就见小米儿倏然睁开了眼。

    那睫毛微微颤动,那漆黑眼中全是美人蕉的人形脸蛋,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醒啦?”美人蕉轻笑一声,吐气如兰,两人隔得只剩一拳头的距离,她的气息全数洒在小米儿鼻尖,那熟悉的味道,美人蕉每日在他床头伴着他入睡,这种气味,他在睡梦中都能闻到。

    “是之前我背你就醒了,还是正好在我要亲你的时候醒的?”美人蕉不退后,桃花眼弯弯,纤细的食指在他唇畔轻轻旋着,“少年郎,见我幻化成人形,你不高兴么?傻愣着,是傻了么?”

    小米儿睫毛如扇,微微颤动,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上一句,“高兴……”微张的嘴瞬间却被美人蕉的嘴给堵住了。

    那唇很软,带着湿润。

    美人蕉一直含着小米儿的唇,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让小米儿心里狠狠颤悠了一下。

    “砰!”美人蕉压着他撞在了轿子壁沿,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外头轿夫差点就翻了轿子。

    对的,她想亲这张唇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

    每天在床头干熬着,盛世容颜都被熬瘦了!

    “蕉……”小米儿伸手推她,因灵力耗空,不能推动半分,喊她名字,唇却被撬的更开,被深入的触舔唇舌。

    女上男下,可怜他一紫霞观秦羽人的嫡传弟子,竟然沦落到被一灵物女流氓强压在轿中强吻的下场,“小蕉儿!不要再亲了,再亲我便要生气了!”

    短短一句话,断断续续才被吐完,且这般庄重警告的话语像呢喃,没有半点气势。

    紫霞观嫡传弟子的脸面都被这一刻给丢尽,他小米儿简直无脸再见紫霞观中的师傅师兄!

    “不亲就不亲了。”美人蕉被瞥小米儿欲伸手掏道符,本着日后有的是机会的心态红着唇恋恋不舍放开他,一噘嘴,她倒是委屈上了,“只是亲一下而已,我也第一次亲人,你便不吃亏啊!”

    小米儿:……

    第一次亲就知这么多花样,看来在太子妃与太子那儿观摩了不少罢!

    不对!这个不是现在的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这女流氓竟是跨坐在他双腿之上,离他胯间那物也不过一寸距离而已。

    小米儿:!!!!

    一觉醒来,世间颠覆,观念颠覆,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好!

    镇定,从容,不可急,小米儿在心中默念数遍,这才端好架子,沉下脸道:“你从我腿上下去!”

    “我不!”美人蕉噘嘴,“我还想亲你!”

    “下去!”小米儿只觉头痛,“自己在一旁坐好!”

    “不要!”美人蕉双手环小米儿脖子,双腿再往上挤了一点,“之前明明咱们都是这么坐的,我一直坐你腿上!”

    “那时你还是棵花!”小米儿脸都黑了,黑中透红、红中透黑,五彩斑斓十分精彩,“之前你亲我之事,我不计较,你赶紧去自己坐好……”

    他话还未完,却见自己衣襟上全是水,颗颗如雨一样的水打在他胸前衣襟上。

    “呜呜呜……你凶我,你竟然凶我!你师傅、你师叔、太子、宁世子、十八师兄、三十二师弟都没有凶过我……”美人蕉报着各种人名泪如雨下,眼泪跟不要钱一样的洒出来,肩膀直抖,演技爆棚,“我、我、我不要活了!”她双手一捂眼,转身就离了小米儿身旁,在一旁坐好,弯腰而哭。

    不过哭了一会儿,她有很有眼色的转成了无声的低泣,那种只见眼泪不见哭声的委屈低泣。

    把头埋进双掌之中,低低而泣,如此柔弱模样更是让人心疼。

    外头轿夫没有听到对话,只听见小娘子的哭声,以为轿中发生何事,在外头出声劝道:“小相公,您夫人对您可好了,之前我看她背你来坐轿子的时候,手指都出血了,您就莫要同她置气,快些哄哄她罢,她真的待你很好……”

    莫约一旁的轿夫朝他使了眼色,那轿夫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没再多说一句。

    小米儿转首去瞧还在捧脸而哭的美人蕉,那纤长如玉的手指上果然都是血,关节之间带着淤青,与白皙形成鲜明对比,再见那紫衣,亦是被撕扯了几片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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