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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小贞     吉卦txt下载     吉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太子妃有喜

    今年是穆王正位东宫的第三个年头,春风吹过,树头的杏花洋洋洒洒往下落。

    这两年的京中,被移种了许多花木,铺着青石路的街道上,全数一片一片的杏花瓣,有哪家小妇人提着篮子小心捡着,准备带回去酿造杏花酒或做些杏花糕,孩童们在花下玩耍。

    从外地进京赶考的士子见到这副景象,总要忍不住赞叹一番,真乃人间天堂。

    这两年的京城治安在大理寺与顺天府的协力下,好到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锁门。

    席善骑着马一路从东宫奔出来,直奔到翰林院,宁石见他咧嘴傻笑而来,拢着眉问道:“怎么?你一个劲笑什么?”

    “殿下呢?”席善眉梢都掩不住的喜悦。

    “在里头正与谢翰林、君翰林商议修筑水坝和水渠之事。”宁石说完了,侧首又奇怪道,“何事让你匆忙而来,还笑成如此模样?”

    “你觉得还有什么事儿!”席善拍宁石一肩膀,“我从东宫赶到这儿,自然是为了报喜!”

    宁石似乎有所悟,亦跟着喜上了眉梢:“莫不成是娘娘……”

    席善不等他说完,喜笑盈盈截上笑了:“嘿嘿嘿!看看!这事儿是不是大喜!”

    宁石跟着笑道:“殿下与谢翰林、君翰林商讨有一会儿了,我估摸着待会儿便会出来,你且等等。”

    “好!”

    席善在两年前娶了苏璎为妻,席善虽伺候着玉珩,小厮管家车夫什么职务都由他来做,但他其实明明白白是一个有品阶的侍卫,而不是家奴,当初,季云流从酒楼挖了苏璎过来做厨娘,亦没有让她写卖身契,这两人成亲之后,夫妻双双仍旧在东宫伺候季云流与玉珩,本想在东宫不远处买座小宅子,被季云流阻止住,太子妃直接在东宫划出了几个院子,让人修缮一番,赏给这几人做了宅子。

    玉琤住在东宫时,小妾通房那是按一打一打的数量单位算,如今玉珩搬入这儿,里头除了他与季云流住了正院,其他反正空着也空着,不如赏给自己忠心的侍卫当宅子。

    一年前,玉珩把九娘许给了宁石,九娘与宁石一样,都是有品阶的侍卫,两人倒也是天作之合,跟席善成了邻居,偶尔不当值的时候,还能串个门。

    就算两人成亲都比太子殿下晚,而当爹却都比太子要早。

    这三年来,不止东宫各个下人对太子妃的肚子翘首以盼,就连皇帝都时不时会念上一番,他想要皇孙了。

    四皇子成亲比玉珩早,前年生了一个女儿,皇帝一个高兴,赏了那姐儿一个县主的封号,两年前,锦王与谢四娘子大婚,前年锦王妃亦怀上了,如今算来也有六个来月,等来等去,只有太子殿下这边半点动静都没有,有些好事的宫中妃子蠢蠢欲动,时不时给皇帝吹枕头风,要把自己什么侄女、表侄女、外甥女……抬进东宫伺候太子殿下。

    太子三年来独守太子妃一人,太子妃却没生出一个蛋来,太子可不就成了各妃嫔眼中的香饽饽?

    只要自家什么侄女、表侄女、外甥女……下了个蛋,日后能尊贵到天边!

    妃嫔们心中盘算的同时,还要暗暗祈祷一番,这锦王妃肚子中的可是一个女儿才好,让自己什么侄女、表侄女、外甥女……抬进东宫生下一个皇长孙才行啊!

    宫中的女人的确闲,皇帝自从狩猎场后,大部分都是在坤和宫,让一众不用再演绎宫斗的妃嫔能把压根无影无踪的事儿都想出满满希望。

    皇帝这几年眼看太子起朱楼,眼看太子兴改革,眼看大昭一日荣一日,眼看桌案上头的折子一日少一日,却半点不见太子有半点松懈。皇帝心中欣慰的同时,自然也有一事儿不大满意。

    那就是太子没有子嗣!

    不过皇帝为一国之君,总不可放下架子对太子苦口婆心:你赶紧让媳妇儿给朕生个孙子罢。

    每每皇帝有想给太子抬侧妃的意思表露出来,太子还未有所表示,安王总要先一步跪出来,痛哭流涕磕头道,“父皇,您忘了当初儿子的侧妃佟氏了吗?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谐,您又何必让外人横插一脚呢?对太子不公,对那小娘子也是不公的呀!”

    皇帝不能一脚在众目睽睽之下踹死了这个突然就“改邪归正”了的儿子,只好将侧妃这事儿按下不提。

    外头有心人已经把脑洞开到天际,每日里盘算着如何让自己什么侄女、表侄女、外甥女……抬进东宫生皇子长孙,太子妃这头照样安心算好安全期避着孕。

    直到过了十八,想想再拖下去,指不定就要成为大昭千古罪人,便让太医开了调理药,自己沐浴斋戒七日诚心向请了一道求子符,开始了备孕。

    只不过正月初太子妃才开始备孕的,二月里,席善就来向太子报喜了!

    日头略偏西,君子念打开门,玉珩从里头迈了出来。

    大昭君学堂、武学堂在全国加起来已有一百二十余座,大昭如今国力昌盛,各地之间的贸易自然更繁荣了,官道大肆修筑的同时,各地水渠亦在开凿,这种灌溉与行船一起的水渠乃是大工程,太子定要与众人商讨妥当才颁布令法。

    “殿下!”席善瞧见太子出来,连忙迎上去,“殿下,娘娘让您回宫,说有要事要告诉您!”

    那两个“要事”被席善咬的特别重,惹得谢飞昂与君子念都好奇上了。

    玉珩转了首,瞧着席善,目中漆黑:“太子妃让你媳妇儿做了什么新菜式?”

    如今席善娶了苏璎,季云流这儿若有了什么新菜式,席善那头可是半分不落下,每日都可另开小灶,还能请府中的那些侍卫一道在他院子中吃吃喝喝,好不痛快。

    “嘿嘿嘿!”席善笑的眯了眼,“不是什么新菜式,是……”他拖着长长的音,深深做了揖,“今日娘娘胃口不大好,吐了午膳,夏汐请了张御医,张御医说,是娘娘有喜了!”

    “呀!”

    君子念与谢飞昂纷纷喜笑盈盈,快速拱手贺喜道,“恭喜太子殿下!”

    在外头守着的几个小厮,赵万与顾贺也是齐齐跪地贺喜,“恭喜太子殿下!”

    不容易呀,不止皇上与皇后,就连天下百姓都快翘首以盼大昭何时有皇长孙了。

    “嗯。”太子淡淡应了一声,镇定如昔的迈着步往前门口走去,“回府。”

    席善与宁石面面相觑一番,快速跟上去。

    君子念与谢飞昂也相互对望一眼。

    不对呀,太子成亲三年无喜,这会儿听到自己要做爹了,却不见半点欣喜之色,难道太子不期望自己有儿有女承欢膝下?

    刚做这般想,就见太子“咚”一声,从翰林院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君子念and谢飞昂and席善与宁石:……

番外:大狗

    太子妃有孕在身,东宫人人每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着。

    张御医定时过来请平安脉,把脉过后,总要喜笑盈盈拱手说,“娘娘胎象平稳,身子健朗,下官写张安胎方子,太子妃娘娘若嫌药苦,不喝亦无妨的。”

    既然张御医都这么说,太子不忍太子妃每日喝苦口良药,自然不让人煎这安胎药,而后,每日处理完公务,就围着“母子两人”团团转。

    君三少家的老二也出生了,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

    太子每每去季府迎媳妇儿,看见大狗撒泼着小腿跑来跟自己请安,奶声奶气唤自己姨父时,他总忍不住想,自己与季云流的所生的奶娃娃会是何样子,长得又会像谁?

    头几年忙于政务,沉迷太子妃美色,太子还不觉得有娃的好处,但见身旁的人各个有了娃,聚在一道总要把我那孽子、爱女的挂嘴边,也隐隐有了期待。

    比起大狗,太子更喜欢女孩子,他想要让太子妃生个女孩子,长得跟季云流一模一样,而后每天让自己抱在手上,给她如山父爱。

    因有了这种想法,每每大狗过来请安时,总要得太子淡淡的一句“嗯”,再见刚刚会走路的婉姐儿,却会蹲下身与她玩闹一会儿。

    大狗妹妹的小名亦是太子取的,取了个婉儿,大狗每每见太子对妹妹的喜爱,总忍不住瘪瘪嘴自暴自弃的想:

    翁翁说,太子姨父很喜欢他,翁翁还要让他向父亲一样识字读书,长大了报答太子殿下的厚爱……原来都是骗人的!

    太子妃有身孕,头三月不可出门,她在东宫中,唯一乐趣于是变成了撩拨太子殿下。

    卖弄撒娇、戏谑娇嗔,太子妃在这三年中手段日益精进,太子妃只要小试风情,白白软软的身体软在太子身上便能让太子雪狮子向火,同样酥了半边身体。

    夫妻双双浓情滚上床,太子顾及太子妃肚中胎儿,每每要从温柔乡中痛苦挣扎出来,站在院中打一套十八罗汉拳,一脸生无可恋。

    待到头三月一过,太子殿下一解多月以来的“相思苦”,这才神采奕奕,面上恢复往日光彩。

    六月荷花盛开,太子妃怀胎五月,去了季府小住。

    一众季府姐妹拖儿带女赶来季府陪太子妃娘娘解闷。

    大狗在季府一众弟弟妹妹众排行第五,上头有季大郎的嫡长子,季二郎的嫡长女、长子,季大娘子的长子。

    下头更有季大郎家的嫡女,季三郎家的嫡子与他自己的妹妹。

    上头哥哥姐姐的小名儿极为好听,分别是:浩哥儿,雅姐儿,茗哥儿……

    下面弟弟妹妹的小名便一言难尽了:妞姐儿,赖哥儿。

    好在贱名在他妹妹这儿中断,太子给她取了个婉姐儿的美名。

    “狗哥儿!”君大狗一进二门,季云流瞧着这小小人儿便招手,“快过来让姨母瞧一瞧!”

    太子喜君家小女儿,季云流倒是喜欢这个长得好看,性子却少年老成的大狗。

    伺候狗哥儿的奶娘见太子妃娘娘召唤,赶紧拉着狗哥儿过去,狗哥儿有模有样拱手做了揖:“参加太子妃姨母。”

    “姨母便姨母罢,加太子妃做什么。”季云流就喜欢这样的奶娃娃,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来高冷之花也有熊孩子时”一样的特别新奇,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把那细白的小脸蛋,“姨母生个妹妹给狗哥儿做娘子可好?”

    众夫人坐在树荫底下,哈哈一阵笑。

    季四拿着帕子直笑:“狗哥儿哪里配的起小公主,快莫要哄他了。”

    狗哥儿站在那儿不苟言笑,半分不胆怯,只盯着季云流的肚子看了一眼,抬眼严肃着小脸,正经道:“姨母肚子里的是弟弟。”

    “哎哟!”季大夫人与季二夫人高兴的差点一个坐不稳,就从玫瑰凳上滚下去了,二夫人连抱着狗哥儿直夸夸,“我的外孙真是聪明,真是会说话,说大实话!狗哥儿跟外祖婆再说说,你姨母肚子里头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四岁的狗哥儿被二夫人抱在怀里,小脸蛋上还是那副“我很高冷”的面瘫模样,肯定道:“是弟弟。”

    季大夫人高兴坏了,连声哎哟哎哟,连忙招呼丫鬟抓来一把糖果:“可要借狗哥儿的金言了,狗哥儿来,大姨外祖母给你糖吃!”

    狗哥儿看季四一眼。

    季四笑道:“大姨外祖母给你的,你便拿去吃罢。”

    狗哥儿伸手捧了那一把糖,从二夫人怀中下来,恭恭敬敬又做了一揖:“谢大姨外祖母。”

    小孩儿手小,这么一揖,糖全掉了。

    众夫人坐在那儿又是一阵哄笑。

    狗哥儿半点不见慌张,打开自己的小荷包,弯下身把地上的糖果一颗颗捡起来,放在了荷包内。

    捡完了,面对众人的笑,再做了一揖:“晨曦去寻哥哥姐姐们玩了……”而后翩翩有礼的向在座的每人都行了礼,这才出了月洞门。

    五娘子看着直笑:“四姐姐,这狗哥儿日后只怕是有大出息的!”

    有人夸自家小孩总是内心高兴,嘴上谦虚的,季四亦不列外:“哪里呀,他父亲前些日子亲自替他启蒙识字,都大半月过去了,他连三字经都背不熟,我正忧着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四姐姐可莫要忧愁。”季云流就喜欢君大狗这么一副老气横秋的小男神模样,“狗哥儿三字经背不熟不是还有皇上赏的星云剑么,这般有福气之人,日后无论习什么,都是大福大贵的。”

    宁小世子比君大狗大上几月,这会儿,已经拿着双青剑习武了,君子念的意思,先让君大狗习文,待大上两岁,再请个启蒙的武师教他习武。

    听季云流这么一说,季四当下也不再纠结先让君大狗习文还是习武了,只笑道:“你呀,你肚子中的皇长孙生出来,你可千万不能像溺着大狗一样的溺着他了。”

    前半月,六皇子妃生了,是一位小娘子,所以这太子妃肚子里头的若真如同狗哥儿所说,就是大昭的皇长孙了!

    这也是适才大夫人二夫人嘴都要笑歪了的原因。

番外:大狗2

    荷花在湖中亭亭玉立,狗哥儿身上揣着“宝藏”走出来,刚沿着走廊出了垂花门,右手被人抓住,抓到墙旁边,“狗哥儿,我瞧外祖婆抓了很多白饴糖于你,你能不能给我几颗吃?”

    狗哥儿抬起眼,看见六岁的浩哥儿挡在自己前头,浩哥儿乃是季大郎的嫡长子,他爹前年从翰林院调到礼部做了正五品礼部郎中,只怕再过两年就能任礼部侍郎,也算平步青云。

    狗哥儿歪着头瞧了浩哥儿脸上模样,垂下头盯着自己鞋面道:“这些白饴糖我要拿去给我的婉儿妹妹。”

    “婉姐儿还小,哪里就需要那么多。”浩哥儿急忙道,“给她一颗糖就够了,我是你大表哥,你一颗糖都不给我吗?”

    狗哥儿犹犹豫豫:“浩哥哥,我翁翁说,东西要一样换一样,我适才见姨母送了一颗金花生给你,你拿金花生与我换白饴糖可好?”

    浩哥儿“啊”了一声,揣着荷包很是为难。

    他虽才六岁,但启蒙的早,这会儿也知晓金花生应该比白饴糖值钱一些,不过具体值钱多少,他心中也没有一个概念。

    狗哥儿见他犹豫不决,抓了腰间的荷包,倒出满手的糖:“那我把糖儿全部都给你?”

    浩哥儿还是犹豫:“这颗花生是太子妃姑母赏我的,我不能跟你换……”

    “浩哥哥,那我再去祖母那儿拿一包糖……”狗哥儿见浩哥儿眼一亮,知道他真的想这些糖,伸出手指,竖起鸡爪一样的胖小手增加价码道,“不对,我拿两包给你,你把这花生给我,好不好?”

    “真的再拿两包?”

    “翁翁说不可骗人,一定要以诚为本!”狗哥儿郑重点首,小脸蛋严肃的紧绷在一起,“真的,我绝对不会骗你!”

    季浩允郑重一点首,掏出金花生一把拍在狗哥儿手上:“好!我跟你换!”

    有了三包糖,他明日去族学堂就可以跟同学夸耀了!

    躲在一旁树荫下头偷看的一众婆子丫鬟见俩小娃娃这般愉快做了决定,差点相扶不住就从树荫后头跌出来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

    伺候浩哥儿的奶娘愁的直拍大腿,你知道不知道太子妃娘娘给您的小金锞子,那是可以买上百斤白饴糖的!

    您得了大亏,还能沾沾自喜!

    一旁嬷嬷拉住要跑出的奶娘:“主子间的事儿,咱们可插不上手。”人精嬷嬷把丫鬟拧出去,“去,你腿脚利索些,去早狗小少爷一步,把这事儿告诉太子妃娘娘与夫人。”

    丫鬟哎一声,提着裙子赶紧抄小路跑了。

    嬷嬷朝奶娘使眼色,奶娘明白了,当自己什么都未见到一般走出去,对着浩哥儿问热问渴,半点不提这金花生被“交易”事儿。

    小丫鬟使出最快的速度,等狗哥儿还未进月洞门之前,跑到邀月院里头,跪在地上把狗哥儿与浩哥儿是如何换取金花生的原话都复诉了一遍。

    听完笑得最欢的却是季大夫人陈氏,她拍着王氏的手笑的前俯后仰:“二弟妹,你家大狗可是不得了,刚在我这儿白拿了糖儿,转首就把它用一个金花生卖给我孙儿了。”

    王氏觉得这人小小四岁的奶娃娃一肚子的算计,整个性子实打实的学了他那个商贾翁翁,揪着帕子想着想着,把自己“噗嗤”一声给气笑了:“这家伙!竟还能跟人讨价还价,还说再来这里拿两包糖!我可是要看看他到底拿什么手段得这两包糖!”

    说着,转首笑道,“待会儿都不可给那小坏蛋糖!”

    五娘子已经笑背过去了,拿着帕子“哎哟哎哟”整个人差点笑倒在季四身上。

    季四想着自己儿子竟然连表哥都要骗,又想到他那匣子里头藏着的那些金锞子,又恼又气又想笑,于是也是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我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都交给他爹来管他罢!”

    季云流也是觉得新奇无比,哈哈笑着听季四这么说,碰她手肘笑道:“怎么,大狗这样子还有前科的不成?”

    “怎么没有啊!”季四数落道,“前年,我们去了江南本家过年,他拿着皇上赐的星云剑在堂哥姐那儿卖钱!你们可知他是怎么卖的吗?看一看,两块糖,使一使,也给一锭金锞子!君府里头八个堂兄弟,他差点没把那些堂兄弟过年得的金锞子全拿了!后来他爹知晓了,就把他那把星云剑暂收了,他当时还有理了,说这是表皇爷爷赐的,他要拿着练剑法,不能辜负表皇爷爷的期望!”

    “哎哟!我肚子疼!”五娘子捧着肚子,一面笑一面露出挣扎模样,脸都笑僵了,嘴都合不拢,“笑得我肚子疼!大狗年纪小小赚钱的主意怎就这么多!”

    一众夫人也都哈哈大笑着称赞,名门贵妇该有的形象笑得半点没有。

    眼尖的看见那头月白衣裳的大狗迈进来,诶诶两声,示意众人坐好。

    大狗进来见一众的姨母、外祖母脸上笑意盈盈,迈着小短腿跑去作揖团团见礼。

    “狗哥儿有什么事儿,怎么又回来了?”季云流拿着帕子,忍着笑,忍不住手又摸了一把他那细白小脸,“哥哥姐姐们不和大狗玩?”

    “没有,”狗哥儿端端正正,“姨母,是晨曦刚才拿的糖都分光了,晨曦还想要拿一些糖去分给哥哥姐姐们。”

    季云流长长“喔”了一声,倾身笑道:“可是小朋友不能吃多了糖,对狗哥儿这口糯米牙不好呢!你去告诉哥哥姐姐,糖可不能吃多了。”

    大狗闻言露出失望之色,莫约是没有想到,拿糖竟然会被季云流拒绝,他小小的脸上,五官全挤在一起,似乎在很努力的思考要怎么回答太子妃这个糖对牙齿不好的问题。

    白白嫩嫩的奶娃娃,做事却一本经紧,只怕还未知晓“腹黑”这两字是什么意思,已经学会了腹黑的计量,太子妃憋的满脸通红,差点就破功了。

    众人绷着脸盯着狗哥儿,亦是憋的肚子疼。

番外:皇长孙取名

    大狗似乎想出来了一计,他那双小短腿“扑通”一跪,磕了头:“姨母给大狗两包糖,哥哥姐姐们一定不会把牙齿吃坏的。”

    “哈哈哈哈!”五娘子终于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

    “你个小狗儿!”二夫人笑骂道,“你给外祖母说说,你拿着这两包糖过去做什么?外祖母要听实话,大实话,不可说谎!”

    “对呀,”季云流拉起了他,拉近点,“狗哥儿拿糖过去是做什么呢?”

    大狗嘴巴抿的紧紧,不说,倒是手把那荷包捏的也挺紧,见这么多人全部盯着自己,半响之后,哇一声,哭了:“外祖婆,我要糖……”

    “哎哟哎哟,怎么还哭了。”二夫人心疼了,拉过来,抱在怀里亲手给他擦眼泪,“不哭不哭,要两包糖可以,但不可以诓你浩哥哥了,你得把那颗金花生还给他。”

    大狗哭的一抽一抽的:“晨曦没有诓浩哥哥,他自己跟我换糖的,只要我拿过去两包糖,就不算骗他了……”

    一众夫人哪里会为了两包糖在这个太子妃在的大喜日子里头让小朋友这么哭,季府大少奶奶连忙亲手递出两包糖:“来来,狗哥儿,大舅妈给你两包糖,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大狗接了糖,眨巴着眼睛,从王氏身上滑下来,行了礼,抽搭着哭声道谢:“谢谢大舅妈。”

    摸了两把眼泪,给在座的团团行了礼,紧接着往外头欢欢喜喜跑了。

    “大嫂,”季四摇着头笑,“他那团眼泪就是诓你的,你还真给他两包糖,他骗的可是你浩哥儿的金锞子呢。”

    季府大少奶奶笑,大奇狗哥儿这个鬼灵精:“就算狗哥儿拿眼泪诓我,也该给他糖,该让浩哥儿被诓几次,长长记性。”

    五娘子直笑道:“四姐姐,狗哥儿这是替你省他以后的老婆本呢,这个娃娃长得可真是不得了了!”

    大狗的爱金子的性子从四岁起深入两边亲戚的人心。

    桂花飘香时节,太子已经不出东宫了,除了朝事启奏要去文政殿,其余时候均在正院陪着太子妃,生怕下一刻太子妃捧着肚子哇哇呼痛、说自己要生了。

    奶娘、婆子、嬷嬷、小厮、护卫……皇后全都亲自给自己的嫡皇孙早早挑选好在东宫等着,那些时令小衣裳整箱整箱抬,不怕多只怕不够,万事俱备,就差给季云流肚中的皇长孙找个媳妇儿备着。

    太子翻烂《诗经》、《楚辞》……连《史记》都翻了,翻出“瑾瑜”两个字。

    拿去给太子妃过目,得了太子妃“都可以,你是爹你做主”的回复。

    皇帝在宫中盼星星盼月亮连给三清烧香许愿的举动都不止做了几回,终于盼到自己有个皇孙,皇帝每日回到坤和宫,三句不离就是太子妃肚子,大昭有了皇长孙可巩固皇位,皇帝在坤和宫也是翻遍所有的经文典故,翻了一个月,翻出“琉玥”两字。

    于是,为了皇长孙到底用哪个字,皇帝与太子开始了争论不休的日子。

    子拧不过父,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皇帝掷碎三个茶盏,义正言辞拍桌子怒吼“皇长孙必须由朕亲自取名”后,太子终于退步妥协,让他爹取名就让他爹取名罢,日后反正还能再生。

    太子妃肚中的小皇子还未出世,朝中人人都知晓了皇长孙的大名:玉玥。

    真是个……好拗口的两字!

    ……

    红巧与夏汐拿着篮子让九娘在桂花树上打桂花来让苏璎做桂花糕,太子妃捧着肚子,绕着桂花树打圈圈、登台阶为顺利生产做准备。

    嬉嬉闹闹的午后,二门的婆子匆匆跑进来行礼禀告:“娘娘,紫霞山的小米儿小道长来了,说是替秦羽人送东西给娘娘您。”

    “快些迎进来!将人迎到前院的西花厅!”季云流吩咐婆子,让九娘扶着大腹便便的自己去西花厅。

    当初还是孩童的小米儿这会儿已经长成身长玉立的英俊少年郎,十五、六的年纪正值花期,朗朗星目,鼻梁高挺,一身白色道袍更显小米儿的道骨仙风之意。

    “师叔!”小米儿恭恭敬敬行礼,“师傅有东西托师侄带过来给您。”

    季云流回他道家礼仪,双手接过小米儿递上的锦盒:“师兄给备了什么礼给我呢?”

    锦盒是有巴掌大小,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一个黄色锦囊。

    “这是师兄给我肚中孩子的平安符?”不用打开,季云流就能猜到里头是何物看,“师兄真是有心了。”

    自从上次一别,已有几年未见秦羽人,太子妃让九娘收了锦囊,又问小米儿,“师兄他身体可好?”怎么说也是古稀之年的人,就算养生有道,也不可能真的返老还童,每次见小米儿,季云流也都要问上一遍秦羽人身体。

    “尚且硬朗,师傅每日吃一顿鸡腿,打死两只老虎还不成问题,师叔莫要担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小米儿那正直的性子不负众望的被秦羽人彻底养歪,“还有,师傅让我感谢师叔送上山的骨粉。”

    “那些骨粉也就是物归原主罢了。”

    当初玉珩让美人蕉带路,在紫霞山挖出一个块大骨,还没有让秦羽人验证这是什么骨时,被玉珩全数磨成了粉末。

    太子亲自尝试,普通人吃这骨粉,会导致虚火旺盛绮梦连连,而修道者食用,倒是能补充灵力,让灵气越发充沛。

    季云流知晓有骨粉时,也不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直接掏出一半让小米儿带上山送给秦羽人让他跟着一道食用。

    反正,要死一起死,若要触犯天规,由秦羽人这个孤家寡人先在前头被雷劈!

    秦羽人喝着骨粉熬制的汤,总要猜测一番这是不是传说中仙家坐骑青鸾白鹤的仙骨?

    身在凡尘,也不管是什么了,照喝不误。

    天塌下来,太子个高,先顶着!

    “师叔,”小米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季云流,“此次下山,师傅还有一封信托我带给师叔。”

    太子妃打开信,信上字迹飘逸出尘,像极不装会死的秦羽人。

    上头没有多少字:

    师兄日思夜想,取了个“尚”字为名,可字:子牙。问师妹:让子牙入紫霞山随师兄修道乎?

    以尚为名,以子牙为字。

    秦师兄,你以为你在演绎封神榜么!

番外:小米儿与美人蕉

    莫约秦羽人也知晓这大昭的皇长孙若被他拐到紫霞山当道士,皇帝一怒指不定就下令让人拆了紫霞观、诛了秦氏九族,继而,小米儿见太子妃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过来幽幽说,“你师傅打算与大昭皇帝抢我儿子?”时,出声相告道,“师叔,师傅说,信后还有字的。”

    把信纸翻过来,在最下角果然找到一行小字:与尔戏玩矣,师妹切莫在意。

    太子妃收了信,脸上皮肉一阵阵抽搐,很想把这信原封不动的抄上几份,贴到城门口来宣告天下,让天下人尽知这紫霞山中秦羽人道骨仙风的皮囊下头到底有一颗怎样的逗、逼、心!

    她抬起头,维持了一道家高人应该有的风范:“师兄可还话让小米儿你带于我么?”

    小米儿作揖如实相告:“师傅让我下山历练,告诉我若担心独自一人上路,可来师叔这儿求一盆美人蕉,带上它一道去历练。”

    学道十几载,确实也该去见识这个世间的百态、体验一下人生的百味。

    太子妃二话不说,让九娘把美人蕉从太子上“早朝”的文政殿内捧过来。

    美人蕉这几年除了必要的晒日光,整日整日的待在文政殿。

    太子坐在文政殿每三日都要受朝臣一次跪拜。

    美人蕉得信仰力,开的花枝招展,起先还能津津有味听太子与众朝臣商议这些国家政事,看底下的年轻翰林院帅哥官袍加身,一丝不苟,但日复一日皆是如此之后,美人蕉对着底下光听声音就知晓是谁的朝臣便半点兴趣都没有了。

    一样的面孔看久了,美人蕉竟然生出“也不过如此”的想法,后来,干脆是软在桌案上整日的无精打采。

    如今被九娘捧到西花厅,整株美人蕉的枝干都还是软的,吓得小米儿以为它在世俗太久已经成仙归天了,连忙问:“师叔,这株灵物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

    季云流“噢”了一声,道:“它这是太久没有见你了,想的。”

    美人蕉这才抬起“头”去看来者是谁,一抬眼,看见是紫霞山第一大帅哥下山来此,立即来了个鲤鱼打挺,一杆子挺起来:嗨,小米儿!我就知晓你长大了,颜值就是紫霞山中的扛把子!

    小米儿听季云流说美人蕉是想念自己想的如此“憔悴”,心中对美人蕉亲切不少,几步过去,从九娘手上接过美人蕉,捋了捋它的枝叶,道:“美人蕉,我已满十五,师傅让我下山出京到大昭各处历练,我因独自一人,师傅不放心,请求师叔让我带上你,你可愿与我一道出门历练一番?”

    愿意愿意愿意!美人蕉惊呀喜呀,仿佛就像饿极的野狼看见了肥肉一般,惊喜交加呀!

    重要的事儿立刻说三遍!

    太子妃生产在即,就算小米儿要出京历练,也不急在这几日,得了美人蕉的同意,小米儿便暂时在东宫的客房暂住下来。

    美人蕉于是与他一道相住在东宫客房里。

    它“蹲”在客房花架上,透过红烛,看着屏风那头准备沐浴的小米儿道袍轻褪,“口水”哗啦哗啦一串接一串往下挂。

    烛光宛如流水泼洒在少年强韧的身影上,只觉少年整个人如明珠般生辉。

    一件褂子让小米儿褪了下去,然后是腰带……不大功夫,一件外袍脱下了放在衣架上,接着是中衣……少年手抬到胸前,开始解系带……

    嗷!

    美人蕉燥热不已,把“头”越探越前,与屏风后的小米儿越来越接近,看得越来越清楚……

    “砰”,花盆被移出了四四方方的花架,连花带盆全数掉在地上,碎了。

    “发生何事?”屏风后的小米儿听到响声,赤脚一跃而出,见美人蕉摔在地上,底下瓷盆四分五裂,吓一跳,“美人蕉,你没事罢?怎地掉在地上把自己摔成了粉碎?”

    美人蕉抬起“首”瞧着那白晃晃到刺眼的的长裤与中衣,恋无可恋到自暴自弃、满地打滚。

    只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我恨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米儿见它满地滚动,顿觉心疼,伸手捧起来,仔仔细细都摸了一遍:“摔疼了?”

    他眸子清冽如水,熠熠生光,似乎能直穿进人的心底,温润人的全身。

    美人蕉与他近在咫尺,开口之间,呼吸都能喷到它“面上”去,气息间尽是他身上淡薄的檀香。

    那声音漂亮又好听,轻轻柔柔,说不出的好听。

    鬼使神差的,美人蕉居然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只是摇了摇花朵,表示自己没有摔疼。

    “那我叫个人来给你换个盆,你等一会儿。”小米儿说着,捧起整株花,将她轻放到桌上,又打开门唤来人,拿来盆,将地上的泥土亲手全数装了进去。

    美人蕉“坐”在桌上,瞧着蹲在那儿装泥土的少年,只觉得一颗心如急鼓一般砰砰乱跳。

    真是见了大鬼了,它怎么会有心,还能怦怦直跳!

    少年将地上泥土全数装到了盆内,又匆匆到床头在自己的包袱中掏出几张道符,回坐在桌前,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略略眯起来,笑道:“师傅给你画的道符压在泥地下太久,已经没有多少灵力,我给你再布个阵法罢,有助于你修仙。”

    烛火下,小米儿细长的手轻轻折起道符形状,细心的布置完盆地阵法,这才将美人蕉整株扶起来,把它放在瓷盆中栽好。

    手掌、手指抓过美人蕉枝干与枝叶还有根部,它只觉那手不仅长又细,更是柔滑腻人让它“身体”发烫。

    “好了,你有了一个新的盆。”

    大功告成,小米儿瞧着自己手下作品,微微张开嘴,露出漂亮的牙齿,笑得光华璀璨。

    一人笑容最有感染力,灯下看人,使人沉醉,美人蕉即便不是人亦沉醉。

    灯下的美人蕉歪着花朵、歪着枝叶看得小米儿忍俊不禁,伸手将它扶正了,他抓着它的枝叶笑道:“早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罢!”

    笑不醉花、花自醉,美人蕉痴痴看着,不由看得发起呆来。

    少年郎,有你在,位列仙班算什么?

番外:皇太子出世

    当日的晚上太子亦知晓了紫霞山小米儿来京的事儿,他陪着自家媳妇儿吃完一盅燕窝粥,亲自递上拭手的棉巾,开口问道:“据下人来说,秦羽人让小米儿下山历练,在咱们这儿借了美人蕉陪他一道?”

    这几年太子因有美人蕉,就跟有仙人从旁指点相助一样,在下朝后,只要相问美人蕉几句,总能知晓朝中谁人不可信,如今听说美人蕉被小米儿抱要走,自然有几分身后贤士要归隐一般的不舍之情。

    季云流接过棉巾擦擦嘴,嗯了一声,说:“师兄让小米儿来此带上美人蕉出门历练定有他用意,指不定师兄已经知晓小米儿会遇上什么事儿有美人蕉相助才行,日后师兄百年之后,紫霞观衣钵该是小米儿继承,这美人蕉我自然要给他。”

    太子点首表示理解。

    吴道人是秦羽人的大弟子虽从师已久,但无道法天赋,小米儿当初年纪小小便能与秦羽人一道踩七星布阵,亦能看出他道法天赋。

    紫霞观若想发扬光大,确实要将衣钵传给小米儿,而美人蕉虽然是他们发现,但它土生土长在紫霞山,愿意与小米儿一道历练就随它去。

    太子从小米儿想到了自家的娃,他瞧着季云流怀着的硕大肚子,抚掌上去,声音带了一丝轻柔:“秦羽人让小米儿送了平安符给玥儿,莫不成觉得玥儿与道法有缘,有让他修道的打算?”

    对于让自家儿子修道练法,玉珩倒是没有什么十分抗拒心态,相反,玉玥若能成秦羽人也证明他有道法天赋,玉珩做爹的还深感欣慰。

    正说着,季云流肚子一动,里头鼓鼓的包从肚皮上一下子“踢”出来。

    “怎么?”太子见识过胎动,抓着那踢出来的包,也不管这是娃娃的脚还是手,摸着与肚中的娃娃嬉笑道,“你亦想拜秦羽人为师不成?”

    太子在笑,太子妃却笑不出来,季云流紧蹙双眉,捧着肚子叫道:“他不是要拜秦羽人为师,他这是想出来见你这个爹了!哎哟,我要生了,七爷,叫稳婆!”

    “我要生了”四个字让素来沉稳的太子从凳子上立即飞蹿起来,好在这十月让他准备足够,脑中紧紧空白片刻,很快抱起季云流往内堂走,玉珩边走边扬声朝外吩咐:“来人,太子妃要生了,传御医、传稳婆!快点去!”

    “七爷、七爷,去东厢房生产,不是在这儿!”太子妃怀胎十月,此刻到生产时倒是极其冷静,“我在东厢房生完了,还得回来这里坐月子的!不要弄得这儿全是血腥味……”

    太子想说,都这时候了,还管在哪儿生,就算在皇宫的坤和宫弄得全是血只怕皇后也不会怪罪!

    不过当初所有准备的生产东西全在东厢房,太子也不再辩驳什么,只低首问她感觉如何之类的,带着季云流匆匆往东厢房走。

    季云流第一次生孩子,莫约养的好又准备充足,此刻真不觉心中有多慌张,除了肚子上一阵阵翻滚来的痛,其他都还好。

    太子妃要生了,这消息炸遍整个东宫,东宫上上下下人人魂魄都飞到头顶上顶着,一阵忙碌、如临大敌。

    但其实东厢房里真正能用得上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九娘这几年将东宫后院打理的有条不紊,这会儿即便人人觉得太子妃产子这事儿犹如玉皇大帝下凡尘一样的隆重,亦无声的在自己岗位上做好。

    太子全程陪在太子妃身旁,自上一次君子念陪着季四生产,京中权贵的圈子里头对于男子陪产的事儿也松动了一些,有一段时间,名门贵妇之间还要攀比一下谁家小娘子生产有无夫君陪同的。

    若男子不嫌夫人产子污秽而陪在夫人身旁的,不是更能显示他对夫人的敬重?

    在客房的小米儿亦得知太子妃要生产的事儿,他带着美人蕉跑到正院外头,被婆子拦下来:“米儿道长,里头娘娘正在生产,不方便让男子进入的,还请您见谅。”

    小米儿点首道:“我知晓我知晓,但我听说女子生产很危险,我想进去做法帮师叔祈祷。”

    大昭信道、重道,但是实在没有听过生产还能做法向天祈祷的,婆子肯定不怀疑小米儿的话语,她脸上惊喜之色溢言于表,连连朝小米儿福身道:“如此真是太好了,老奴这就去里头禀告九娘管事,米儿道长千万在此等等。”

    九娘去请示太子,太子妃床上一旁一边呼痛一边道:“还是小米儿疼师叔,赶紧让他向天道亲叔公求一求,让他师弟早点生出来!他妈的,真的是痛死我了……”

    太子对于太子妃脑中记住的凌乱辈分深感无奈。

    即便吃的好、养的好身体倍儿棒,这头一胎生产亦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儿。

    季府大夫人、老夫人这几日也都算着太子妃的生产日子,陈氏本想等明日就收拾收拾进东宫小住着陪陪太子妃,却不想今日就传来了太子妃要生了的消息。

    “怎么就提早了七、八日!”陈氏那个急切啊,抓着来人魂都掉了一半,“太子妃娘娘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成?”

    “没有没有。”来告知消息的下人连忙道,“御医说太子妃娘娘一切安好,皇长孙殿下是想提早出母胎而已。”

    陈氏这才松下一口,让丫鬟去禀告老夫人这事儿,然后自己随便打点一番,带着人连夜急匆匆坐上马车,让车夫快快快的往东宫去了。

    这边,通知的太监飞奔到皇宫,皇后得了禀告轻轻“呀”一声,立即派人给皇帝禀告。

    皇帝这会儿正在一个妃嫔这儿准备安寝,得了太子妃娘娘要生产的消息,抓了衣裳一声也顾不得穿,吩咐一声“摆驾去坤和宫”后,立即风风火火就走了。

    那妃嫔独守空房,映着昏暗烛光,眼泪哗啦啦滚下来,皇帝大半年没来她这儿,如今一来又被皇后唤走,她劝皇帝给太子抬侧妃的大计又不成,这日后可如何让她在后宫立足下去呢?

    皇帝从来不知后宫那些妃嫔在宫中的凄凉孤苦生活,这会儿他只沉浸在自己将得皇长孙的喜悦之中,待一脚迈进坤和宫,皇帝见皇后便急切发问:“如何?生了?”

    “还没呢!”皇后笑道,“东宫管事刚刚来报,头一胎怎么也得生上一夜的,不到卯时,只怕玥儿不肯从娘胎里出来。”见皇帝神色竟也有担忧,皇后又道,“张御医说了,太子妃身子健朗,这一胎必定顺顺利利,我只盼玥儿早些出来,少折腾一些他娘亲才好。”

    皇帝这才松出一口气:“没想朕过了天命之年,这才能抱一抱孙子,寻常百姓家中,都快四代同堂了。”

    “皇上身健如松柏,想看玥儿娶亲生子还不容易……”皇后笑道,“臣妾还想与皇上一起,看玥儿娶妻生子,同他皇爷爷一样创大昭太平盛世呢。”

    皇帝被皇后这句马屁拍的简直通身舒爽,如今大昭政事差不多全交由太子处理,大昭兴旺的功绩却全数记在皇帝名下,世人人人歌颂大昭有一代圣明帝君,皇帝如何不乐上加乐?

    他一撩衣摆,哈哈大笑了一个“好”字,拉着皇后到了书桌后头,提起笔,朗声就吩咐:“来人,让翰林院的君翰林来见朕,让礼部的尚书来见朕!”

    吩咐完了,皇帝又示意皇后研磨。

    皇后知晓皇帝这是给她的皇长孙下圣旨了,盈盈一笑,伸出双手,一手拧着徽墨一手提起衣袖,在一旁替皇帝红袖添香。

    明月俯瞰天下九州,月光辉辉洒落尘世。

    东宫中,太子在房中亲陪太子妃。

    小米儿在院中启坛做法替太子妃祈祷。

    陈氏在院中抓着帕子团团打转替太子妃担忧。

    一众丫鬟婆子跪在小米儿启的神坛后面叩拜天道。

    皇宫中,皇帝在纸上写完圣旨吩咐君子念摘抄到玉轴上,吩咐礼部准备皇太孙的册封礼。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无眠见证了大昭皇太孙的诞生。

    朝阳跃出地平线,紫红霞光一片漫天时,东宫东厢房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稳婆“生了、生了”的喜呼声,整个大昭从此陷入一片喜悦之中。

    太子就在一旁,他头一个抱上娃。

    那刚出生的娃娃还未清洗就被稳婆放到玉珩手上时,玉珩柔情顿生,突然热泪盈眶,砸下泪来。

    他将儿子抱到季云流面前,小心放下轻声道:“云流,这是咱们的孩子。”

    那小娃娃黄黑色头发全黏在头上,小脸全皱在一起,眯着眼哇哇一阵哭,太子妃虚弱的瞧了一眼,闭上双目道:“嗯,很丑。”

    太子感动的心境因“很丑”两字,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他把娃娃往奶娘手上一递,就坐在床头照看自己长得漂亮的媳妇。

    就算娃儿还小,他也看出来了,这娃娃不像季云流应该像了他。

    小玥儿出生不过两个时辰,皇宫中的圣旨便下来了,赐名“玥”,取字璟钰,册封皇太孙,那些赏赐不必再提,能将宣读圣旨的延福都读的口干舌燥。

番外:宁夫妇道别

    皇太孙出生,举国上下普天同庆三日。

    皇太孙的洗三礼在宫中举行,皇后娘娘亲自给皇太孙洗三,皇帝大喜,颁赐群官。洗三礼结束后,小米儿背着包袱捧着美人蕉向太子辞行。

    他本想同季云流告别,但是女子月子里,他不能进去,就同太子告了别。

    “师傅画了道平安符赠于皇太孙,小道攀一攀皇太孙的关系亦算是皇太孙师哥了,于是画了一道符赠于皇太孙。”小米儿拿出一个红色荷包,“这是小道画的安神符,有凝神清心的作用,赠于皇太孙殿下。”

    道符就像银子,从来不嫌多,玉珩亲手接过荷包道了谢。

    季云流让人给小米儿备了许多东西,最多的当属银票,但小米儿志在好好历练,也没有接那些银票,只拿了两盒最爱吃的凤梨酥。

    洗三礼那日,秦二娘子同宁世子亦到东宫道贺,两人过来同小米儿一样,还有是要跟太子与太妃子道别的。

    世子夫人抱着玉玥,见他窝在襁褓中一直安安静静的睡着,奇道:“皇太孙真是个奇娃娃,适才在宫中皇后娘娘替他洗三,他只在入水一刻睁开了眼,便又闭了眼一直睡,睡到现在,居然还睡着!”

    季云流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适才醒过,喝了一顿奶,继续睡着了。”

    秦二抱着娃儿道:“人都道爱睡的娃儿长得好,皇太孙不哭不闹,睁眼就吃,吃完就睡,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奶娃娃。哪里像我家的轩哥儿,月子里一直哭闹不止,夜里没办法,都要将他带到别的屋里让我睡……”

    季云流问道:“如今,你丢下五岁的轩哥儿,也舍得?”

    秦二娘子这几年没有再生,宁慕画只得了宁澜轩一个娃,小朋友长到五岁,也是个腿脚结实、虎头虎脑的小世子。

    “三岁时说出门,舍不得他,于是再在府中待了一年,待到四岁,又是舍不得……”秦二娘子叹气道,“正是因为舍不得,世子爷这几年一直不让我再生,如今轩哥儿五岁了,国公爷亲自将他带在身旁教他,我也没有那般的担心……”

    人各有志,每人梦想总是不一样的。

    季云流也不再同秦二聊舍不得孩子这伤感话题,转而问起他们夫妻打算第一站去哪儿。

    说道出门,二娘子明显是准备已久,她兴致勃勃的说:“出了京,我与世子爷打算先去江夏郡,当初我赶去救他的那个洞穴,我们已经有好些年未曾去过了,而后由江夏郡一直往西北去,打算去见一见塞外的风格……我们打算用十年时间将大昭的风景都看遍,而后回京帮轩哥儿成家,轩哥儿成家之后,我们打算登上出海外的船,到外头瞧一瞧……”

    在1世纪,季云流千里独行,去过一些地方,倒也没有跑遍全球,这会儿听二娘子思想如此先进还要出国,不禁道:“到时候得带些礼物过来给我,不然我到时定不让你进京的。”

    “如何会忘了师姑婆您!”二娘子一面笑一面将皇太孙交还给奶娘,让丫鬟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道,“我知道大伯翁赠了平安符给皇太孙,既然师姑婆都是懂道符的,我也不求那些借花献佛了,这是世子爷当年在漠北时,入了一座冰山得来的一块寒玉,世子爷一直舍不得让人雕刻了这块原石,前些日子世子爷知晓皇太孙被皇上赐名“玥”之后,才让人雕了这块玉,小小心意,让皇太孙拿着把玩罢。”

    这块似乎是冰种的翡翠质地,远远看去就整块玉像千年冻结的寒冰一样。

    因是呈现给皇太孙,这玉佩直接以螭龙为型围成了一个“玥”字。

    不说那栩栩如生的雕工,光是这份心思也是难得一见,季云流接了玉佩叹了一声“你们夫妻真是有心了”招来奶娘,亲手将玉佩系在皇太孙的襁褓上头。

    正睡得嗨的玉玥似乎知晓自己肚子上头放了什么东西一样,懒洋洋睁开双眼,用那双特别黑特别大的瞳孔瞥了一眼秦二娘子,继而又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闭上眼继续睡。

    “哎哟,”奶娘见状,喜得不得了,“皇太孙殿下这是知晓世子妃赠他玉佩呢!”

    才三日的娃娃,哪里真的知晓有人送他东西,不过大家都喜欢听好话而已。

    秦二娘子特别新奇,见玉玥只睁开一眼又睡了,转首朝季云流惊叹道:“皇太孙那双眸子真是漂亮极了!长大了定是不得了!日后不知道要让多少小娘子日思夜想的。”

    以后被多少小娘子日思夜想也没有用,指不定这娃还没长大,就要被皇上指婚了。

    当了皇太孙这个称谓,付出的肯定也要比别人多一些。

    季云流倒也不会为此呼天喊地,生在怎样的原生家庭,就该担起怎样的责任,她一直都这么觉得。

    ……

    前院里头,宁世子的道别说的自然是他交卸下职务的事儿,三月前,他便开始交接手底的职权了。

    皇帝很不舍宁世子的辞官,不过太子既然说封赐宁世子为巡抚,出京巡视各地的军政、民政大臣,倒也放行让他离去。

    有个心腹替自己巡查巡查各地有无贪官污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无独有偶,太子亦问起宁世子头一地儿将是去哪里。

    宁慕画说的同秦二娘子大同小异,先是江夏,再塞外,游一圈大昭回京,再准备去海外……

    太子听着听着,眼帘微垂,心生向往。

    四年前,季云流说“七爷背负了天下万民的责任”时,他已经打消出京看看的想法,这会儿,却又蠢蠢欲动。

    人生在世,他确实也想带着季云流一道出门看一看自己亲手创造的太平盛世。

    捏着手中适才小米儿给的荷包,太子瞬间心中有了盘算:如今玥儿出生了,皇上赐封了玥儿为皇太孙,只要对玥儿严加管束,让他背负起天下万民责任,也算让他对自己敬孝了。

    嗯,就这般决定罢。

番外:抓周

    皇太孙淡定的把洗三礼给睡了过去,转眼天凉便到了他的满月宴。

    这日,朝中权贵送来的锦盒能把东宫迎客的宝泽殿都淹没,下人压根没时间打开一一查看,便全数搬进库房内。

    后院的寝殿中,季府出阁的几个小娘子坐在床头与还在月子里的太子妃闲谈。

    “皇太孙真的是太乖巧了。”季大娘子一脸感慨,“适才我从奶娘手中接过抱了抱,就见他闭着眼一直睡,奶娘说,从早到现在,只是醒来吃过一顿奶,这会儿还在睡呢。”

    季四亦是啧啧称奇:“当初狗哥儿在月子里时,奶娘说他已很好带了,只在肚子饿时哭闹一会儿,但如今同皇太孙一比,才知晓什么是真的乖巧。”

    五娘子道:“大姐,你还敢抱皇太孙,我却是连抱都不敢抱……”季府姐妹因见季六就算做了太子妃,也未翻脸不认人、自视甚高缘故,这姐妹间的话说倒也没有那般的讲究了,“你不觉得皇太孙与太子殿下长得一模一样,抱着皇太孙,好像觉得太子殿下在我手上抱着一样……”

    才一个多月大,长得就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真是吓死她了。

    “哈哈,”二娘子拿着帕子笑,“说起来,我那时一瞧也觉得皇太孙跟太子殿下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那时我也不敢抱他呢。”

    没有娃娃吵闹,季云流这个月子里吃的好睡的好,这会儿整个人软绵绵倚靠在床头,勾着嘴角幽幽道:“就是跟他爹像才好呢。”

    不能欺负大的,就欺负小的,看他撅着白花花的屁股骂他时,多有成就敢不是。

    皇太孙不仅淡定的将自己洗三礼睡了过去,还直接把满月宴都睡了过去。

    今年大昭的新年因皇太孙出世,京中那些店铺越发闹热,免费的、促销的……天上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却阻止不了京中百姓购物的热情。

    久不出门的太子妃与太子“微服”出门吃一顿饭,瞧着街上的人头涌动,忍不住感叹一番:原来封建时期亦有一个剁手的双11。

    能出门消费,从侧面也能说明百姓小日子过得红火尚有余钱,这是件好事。

    过完年,迎来皇帝的寿辰。

    今年皇帝得了皇太孙这一件大礼,其他寿礼全数不能再入他眼中,宴席上皇帝抱着裹着金黄襁褓的玉玥受众人朝拜,受众人贺喜,又与朝臣举杯,却一直未释下手上的皇太孙。

    三个月的玉玥已经会微微抬首,当下头群臣跪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时,玉玥睁开眼在襁褓中往下头叩拜的群臣望了一眼。

    皇帝瞧见了,抱着对他呵呵笑道:“玥哥儿日后也要像皇爷爷一样,受群臣朝拜……”

    皇帝话还未完,就见玉玥似乎觉得这景象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一般,转过头来,闭上眼继续淡定的睡觉。

    皇帝:……

    奶娘不是说你已经睡了一整日,这会儿该有精神了嘛!

    宴席中的举杯同庆、丝竹声充斥整个大殿,皇太孙在皇帝的怀中睡的毫无违和感。

    至此之后,皇太孙在哪儿都能睡的属性被太子妃肯定,太子妃上哪儿做客都带着他,太子见自家儿子乖巧,亦是出行都要带上他。

    慢慢长大一些的玉玥睁眼时间多了一些,通常会在太子勘察完毕河道、桥梁等建筑的竣工再打个呵欠,枕在玉珩肩头闭眼入睡。

    太子妃带他去京中名门的花会、文会,皇太孙若觉无趣直接呼呼大睡,一觉睡到回东宫,全完不管自己被多少夫人转手抱过。

    转眼,又到第二年桂花飘香时节,一周岁的皇太孙需要抓周了。

    抓周是件大昭贵族与平民百姓都十分重视的习俗,皇帝早早让人备好各种珠贝、象牙、犀角、玉石……让人送去东宫。

    皇帝本想将皇太孙带到宫中抓周,被太子婉拒。

    东宫中,太子瞧一眼皇帝让太监端上的箱箧,抬手指着那些色彩各异的珠贝吩咐道:“把这些都收下去罢,留下那绶带、简册就好。

    “殿下?”太监大奇,“是将这些东西都收了吗?”

    “收了。”太子一言定下。

    太监不敢怠慢,命人将那些“玩物丧志”的玩物全数收了,而后看见席善捧着一个大匣子出来,匣子打开,席侍卫往炕上倒出一堆的……太监一瞪眼,看见里头倒出来的竟然全数是折子!

    太监:……

    玉玥被奶娘抱上来,坐在一堆黄灿灿的折子中,抬头用与太子一模一样的小脸蛋与太子对视。

    太子俯身哄皇太孙道:“来,玥儿抓一个,喜欢哪个抓哪个。”

    奶娘and太监and席善默默将自己的头扭过去不忍再看。

    这里头除了折子与皇家简册,还有其他东西让皇太孙抓吗?!

    无论选哪个,不都是日后都是执掌朝政的意思吗?!

    一周岁的小玥儿已经会爬行,奶娘偶尔也会将他放在地上,拉着他让他学走路,只不过,皇太孙奇懒无比,奶娘若让他站在地上,他就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半步都不挪一下,待累了,一屁股坐下来,仰头拿漆黑黑的大眸子瞧着你。

    皇太孙顶着一张与太子一模一样的脸,奶娘见“太子”那肃穆的脸望过来,吓得两腿直哆嗦,前几次那是当场扑通直接就给皇太孙跪下了,后来,奶娘心理素质养得好了一些,没跪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让皇太孙坐在地上,还是抱在手上罢!

    这会儿,皇太孙坐在折子上头,与玉珩对望了片刻,垂下首去看炕上的折子:“黄!”

    奶娘连忙上去笑道:“皇太孙殿下真厉害,太子殿下每日看得折子正是黄色的呢!”

    玉玥抓起一本,用力掷了出去。

    折子飞起来,同蝴蝶展翅,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落到地上。

    “咯咯咯……”皇太孙难得笑起来,抓起一本再丢出去。

    太子负手站在一旁,目光盯着炕上的玉玥,不恼也不阻止。

    奶娘额上出汗如浆,伸手想去阻止:“殿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折子,不能这么玩……”

    “咯咯……”玉玥玩到兴起,伸手再抓了一本,弯了身体,另一只手撑着炕,小短腿一蹬,站了起来,他正打算将手上的折子扔出去,众人忽听太子道,“好,玥儿做的好!你抓的原来是这本折子!”

    说着,亲自伸手就将皇太孙抱了过来,“席善,将皇太孙手上抓的折子给皇上送过去,告诉皇上,这是皇太孙亲手抓的,皇太孙还抓着这折子站立而起。”

    席善恭恭敬敬接过了折子,又听的太子声音,“其余该说的不该说的,不用本宫提醒你们了罢。”

    屋中所有人全数恭敬跪在地上叩首道:“小的知晓。”

    席善飞快出了东宫,眼见后头真的无人跟随时,这才打开皇太孙抓过来的折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席善在太子身旁十几年,太子的笔记早已拓进他脑海里。

    折子上写的很简单:皇太孙天命所归。

    席善默默合上折子,小心在衣襟内塞好。

    不容易啊,太子适才在一旁盯了皇太孙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皇太孙抓起这折子,一把阴了皇太孙罢。

    天上有大雁准备飞往南方过冬,席善分明在排队的大雁中看到一个“坑子”两字。

    天,真的变了,当初一心夺嫡的太子如今怎么就一心想着退位了。

    席侍卫跟不上太子多变的思维,只好认命的去宫中大讲特讲,皇太孙是如何避过那些珠贝玉器,又如何看不上炕上的寻常折子在一众折子中抓到了这本,而后,皇太孙又是如何拿着折子一站而起,摇着手中折子对太子“自夸”。

    席善把皇太孙这次抓周讲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反正太子的脸都不要了,他一个伺候太子的,还要脸做什么?

番外:小米儿浪迹江湖

    小米儿捧着美人蕉,出了东宫不忙着出京,先去了东仁大街。

    这条街上同季云流那时候来的一样,道符贴满街的迎风招展,即便京中被皇帝与太子下令驱逐了道人,东仁大街热闹程度倒丝毫不减。

    当年沈詹士在狩猎场中用五雷符抗敌到现在还是声名远播。

    最里头的镇和铺子前面人头涌动,外地来的赶考士子只要进了京中,必要在这儿买上一份道符,不求高中求个安心也好,据说当年的君探花亦在这儿买过道符哩!

    小米儿背着包袱迈进店中,掌柜见他白袍锦带、头插碧玉簪,虽不全是道家装扮倒也有几分道骨的味道,亲自迎上去笑道:“这位小兄弟想要买点什么,道符还是请人看风水呢?”

    “我想将道符卖于你们的铺子中。”小米儿不拐弯抹角,对着掌柜直言,他来的路上,眼看那些挂在其他店铺门口的道符,全数都是鬼画符没有一丝灵力,只有这家,前头贴出的那两张驱邪符,是有真才实学的,故而觉得这家会识货,选了这家变卖道符。

    “卖道符?”镇和铺子缺道符,还是大大的缺,太子颁布了五雷符禁止令,这些年就算大昭安定和谐不需要什么五雷符了,但平安符、驱邪符之类的那是人人必求的呀!

    不过如此年纪轻轻……

    掌柜上下一阵打量小米儿,“家师是?”

    小米儿捧着美人蕉:“师傅说红尘碌碌全数是过客,他名讳亦是红尘中的一粒尘埃,不值得我借由他老人家名讳来行方便。”

    掌柜嘴角默默一抽。

    他当了镇和铺子十几年掌柜,这种借口听得太多了,骗人的伎俩全是这般的,把师傅身价抬到高处,然后说师傅要我低调行事……

    你骗人也不想个新鲜一些的借口!

    “既然在红尘里全数都是过客,那姓与名更应该要留在尘世间让世人敬仰了。”掌柜笑道,“小道长的师傅说小哥不得借他姓名行方便,那小哥的师傅必定是得道高人,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机会知晓小道长师傅名讳?小道长放心,镇和铺子素来童叟无欺,家师的名讳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小米儿笑着点首应声:“师傅确实是得道高人……”他声音一顿,又道,“只是掌柜你真的没有这个机会知晓师傅名讳,抱歉。”

    掌柜笑容一顿,脸险些就抽起筋来。

    装,你还给我装,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你还当你师傅是紫霞观中的秦羽人呢!

    “那不如小道长把道符拿出来让在下看看?咱们做生意的,也得看过货才对……”

    “掌柜说的是,应该的,”小米儿小心的放下美人蕉,对着那盆花又是光华璀璨的一笑,“你先等等,待我卖了道符,带你去闻水煮鱼的辣椒香。”

    他小心放了花,却随意的伸手在包袱里一抓,抓出一把黄色的符纸。

    掌柜:……

    这种好像抓出一叠茅厕草纸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掌柜忍着冲动,睁大眼怕自己错过得道高人弟子的道符,眨巴两眼,却见那些符纸上头啥都没有,就是寻常的黄纸而已。

    “小道长,这这?”

    “不好意思,朱砂有些贵,我前些日子借助亲戚家,已经从亲戚家中要了她们最喜爱的一盆花了,也不想再麻烦亲戚,因而道符还未画,掌柜这儿可否借些朱砂于我?”被秦羽人养歪的小米儿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与尴尬神色,他眸子黑白分明,声音清清冽冽,“正好,掌柜这儿需要什么道符,我亦可当场画出来便是。”

    掌柜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抬首道:“不必了,我这儿不需要小道长你的道符!”

    画你个鬼噢!

    穷到连朱砂钱都没有,拿着一叠草纸跟我说,你能当场画道符!

    最主要的是,你一道人还拿画符卖钱去吃水煮鱼!

    如今这个镇和铺子声名大噪,每天来卖道符的道人数不胜数,他要是相信这个神棍的话那就是眼被屎给糊住了!

    前些日子收的那些假道符如今还在箱底压着呢,他决计不能再上当受骗!

    道人被驱逐,京中根本没有多余道人,再加上原本给镇和铺子坐镇的楚道人陨落,店中如今根本没有人能区分道符灵力的深与弱。

    掌柜自然不要小米儿这样“来路不明”又“信口雌黄”的道人符纸。

    小米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拒了道符,拿着黄纸微微一怔:“掌柜你不要我道符了?”他画的道符可是紫霞山中每年师兄们抢着要的东西呀。

    “不需要了,小道长请罢!”

    小米儿不死心:“掌柜你真的不要?这样,我给你个优惠价,平安符只要五两银子一张……”

    掌柜嘴一抖,皮肉一阵哆嗦,再也没有一店掌权人的和蔼风范,拿着鸡毛掸子直接赶客道:“走走走,你给我走,你这个骗子,就算你说师傅是紫霞观的秦羽人我这儿也不要你的道符!五两银子一张平安符的进货价格,你怎么不去抢!”

    小米儿抱着美人蕉被赶出门外,看着偌大的金漆招牌,摇头自语道:“师傅说世间人心复杂,我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果然是真的。”

    美人蕉没了水煮鱼的辣椒味,没了帅哥养眼的笑颜,怒火从脚跟直冲而上,一个转“首”便想让整个镇和铺子当场垮塌。

    小米儿与它相处几日,知她转着花朵朝铺子挤弄花瓣,按住道:“他们一介商贾,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他们不肯买我道符,那就好聚好散。”那乌黑明亮的眼珠子一转,看着“镇和铺子”四个大字,他再道,“但是让他们店中掉个牌匾,让他们知晓有眼不识我金镶玉也是可以的……”

    美人蕉:嘿!少年郎,我就喜欢你长的辣么帅却辣么腹黑的!

    没有卖出道符的小米儿与美人蕉继续往东仁大街的深处走去,一阵风刮过,镇和铺子的那漆金牌匾“砰”一下落在地上,直接碎成了两半,那两旁的道符更是一飞而起,越飞越高,瞬间飞得不见了影儿。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掉牌匾了!”

    “这块牌匾挂在铺子上都十几年了,如今也没有起大风,怎么就掉了?”

    “瞧!贴在两旁的道符都飞走了!”

    “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哎哟,镇和铺子定是得罪什么妖怪了……”

    在怪力乱神的地方,总会让人疑神疑鬼,不日,镇和铺子大白天掉漆金招牌又飞道符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东仁大街。

    一旁被抢了几年生意的店铺这下人人精神一震,太好了!被你打压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你得罪哪路神仙了!

    以至于后来,东仁大街上道符的促销更加热闹,甚至都出现了买一赠一的活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番外:小米儿2

    此刻的小米儿捧着美人蕉深入东仁大街在继续找,他得选一家店铺将道符卖了,这几年他在紫霞山中虽然不是被秦羽人娇生惯养着,但亦是好吃好住穿锦衣长大的,若让他历练期间睡破庙穿破衣吃嗟来之食之类的,定也是受不住。

    受不住就得赚银子供自己好好生活!

    忽的,一家店门前什么道符都未贴的店铺入了他眼中。

    相对于其他贴得跟旗帜一样迎风招展的店铺,这名为“无题”的店铺实在太特立独行了一些。

    且它门面小小,一不小心便要觉得这店铺是哪家铺子的储藏小屋而已。

    “这家能卖钱?”小米儿见美人蕉不住往里探,忍不住道,“再卖不掉咱们便要露宿街头了……”

    抱着美人蕉进了店,柜台后正在打算盘的掌柜抬起头,站起来报价道:“咱们店里寻常平安符八十八两银子一张,驱邪符二百八十八两银子一张,五雷符五百八十八两一张……那头的木牌上都有价格,咱们店里童叟无欺,小哥若看中什么,跟我讲。”

    相较于适才镇和铺子说“五两银子一张平安符,你不如去抢”的价格,这家店铺的价格实乃是黑店中的黑店了。

    “掌柜。”小米儿倒也不慌不忙,又把自己想卖道符,但家师很德高望重又不愿意透露姓名,还有自己只有符纸没有朱砂的说法给说了,这一次,他为了能卖出道符,要价更低了,只要二两银子一张。

    要求不高了,只要吃饱穿暖就行。

    这家店铺的掌柜也干净利索,拍手便吩咐道:“小山,去后堂备朱砂和笔给这位小道长画符。”

    小米儿见掌柜干脆,受宠若惊道:“掌柜,你这儿还缺什么符?你缺什么,我画什么给你。不过,我画的最好的就是凝神符。”

    “还缺……”掌柜直接打开抽屉,瞧了瞧抽屉里头的道符,数了数,拢眉道,“东家四年前画的道符还没卖掉,一年攒一年,都要上百张了,我也不缺其他……这样罢,你随便画罢,只要是道符,画多少都行。”

    小米儿:……

    师傅说世间人心复杂,真的,他完全看不懂!

    掌柜想了想,发现了自己有需要的道符,指着外头道:“不如你给本店画两张招财符罢,东家定的价格实在太高,小店开张四年,还未卖出一张符呢。”

    开张四年还未卖出一张道符让小米儿微微吃惊,他瞧了瞧店中摆设又出去看了看店铺的风水位,都是入财之局,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店里一张道符都卖不掉罢?

    “掌柜,劳烦您,能不能看小道瞧一瞧你东家卖的道符,随便给一张就行,让我瞧一瞧你店中的道符是不是有何问题。”

    “小道长,不是我自夸,咱店中的道符那都是外头绝对买不到的!”看货交易本就是商家规矩,掌柜不推辞,捧出抽屉里的一个小匣子,呈上道,“喏,小道长你小心一些,东家很在意这些道符的。”

    小米儿看着上头的笔记,摸着感受上头的灵力,眉一挑,惊讶道:“原来这是师叔画的道符!”

    季云流在紫霞山住过一段时间,曾与他一道受学秦羽人,还手把手教过他画道符,对于季云流画出来的道符,他自然清楚不过。

    “太子妃娘娘竟然在东仁大街开了一家道符店!”小米儿张大嘴,吃惊到无以复加,身为一国太子妃,他师叔难道缺银子?竟然还卖到了去打劫都劫不到的价格!

    美人蕉亦看得出这是季云流画的道符,顿时摇摇枝叶露出十分嫌弃的样子,当初就是被季云流贴着这张镇魂符,打得它毫无招架之力,它最讨厌这道符了!

    掌柜一听眼前少年光看道符便把知晓了这是谁画的道符,哎哟一声,差点就从柜台后面扑出来:“小道长行行好,可千万不能把东家的名透出去哎……”

    话语一顿,掌柜惊疑道,“小道长刚才叫太子妃娘娘师叔?莫不成您是秦羽人的弟子,小米儿道长?!”

    这掌柜被太子选来掌管这个店铺,自然是对道家门派了如指掌的,这掌柜还是当年狩猎场里与太子殿下出生入死的侍卫之一,只因受伤颇重不能效力前头,便让席善挑出来,在这里做了个衣食无忧、与世无争的掌柜。

    如今他居然看见了紫霞观中的小米儿道长!

    天呐,掌柜按捺住翻翻而滚,大潮翻涌的激动心思,拱手就道:“米儿道长,来来来,您来多画几张道符,您画什么我们都要,我们给您三两……不,是四两银子一张!”

    小米儿口中吊炸天又不愿透露的师傅如今一把被掌柜揭破,也不再瞒,都是自家人,三两银子与四两银子又有什么区别。

    他也就求个温饱而已,尽管他的温饱比寻常人贵一些。

    太子妃开店铺卖道符在小米儿看来,简直比自家师傅吃鸡腿还要让他吃惊,更吃惊的是,师叔这个道法如此高深画出来的符,竟然卖不出去一张!

    世人果然都是贪图便宜的。

    小米儿一口气画了二十张平安符,又画了三十张凝神符,耗空灵力,才跟掌柜要了五十两银子,他拿着银子,带着美人蕉,脚步轻快的出了店铺。

    掌柜得了道符,喜极而泣:“店里终于有道符卖了……”太子再拦不得他减价售卖太子妃所画的道符了!

    小米儿见识了季云流的道符,觉得这些年,师叔虽在东宫受尽荣华,竟然也没有把修行落下,很是佩服,于是书信一封到了东宫季云流手上。

    上面写了他在东仁大街的见闻,又写他在“无题”中的卖道符之事,大加佩服了师叔季云流的深厚灵力,最后写道:师叔,您的道符好是好,灵力充足可抵寻常道符的几倍,但上头标的价格太贵了一些,掌柜说,四年来没有卖出一张道符,想来师叔修道亦是为了福享众生而不是大肆赚取银两,那些道符与其封尘在抽屉里,不如便宜一些卖掉罢。

    太子妃坐在书房中,看完了小米儿写来的信,当场就笑盈盈吩咐苏璎:“太子等下便回来了,晚膳你备盆水煮鱼,再来个辣子炒鸡丁和麻婆豆腐还有麻辣对虾,记得,辣椒比平常多放十倍……”

    我让你自讨腰包,说我画的道符全卖光了,还供不应求!

    苏璎看着太子妃那极为款款动人的笑容,只觉无风的室内冷风哗哗吹来让她身上一阵一阵哆嗦。

    太子吃不得太辣,太子妃娘娘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番外:玉玥的教育与太子妃的二胎

    这一年的桂花飘落时节,皇太孙已经四岁,自从抓周那次玥哥儿抓了一本“天命所归”的折子,皇帝便自动忽略了玥哥儿他爹皇太子,而抱着皇太孙当下一代大昭皇帝细心栽培着。

    寻常百姓家中,隔代的孙儿都会特别腻宠,到了皇室,这点竟也不例外。

    皇帝不仅亲手抱着皇太孙在南书房处理朝政,见他乖巧,更是直接将他带到勤政殿上早朝聆听朝臣的国事启奏。

    玉玥坐在皇帝的膝盖上头,睁着乌黑黑的大眼安安静静看着下头,从来不会在朝臣启奏朝事时哭闹,偶尔累了,直接往皇帝怀中一趴,呼呼大睡。

    众朝臣每次早朝后回到府中,看见自家若有像熊孩子一般爬树、跳格子、丢沙包玩的娃儿,总要感叹一声:瞧瞧、瞧瞧!皇太孙生在皇家,富贵加身的同时却无半点顽劣性子,这就是差距,差距啊!

    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自家孩子的榜样,于是,别人家的孩子启蒙是“人之初性本善……”皇太孙玉玥的启蒙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启蒙更是太子亲自教导,不曾假手于太傅。

    东宫中教学的日常是这样子的:

    太子拿着书:“皇,应当善于用人,唯才是举。辨明忠奸,远离小人……”

    皇太孙:“父王,忠奸是何?”

    “忠诚之士与奸险之人,便是好人与坏人。”

    皇太孙仰着头好奇发问:“那玥儿该怎么辨明忠奸、远离小人?”

    太子合了书道:“很简单,玥儿只要让自己比他们都聪明、让他们都不能欺骗玥儿,便能辨明忠奸之人。”

    皇太孙再问:“父王,那如何让玥儿自己变聪明呢?”

    太子摸着皇太孙头再道:“这事儿便更简单了,像你母妃说的,知识能改变命运,天下那么多人都想与玥儿比试聪明呢,玥儿可千万不能被那些学得很好很多的奸人给骗了。”

    皇太孙领悟太子说的精髓之处:“父王!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让奸人欺骗玥儿!”

    太子“嗯”了一声,鼓励道:“父王相信玥儿一定能比天下所有的奸人都聪明,所以玥儿今日就把《论语》先背了罢,明日我来抽查你……”

    伺候在一旁的席善抬着头静静望房梁。

    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看到太子使劲“忽悠”皇太孙的模样……

    ……

    太子妃这个做母妃的也负责了儿子的一部分教学。

    季云流最喜欢的就是皇太孙有一张与太子一样的脸,却没有太子这样“深沉”的心思。

    她觉得小朋友嘛,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所以轮到她教学,她便会给皇太孙讲一个童话故事,这日,讲到了《灰姑娘》。

    太子妃:“两个姐姐穿着漂亮的衣服,坐上马车去了皇宫,留下灰姑娘一个人在家里看家,灰姑娘独自伤心的哭了起来,突然仙女姐姐出现了……”

    皇太孙侧着头道:“仙女姐姐为什么要帮灰姑娘呀?”

    太子妃:“因为灰姑娘可怜呀,没有漂亮衣服,没有漂亮马车……”

    皇太孙:“就该让灰姑娘待在家里不让她去舞会,让她自己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才不是让仙女姐姐帮助她嫁给王子。她不去学习知识改变命运,嫁给了王子又有什么用?父王说的,这个世间只有让自己变的比所有人都聪明才能幸福快乐,可怜的人这么多,所有人可怜了都让仙女姐姐帮助,仙女姐姐不是很忙很忙吗?”

    太子妃:呵呵!

    你那个一直崩人设的父王到底拿了什么崩人设的教育模式教你!

    ……

    待到五岁,皇太孙已经对大昭有几个郡,几条河道甚至官道延伸到哪儿了如指掌。

    一日,皇帝在南书房批阅奏折,让玥哥儿到一旁随便涂画,皇帝偶尔抬首瞧那边坐的端正的皇太孙,也不见他有任何没耐心的举动,便一直处理到将奏折全看完了。

    待皇帝将奏折批改完,拿着一本有趣的折子准备这个玉玥念一念上头写的趣事儿,却见玉玥所画的纸张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字。

    那些字工工整整,却一个一个如树干如葫芦的字列在纸上,让皇帝十分错愕:“玥哥儿,你告诉皇爷爷,你写得这些什么?”

    “回皇爷爷,孙儿在算大昭每人的银子用度,”皇太孙坐在炕上算了一个多时辰,却不觉得累,“适才秦相说京中百姓富裕,每人每月的工钱可有三两银子,但广西郡却十分贫穷,每人不足一吊钱……”

    他在纸上写下一个阿拉拍数字“”又写下一个“1”看得皇帝大为兴起,指着那阿拉拍数字道:“玥哥儿这个写的是什么?玥儿年纪小小,竟然算得这么快,但是你写的皇爷爷全数都看不懂呢。”

    玉玥继续在那里算,边写边道:“这是阿拉拍数字,母妃教玥儿的,用这样子算,比太傅交的要算快一些……”

    他如今也算到了收尾处,这会儿将最后的数值一填,道:“京中的百姓,每人一年可以有三十六两银子呢,而广西郡的百姓,一年却不足十二两银子,这样加起来,京中一户人家除了吃饭穿衣交税,还有莫约能结余一百两左右,而广西郡却不能存下十两银子……”

    皇帝站在那儿,吃惊得连手上的折子都掉了,痴愣愣看了半响,皇帝一把举起玉玥哈哈大笑:“天佑我大昭,天佑我大昭!玥哥儿果然是天命所归!”

    玉玥毫无防备被皇帝一把抱起,吓得掉了手中笔,那沾满墨汁的笔咚一下掉在皇帝的脸上,皇帝毫不在意,一把抹过潮湿的面颊,顶着一张全是墨汁的脸,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孙子,向皇后报喜去了。

    得让皇后好好挑一挑这京中的名门闺秀,不是万里挑一的可配不起他的玥哥儿!

    ……

    安王没有子嗣,这些年,众皇孙中除了玥哥儿,还有就是六皇子府中去年生了一个嫡子,四皇子、五皇子都还未有动静。

    他也不敢作死跪到皇帝面前求皇帝将玥儿过继到自己名下当自己的嫡子,但他喜欢皇太孙又喜欢的紧,时不时会带着一些寻常孩童喜欢的玩意儿探望皇太孙,与他玩闹一会儿。

    在玥哥儿一岁的时候,安王所带的那些小风车、小腰鼓还能让皇太孙咯咯直笑,很是满足,但如今皇太孙受了太子启蒙之后,安王让人稀奇古怪的玩具便就要着实下一番功夫才讨好得了玉玥了。

    好在大昭这几年商业繁荣,从外头经大船流入的新奇玩意儿也是多之又多,这日,安王命人抬着一个大箱子入了东宫。

    “玥哥儿,快来快来瞧一瞧,皇伯伯给带了什么好玩的过来!”安王献宝亦是十分迫不及待,伸手就让人赶紧打开他,让人抬出来,“快看,这可就是仅此一件,是西洋的机械钟!”

    皇太孙站在那儿拱手作揖:“安王伯伯,您辛苦了!”

    安王蓦然一愣:“呃……”

    皇太孙以前很喜欢安王这个皇伯伯,但最近么,却觉得这个在父皇口中就因为不够聪明被很多人“欺骗”过的皇伯伯很可怜。

    原来安王伯伯过的那么惨,就连太子之位都被奸人给骗下来了。

    还被自己的侧妃……哎,不提也罢!

    安王觉得每次皇太孙看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有点,有点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好像那种,有点怜悯又有点可怜的模样。

    真是太奇怪了!

    玉琤摸了摸脸,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好像自己是侄儿,玉玥才是伯伯的感觉是肿么回事呀!

    安王献完了宝,皇太孙让安王送的机械钟放在自己的书房中,然后……然后就坐在了书桌后头,埋头苦读。

    伺候他的下人被这个阵仗下了一跳,待太子回来后,连忙把这事儿报给了太子:安王千里迢迢送了一个西洋机械钟给皇太孙,皇太孙明明十分喜爱,却只是明白了原理后,就跑到书房去读书了!

    太子听完下人的禀告“嗯”了一声,淡定道:“这是好事儿,下次类似这种西洋的东西都张罗来给皇太孙把玩。”那把玩两字也是说的意味深长,让下人一阵懵圈。

    玉珩也不去瞧皇太孙当晚到底读书读到几点。

    第二日,皇太孙过来请安时,玉珩抬眼问他:“昨日看了什么?”

    玉玥如实以告:“《新仪像法要》”

    玉珩:“看得懂么?”

    玉玥:“看不懂,玥儿让太傅给玥儿讲的。”

    “所以玥儿仅仅明白了如何做一个钟?”

    “不是,”玉玥摇头:“明白了玥儿还不够聪明……”

    太子满意了,觉得这才是日后大昭接班人正确的打开方式:“玥儿明白了自己还不够聪明,那就好好让自己变得更聪明罢,这世间,聪明的人从来不止玥儿一个,玥儿不可能通晓所有的事,但应该好好让这些聪明的人都为玥儿做事情,对吗?”

    “嗯!”

    于是被鼓励的皇太孙玉玥往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

    太子妃觉得大儿子在“毁童年”路上一去不回头,被他爹忽悠到一条路走到了“黑”!于是打算来个二胎让自己好好带他知晓一下童年该有的模样,还有让自己萌萌哒的玩一玩。

    这个想法得到了太子的大力赞成,太子很想要一个女儿,一个长的像季云流的女儿!

    因女儿的期盼,太子夜夜都格外“卖力”,在皇太孙六岁的时,张御医号完脉,笑着宣告喜讯:太子妃娘娘又有喜了!

    太子妃有喜,大昭众百姓又乐了。

    这次的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再激动到跌下翰林院的台阶,他每日的期盼肚中女儿同季云流一模一样,美者颜如玉,日后等她长大一些,玥儿也长大了,京中有了玥儿,他就能放下所有担子带着女儿与媳妇游历整个大昭……

    于是,太子坐在书房内翻遍诗经,取了一个“薇”字,他要待她如珠如宝。

    两月后,张御医又高兴宣布:太子妃这次怀的是双生!

    太子听后更加高兴,两个女儿一点也不嫌弃多,到时候将两个女儿都带上去,他与季云流一人带一个,正好!

    继而,太子坐在书房再次翻诗经,再取了个“瑶”字,他要对两个女儿都如珠如宝。

    八个月后,张御医激动道:太子妃娘娘怀的是双生子,两个都是男孩,老夫号脉几十年,绝对不会搞错,必定是皇孙!

    男孩子?

    太子惶恐到一瞬间目瞪口呆。

    还是两个男孩子?

    太子沉默也安静了,那些什么念念不忘他与季云流一人带一个去周游大昭的想法随之烟消云散。

    每次太子看太子妃硕大的肚子,总默默把眼移到季云流脸上,与季云流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女儿什么时候才会出生?

    双生都会提前生产,就算是第二胎、养的身体倍儿棒的季云流生这两娃也是很辛苦。

    看媳妇在床上声嘶力竭的模样,太子心都碎了,差点就碎在地上捡不来,当两个儿子被你稳婆抱到太子面前时,太子挥手满脸嫌弃道:“抱下去!莫要打扰太子妃休息!”

    满月宴,一众人笑意盈盈夸奖双生的小皇孙长的像太子。

    太子瞧着两个睁着漆黑大眼的儿子,恨不得与这两个皇孙一拍三散,就此解除了父子关系,长的像他有什么用!他没有咬着糯米音叫他“父王”、软软又白白的女儿!

    以至于皇帝都没有与太子争着给这两个皇孙取名,太子竟主动上折子请皇帝赐名字。

    实在懒得想名字了!

    后来,两个皇孙的抓周亦由了太子亲自做了主,席善这次捧着满匣子的折子倒下去,面不改色。

    他淡定的站在那儿,眼见两个皇孙抓完了周,策马奔到皇宫继续七年前的那些荒唐话语,当然,这次的说辞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两个皇孙抓的都是皇家王爷的折子,而不是什么天命所归。

    太子妃坐在房中,听着九娘喜笑盈盈的禀告,啧啧有声:两次抓周,直接定了皇位,让三个娃娃连夺嫡都不用经历,也就是太子这个不靠谱的爹了。

    你若说,太子真的打算用一次抓周就解决了日后的皇位,那自是不可能。

    两皇孙的启蒙,太子是这般教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便不是所有人的都适合做人上人,且人上人瞧着空有一个外表而已……”太子找来一个橘子,拨开露出里头的烂掉的心,“里头却是不为人知的苦楚,所以,你们不可好高骛远、志大才疏才好。”

抱歉

    我要说一个很……让我难过的消息,我因11月更新字数不够,导致6-12月都不能拿半年奖,对小贞来说,半年奖累计的数目真的很庞大,相当于我一个月稿费也许还多,我真的不想这么放弃掉了,所以,12月要补上字数,所以,这两天就完结的承若估计就反悔了,接下来的12月,小贞最少还得写9万字才能保住半年奖,接下来的9万字,大家可以不用订阅,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看一下,没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当本书已经完结了,因为真的也已经讲完了。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

小米儿1

    江南道上的苏州府,乃是大昭南下最繁华的一个城,这儿城墙高四丈,周遭一共十六个门,每个门皆可并排过去三两马车。

    大昭近些年商工农诸业皆为繁茂昌盛,让整个苏州城亦是一片歌舞升平、商贾繁盛之相。

    整齐笔直的主街上,香来楼便是苏州数一数二的茶楼了。’

    茶楼,乃是一谈公事和私事还有闺中密友体己话的好地方。

    “老王,你听我说,我这次真的不是诓你!”苏州一富翁陈老爷用手中扇子一敲木桌,声音掷地有声,“那小道长卜的卦真是灵的很,你就让他替你卜一卜又有何妨呢!不瞒你说,我与你若不是这么多年挚友,我真不会让人到处去寻已经向我告辞的米道长……”

    他话未完,外头跨进一青衣小厮,满脸喜色,小跑过来朝着陈老爷附耳一句,让陈老爷登时跟着眉开眼笑:“老王,太好了!我家的下人寻到那道长了!我跟你说,你可真是运道太好呐!”

    手一抬,陈老爷又赶忙朝小厮吩咐,“快快快,快将小道长请进来!快去快去,绝对不能怠慢了人家小道长!”

    老王眼光掠过前头的陈大爷,只见他匆匆忙忙站起来,整了衣冠又理了头发上的冠,还将自己的鞋面都扫过一遍,这个模样,竟是比见苏州知府还要紧张恭敬一些。

    陈老爷见老王还老神在在的坐着,不禁上前抓他胳膊:“老王,你快一些起来,道长就要来了,道长虽不在意这些世俗礼节,但对待道长咱们应该恭敬一些,怎么说都是我们有求于人家……”

    老王随之站起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最后告诉我一句,那小道长真的是得道高人,真不是诓我?”

    “哎哟,见到那道长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门被小厮打开,一白衣少年迈了进来,看两人,极为有礼的行了一道家礼:“陈老爷,我们又见面了。”

    老王转过头,抬眼向门口的白衣少年瞧了过去,心道:这就是老陈口中吹捧到能上天的神棍了。

    道人应是未及弱冠,肤白发黑,虽是男子却面如冠玉,他此刻一身锦缎宽袖白袍,头束玉冠,落足无声,见了人,眼中未语先笑。

    老王瞧着来人,瞬息拢了眉头。

    说的好听了,这神棍是一位潇洒翩翩美少年,说难听了,也可以将油头粉面、色如春晓花、小白脸、斯文败类这些难听字眼都统统映照在他身上。

    老王心中失望万分,这样的人去花柳巷当小官倒是不错,做一代会道法的天师与天家沟通?

    说笑呢!

    陈老爷哪里知晓老王心中对这位米道长的评价,他见小米儿行礼,连忙受宠若惊的回礼:“米道长,真是麻烦道长,在下早知晓您将要出城的却又将您请了回来,真是抱歉抱歉。”

    小米儿笑道:“陈老爷不要说这般客气话,您给的银子也是足足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即便看在银子面上,我也该回来一趟。”

    陈老爷哈哈一笑,拍胸脯保证:“此次若能得米道长相助,钱财这方面绝对好说!比上次再多出一倍也不再话下!”

    小米儿微笑点了点头:“陈老爷真是太客气了,还是按照上次的价格算钱便好,我出门也是为了历练,拿银子只是为了寻常吃饭,只需几百两便好。”

    老王嘴角一抽,险些就要当场拍桌离去。

    道家拨乱除魔、道教芸芸众生,道家人物皆是一身浩然道气,这人张口一提便提银子这种阿堵物,他还是这辈子头一次见到!

    假货!

    童叟无欺的假货!

    他假意的咳嗽一声,使眼色询问陈老爷这神棍的价钱问题。

    陈老爷眨了眨两眼,沉下脸的回他一个眼色,瞬息间,又伸出手对站在前头神棍做了邀请手势,极为恭敬道:“米道长,这次是我的好友王员外家中女儿有事,此事说来话长,来来来,大热的天,米道长坐下来先喝杯茶,咱们再慢慢聊。”

    老陈那肃穆的眼色,老王瞬间就看懂了意思。

    米道长乃是得道高人,你莫要用银子侮辱了他!

    老王搓巴搓巴手掌,攥紧拳头,眼中燎出了火花。

    他妈的!你们当着我的面讨价还价,转头却跟我说莫要用银子侮辱了道长!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小米儿将手中的美人蕉往茶楼外栏杆上一放,伸手捏住美人蕉的绿叶,“你且先在这儿瞧瞧外头风景,等我有了银子,咱们便去买下那颗你看中的东海珍珠。”

    近日的美人蕉爱上珍珠,这种在海底长了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珠子蕴含灵力,磨成粉末埋在花土中对它修为大为有益。

    它迫不及待想要幻化,不想要这株本体的样子。

    现在回想当初被季云流那神棍了骗了七十年寿命,简直是我勒个大槽,悔到肠子都铁青了!

    美人蕉卷动叶子,枝叶抱住少年捏住自己手指,摇花朵:少年郎,十里春风、三界风景都不如一个你,有你在,我看楼下的那些惨不忍睹的卖梨、卖橘子大叔做什么?

    好在老王还在给老陈使眼色,不然两人若是见到一朵花向着米道人又抱又摇,必然大呼:有妖孽!

    小米儿轻声垂眸一笑,任美人蕉抱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而后才解下背上包袱,落座在陈老爷的右手边。

    有贵客来过,陈老爷自然要再点一些吃食,他喜爱这个不仅长得好看还性格耿直说话不拐弯抹角的少年郎,可惜了是一个道人,不然家中的几个女儿必定排队等着他来挑人。

    见他落座,老陈不由笑道:“也快要晌午了,米道长可吃过午膳没?”

    小米儿微笑道:“未曾。”

    陈老爷示意小厮招来小二,他一面替小米儿斟茶,一面介绍道:“米道长可要吃些什么,这儿虽是茶楼,但吃食味道也算是苏州一绝……”放下茶壶,他笑了一声,“这儿的太湖白鱼做的不错,米道长可要试一试?”

    小米儿眼微微一亮:“好啊。”

小米儿2

    陈老爷见他喜爱,又列出其他菜名:“还有阳澄湖里的蟹,这里也算是一绝的,道长若能再待上一个月,那蟹的味道最是鲜美和肥硕。”

    小米儿眼中的亮光更是闪耀了些:“如此,我去隔壁临县逛逛,待到九月份再来这儿也好。”

    陈老爷一拍桌:“那真是太好了!倒时必定要到陈某府中,让陈某尽地主之谊……”两人说着,陈老爷又问,“除了蟹,米道长还想吃些什么?”

    “听说苏州的黄泥煨鸡不错,不知可否来只鸡?”

    “自然没有问题,我瞧道长爱吃肉,有肉无酒不欢,不如来壶酒如何?”

    “师傅不让我喝酒,说我还未到喝酒年纪,还是不必罢。”

    老王忍无可忍,终于拍案而起:“你们吃,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个人若不是以骗人为生的神棍,他的姓倒过来写!

    有那样限酒不限肉师傅,也是……瞧,所带的花都是一朵奇葩花!

    “老王、老王!”陈老爷见他目中分明不信的模样,急急跳过来抓住人,“你、你怎么可以……”一边想自己的挚友留下,一边又怕得罪了这个得道高人,只好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不相信我么?”

    老王想到之前点肉毫不含糊的神棍,只觉再待下去,他便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自在京中的镇和铺子中没有卖成道符买卖后,小米儿学会不强人所难,有缘得遇,即便那缘分是银子堆出来的,他亦是很高兴。

    不过,每日一善也是需遵守的,他从宽袖中抽出一张道符:“小道看王员外印堂发黑阴气缠身,近日家中怕是不大安宁,这是镇魂符,员外可以拿回去贴在不妥之人身上。”

    陈老爷请小米儿占卜过卦,又请他看过他家中风水,倒是不知道他还会驱魔除煞这类的,一瞧那道符,万分惊喜,见老王黑着脸色,没有伸手拿着的意思,连忙自己从小米儿手中接了过来,怕他后悔:“米道长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知晓王员外家中闹鬼!”

    老陈将道符塞进老王手里,“老王,米道长给的道符你赶紧拿着,没听见米道长说什么吗?只要贴在令媛身上便可……”

    陈老爷手劲大,老王虽不信这个神棍,但觉得反正就是贴个道符,也不会伤到自家女儿什么,也打算试一试。

    他正半推半就的接下时,忽然听到神棍清灵声音又响起来:“不过此道符只能保宅中七日安宁,若员外想彻底解除煞气,还需让小道上门启坛做法一次……”他伸出手,掌心朝上,认真报价道,“一张镇魂符的价格是三十两银子,谢谢。”

    老王:……

    他捏着镇魂符,很想揉搓成一团,朝着小米儿脸上摔过去。

    这个人就是个活生生的神棍、不法奸商!

    小米儿见他老王拽着道符傻愣愣站着,想了想,歪过头又补上一句:“王员外若是没有带银子,先欠着罢,不过师傅说过,世间无处不存因果,欠了债总是要还的,且我明日也要出城了,望员外能在明日之前将银子还清了。”

    老王:……

    等下出门就让家中小厮将他狠狠揍一顿!

    他忍着胸中喷出的怒火,将手中的道符往陈老板手中一推:“不必道长费心,此道符王某也不需要,道长还是自己留着骗下一家罢!”

    说着,再不留恋,迈步离去。

    “老王,老王!”陈老板在身后如何呼喊,都没有再留住拂袖而去的老王。

    他们所坐的位置在二楼,老王迈出房门,堪堪走到楼梯口时,后头跟着的小厮一下子跌过来,随着“哎哟”“哎哟”两声,老王与小厮四脚朝天咚咚咚一路不停顿的滚下了楼梯。

    客人目瞪口呆。

    店中小二吓得弹跳过来:“王老爷、王老爷您没事罢?”

    楼下瞬间一片吵杂。

    小米儿转回首,看见美人蕉摇着枝叶,转“头”正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往楼下看风景,整株花都透出“绝对不是我干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气息,颇为无奈。

    房门外楼下有人跌楼梯的事情,陈老板没有见到听到,他捏着道符,坐回桌上,见小米儿歪着头,面上一片欲语还休之色,以为他生老王气,尴尬的解释:“米道长,真是不好意思,我那个好友他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其实老王只是因为家中女儿被鬼上身的事儿……唉,他心中有牵挂、焦虑才处事不妥了一些,还望米道长莫要同他计较。”

    说着,使了眼色让小厮送上五十两的银票,“这道符算我买了,道长千万莫要生气。”

    小米儿瞧了那银票面值,眼中光景瞬息转换,就像适才听到太湖白鱼一样微微发亮:“陈老板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之人,您太客气了。”

    他伸手接过了小厮递上的银票,本着老板豪爽我也该尽职的态度,小米儿伸手拿出几张道符,折了折,全折成三角形:“王员外家中的亲人不是什么鬼上身,莫约是误入阴气颇重的地方,沾染了一些阴气,这几道平安符就当小道补陈老板后头加的二十两银子罢。”

    陈老板连忙推却:“这怎么使得,且不可让道长亏本才是。”

    小厮闻言连忙再拿出二十两银子。

    “这怎么好意思……”小米儿微愣片刻,他本欲没打算收银子的,但是……

    但师叔说过,不收白不收!

    他伸手就接过银票,想一想,又从包袱里拿出道符,“陈老板太客气,小道还是再给陈老本几道凝神符。此符带在身边,有凝神静气功效,若家中有人静坐不住,此符可事半功倍。”

    “使不得使不得,是米道长太客气了。”陈老板本来不想这道符,但一听它的功效,想到家中两个读书不成的儿子,又将信将疑的接下,见米道长微笑瞧着自己,脸色似乎是“你银票还未给我”的神色,只好口上说着“却之不恭、稍稍心意”的感激话,一面让小厮复拿出二十两。

    “陈老板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小米儿接过银两,脸上止不住的高兴,欲再从包里掏道符,陈老板瞥见他包袱中一叠的道符,瞬间眼一抖一抽。

    他不会要将这一叠的道符都卖给自己罢?

    哎哟,四张道符便是二十两,这一包袱的道符该要花自己多少银子?

    老陈心中堪堪这么般想,就见一旁的小米儿果真又掏出了四张道符:“这几张是财运符,只要陈老板贴在铺子的梁上,便有开财运的功效……”

    陈老板:……

    这种明明不想再要,却忍不住又掏钱的举动真是一言难尽!

小米儿3

    小米儿如愿再得了二十两银子,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打算再从包袱中掏出“求子符”,被眼皮直跳、不打算倾家荡产的陈老板一把拦住,“米道长,您适才说老王家的闺女不是鬼上身,而是阴气缠身是何意?这种阴气缠身会不会要人命?老王的女儿如今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十来天了。”

    道长手下留银票,再掏下去,我就要把衣服都脱下来给你了!

    “这要看中了多少阴气,若是阴气缠身浓郁,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要躺在床上无法下床了……”讲到阴气鬼怪之物,小米儿果真停了不停掏道符举动,他认真想了想适才王员外身上阴气沾上的程度,眉头一拢,“此处怎会有阴气如此重的地方。”

    苏州繁华人来人往、阳气浓郁旺盛之地,竟然带有如此阴气,确实非常不妥。

    陈老板连忙道:“若去坟场,会不会沾染上道长口中的阴气?”

    莫要弄得他连祭祖都不敢再去才好。

    “若一年只去一次两次,自然不会沾染多少,阳光明媚,只要让日头一照瞬息可去身上阴气……”小米儿越想此事有些怪异,莫不成这儿有人在养鬼魂?

    老陈连忙又问:“那让老王去日头下站一站、晒一晒,成不成?”

    小米儿摇首:“时间已久,阴气已被王员外吸入五脏六腑,单单站在日头下晒,即便晒成菜干,也是不能驱逐。”

    此刻阳光灿烂,陈老板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道长能否相告,老王身上沾了多少阴气?”

    “若不带平安符,七日内,他必同他爱女一样,昏迷不醒……”

    老陈心头一跳,扑过去抓着小米儿手臂:“米道长,此次你定要帮一帮老王,老王就是脑子进水了,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不信道长你呐,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看着小米儿包袱内的那叠道符,“事成之后,老王必定会加倍报答道长您!”

    ……

    一顿饭饱,小米儿抱着美人蕉走出香来楼,美人蕉拱着美少年胸口,整株花还在因适才的老王之事愤愤不平。

    见美人蕉拱的厉害,小米儿伸手扶住了花朵,捏着它的花瓣,笑道:“那王老爷不信我而已,你适才已经让他跌过跟头,还若记挂便是咱们心胸狭窄,师傅说过,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之辈不可成大能,不要再置气他人了。”

    见美人蕉依旧耸着脑袋,他又笑道,“瞧,咱们又有银子了,加上之前的莫约也有两百两银子,咱们现在便去买了那颗东海珍珠……”美人蕉扬起了“脑袋”,正正瞧见扶着它的少年郎勾着嘴角笑得光华璀璨。

    “小蕉儿,”他轻声说道,“快快得道成仙飞升罢。”

    日头映在少年的脸上,一片灿然金黄,美人蕉垂下“脑袋”居然不敢再看。

    凡间有句诗: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少年郎,我愿放弃成仙,只想幻化人影,与你做对野鸳鸯。

    小米儿捧着美人蕉直向珠宝斋而去,以两百两价格买下东海珍珠又让掌柜碾成了粉,如此举动弄的掌柜啧啧称奇,珍珠年代越久颗头越大,他人买大珠便是为了镶嵌在帽上、冠上或璎珞上悦己悦人、炫耀招摇,他还从未见过还有特意买了最大的珠子去磨粉的。

    不过,给了银子,即便客人拿去打水漂也不是他该过问的。

    珍珠粉埋入土中,美人蕉顿觉灵气充沛,修为大有进步,摇头晃脑,跟喝醉了模样直往小米儿身上扑。

    小米儿双手将花盆捧在怀中,低低而笑,胸膛中传来的心跳声让美人蕉觉得自己灵力更加充沛。

    快要爆了!

    出了珠宝楼,转过一个巷子,瞧见一个樵夫背着两捆木柴往前面而去,他敲了敲一户人家门,问那户人家缺不缺木柴。

    小米儿远远瞧着,便看见樵夫额头冒黑气。

    印堂发黑,黑里透红,有血光之灾。

    小米儿掐了掐手指,果然得了个赤口。

    那头樵夫的木柴被开门的人家全数买去,他高兴接了铜板,背起捆绳打算就此离去。“这位大哥,请等等!”樵夫听见后头声音,转首瞧见白衣少年,疑惑不解问他:“小兄弟有何事,问路么?”

    “正是问路。”小米儿一笑,随意问了一处地方。

    今日还早,早早卖掉了木柴的樵夫心中高兴,本着还想再去山中砍两趟柴的他,爽快给小米儿指了路,又道:“这样罢,反正我亦是从那边出城,我带你一道罢。”

    小米儿做一揖:“多谢。”

    樵夫带着小米儿绕了两圈,停在一家售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前:“到了。”

    小米儿也不瞧那铺子的牌匾与门,只抽出荷包中的一道三角道符:“多谢这位大哥带路,此符乃是小道所画,保个平安,还望大哥在这几日内挂在身上。”

    说着,抬步而走,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完全没有半点进入铺子的打算。

    秦羽人曾告诫,不管做人做仙做妖,切不可不劳而获,为了樵夫没有不劳而获而失去日后该得好运道,他因而让樵夫带着他走了一段路作为樵夫的回报。

    樵夫拿着道符,愣愣而站,一眨眼功夫,却见那白衣宽袖少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神仙?

    樵夫转首瞧了瞧“文墨斋”的招牌,再瞧瞧手上道符,一阵风刮过,他悚然惊觉,连忙抬手对着少年走的方向做了个道礼:“谢谢神仙!”

    真正的神仙就是这般赐福不忘报的模样!

    小米儿离开那条街,行到苏州河畔,拿出罗盘开始择位,连寻好几条街,罗盘丝却毫没反应,小米儿不由问手中的花:“美人蕉,你可能感觉到方圆十里内哪儿阴气浓郁?”

    城中出浓郁阴气惹上凡人,又不是城中有乱葬岗,这事儿必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怪异之处,小米儿倒是很想去瞧一瞧。

    美人蕉亦想去瞧上一瞧,它们作为灵物除了有本体,也没有魂魄,若是有人在这里养魂,应该是道法高深之人,不知道那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早日幻化出人影。

    若能早日幻化成人,即便矮一些、丑一些……

    它抬眼一瞥小米儿如玉如花的面孔,不行,打死都不能丑一些!

    但是若不能强行幻化,待她正常幻化,只怕这个少年郎都不知轮回几世了。

    头一次,美人蕉觉得凡人之躯,真、他、妈、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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