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零章 天下皆知
穆净筠这一揖,让原本还在观望期的臣子纷纷向着玉珩俯身站好,摆出一副任凭吩咐的模样。自古皇家禁军只听令皇帝,穆净筠这般做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他们若还不明白,也太不识时务!
“玉珩!”景王切齿大恨,再也受不住如此折辱,他苦心经营这么久,做了这么多,耗费如此心力物力人力,怎么可能是为了玉珩做嫁衣!
玉琳腹中怒火烧到了头顶,忍无可忍,再也忍不住拔出腰间佩剑,提剑斩过去,目呲齿裂,“你谋逆犯上,为了自己私利造反,本王定要取下你首级,让父皇知你真面目!”
玉珩眼见景王一剑而来,抽剑出鞘,毫无畏惧持剑迎上去:“玉琳,你徇私牟利,让容家军放行大越反贼包围狩猎场,让父皇母后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如今更是欺瞒逼迫朝中百官举你为储君,意欲谋逆,待本宫亲手将你绳之以法,以作天下人之表率!”
“玉珩!你莫要血口喷人!”
两人本是本是同根生,如今相煎何太急,打的你死我活。
群臣站在那儿,看着大昭两位皇子你来我往、剑光剑影,全数四散而开,面面相觑。
刀剑无眼,但如今景王的模样就跟魔障了一样,只怕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罢。
他们最担心的还是一旁的容岚珂,校场内如今全数是容家军,若是他一声令下,自己等人还不是瓮中鳖,任其取了性命……
众人正心中担心,就见容将军按着佩剑上前了两步……
秦相见状,立刻跟着上前,快速张嘴就先下手为强道:“容将军,太子殿下面前,你手持佩剑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容将目光扫过秦相,停在了穆净筠面上:“穆都统,刀剑无眼,在场两位均是皇家贵胄,咱们身为臣子,也该阻止一下……况且,景王说的不假,穆王全凭一张口,无证无据,自封东宫太子,欺瞒众臣,其罪可当斩!”
“容将军!”谢飞昂一股闷气腾一下从胸口升上来,“下官早已说过,圣旨如今在京中……”
“闭嘴!”容将厉声道,“本将军说话,哪里轮到你小小七品翰林插嘴的份!”
谢飞昂恨不得抽出侍卫的剑,捅死了这个倚老卖老的叛贼头领!
穆净筠看着容岚珂,目光平静:“既然谢翰林说圣旨在京中,容将军回到京中自能知分晓,如今启程在即,容将军何必在此地就咄咄逼人。”
容将也不打官腔与哈哈了,眯着眼道:“穆都统的意思,你乃站定七皇子一方了?”
穆净筠肃穆站立:“本都统只为大昭效力,说不得站在哪一方,只是若有人在此徇私枉法,视大昭律法为无物,本都统必定不会轻饶!”
“你!”容将还想再说,那头,相煎何太急的同根生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玉珩经过两辈子的生死大难,每日风雨无阻的练剑让他武艺了得,几招探清楚虚实之后,立刻在两招之内,一剑架在玉琳的脖子处,他见二皇子脸色煞白,全身颤抖,从容发问道:“玉琳,你还有何话要说?”
玉琳誓死不从:“本王一心为大昭,是你玉珩假传圣旨,上天神明公允,定不会让你诡计得逞……”
玉珩收了剑,薄唇抿成一条线,转首注视着容岚珂,这眼一抬,目光黑凛凛,就像一根尖针插进了容岚珂的心中,容岚珂心弦一颤,竭力想保持住泰山崩临而不乱的神情,却只觉心中越来越慌乱。
穆王这种模样,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回京便能将他治罪一般!
“尔等与本宫一道护送皇上回宫!”玉珩最后下一令,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亲手拉了季云流出了主帐之中。
七皇子这样的气势惊人,实力如渊,让秦相等人信心大增,各个抬首挺胸,雄赳赳气气昂昂的出了帐篷上了备好的马车上。
谢飞昂更是极力遏制住心中的热意才不让自己高喊出来。
七爷适才这样一露手,日后登上皇位之事,就是铁板钉子,定定的了!
他心中真的是太激动了!日后他能效力江山社稷……终于不用无所事事到去六皇子府中烤红薯了!
……
火把漫天,映红半便天空,天上星辰引路,火把一路从狩猎场蜿蜒到京城中,禁军在前头开道,玉珩一马当先,除了季云流,无人再敢与他并肩而行,皇帝轿辇在后,近万的人浩浩荡荡涌到了京中。
禁军管辖京中治安,城门打开,他们即可驾马进城,但容家军为外将,容岚珂却是万万不可携军入城的。
他瞧着前头高头大马上的玉珩,再将目光落在后头被禁军团团围着的玉琳身上。
适才在营帐中,他想过一声令下,让帐中人全数死在那里,但穆净筠居然向自己摆明了立场,站在玉珩那头。
此次他若只身一人入京中,若玉珩真是假传圣旨还好,若真有皇帝血书,只怕他会性命不保……
无数念头在容岚珂的脑中转着,他正入神,前头忽然传来震天喧声。
为首禁军抬首一瞧,前头的城门上,大红灯笼高挂,灯火通明如白昼,城墙上,挂着巨大红横幅,上头字迹巨大,就算隔得甚远,异能看得清楚:嫡子玉珩、日表英奇……
谢飞昂在茶楼中、在众人面前宣读过这横幅上的全数内容,一望便知,这城墙大红横幅上头写的正是当今皇上赐封玉珩为太子储君的血书圣旨!
他之前将血书交给了君子念,交代他将血书内容让天下人皆知。
只是万万没有想过,君子念竟然使了如此一个厉害招数,让人写了一个巨幅圣旨,还挂在了城墙上!
好一个京城尽知!
好一个天下皆知!
以商起家的人,那营销头脑果然不同凡响,一招垄断比礼部的册封典礼还要厉害数倍!
城墙上头与城墙下头人头涌动,远远看见火光,各个跪在地上,齐声高喊:“太子千岁!太子千岁!”
第四二一章 众人进京
城墙上头震天呼喊之声像一道实锤砸的景王瞬间找不到了南北,他骑在马上,只想滚下马,这个城门都不想爬进去。
“早有预谋!”玉琳在马背上大喊,“这就是玉珩早有预谋的假传圣旨!”之前他明明跟在玉珩后头出了猎场,短短来回的时间,玉珩怎么可能做了这么多事!
他这么有能耐,怎么不上天!
“二哥,”四皇子很有自知之明,原先那几分的夺嫡念头这会全数被浇熄之后,冷静冷静极了,反正皇位不是他的、也不是玉琳的,他此刻就要一把噎死了玉琳,讨回之前帐中所受的屈辱,“你便死了这颗心罢,太子殿下深明大义、顾念兄弟情义,只要你好好认个错,太子必定不会让二哥你身受囹圄之苦的。”
景王气得恍恍惚惚,三魂就剩了一丝在体内飘荡,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都快要把他给噎死了。
“没见到父皇亲手圣旨之前,本王如何都相信!”玉琳噎来噎去,执迷不悟,“玉珩就是趁着狩猎场的一个星火发起了一场大火,而后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了他的天下啊,他如何咽得下这样的气!
谢飞昂转首瞧了右后头的容岚珂一眼,张口道:“景王殿下,只要入了城中,您想要的圣旨下官必定让人送至你面前让您过目的!”
城门已到,锣鼓喧天,禁军都统穆净筠手一抬,对容将道:“容将军,京城重地,外军不可入内,请容家军速速返回驻地!不然,下官全数按谋逆造反罪论处!”
“容舅舅!”玉琳抓住最后救命稻草,高喊了一声。
容岚珂目光在玉琳面上扫过,停在玉珩脸上:“为让人信服,下官想在此见一下皇上亲手圣旨。”
“容将军,”玉珩掉转马头,站在容岚珂面前,嘴角勾了一个弧度,“容将军只要进了城中,圣旨自然可见。”
他面上挂着笑,眉眼却如利刃一样,透过秋日凉气四溢的冷风,直达容将心中。
容岚珂半响不动,只要这城门一进去,他哪里还会有命在!
谢三趁机道:“容岚珂,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你还想以重兵逼迫太子殿下不成!圣旨关乎国危,岂是随意传看之物,你站在城门口不进城,也不令大军归返,莫不成是想令兵马包围皇城造反吗?!”
不愧是状元郎,这话一出来,锐气逼人,讲的容岚珂哑口无言。
“玉珩,你收买城中人心,假传圣旨,如今拿不出圣旨,就设了陷阱让我舅舅进去……”景王还在那里大声嚷嚷。
玉珩不怒反笑,看着这两人道:“皇上重伤危在旦夕,所有四品以上的朝臣均需进宫侍疾!容岚珂,今日你势必要给本宫进城,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他话一落,禁军迅速过来,团团把容岚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珩!”景王目眦欲裂。
后头的容家军见状,全数上前了一步,严阵以待。
“后头的容家军听着!今日你等若有人跨进城中一步,全数按谋逆造反之罪论处!”玉珩声音一顿,一字一声道,“株、连、九、族!”
容将与景王被禁军只身带走,下头,无人敢上前一步,原本还推崇景王的文武大臣,全数把头垂得低低的,深怕马上的玉珩注意到他们,让禁军把他们像绑粽子一样的给绑了。
众人骑在马上,浩浩荡荡进了城内。
这一进门,不得了,不仅城门挂大横幅,街道上,每隔十米之处,就有一个文人在说书,说的正是皇上被反贼围困狩猎场,临危之际受命穆王为大昭储君之事……
全城百姓彻夜点灯守在街上,等待皇上与太子回京,这会儿见朱门打开,全数振臂高呼万岁千岁,一阵阵的齐声鼓噪喧闹声比除夕的鞭炮还要响亮热闹。
这一举动惊得马上众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文武百官彻底心服口服。
如此光景,就算是皇上大婚普天同庆都没有这么喜动颜色、闹热欢腾!
季六坐在马上,沿路瞧过,瞥见被席善抱着的美人蕉舞的跟嗑了禁药一样,招手示意席善将美人蕉捧过来。
“怎么了?何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美人蕉花枝招展,尽情吸纳灵力:这是信仰力!民众的信仰力!能让我精力充沛的信仰力!
“日后把你放在金銮殿上,让你每日受朝拜,看文武百官中的美男,如何?”
嗷!!
美人蕉大喜,神仙姐姐,你是我再生父母!
季云流脸色不变,“嗯”了一声,继续说:“如此,为了你每日能吸纳信仰力,肃穆大昭纲纪这种小事便要托付于你了,我相信,你必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美人蕉:……
它就知道,这坑挖好了在后头等着它!
玉珩一马当先,眼见两旁众民伏地下跪叩拜、齐声高呼,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下意识去一旁落后自己稍许的季云流,见她面上带笑亦正瞧着自己,不禁伸了手出去。
“云流,”万民的呼喊声中,玉珩亲口许诺,“咱们一道赏这大昭江山。”
……
皇帝与皇后在坤和殿中被众御医围着团团诊治。
君子念捧着皇帝血书跪在大殿之中让文武百官过目。
大殿之中,烛火如巨臂,彻夜燎亮,玉珩当仁不让,坐了太监抬上来的楠木太师椅主持大局。
席善站在太子身后,看着自己那块汗巾成为重朝臣小心翼翼的手捧对象、国之重宝,满腔热血激动滚滚涌上来。
看看,看看,时来运转就是不一样,他日后出门,谁敢不称他一声“席大爷!”
他正激动着,谢三一头探过来,目光灼灼小声问道:“七爷,那帕子前头的字是何人所写,错字连篇不说,还语句不通,让小的在之前茶楼上,被人取笑好久!”
席善腾一下,适才的膨胀感瞬间就被戳破了。
玉珩侧过头,面色倒是平静:“可曾听见谢状元的批语了?回去就让人教你好好读书识字。”
席善苦着脸:“小的领旨。”
第四二二章 后宫佳丽三千
宫中明政殿中灯火通明,百官齐集。
后宫的坤和殿内外更是人影交加,哭声不断。
季云流身为大昭第一好儿媳,马不停蹄入了宫,在宫女备好的殿中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仆仆之后,又是脚不点地的在坤和殿内一阵忙前忙后。
皇后统领后宫十多年,如今一朝倒在床上,那些哭丧的妃嫔各撒两把眼泪能淹了这个坤和殿。
如今六宫无首,太子打铁趁热在前殿会召群臣彻查反贼之事,后宫的太监宫女自然就尊了太子妃为首。
自然也会有不服的,身为景王姑母的安妃就是头一个不服的,今年秋猎她未曾过去,她本欲在宫中替景王打点好一切,待狩猎场中的皇帝被反贼所杀“好消息”传来,就让自己宫中的人造势,让宫中人心涣散,待二皇子过来“拯救笼络”人心,最后人心所向,让玉琳一举被众人奉为大昭君主!
哪里知晓,所谓的好消息没有传来,竟然传来了玉珩被封为东宫太子,皇帝与皇后被送回宫中的消息!
如此一来,她的皇太后、她的一统后宫,得去哪里得?!
全数化为泡影,没了!
安妃肺都险些气炸,带着那些哭丧的妃嫔就冲过来,就想进坤和殿一瞧究竟。
大太监顺喜站在坤和殿外奉太子旨意拦人道:“太子口谕,皇上皇后娘娘需要静养,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各位娘娘还是先请回去罢。”
安妃怒道:“皇上在猎场身受重伤,如今龙体有恙,我等不去亲眼瞧个究竟,如何放得下这颗吊着的心!”
跟在后头的众妃嫔齐齐称是,哭得跟皇帝此刻已经宾天了似的。
大太监拦了又拦,安妃有心闯入,料定了大太监不敢对她怎么样,硬闯道:“穆王就算被皇上封为太子,但礼部册封书一日未下,穆王就还是穆王,穆王妃区区一个王爷外命妇,怎么可在后宫之中耀武扬威!”
她话落下,坤和殿内迈出来了一个人。
众妃嫔的眼光齐刷刷的就向着大门外头注视过去,见了身穿大袖宽衫宫衣的穆王妃走出来。
穆王妃未至二八年华,宫中自也有这般年纪的宫女,只是穆王妃气质出众,花容月貌比月色更华,与那些垂首缩脚的宫女全完不可同日而语。
季云流出了殿外,脚步不再动,抬起眼向台阶下头望了过去。
这一望……我勒个乖乖,不得了了!
古人诚不欺我,后宫佳丽三千这话真乃精髓中的精髓!
台阶下头宫女加妃嫔,一眼瞧去竟然望不到边际。
季云流忽然就想高歌一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众妃嫔不知穆王妃此刻心中的什么乱七八糟,只觉她面容沉静如水,那一双桃花眼黑黑烁烁带着威严,不自觉就停下了与大太监争吵的声音,仰起头看着她。
其中自也有识时务、识大体的妃嫔,慧嫔看见出来的季云流,屈膝福了福身,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为一品的宫眷,地位在皇后之下,众妃嫔之上,宫中众人只要见了太子妃自都要参礼。
慧嫔这一带头让一众胆小怕事的全数跟着行了礼。
季云流用了三秒的时间,心中对皇帝老婆之多惊叹完了,站在那儿平静开口道:“诸位娘娘,如今非常时机自得非常行事,本宫知诸位担心皇上龙体,只是反贼之事还未水落石出,宫中人多嘴杂,太子吩咐不可让任何打扰皇上与皇后,本宫亦不可违逆太子意思。”
一顿,她又道:“诸位若担心皇上安危,自可在殿外等候,只要安静无声,本宫许她留下。若再吵闹打扰御医诊治、让皇上不可静养,本宫自也不会轻饶!”
她软硬兼施的话语一出来,让底下无一人敢再多言,全数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今日皇帝与皇后若就这么两脚一蹬走了,太子一声令下,让她们这群所站的妃嫔随皇帝殉葬归天,天下还只有赞他孝顺的份。
此刻无人撑腰还跟太子妃作对,嫌命太长找死么!
季云流见着多出天际的各色女人各个婷婷袅袅对着自己行礼,寒了一片胳膊,抬脚进殿去了。
太可怕了,皇帝都快过天命之年了,其中有些妃嫔竟然还只有二十左右的模样!
自家老公以后要是渣成这样,还是趁早剁了喂狗罢!
众人眼巴巴见太子妃进了殿中,抬首面面相看一番,大冷的秋夜,却不敢回各自的宫中。
皇帝性命攸关,她们哪里又不是?
季云流入了殿内,九娘立即让人端上热食让她食用。今日真正劳累一整天,她可记得清楚,自家姑娘才吃过一顿早膳而已,人都饿瘦了。
季云流看见热饭菜,自要问上一句,太子用过晚膳没有。
大太监顺喜立刻恭敬禀告道:“太子殿下一回来就召了群臣在明政殿商议朝事,之前御膳房送了晚膳过去,不过只怕太子殿下还未用膳。”
“嗯,”太子妃应了一声,“让御膳房的老冯把众朝臣的晚膳都备好送过去,记得,煮菜色香郁的,多备上热汤,多派几个人,在太子与群臣面前走上一圈。”想了想,又亲自说了几个玉珩爱吃的菜色,让御膳房备好。
顺喜被太子妃的话听得似懂非懂,但他哪里敢怠慢半分,立刻提着衣摆奔出去就照办了。
待那些小太监端着热汤,浓香菜上了明政殿台阶,等了一会儿,果然就听见里面太子的声音传来:“进来备膳罢。”
顺喜大喜,领着小太监们进去,不敢出半分错的布好菜。
玉珩见菜色即明这是谁让御膳房准备的,抬眼问顺喜:“太子妃娘娘如今在做什么?可用过晚膳没有?”
被季云流唤过布菜的太监立即跪地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适才刚用过晚膳,不过娘娘担心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伤势,所食不多。奴才出来让御膳房给殿下送晚膳时,娘娘正在与太医商讨皇上的伤势。”
顺喜跪着跪着,又把后宫众妃嫔过来,安妃不服太子妃的事情说了。
太监本就是被总管太监延福临时拨过来伺候季云流的。
东宫太子本就是日后的储君,只要太子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后!
若太子妃对他使顺手了,他日后就是皇后面前的大太监!
这个刀山火海、阿鼻地狱,为了太子妃娘娘他都是敢下的,得罪区区的安妃又如何?
不过,顺喜倒是说错了,这会儿的季云流不是在担心皇帝皇后伤势,如今的太子妃正单手托腮,瞧着天中明月,想着如何让天下重臣断了让自家老公广纳后宫的心思。
咱们都是读书人,咱们拼的是智慧!
第四二三章 皇后醒了
文武百官劳心、劳身、劳神,担惊受怕整整一天,一些大臣回来之后,随便交给御医包扎几处,又被玉珩召会到明政殿参议,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了,这会儿众人和太子一道热汤热饭吃吃喝喝直到吃了打嗝,此刻便是拿刀驾着脖子也只想躺高床软枕上好好睡上一觉。
太子见群臣如此心身疲惫,用过膳之后,挥手让群臣告退。
之前众人浩浩荡荡回了京中,狩猎场出了反贼这件事自然瞒不住京城中众人,那些官员家中的各个夫人担心不已,如今朝臣出了宫门,接自家老爷的马车把宫门是围的水泄不通,整一个鸡飞狗跳的光景。
玉珩出了明政殿,抬起眼,看见了半空中的残月,这是轮下弦月,即便不圆,依旧那么明亮。
明月照九州苍穹,可能照出人心不古?
玉琳被群臣逼问,竟然依旧振振有词,他若亲手打了玉琳下狱,日后在青史上,也要落得个手足相残的名头……
玉珩低下头,问一旁太监祥乐:“太子妃如今在哪个宫中?”
祥乐也是延福过来临时伺候太子的,宫中太监宫女自也分党派,由哪个师傅带哪个徒弟,日后,大太监还需让这些弟子继承自己“衣钵”替自己养老,因此,这个被千挑万选的太监也是极为伶俐。
太子在前殿如群臣商议这么久,语气平静,声线一直微冷,只在适才用晚膳这时,看见太子妃让喜顺送来的饭菜,脸上才有一丝暖意,如今眼见太子殿下声音都带了柔意,祥乐连忙回禀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此刻还在坤和宫中呢。”
玉珩“嗯”了一声,起步往坤和宫中走。
刚刚迈进坤和宫众,人海一样的妃嫔眼巴巴全数向着玉珩望了过去,各个手上扭着帕子,吊着眼角、挂着“死了丈夫”的脸,让玉珩适才在前殿那些怒气一下子又蹿上来。
安妃算是众妃之首,之前跟太子妃讲不通情面,这会儿也不敢做出头鸟跟太子讲情面。
若是玉珩把景王的罪也追究她身上,下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就是她了,于是见玉珩凌厉的眼望不过,竟下意识做贼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太子金安……”众妃嫔眼见太子走过,让出主道,退后请安。
到了前头,一众宫女太监齐齐下跪,玉珩全数不理,直接进殿。九娘就站在门处,眼见玉珩走近时,屈膝低声禀告了一句:“太子妃娘娘适才靠着桌睡着了,奴婢见娘娘……没有禀告娘娘,殿下过来了。”
祥乐睁大眼,惊奇瞥了九娘一眼,却见前头的太子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太子没有恼太子妃娘娘的不接驾,竟然也没有恼一个侍女的不懂规矩、自作主张?
这这这……真是太让人惊奇了!
玉珩进了殿,守夜的御医迎上来,玉珩见面就开问:“皇上与皇后娘娘如何?”御医跪地回禀:“娘娘伤情稳定,莫约明早便能醒来,皇上……”
“如何?”玉珩再追问。
“皇上郁结攻心,再加上失血过多,只怕还得昏迷几日……”御医见太子眼中带着“说明白”之意,连忙再道,“殿下请放心,皇上没有性命危险,静养几日,定能醒来。”
皇家之间,皇帝妃嫔众多,儿子女儿众多,父子之情玉珩两辈子以来都比较淡薄,这会儿听御医这么说,什么担忧之情全部扫过去了,吩咐一旁太监宫女好好照顾皇后、皇上,起步就往季云流所在的东厢走去。
祥乐安安静静跟着东宫太子走到了东厢,站在门角处不敢抬眼也不敢出声,他抬起眼,从狭小的视线范围看见太子脚步从容安静的行到了窗棂下头,而后,小心翼翼的弯腰抱起了太子妃。
季云流适才托腮望月,双眼一闭,在满殿的香气中打了个盹,此刻被玉珩打横一抱,睁开眼:“七爷,回来了?”
“嗯,”玉珩抱着人,也不放手,“今日你累透了,我抱你去寝殿睡。”
太子妃自然不客气,一头靠在玉珩肩头,好了一声继续睡。
祥乐差点脚一拐,摔进了东厢,下巴都快惊掉了。
定力不够、定力不够……日后定要养成荣辱不惊,才能伺候好主子。
可是、可是……外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啊!!我的太子殿下!
玉珩就这么抱着人,一路出了坤和殿,出了坤和宫。
席善与九娘跟在后头,表情平静的一路跟了出去。
太子打横抱着太子妃从众妃嫔面前走过的光景让这在场的人呼吸都停顿了,她们目瞪口呆、张着嘴巴见人消失在宫门外好半会儿,其中才有人轻轻说了一句:“太子妃是受伤了吗?”
适才还在殿外台阶上声音如洪的人怎么可能回了殿中就受伤了!
被鬼伤的吗!
分明是睡着,让太子抱着走掉了!
太子为红颜不顾皇家体面,但是如今谁又敢说上一句太子的不是?又该向谁告状呢?
众人齐齐把这颗不知是恨还是嫉妒还是羡慕……总之,难以言喻的一颗心按回了肚子里。
瞧着罢,太子妃就算受宠,还能被太子独宠后宫不成。
她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
这日过的特别漫长,这一夜却过的特别快,太子妃只觉得自己一闭眼再一睁眼,已经天亮了,这个时辰还已经不早,问九娘,九娘说太子已经再去明政殿召见群臣商议反贼之事了。
用过早膳,喜顺一头扎进来,高兴的说:“娘娘,皇后娘娘醒了!”
季云流自然连忙带着人去坤和殿探望皇后。
昨日玉珩带她回的是之前自己所住的临华宫,如今到了坤和宫,皇后已经让人扶着,米粥都喂完了。
婆媳坐在那儿,尽孝的尽孝,慈祥的慈祥,皇后相问了昨日的经过,玉珩便从前殿过来探望请安。
皇后抬眼瞧着自己儿子年纪轻轻,气派大方,主事这般知分寸懂规矩,眼眶不觉就红了:“太子……”
第四二四章 爱我就给我上药
玉珩告罪道:“儿臣不孝,未带禁军及时赶到,让母后受惊了……”
“反贼谋划已久,你带着禁军救你父皇与我已是大功,怎会是你的错……”皇后与太子慰藉了各自心中的酸楚,自然就聊起了此次的反贼是否还有余孽之事。
玉珩把玉琳、容家亦与反贼勾结的事提了提,皇后听后,厉声道:“莫怪此次的狩猎,安妃借口称病说自己不去呢,定是容家把此次谋逆之事与她通过气了。”
“安妃?”玉珩表情瞬间冷了。
皇后道:“后宫之事,你不可多插手,此事就交于本宫处理罢,本宫容了安妃那么久,也该让她知晓,谁才是后宫之主了!”
皇后掌管凤印,皇帝即便掌握整个江山,后宫之事也得尊皇后意思来,玉珩身外“局外人”这事儿不再多管。
……
皇后醒了,太子带着太子妃又住回了穆王府之中。
皇帝虽无性命大碍,到底没有醒,即便京城之中的百姓全知晓了皇帝圣旨,但礼部一日册封礼未下,玉珩就不能搬去东宫。
不过穆王府新翻修不久,还是两人挑选已久的宅子,住的也是很惬意。
回府当晚,一道用了丰富的晚膳就来了个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鸳鸯浴。
在宫中住了两日,忙得脚都快踢着后脑勺,两人夜夜同床共枕,也没好好的搂搂亲亲抱抱。
那话怎么说来着,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抱抱我!
如今纱幔轻柔,沉水香缭绕,太子妃心中那股潮汐一下子涌上来了,涟漪一波一波、滔滔不息,她心中揣着蜜糖,伸手一路用指尖弹跳着太子的手臂向上,目中春情荡漾仿佛能透出光来:“七爷,妾身前日在马背上磨伤了大腿内侧,您来给我上个药罢……”
火烛轻纱之下,这人一颦一笑一话说,都像拿鸡毛在玉珩心上搔。
妖精,这人是妖精……玉珩脑中不停转着,心里却摇晃个不停,喉咙干渴要命。
名正言顺的夫妻,太子自然不用再忍,打横抱起人,目光灼灼的就去床榻上给太子妃“上药。”
牡丹花下死,不做东宫之位都心甘情愿。
窗外,是照耀九州的明月。
……
季云流一回穆王府,季府便送了帖子过来。
狩猎场中出反贼,季尚书受了轻伤回去,老夫人见了季大老爷伤势,更担心季云流,在祖母心目中,就算自家孙女做了太子妃,这般的尊贵还是不能与完好无损相比较,命都没了,要个尊贵来光耀门楣吗?!
老夫人本想亲自进宫面见,让季大老爷拦了拦:“阿娘,如今皇上皇后娘娘未醒,宫中人多嘴杂,您此刻若不管不顾进宫了,等皇上醒来,有心人参奏一本太子妃自傲狂妄,岂不是拖累了六姐儿。”
这话有理有据,老夫人再三确认季云流无事后,按捺下来静静等了两日,如今知晓太子与太子妃已出宫,自是迫不及待送了帖子过去。
季府送来帖子的第二日,季云流便坐上马车带人带了礼去了季府。
陈氏与老夫人得了信儿,早早在二门处等着,两人看见九娘扶了下马车的太子妃,仔细瞧他气色、精神头都不错,才放下心来,屈膝还想来个跪地行礼。
“祖母与母亲快快起来,万万使不得……”在自家府中,这礼肯定要说上一遍不需要之类的,身为大华国那个人人平等世界中的合法公民,太子妃对封建社会这种动不动就跪地的习惯也挺无奈。
几人坐了轿辇进内院,把该聊了都聊过,二门那处的婆子飞快传来信儿,说季府的众娘子都回来了!
反贼之事惊动全城,得知季云流回季府,季府出阁了的小娘子各个也是马不停蹄奔回来探一探。
季府五个小娘子全数回府,季云薇的肚子已经很大,再过一个都快要临盆,如今看见季云流,她立刻飞扑过去,身轻如燕到太子妃脸都白了:“你慢点,慢点,我不走,好好在这里待着呢!”
四娘子第一时间就从君子念那儿得到了消息,担心了好几日,此刻见人无恙,她强抑着哭声,却抑不住眼泪:“可担心坏我了!”
这人真心至此,让季云流一阵手忙脚乱:“四姐姐、四姐姐,你可不能哭,这一哭,我那小外甥可不就也哭了,他若哭丑了,日后指不定要如何记恨我这个姨母呢!”
季云薇终于破涕为笑:“你呀,他敬重你还来不及,哪里会记恨你!”
其他姐妹本来对季云流的太子妃身份还有些拘谨,此刻被季云薇一哭,倒是放松了许多,行了礼,关心几句,一众小娘子出了正院,在邀月院中相姐妹之间的谈体己话。
季府中如今尚未出阁的只有季云妙,自何氏死后,三老爷对这个女儿也是不闻不问,一直放她在季府主宅待着。
陈氏本想给她寻一户京外的人家嫁了,但老夫人意思,季七被五神通附体、就是个中了邪的,再定亲是不要紧,若是嫁出去谋杀了亲夫,毁的全是季府脸面!还是就在府中关着罢!
陈氏一听,想到自家女儿如今位高尊贵,定也不能让季七这颗老鼠屎坏了这么好一锅粥,于是就听从了老夫人意思,关着罢!
几个小娘子坐在那儿聊得久了,便聊到了季云妙。
何氏过世不算太久,这话题也算新鲜热乎的,五娘子轻声道:“我听翠菊说,三婶的死还是七姐儿逼死的?”何氏怎么一个死法,外头瞒的严实,季府内却流言蜚语不断,五娘子有所听闻,不足为奇。
“唉!”大娘子叹息一声,“安世子也是瞧过那张三郎的,此人一表人才,可惜了一段好姻缘……”
“我倒不觉得可惜!”五娘子道,“大姐姐,你瞧七姐儿这个模样,若是嫁到张府,指不定日后闹出更多的事情呢,还是让张家三郎在觅良人好些。”
……
邀月院在谈论季云妙,倾云院的季云妙在全府的欢声笑语中也知晓了季云流被封为太子妃、还今日过府的事儿。
第四二五章 失心疯还没有好
季七听着外头婆子坐在芜廊下的嚼舌根,一手推翻了屋内的整张桌子。
“轰!”桌子倒塌的声音让几个嗑瓜子的婆子迅速围过来,拍着房门道:“七娘子,您这又是发什么脾气呢?我说,这个月都是第几张桌子了!您再如此下去,仔细老夫人连饭桌都不给您备了!”
七娘子被禁足,府中沸沸扬扬全是七娘子逼死母亲的传闻,下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之人,见季七如今这副模样,雪中送炭的没几个人,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
“是呢,七娘子,您就就好好收敛收敛这副脾性罢,省的三老爷来了,你又要受皮肉之苦。”
季七扑到房门口:“我要见金莲,我要见金莲!”
婆子笑道:“七娘子,您当您还是以前那个金贵的小娘子呢!您就歇了这个心思罢!”
“若不让我见金莲,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季七恶狠狠威胁,“我死也要跟祖母说,是你们几个婆子逼死的我!”
“哟!”婆子一把丢了手中的瓜子,插着腰,“您倒是撞啊,您撞了才能让太子妃娘娘安枕无忧呢,老奴为了太子妃娘娘,就算受了这个罪名又如何!”
季云妙拿起桌子的木板,一把砸在门扇之上:“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婆子还想继续对骂,金莲提着一个食盒从倾云院的东厢房出来:“顾妈妈、顾妈妈……”她冲到婆子面前,抓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又摘下耳环塞进婆子手中,“姑娘要见我,您通融通融……”
那婆子把簪子与耳环捏在手里用指甲抠了抠,微微一笑,又一把掖回金莲的手中:“金莲啊,你不要为难我一个老婆子,咱们都是听了老夫人办事的,人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府中的规矩不就全乱套了么。”
金莲捏着那簪子和耳环,整个人脸色都青了,她知道,婆子这是在嫌少了!
“顾妈妈,”金莲一手抓住婆子的手,“我这个月月钱还未发下来……您行行好,让我见见我家姑娘……”
婆子瞧她一脸苦相,叹息一声,勉为其难的收了簪子与耳环:“金莲啊,不是顾妈妈我说你,你是个好心的孩子,但里头那个主啊,真不是你应该对她好的,你这个月为她把攒下的那点东西全数贴出来了,但人家可有记得你半分好没有?”
金莲苦笑一声:“我被三夫人买来之后,一直伺候着七娘子,如今三夫人都走了,我若也离姑娘而去,还有谁会对姑娘好呢?七娘子只是还没有想明白,等她想通了,她会好起来的……”
两个婆子再听不下去,摇摇头,也不说什么,摸出了钥匙,给金莲开了锁。
门一关,季七拉着金莲到梳妆台旁:“来,金莲帮我梳个头,上个妆。”
“姑娘?”金莲心神不宁的瞧着七娘子,“您、您要梳妆?”
“对,我总散着头发,这副模样,该如何给祖母请安呢?”季云妙坐在凳子上,瞧着镜子中的自己,摸上脸,“你看,我眼都肿了,金莲你给我敷一敷……”
“好好,奴婢帮您敷一敷,再梳妆梳妆……”金莲只觉老天开眼,自家姑娘想开了,激动的差点就哭出来。
待金莲好好办季云妙梳完头,扑完粉,已经是午后。
“姑娘,奴婢带了一些您爱吃的红豆糕,不如尝尝罢……”
季七目光落在那些红豆糕上,又从糕点上头移到金莲面上:“金莲,你去正院告诉祖母,说我知晓错了,我想去跟她请个安道个歉……”
“姑娘?”金莲惴惴不安,“您,您真的是打算去给老夫人……”
如今太子妃娘娘就在府里头,真就这么巧,自家姑娘就今日想开了,去给老夫人认错请安?
“我还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季七抬起眼,“给我寻包老鼠药来。”
“姑娘!”金莲猛然脸就白了,压低声音道,“您不会打算……姑娘!那可是太子妃娘娘啊!”金莲急的手都抖了,“姑娘,咱们听夫人的,好好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不是很好吗?您何苦这般想不开、放不下呢!太子妃娘娘若是有个万一,别说老夫人……”
季七冷冷笑了一声,张嘴截下道:“呵,这里还有人把我当回事吗?”
“姑娘、姑娘……”金莲还想劝,“即便您得到了那、那药,太子妃娘娘身边侍女众多,您定也是没机会见太子妃娘娘的……”
话一出,她就后悔了,七娘子如此嫉妒六娘子,如今还说人家没机会见到太子妃,定会让她勃然大怒了。
可季七却出乎金莲意料的极为冷静,只是笑了笑:“既然我是见不到她人的,你又何必害怕我去谋害她,我只是觉得我屋子没人打理了,潮湿有老鼠,让你寻些老鼠药来罢了。”
“真的?”
季七认真点首,指着箱柜道:“你瞧,那老鼠把我衣裳都要咬坏了。还有……我知祖母今日为了顾及太子妃,必然不愿意我出这个房门,你且去求求祖母,她若不愿让我出门,就请她老人家来倾云院中,让我给她老人家磕几个头。”
“姑娘……”金莲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季七抬起了头,眶中绪满了水,“金莲,我想我的阿娘,我每晚做梦都梦见我阿娘,我总觉得我时日无多了,我想见见祖母,对她磕个头,让我再去见见我阿娘而已。”
金莲见季七哭成这般,咬了咬嘴,终于没有再劝什么,连说自己屋中也有老鼠药,这就去拿来。
待金莲出了门槛,季云妙看一眼镜中的自己,慢慢擦了眼泪,走到衣柜旁,打开衣柜拿出了一把匕首来。
匕首出了鞘,季七盯着那匕首,冷冷就笑了:“季云流,凭什么你被人众星拱月,而我却只能被关在这里与老鼠为伴……”
……
金莲送老鼠药过来时,看见七娘子正坐在梳妆台旁吃红豆糕,举手投足之间都已恢复了昔日风采,她心中高兴,连忙又去正院跪地向老夫人求情,把七娘子的哀求说了。
第四二六章 失心疯治不好了
“你且回去告诉她,我许她明日再来向我请安,若她想通了,那便最好。”老夫人骨子里就是一个疼爱子孙的人,若是季七改过自新,她自然也不会弃而不管,“让她在府中好好养身体,待她替她母亲守完孝,我会再给她寻户好人家的。”
金莲一听,又磕头道:“老夫人,姑娘说,她想念三夫人,若是老夫人您不让她出院子,还请老夫人去倾云院中。让姑娘给您磕几个头,认个错……”
季老夫人沉吟一声,金莲流着眼泪,又把季云妙说自己也许时日无多的事儿给说了:“老夫人,奴婢请您去瞧一瞧七娘子,她最近消瘦到奴婢都忍再看下去了……您且去看一眼罢,如今府中谁都敢去倾云院中欺负七娘子……”
老夫人见金莲一直磕头,一直哭,挥手道:“我知你对主子忠心,罢了,七姐儿怎么说也是我孙女,我就去瞧瞧罢。”
……
季三老爷从正门迈进来,还未走到正堂,就看见站在那里一脸不怒自威的季尚书。
“大哥……”三老爷有些心虚,他之前搬出了季府主宅开始当家做主,前些日子,他婆娘又死了,没人管束着他,最近三老爷在情场上混的是风生水起、挚爱一个接一个,都不带重复的。
此刻看见大老爷顶着“我什么都知道”的脸,季春松自然就有些心虚,“大哥,这儿风大,前些日子你又受伤了,在屋内等着我便是了,何必出来等。”
“我让你巳时过来,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季尚书盯着他,“今日太子妃过府,你不在便算了,再过一会儿太子也会过来,你身为季府主人、太子妃的叔叔,竟然现在才到,把皇家脸面置于何处!”
三老爷心中咕哝一声:我哪里是太子妃的叔叔,我才是她亲爹!太子妃身上流的是我季春松的血!
他越想何氏的愚蠢,越想自己的损失,脸色便越发的不好了:“太子这不是还没有到么?只要大哥不说,谁又知晓我这个主人家何时来的!”
“你!”季大爷气得脸发红,见三老爷瞪着自己,又放下手来,“你近日在怡红院中大把撒钱捧几个花魁,最好收敛一些,若被人参到太子面前,我都保不得你!”
“知道了。”三老爷轻哼一声,越过三老爷,往里头走。
参到太子面前又如何,自己才是太子的老丈人!谁敢参他参到太子面前去!
过了申时,季府众人全数都整齐有序的行到大门内准备迎接太子殿下。
太子过府,季府蓬荜生辉,每人精神头都不一样了,季尚书转首一圈,转首奇怪问陈氏:“阿娘呢?怎地现在还没有过来?”
陈氏压低声音道:“花芸说,老夫人午后去七姐儿的倾云院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婆子疯了一样的冲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
这个太子要过府的关键时刻,季尚书最恨便是这样大呼小叫、不懂规矩的下人,一个眼色使过去,他身旁的小厮,一把上前,拽住顾婆子,用力捏她胳膊让她停在了前头。
季尚书怒道:“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在府中伺候这么久,半点规矩都不懂了吗!连话都说不清楚!”
顾婆子被捏痛了,脑中清醒了一些,她扑通跪地道:“老爷、夫人,老夫人她、她被七娘子挟持了!”
“什么!”
“挟持?”
众人轰然被这个消息炸开了锅。
陈氏与季尚书几步上前,季尚书一把提起了顾婆子:“你再说一次,七娘子怎么就把老夫人挟持了!”
“七娘子让老夫人去倾云院,说要给老夫人跪地磕头……”婆子颤颤声讲着,心肝都已经吓没,魂魄差点都飞了,“老夫人到了倾云院见七娘子在屋中一直哭,一直磕头,于心不忍,便让老奴打开了房门,老夫人踏进去不久,七娘子便哭着想老夫人扑过来……大伙儿还没瞧见什么,七娘子已经拿着刀对着老夫人了……”
“孽障!”季尚书气得伤口瞬间裂开,他扔下顾婆子,大步过去,抓起了季春松,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孽障!季府真是欠了你们三房的!”
“大哥,我我……”三老爷也被顾婆子这话听得魂魄散乱,他被季尚书提着衣襟,脸色惨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简直傻掉了。
“老爷、老爷……”门房小跑过来,喘气道,“小姜说,太子殿下过来了!莫约一盏茶时间就到咱们府的门前!”
这个节骨眼,季尚书恨不得一刀去捅死了季七那个失心疯,他铁青着脸色,见在场众人都眼巴巴瞧着自己等自己做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夫人,你且去内院安抚下……”
季尚书尚未吩咐完,二门处涌出了大量的人。
“都给我让开!”季七拖着老夫人一路出来。
“七娘子、七娘子,刀子无眼,您小心一些,千万小心一些……”
“老夫人、老夫人……”
众人纷纷抬眼瞧那边,看见之后,顿时人人抽了口凉气,只觉得此刻,天都已经塌了下来。
他们敢以神明起誓,七娘子这个失心疯除了地府阎王,是谁都治不好了!
“阿娘!”季尚书第一个冲过去,看见季云妙直接把老夫人的胳膊都弄出血,阴沉了脸,指着她,厉声道:“孽障,你这是疯了吗!老夫人乃是亲祖母!你如此待你祖母,是想被天打雷劈吗!快点放开她!”
“阿娘……”“阿娘……”陈氏、王氏和季二、季三老爷看见如此模样,眼泪都险些涌出来。
“天打雷劈?”七娘子已经豁出去,连命都压上了,这会儿有人质在手,自然不怕这个严厉的大伯,“季云流都没有天打雷劈,我为何要天打雷劈!”
“祖母!”“祖母!”从二门内得到信儿的各个小娘子也全数涌出来,看见季七拿匕首压着老夫人的脖子,再见老夫人似乎已经气急攻心,差不多奄奄一息的模样,每一个都红了眼眶,吓得去了半条命,“七姐儿,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七姐儿,把匕首放下来!”三老爷跳出来,指着季七大骂,“你还嫌挨的鞭子不够吗!赶紧放了你祖母!”
陈氏含着眼泪,帕子都快被她拽破了:“七姐儿,只要你放了老夫人,我答应你,日后必定不再禁足你……你想去哪儿,我都不管你……”
季府正是一阵鸡飞狗走、鸡犬不宁的光景,谢三拿着马鞭从外头跨了进来:“好奇怪,偌大一个季府,怎么连个门房都没有?”
第四二七章 季七死亡
但谢飞昂刚刚一个抬首,见到前面的景象,就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
季府就是这么接太子车驾的?这么别出心裁?
这头混乱的众人自然顾不得什么后头的谢飞昂,众人还在那儿浪费口舌警告季七收手或劝阻她放刀,季云妙一抬眼,同样看到了随着众小娘子从二门处过来的季云流。
宿敌见面分外眼红,她的力气一下子灌满了,老夫人这般的体格被她一把提起来:“季云流!”
季云妙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出,所有人把目光移到了太子妃身上。
作孽啊!
七娘子这是因妒成疯了啊!
季云流在邀月院听下人气喘呼呼、惊吓连连的跑过来说七娘子挟持了老夫人时,只觉黑线三千尺。
真难为了这个季云妙,一条路走到黑,誓死都要把作死进行到底!
如今见季七目标果然是自己,她上前两步,站在众人前头,不躲不藏:“七妹妹,你这样的挟持祖母,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见上一面?大家同为姐妹,你若有话对我说,尽管让下人通传一声便是,祖母是无辜的。”
众人稍稍而动。
季尚书在官场摸滚打爬多年,倾云院中的小厮丫鬟被这副光景吓破了胆、任季七为所欲为,但他心中怎会没有一个大致的救人计谋!
他眼见季云流上前拖延了时间,暗暗退后几步,抓住自己小厮的手臂,直接低声道:“让府中的护卫准备好!”
“老爷,老爷……”小厮今日这个“惊”吃的有点多,嘴巴与脑子都没了平日那般利索,“您的意思,七娘子的性命咱们就不顾及了?”
“这种孽障,留着何用!”季尚书毫不留情,附耳在小厮耳边,这般那般的安排护卫的援救工作。
季七见心心念念的季六出来,露出大仇终能得报的神情:“季云流,你想救祖母吗……”
她话还未完,季云流接上点头道:“我想,你说罢,要何代价。”
“哈哈,你若想救祖母,你跪下来求我啊!”季七貌若癫狂,“你跪下来磕头求我,我便考虑考虑放人……”
“孽障!”老夫人被这声“跪下来”惊醒了,提起一口气,唾骂了一句,“季府没有你这样的孽障!”
“闭嘴!”季云妙凶狠到六亲不认,“你们当过我是季府的人吗!你们把季云流嫁给皇家皇子,把我嫁给一个瘸子!我阿娘死了,你们也不放我出来!还说是我逼死了她!有你们这般作为亲人的吗!”
“七姐儿,冷静一点!”
“孽障,放开老夫人!”
季七发凶的举动让老夫人的脖子处溢出丝丝血迹,再次吓疯一群众人,只要再稍稍用力,老夫人性命不保!
季云薇本就临盆在即,老夫人被挟持的消息让她一阵阵腹痛,这会儿直接被这个光景吓到捧上了肚子……
“四妹妹!”
“四姐姐!”
“少夫人!”
在旁的众小娘子与丫鬟全部魂魄出窍,向她涌过去。
季尚书几句话讲成一句,讲完了,重重一推小厮,直接道:“快去!”
小厮颤抖的心肝应了一声,抬眼见季七还在疯癫,没有注意到这里,悄悄从人群之中退了出去,他刚刚退出人群,看见了从门口被谢飞昂迎进来的太子殿下!
小厮一个激灵,双腿不自觉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季府今日可真是祖坟冒烟、老祖宗都要从祖坟里头跳起来了!
前头众人还在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季云流快速瞧一眼季云薇,再见季云妙已经全疯,再上前几步,伸手阻止道:“季七!你放开祖母,我向你跪便是!你挟持我放开祖母……”
这边的喧哗吵闹、哭泣呼喊声如流星赶月一般,让人听不见小厮的这一声“太子殿下”,只有小部分随他近的转首看着门口进来的玉珩瞧了过去。
这一瞧,人人瞪开了眼,情不自禁学着小厮,双膝跪了下去,太子手上拿着的不是三百石的弓箭又是什么!
太子这是要射杀谁?
废话,还能有谁!
“哈哈哈!季云流……”七娘子仰首放声一笑,还未说什么“你跪啊、你也有今天……”之类的话语,“嗖”一下,一只矢箭从玉珩手上的飞出,横掠过众人的头顶,像流星势不可挡,直接直向季七的头颅飞了过去。
季云妙目光瞥见矢箭而来,转首一望,一眼看见了门口进来身穿紫袍的太子,一如当年在紫霞山中的翩若惊鸿。
她嘴一动,只一眼,那矢箭直直穿过她的喉咙处,她就这么盯着目中全无感情的玉珩、握着匕首直直倒了下去。
她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了什么?
这人一进来、一进来,就一箭射穿了她……那眼中,半点温度都没有。
矢箭穿过喉咙的速度太快,快到七娘子压根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她躺在地上,望着蔚蓝天际,眼角淌出了一滴泪。
芳心错付,错付芳心。
突如其来的这一箭让众人全数吓了一大跳,“阿娘!”陈氏与王氏冲上去就抱老夫人,那些小厮与丫鬟也吓破了胆,各个冲过去。
季尚书与季侍郎还有三老爷,扭头一瞧,齐齐转身,撩袍子跪地道:“太子殿下!”
众人跪地安静之后,季大娘子的急切声叫起:“快点来人!”季云薇羊水破了……
“叫大夫!快点去叫大夫!”
“请御医,去请张御医!”
“把四娘子抱到花莞院中去!”
“去君府!快点去君府请君三少!”
院中又是一阵翻天覆地、鸡飞狗跳的光景,就连太子殿下亲临都无人顾及了。
玉珩来季府也不是摆官威的,他一手把弓箭丢给席善,大步向着人群中的季云流走去,到了身边,伸手抓上她的手,关切问道:“你没事罢?”
他射那一箭时,最近的除了老夫人就是季云流,那箭亦差不多是直从她眼前飞过,直中季云妙咽喉,因而玉珩担心季云流有所心里阴影。
“七爷,”季云流伸手反握住玉珩的手,“我没事,只是被你的一箭意外到了。”
虽然知道这人一直作死,但亲眼看着这人死在面前,还是有点……呃,有点难以言喻。
几个婆子抱起季云薇就往花莞院中跑,季云流放了手,随着人往花莞院中去:“七爷,我先去瞧瞧四姐姐。”
季尚书铁青的脸色让下人把季云妙的尸体拖下去,陈氏又厉声在那里吩咐下人要把嘴捂严实了。
太子殿下当场杀的人,谁敢说什么,而且太子还是在情况危急为了救府中的老夫人!
谢飞昂瞧着季云妙尸体,小声探头问玉珩:“七爷,这人便是太子妃娘娘的嫡亲妹妹?”
玉珩“嗯”了一声。
谢飞昂拍着胸口,大叹还好。
那时候他因瞧见太子妃风采与性情,还打算上季府求亲的,还好没有!这样一个失心疯娶进来,他可要去跳湖了!
说来也巧,太子要往季府过来时,谢三在街上与他撞了个正着,当时他死皮赖脸的跟过来就是一睹季府七娘子是否与六娘子有相似之处。
如今这一见……只能说,天道待他甚好啊!
季尚书处理好院中的事情,感谢了太子的救母之恩,把一行人引进前院的花厅之中。
君子念下了衙,听了小厮说少夫人去了季府,自也打算去接娇妻的,可才自半路,季府小厮一头冲过来,大冷的深秋,满额头都是汗:“四姑爷!不好了,快要生了!”
“什么!”一个晴天霹雳向他打来,君子念差点滚下马,“怎么就要生了!御医明明说还得半月!”
“是、是七娘子……”
君子念现在已经听不到小厮说什么,他厉喝一声“驾”,策马直直向季府奔去。
云薇,你不能出事!
顾贺看着自家少爷如大江潮涌滚滚而去,拔腿追上去,边跑边朝那小厮道:“你快点跟上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自家少爷待少夫人有多宝贝,他自然知道,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朝的,一切平平安安,他家少爷还要千叮万嘱,如今少夫人还突然就要生了!
跑了一会儿,见另外的阿高也跟上来了,顾贺连忙挥手道:“你跟我做什么,赶紧去通知老爷啊!”
阿高应一声,连忙往君府跑。
季府小厮把前前后后说完,季府也已经到了,顾贺概括力极强,一句话“七娘子挟持了老夫人,少夫人吓急吓坏了,这才伤了胎气提前生产,七娘子已经被太子一箭射杀”便让君子念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君子念下了马像一阵风刮进去,里头有丫鬟候在那儿等着,看见人急忙道:“四姑爷,四娘子在花莞院中,御医还没到,稳婆已经来了,稳婆说四娘子身体健朗,胎位也正,只要接生顺当,母子都不会有大碍。”
地上还有季云妙的血迹未清除干净,君子念看着下人正在清洗,脸色铁青,恨不得那弓是他拿,人是他杀。
“死有余辜!”从来温文尔雅的君三少咬着牙吐了这么一句。
第四二八章 安王找到了
君子念顾不得太子如今在府中的一切礼数,脚后跟都没有点地的直奔花莞院中。
进了院中,便听到季云薇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叫声。
“如何了?”他声音急切,连手都抖了,一旁的谁人都瞧不上一眼,直扑到房前,“云薇,是我,我来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说着,就想往里头撞进去。
一旁丫鬟婆子一窝蜂涌过来,连忙上前拦住人:“四姑爷、四姑爷,您不能进去!”
“四姑爷,女子生产乃是污秽之地,你千万不能进去!”
“为何不能进去!”里头的季云薇哭得这般惨烈,君子念理性全无,亏的他教养极好,才没有一脚踹开这些婆子,“放手!让我进去!什么见鬼的污秽之地!”
里头是他的妻是他的儿,他妻担着性命替他生儿,哪里又是污秽之地!
“四姑爷!不可进去呐!”丫鬟与婆子死活不让人进去。
“让他进去!”季云流站在院中,见君子念随着里头季云薇的叫喊声,眼中泪都快溢出来,出声道,“你们放开四姐夫,让四姐夫进去陪着四姐姐罢。”
“太子妃娘娘?!”丫鬟与婆子被这么惊天一句惊坏了,愣愣松了手。
“云薇!”君子念心中急切,婆子与丫鬟稍稍有点松动,直接扑进了房中。
“六姐儿……”陈氏这会儿正安顿好了老夫人,出了院中见季云流放了君子念进产房,拢了眉,亦是觉得不妥,“你这样,日后传出去……”外头的人指不定会如何取笑话君子念。
“母亲,四姐夫担心成如此模样,站在这里怎能安心。”季六道,“都说女子生产在鬼门关前走上一朝的,让四姐夫进去陪着四姐姐,她心中有了期盼,对她生产因更是有利。”
“可是,六姐儿,这事儿……”陈氏还是觉得不妥,“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日后不就有了。”太子妃笑了笑。
她这个横着走,真的不是说说的。
太子妃发话了,谁敢说句不?大伙儿就当没有见到君三少进去屋中一般,回到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做各的。
不过一会儿,御医终于匆匆赶到,他此刻先要去替四娘子把脉,丫鬟刚掀开帘子,跨进内屋,看见君翰林坐在床头,握着四娘子的手……
御医整个人一愣。
他适才听过来禀告的小厮说,四娘子要生产了,没错吧?
稳婆都在,剪刀、热水都准好了,必是生产无疑了。
张御医久医成精,瞧见女人生产男人却在场的这副光景也同什么都没有见到般,很快收拾好脸上表情,提着药箱行至床头,俯身道:“君翰林,容老夫先替夫人把个脉。”
“内子伤了胎气,有劳张御医千万尽力而为之。”君子念让开位,二夫人王氏揪着帕子站在一旁痴痴等着。
张御医望闻问切一番之后,行至桌边写下一剂药方,见君子念与王氏都眼巴巴望过来,他笑道:“君翰林莫要担心,少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提前生产,少夫人身子一向健朗,我开一帖药于她,此次必定不会有大碍的。”
说着吩咐了丫鬟,让她去取两片百年人参让季云薇含着,再递过药方让另一丫鬟抓药煎药。
张御医瞧完了季云薇又去东厢房瞧老夫人,之前老夫人亦担心季四,从季云妙手中救来之后,不愿去正院,直接让人抬到了花莞院的东厢房中。
老夫人的伤势反而比季云薇更重一些,虽都是些皮外伤,但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这样失血过多,若不是担心季云薇还提着一口气,指不定现在就已经不省人事。
“还好,还好……”张御医诊完脉,呼出一口气,“老夫人还好保持着清醒,不然,老夫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陈氏站在一旁也是连忙松下一口大气。
若是老夫人有个万一,府中这么多哥儿的亲事可全就难办了!
老人如宝,真的不可有个闪失。
……
下人把季云妙的尸首随意用棉被裹了裹,抬回倾云院中,放下人时,各个觉得这具尸体脏了自己的手一般,狠狠呸了一口才出了院子,金莲被玉珩那一箭吓得整个人都痴傻了,看着季云妙尸体,愣愣跪在床前:“姑娘,您,您为何这般想不开……”
下人堪堪出了院子,一群婆子奉命过来搜查房中之物。
当初禁足了季七,她院中的东西陈氏也没有让下人动过半分,如今,成靠女儿败也是女儿的三老爷气疯了,下令倾云院中的一切都不能给季七留!
婆子门在正屋中翻箱倒柜,翻床摸暗阁。
“瞧!”一个婆子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稻草人,叫道,“七娘子还真的在用这种下作手段!”
那草人上写着生辰八字,写的正是太子妃的八字,上头扎满针,一看便知七娘子用了民间巫术来扎太子妃的小人了。
“年纪轻轻,却这般的恶毒!真是……”被太子一箭射穿了也活该!
几个婆子见了小人,手底下更不留情,连季七身前的衣物首饰全数不放过。
“住手!”金莲见一个翠玉手镯被婆子偷偷塞进怀中,向着她直扑过去,“那是三夫人送给七娘子的!你怎可私藏!”
婆子在搜查中浑水摸鱼本就心虚的很,镯子还未塞进衣襟呢,就见金莲同大石压顶一样的过来,顿时慌了手脚,噔一下让手镯掉了下去,摔在地上,直接碎了。
“你们……”金莲泪如泉涌,指着婆子恶狠狠道,“赶紧滚!不然我便禀告老夫人,你们趁机偷府中贵重东西!”
婆子吓呆了,半响回过神:“金莲,这镯子明明可是你打碎的……”
她见金莲凶神恶煞,那眉眼居然与之前挟持老夫人、不顾一切的季云妙有些相似,不禁心生惧意,“你,你莫想要挟我……”
“顾婆子,赶紧走罢!”另外的婆子拉了她,“三老爷让咱们该拿的都拿好了。”
“对啊,这地方晦气的很……”
婆子们走了,金莲伸手捧起碎镯子,却见上头拿刀子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娘”字。
这镯子在何氏死之前还是好好的,如今却多了一个字……
“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金莲哭得更大声了。人生可曾有后悔药,与重来一回?
……
这个午后,季府中人人过的心惊肉跳,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折腾许久,这会儿已经是掌灯时分。
太子如今人尚在府中,季府出了这么大事,还是得尽心尽力的尽地主之谊,季尚书同几位老爷一道陪坐,与太子一道用了晚膳,官官之间,即便府中死了一个小娘子、另一个小娘子临时要生产,但桌上聊得最多的还是国家大事。
皇帝昏迷尚未醒来,景王不服玉珩的太子之位,也不服狩猎场造反之罪,证据尚未取明朗,也是无法对玉琳怎么样。
众人忧心的便是这一点。
季尚书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太子殿下,当初我等在营帐之中,亲眼看见反贼冲进来时,压根没有任何人容家军阻拦,容岚珂是叛军无疑!”
玉珩道:“大理寺已经抓捕了容岚珂。”
二老爷愤恨道:“即便容岚珂人在大理寺又如何!他死不承认景王亦参与了其中,即便皇后娘娘亲口证词,也只能说明容家放了反贼进猎场,不能将景王定罪。”
正说着,门房跑过来,在席善旁边低低附耳了几句。
席善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小温亲口说的?”
“发生了何事?”玉珩见他神色,停了酒杯,出声问他。
席善上前几步,低声禀告道:“七爷,小温说,安王爷找到了!”
“果真?”季尚书等人立即站了起来,“安王没事罢?”
玉珩亦立即站起来:“如今安王人在何处?”
第四二九章 安王妃会苏母
门房把小温带进来亲口向太子禀告。
之前皇帝与皇后被宁慕画单独带走,安王跟着副将对抗刺客,后来,一众人在营帐中与禁军汇合后也没有等到安王与副将等人回来,派人出去寻了这么久终于寻到安王,小温这会儿也有些激动。
“殿下,小的寻到狩猎场外头,在西贾村中的一家姓贾的农院中发现了安王爷,王爷身受重伤,失血过多,今早才醒来,贾老伯今早正欲进京,也是运气好,与小的撞了个正着。”
玉珩又问:“安王如今尚在西贾村?”
这个大哥,上辈子里,他瞧着一直不顺眼,总觉得玉琤与玉琳同属一丘之貉,到了这一世,他由先前的不顺眼到后头的稍稍改观,又变成现在的同情,也确实不能当成仇人一样的除之而后快。
“小的不放心,让人备了马车,已经让人把安王爷接回京中了。”小温继续道,“如今安王正在季府外头等着的。”
得知在狩猎场失踪的安王在就在门外,众人肯定无心再用什么晚膳。
这里就算是自己当家做主了十几年的季府中,季尚书也不敢随便做主,看太子往外头去,连忙跟了上去。
玉琤躺在马车中,人已经醒了,倒是意识尚未清醒的模样,仰躺在那里,盯着马车顶端,口中一直喃喃:“为什么,娇娇,为什么……”
玉珩往里头仔细瞧完了,放下帘子:“安王寻到的消息,可曾派人去通知了安王府?”
小温摇首:“未曾,小的一发现安王爷便命人将安王爷带回来了,未曾惊动任何人。”
玉珩满意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车夫身上:“将马车驶进府中罢,席善,你且请张御医替安王瞧一瞧。”
“七爷?”谢飞昂愕然,“您这是打算……暂时不让人知晓安王尚已经寻到的消息了?”
玉珩转身往里走:“安王府的安王寻找这么久,景王府的人也在一直在找人,怎么瞧着两头都不想要安王安然无恙的模样……且父皇就快醒来,这几日,也该有个结果了。”
在后头的众人纷纷一怔。
有个结果是什么结果?
给景王定罪的结果么?
想到此处,众人人人虎躯一震!
……
安王府内,苏母坐在桌边,看着满脸憔悴的安王妃:“安王人……还未寻到?”
安王妃摇头:“尚未。”
“你……唉,你呀!”苏母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那佟氏有问题,你怎地也不防着她一些,你瞧,现在好了!安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没有个子嗣傍身,日后的日子该如何……”
“母亲,”安王妃从善如流伸手道,“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您便不要再气了,再气下去会气坏了身子的,是女儿不孝,做事一直这般不小心,让安王中了计算。”
“你呀!”苏母恼得五脏六腑都觉得疼,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苏家握着这样的一副好牌,怎么就打成了这样子,莫说她家老爷气得躺床了,她也快要气到两脚一蹬、去见各路仙神了,“你老实告诉我,之前那个素微在安王食物中下毒,你是不是早就知晓的?”
知女儿莫若母,她这个女儿从小被指给太子,她用尽心力、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哪里会不了解。
苏母见安王妃双手由桌上放下去,不言不语,怒由心中起,“你不要再拿上次那个什么自己大意、因与太子隔阂,所以也没有管束下人的借口搪塞我!我让你父亲去查过了,那棉籽油起码要食用三年以上才能断了子嗣……你不要告诉我,那素微在你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儿三年……你都不知晓!”
安王妃见苏母大有你不说我不罢休的架势,起身跪了下来:“母亲,是女儿一时糊涂,女儿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
“一时糊涂?”苏母声音都吊起来,“一时糊涂能三年都未发现自己的糊涂之处?!”
安王妃跪地不语。
苏母指着她气极道:“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安王可是东宫太子!你绝了皇家子嗣,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日后无依无靠时,过得会是何种日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让咱们苏家株连九族么!”
安王妃垂首轻声道:“不是女儿下的手,女儿没有毒害安王。”
苏母大怒,一巴掌拍在安王妃脸上:“你知情不报,这罪还不是一样的!”
安王妃太子妃做久了,被苏母扇了一巴掌,全然保持一副荣辱不惊的态度:“母亲!这罪皇上已经揭过去了,跟女儿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
“而且什么?”
安王妃注视着苏母,“且只要府中再无所出,过继来的子嗣,只能在女儿名下,府中其他人全数没有子嗣如今就算安王回不来,我照样能找族中过继子嗣,我照样是安王府的当家主母!”
当初素微做这事儿的时候,她确实不知,太子与她早已经没有什么夫妻之情,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来她院中,所以后来即便有似锦说起素微的不妥之处,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查到素微也许与琪王府有联系,更是顺水推舟,把杀人责任全推给了佟氏。
但如今,她真的觉得,安王死在狩猎场,自己过继一个族人的儿子,做当家主母也是极好之事。
“你你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想要活活气死我么?”苏母气得捂着胸口直喘气。
“母亲,女儿想的真真切切,这事儿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我还得替安王收拾后院那一堆的通房妾室!”
“你你你……”苏母不断喘气,等喘了半天气,脑中想的也差不多了。
事已至此,安王妃所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安王这个人一直风流成性,自家女儿从小被指亲给安王时,一直没得安王喜欢过,小时候还好些,越长大越嫌弃,就连大婚那晚,据说太子也是过了上半夜,下半夜立即去了小妾院子里。
第四三零章 给太子灌毒鸡汤
苏母瞧着自己女儿固执的脸,她那眼中如冰石般坚毅,不自觉叹了一口。
她想的越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受委屈,若是都能百年好合、白首偕老,谁会愿意看着自己丈夫被一个丫鬟下毒而不管不顾呢?
这么一想,苏母心窝子又疼上了,弯腰扶起安王妃:“萱姐儿,从小到大,阿娘一直觉得你极懂事又知分寸,从未想过你会……唉,阿娘一直以为你会是后宫主母,你当初眼睁睁看着素微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眼见自家女儿不点不想再提玉琤的模样,她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瑜姐儿让人带了份家书来。”
安王妃连忙问:“说了什么?”
当初这个嫡亲妹妹,发现被自己利用之后,差点就姐妹反目成仇,就算三月里出阁嫁到江南,也没有跟她再说过一句话,姐妹之间决裂到无可挽回。
“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你妹妹有了三个身孕,我都不能去瞧一瞧她……你妹妹嫁到江南这么远,全是佟家一手造成的。”一顿,苏氏又咬牙切齿道,“那个佟娇娇死在了狩猎场中,也真是老天有眼了!”
苏母讲到此处,忽的眼前一亮:“咦,萱姐儿,当初素微不是死在佟氏手上的吗?瑜姐儿,你把太子中毒的幕后黑手全数推到佟家身上不就万事大吉了?”
苏母越想越觉得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真是太好!如此一来,自己女儿不仅没事,还能一把整垮了佟府这个死敌以报这样的“血海深仇”!
既然你让我不好过,我为何要让你好过!
苏母不做他想当即回了苏府,对着在家中休养的苏大人如此这般一说,让苏大人一道想想如何让佟府把这个“谋逆”的罪名坐实了。
苏纪熙原本是一品内阁大臣,以前皇帝商议要事,从来都是先问过他。因为府中三老爷收了江夏知府巨额贿赂、傻不拉几的以为江夏知府只是借道人名义欺骗搜刮民脂民膏而没有上报不妥之处,导致苏内阁都被革了朝中职务。
只不过,苏大人就算人在江湖,不在庙堂高处“混”了,依旧是个头脑清醒的。
他听自家夫人这么一说,一拍大腿,喜朗声而笑,好啊,佟森这个王八蛋,终于被他抓到把柄!
他讨厌这个假惺惺装君子的佟王八蛋很久了!
……
张御医今日在季府一口气连诊三位病人,替安王写了完药方后,退出房中,见太子在门外亲自候着,不敢怠慢,弯腰道:“殿下,安王爷除去心中的郁结,其他都是皮肉伤,安王又值壮年,很快便能痊愈,只是这郁结……只怕还需一些时日才能除去。”
席善上前几步关了房门,玉珩由关上门的房内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不打算多问安王心中有什么郁结,他只要知晓玉琤没有性命之忧便行:“安王在季府中的事儿,还需张御医守口如瓶才好。”
这种当什么都见到过的事儿,张御医自从紫霞山半夜拉起来给季云流看诊之后、如今做来也是熟捻的很,当下便道:“下官明白,下官只是来府中替老夫人把个平安脉。”
张御医提着药箱离去时,天色已经大黑,天空繁星漫天,预示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季云薇尚未平安生产,季云流亦不放心回穆王府。
太子妃要留宿季府,太子哪里会傻缺到自己回穆王府独守空房、搂着棉被做个怨夫,自是要娶鸡随鸡、娶狗一道睡狗窝!
谢飞昂之前见识了君子念几日前那留垂青史的“城墙壮举”,与君三少结了深厚友谊,这会儿同样陪着太子守在正堂,等待着。
“人都说女人生孩子这事儿极为危险,一不小心就能丢了性命。”谢三踮着脚尖,往外头望,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我之前还是觉得那些女人在危言耸听,如今瞧来,这鬼门前走一朝的说法还真是不错,唉!回去之后,我定要给我阿娘磕个头!”
玉珩瞧着往外的明月,目光闪了闪。
他与季云流已大婚,季云流日后怀有身孕产子都是迟早的事儿……
……
季府四娘子产子,其他人可以彻夜等待着,但这样让太子一道陪同,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又不是太子妃产子,让太子空等一夜是何道理?
陈氏当下便赶了季云流出花莞院,让她必须带着太子回邀月院安寝!
院子里灯火通明,两人沐浴更衣上床歇息,玉珩见自家媳妇穿着中衣,那担忧之情被红绸中衣衬得越发明显,大好的“月圆之夜”都让她没了兴致,伸手抓住她手道:“怎么?还在担心四姐?”
太子爱屋及乌、敬重季府之人,大婚之后,不仅随着季云流称呼老夫人为祖母,就连府中姐妹兄弟,都跟了她一道叫,让季府众人倍觉与有荣焉,真真是人人为太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差点连杀人放火都是小意思。
“担心肯定是有的,”季云流坐在缎被中,背往后靠出了君临天下的姿态,反正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她索性撸起袖子、抡起胳膊,趁机一次性将日后的毒鸡汤一并给自家老公灌了罢!
“不过稳婆与张御医都说四姐姐此次必定无大碍,我也不算特别替四姐姐忧心。”
“那你这般拢着眉头又是为何?”太子见她神情疲惫,伸手搭上她额头,果然中套再问。
季云流长叹一声:“我是想到了七妹妹。”
这个继佟氏之后的失心疯第二人,就算人死在他眼前,玉珩亦没有半点怜悯:“你替她惋惜?”
“七妹妹如此大好年华呢,便是因了嫉妒我……”季六面对着他,一本正经打诳语道,“七爷,你瞧,佟大娘子便是因妒恨于我,一时错念做出了弑夫与反贼勾结的事儿来,七妹妹同样因为妒恨我,竟然还挟持了祖母,她死了一了百了,我却要落得个姐妹反目的名头让世人诟骂……”
玉珩截住道:“两个都是死有余辜之人,你何必在意。还有,她们凭什么妒恨你?她们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少年郎,要的就是你这么护短的样子!
很好,咱们继续!
让本太子妃一举铲了你日后广纳后宫的念头!
第四三一章 太子伤到肾
季云流悠悠叹道:“佟大娘子莫约是见安王瞧一个爱一个,人人都是安王的心头爱,又觉得七爷一心相待于我……唉,七妹妹就更好理解了,那张三郎在七妹妹眼中便是个瘸子,她觉得一个瘸子必定给不了她幸福,心心念念也是想寻个七爷这样的……唉,归根结底,她们就是见七爷把我宠成了女儿一般,心中不平衡,因而嫉妒到了极致呐!”
她抬起眼又轻声一笑,“京城中,哪家小娘子不想找个七爷这样的好儿郎?人人都快望眼欲穿了。”
玉珩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又从那清冽的眼中移到她面颊上。
因坐进了被窝中,这人皮肤因热度透上了微红,这种意外柔弱又稚气的模样似仙子自九天而降,让他更加怦然心动,神荡魂摇:“京中的小娘子若想找个我这样的疼着她们,首先,她们得是你。”
没人是傻瓜,没人会无条件去宠一个人,他玉珩也是一样。
让自己爱上那个人,首先,那人得入了他的眼,让他爱上了,且心甘情愿宠着她。
季云流侧过头,白里透红的面上带着点粉粉嫩嫩的娇贵,笑道:“七爷您说的这些,其他小娘子可不是这般想呀,除了七妹妹与佟大娘子,等七爷日后登基,成就大昭太平盛世,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想取而代之了我、自己与七爷您双宿双飞呢!”
“绝对不会。”玉珩不假思索道,“我当日说过,只与你一道望九州苍穹,这世间,唯你独一无二。”
女人若多了,真是麻烦的很,安王府中那个乌烟瘴气、牛鬼蛇神,他算是彻头彻尾的见识过了。
季云流乐呵呵笑开了,眉飞目晲眯成了一条线,她倾身向前,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五彩斑斓的帕子在他脸上嘴角轻轻缓缓的全数擦了一遍,一面擦嘴一面使出最后杀手锏道:“七爷今日说的话,我一字不漏全记住了呢,七爷乃是日后的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以后可不能因了那些朝中臣子的叽叽歪歪就随意毁了今日诺言,咱们得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而不是窝里斗,七爷说是罢?”
玉珩本来今晚没有准备将太子妃怎么样、怎么样的心被这羽毛般的擦嘴一把撩出了满心的火,那帕子上熏了桂花香,从他的鼻尖一路钻进去,直直甜到太子心坎里头。
别说现在许个诺此生唯此一人,就算此刻让他为她烽火戏诸侯竟都觉得,完全没问题!
玉珩一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连带帕子都拉到自己唇边细细亲吻:“我见那几个下人今年采摘了不少桂花晒着,不如让下人也做个桂花香囊于我戴着罢,我喜欢你身上这种香味……”
这人瞳孔极黑,这般专注的注视着自己分外让人觉得他情深,每次都能让季云流整个人陷阱去。
啧,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这辈子应该是改不了了。
既然改不了,那就不改了!
太子妃伸出另一只手,探向太子颈处,沿着中衣的衣襟一路描绘向下,最后,软软的停在那片坚实的左胸口打圈圈:“七爷,何必让下人做,我乃是七爷的妻,虽针线活做的不大好,做个香囊应该还是可以的。”
人若能抵得过情不自禁,那便是天上神明。
玉珩不是天上神明,自家媳妇都这般放肆的再撩夫,现在血液从脚底板往上冲的他哪里甘愿屈居人后,手伸到季六腰背后一抱,翻身一压,便把这人稳稳压在了自己身下就要“拔刀相见”:“如此,为夫便先谢过夫人的香囊了……不过,香囊所需时间太久,为夫此刻迫不及待想沾一沾这桂花香,还望夫人能透一些香气给为夫了。”
说着,直接对着那嫣红的嘴,吻上去。
邀月院西厢房内,红烛软帐深情缠绵。
太子妃被颜值所欺骗,每次撩夫之时都是极为欣喜、蠢蠢欲动,每次撩完之后躺在床上双腿发软时都悔恨的告诫自己,妈的,下次定不能再撩了!
这情形就像女子说减肥,这次吃完下次定不再贪嘴一样一样的……不可能!
“来人,抬水!”太子大事之后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吩咐下人打水,自己披上中衣,把被子裹着季云流抱起来:“想睡了?”
季云流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腰可疼?”
又“嗯”了一声。
太子轻轻笑开,抱着人吻了吻她额头:“泡一下热水会好睡一些,等会儿,我再帮你揉揉腰。”
季云流不应了,靠着他便睡,反正每次滚完床单,后面的事她全都不用管,只管睡就是了,既然有人宠,那就恃宠而骄呗!
玉珩抱着心上人堪堪洗完澡,二门人高兴的来报:“生了、生了!四娘子生了!母子平安,君小少爷重六斤八两!”
九娘高兴的赏了报喜的婆子,又欢欢喜喜把这事儿隔着门向太子给禀告了。
玉珩抱着已经睡死过去季六,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带上礼单且先代太子妃去花莞院中道喜,说太子妃明日便会过院去瞧君三少夫人。”
“是。”九娘应一声,下去了。
太子将人抱到床上,辗转反侧,却不大能甜甜美美的入睡了。
按理说,三人之中,他被赐婚的最早,也最早得到的好姻缘。
可如今,人家宁慕画与君子念膝下都有儿了,可自己竟然还是刚刚大婚不久……这个差距不去想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觉得那是处处都透着不妥!
自家孩子若是年纪太小,日后季六带出来与这两家的一道玩耍,被欺负可怎么是好?
若是日后生的是女孩子,长得若像了季六,每日都被这两家的男娃娃窥觑又该如何是好?
但是,女人生产又说是极为危险之事,他又不想因子嗣让季云流有危险,还是先让她养好身子再慢慢来……
太子望着床顶的床幔,脑子中忽然脑洞大开,突发奇想,觉得真是这也不妥、那也不妥,竟然这样整整纠结了一整夜。
日出东方,季云流醒来时,难得发现自家老公还在自己身旁没有出去练武,而且正在熟睡。
昨天辣么猛,今天就歇菜了?不会,肾不好了罢?
太子妃细思恐极,差点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就要滚下床去请太医。
不过,这人睡着的模样她从来没有瞧过,见他鼻梁高挺,侧身闭目,长长的睫毛如扇般盖着,忍不住就伸手去摸脸。
好一张让女人舍生忘死的脸!
手是暖的,脸都微冷的,即便一根手指,亦弄醒了玉珩。
“醒了?”太子昨夜一直纠结到三更天才入睡,这会儿见了季六,昨日那些乱七八糟的脑洞全数涌上来,“云流……”
“七爷,”这人刚刚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清纯,太子妃心中咯噔一下,“您昨日那什么太久,不会因而伤到肾了罢?”
两人同时开口,太子后头那句“咱们也来生个孩子”的话语没有太子妃讲的快,一下子被她吐出来热气全数给噎了回去,噎的五脏六腑抖了两抖。
什么叫那什么太久,伤到了肾?
他昨日明明还可以大战三百回,只因看她体力不支了才偃旗息鼓而已。
这种男之本根的事儿被自家媳妇怀疑,太子大早上起床脸就绿了,用力拥着人,眯眼道:“夫人要不要现在亲自试试为夫的肾到底有没有伤到了?”
季云流:……
少年,原来你大白天不起床就是为了昧着良心干这种事儿?你都已经会这么深的套路了?
夫妻双双在季府,自然不能贪欢到晌午,太子深深决定他要多多努力,让太子妃怀上一个,免得这人把自己肾不好的事儿当了真。
早上的季府皆沉在欢乐之中,府中下人,人人被赏的脚步都虚浮了,君家真不愧是江南首富,皇商第一家!那出手,那大方的程度……季府人人恨不得君三少夫人在府中坐月子才好呢!
季云流穿戴整齐正想去花莞院中探望季云薇,九娘快步进来禀告说:“殿下、娘娘,宫中来消息,说皇上醒了!”
第四三二章 也要生上一个给自己玩
皇帝醒了,这乃是国之大事,即便季云薇生产,自也不能同这件事儿所比!
太子眼睛倏然亮起来:“可知晓皇上如今意识清醒与否?”
九娘道:“来人说皇上已无大碍,只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即可,来人还说,等会儿,皇上定要宣召殿下进宫的。”
宫中知道有点眼色的,都从了太子麾下,皇帝一醒来,后宫有些妃嫔可能还尚未知晓呢,消息已经传到玉珩这里了。
太子“嗯”一声与季云流说了一句,“我先行进宫,你今日在这里陪一陪四姐,晚些,我来接你回去。”而后,直接让人备马去宫中。
玉珩得到消息时,季府上下全数不知皇上已醒的事儿,如今二门处来人急匆匆禀告太子殿下进宫了,季尚书这才跳起来让人去跟太子妃询问,得知皇帝已经醒来,季尚书“哎哟”两声,真真是坐立不安。
皇帝醒了,那么朝中局势势必要大势洗牌。
他也得尽快草拟好礼部一切礼单,让皇上把太子的册封大典早日落实下来。
他如今身为太子“岳父”,这几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日后更是要不得了、鸡犬得道了!
“夫人,”季尚书心中激动无法言说,想来想去,只能找老夫老妻的陈氏一吐心中之快,“我真是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国丈。”
国丈啊,皇帝岳父啊,日后去字画古玩店中赊账,那还不是妥妥的?!
陈氏昨日在花莞院中亦是忙前忙后,忙到快天亮才到自个儿屋中躺了躺,这会儿看着自家老爷眼冒金星,乐的差点找不到南北,笑道:“是呢,我也真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成为皇后的娘亲,那日听说六姐儿要成为穆王妃再过继到咱们名下时,我便觉得这一切都同做梦一样……如今,六姐儿还要成为皇后……”
自从季云流过继到她名下,与七皇子订了亲,自家老爷对自己也是千依百顺,以前她院中妾室虽不多,到底有两个,如今,老爷是一回府不去书房就是在她房中待着了。
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想,陈氏觉得自己人已过中年,竟还是有期待的。
“夫人,”季尚书低下声音,“六姐儿日后为后宫之主的事儿,虽应是铁钉钉的事儿,但不到那一天,咱们都不可仗势而骄,免得这个时刻落了口舌。”
陈氏连忙道:“老爷放心,我晓得的,府中的几个哥儿都是懂事的,我定还会跟他们再提上一提。”
“不怕万一就怕万一,咱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刻,让太子分神了。”季尚书在房中与陈氏畅谈“光辉未来”好半响,仍然不能拂去心中这种澎湃之情,于是穿了件外衣、提着衣袍,在大冷的清晨直接出府回礼部衙门去找人商议日后的册封大典了。
……
季云薇生的小哥儿有六斤八,半夜出生,大哭几声之后,便闭着眼狂吸乳娘的奶水又慢慢睡了过去。
丫鬟掀了帘子,季云流跨进屋时,小哥儿喝足了出生以来的第二顿“饱饭”正在摇篮中里呼呼大睡。
“四姐姐,你感觉如何?”季云流坐到床前,见季四伸出手,连忙抓上去握住她,轻声问这位伟大又坚强的母亲,“昨天折腾了一宿,今早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还疼么?”
“我睡足了,”季云薇额头缠着锦缎,防止月子中邪风入体,她仰面躺在床上,笑得温和,“六姐儿,谢谢你。”
昨日她被惊吓到破了羊水,那时候她自己心中亦是害怕无比,都是君子念入房后给了她无比勇气,才让平安渡过这一关。
不然,即便稳婆与御医都说她身子健朗她也觉得会撑不过去。
“自家人,哪里需说谢。”季云流连忙拍拍她的手,眨两眼,“说起来,我昨日这么给四姐姐你开个新河,也是有一些自己的小算盘的。”
季云薇见她已出阁嫁人又做了太子妃,在自己面前小性子却半点不减,噗嗤一声笑开:“你呀,原来你是拿了我做了出头鸟了,也罢,即便我是一只你的出头鸟,我亦是甘之如饴的。”
“哎哟,四姐姐怨我了,我可得先讨好讨好我这个小外甥,让他在他娘亲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才好。”说着,边笑着招呼奶娘抱来小哥儿。
奶娘见太子妃驾到,哪里敢怠慢半分,连忙把摇篮整个都抱到季云流眼前,让她好好瞧这个小哥儿。
“来,让姨母瞧一瞧你长得像爹爹还是像娘亲?”粉嫩的小娃娃能让所有人都软下语气,季六伸手接过九娘递上来的荷包,轻轻逗弄一下小哥儿白皙剔透的小脸蛋,“长得这般俊俏,日后长大可不了得!”
季云薇躺在床上侧头看:“你可不能夸他,小娃娃被你一夸,日后会娇气了的……”
“哪里会娇气了,”季云流把长命锁取出来放到小哥儿身旁,忍不住顺着那张小脸蛋又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堂堂男子汉呢,长大还得护着娘亲光耀门楣呢。”她抬起头问奶娘,“我可能抱抱他?”
说起来,她还从未抱过孩子。
太子妃对着自己自称我让奶娘简直受宠若惊,连忙上前抱起来递过去笑道:“小哥儿若知道姨母抱他,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小娃娃被放到太子妃手上,季云流抱着这么小的小娃娃,弯着手臂半分不敢动,深怕吵醒他。
季云薇见她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又乐了:“六姐儿,瞧着你这般喜欢小孩,也该要准备准备了,太子总归是皇室大统,皇家如今尚未有小皇子,你生了头一个,又是长皇孙……”
她话未说完,听见季云流惊喜的叫起来,“四姐姐,你瞧,他竟然在努嘴!”
季云薇瞧见自己爱子,亦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瞧,他又在砸吧嘴呢!”季云流越看越觉得喜欢,“他睡着了竟然还砸吧两下嘴,这可是没吃饱的意思?”
奶娘笑道:“小哥儿这是吃饱了,满足呢!”
“哎哟,还真打了饱嗝。”季云流揪着小哥儿的手指头,摸了摸,摸了又摸,差点就把那个小拳头咬到嘴里去。
决定了,她也要生上一个给自己玩!再不生一个,等过些年,心里年纪都是高龄产妇了!
……
皇帝醒来第一件事儿便是问延福:“太子呢?”
延福之前的秋猎可没有跟过去,对于玉珩后来回宫的太子尊称,虽一丝不苟伺候着,但到底还是想等皇帝亲口承认了他才觉得名正言顺,这会儿听皇帝醒来谁人都不问就问太子,跪地眼泪哗啦啦道:“皇上,您醒了可真是太好了,太子殿下救了皇上您回宫之后,在宫中伺候了数日,前日见皇后娘娘醒了,殿下便带着太子妃娘娘回穆王府了。”
延福这么一禀告的功夫,御医和皇后都从侧殿中赶到。
皇帝看见脸色还惨白的皇后,想到之前的共患难,竟然有了一种世间真情无价的念头来,“皇后,不要行那些虚礼了,你过来近一些让朕好好看看……”
皇后守着了皇帝两日,这会儿见人醒来,声音情不自禁便咽噎了,坐到床前,抓住皇帝的手:“皇上……”
说了两字,眼泪从脸上滴到皇帝手上。
御医要诊脉,皇帝也不管寝殿中的众多宫女太监,改用另一只手与皇后交握,一面把右手伸给御医诊脉。
“太子除了那群乱臣贼子没有?”皇帝就算快要命撒黄泉、就算蓦然发现世间真情无价,到死依旧放不下他大昭江山。
废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皇后低垂着眼:“皇上您莫要担心,狩猎场中的那群反贼,已经全数被除去,太子这几日都命人在查反贼余孽,不过多日,便能将他们全部铲除。”
皇帝满意的“嗯”了一声:“太子处事利索,做事雷霆,果然有朕当年的风范!”
这人死到临头夸儿子还不忘要赞一番自己,果然是万万之上做久了。
皇后从善如流笑道:“太子与皇上相比,还差得远呢,皇上可得日后提点着太子一些,万不可让他丢了皇家脸面,误了国之重事。”
皇帝对这个小儿子如今是怎么想怎么满意。
当初自己与皇后双双昏迷,太子力救不说,等皇后一醒来,直接收了心思,不敢逾越半分就从皇宫退到了自己的穆王府里头。
这般的知进退懂孝顺如何不让皇帝喜欢。
老子没死,你永远就是个太子!
皇帝笑道:“太子自幼聪慧,等日后,定能成就我大昭太平盛世。”
皇后可不敢接着往下讲,只笑。
御医诊完脉,皇帝蓦然又想到一事:“容珂岚被处死了没有?”
“太子让大理寺将人扣押着,等着皇上您来定夺。”皇后目光动了动,张了张嘴,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光景。
“还定夺个什么!那容珂岚就是个忤逆的乱臣贼子!”皇帝厉声一喝,扯动伤口,痛彻心扉,当初他宠容皇后便是因为信任容家,玉琤还是东宫太子时,容家年年镇守边关,三前年,容岚珂以自己年迈为由,归回京中,皇帝也没有让他卸下兵权……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信任,可对容家的信任,竟然让他还生出了造反的心思来,真是死不足惜!
“让太子来见朕,让大理寺的陈德育也来见朕,再让礼部的季正德来唤过来……”皇帝气归气,心中一片清明,抬眼看见皇后欲言又止模样,问道,“皇后有什么话还需在朕面前隐瞒吗?”
皇后等的正是皇帝这句话,于是道:“皇上,七日天,容老夫人来了宫中见了安妃妹妹……因出了秋猎的事儿,臣妾这两日便让人在宫中查了查,碧朱昨日说,咱们在狩猎场中时,安妃妹妹的羲和宫中进进出出的全是各宫太监宫女。”
第四三三章 玉琳死亡
皇后仗着自己与皇帝共患难,又有证据在手,在亲手喂粥给皇帝期间,一举把安妃的罪状全数给告了。
容老夫人之前来宫中面见安妃的事儿,只要去内务府查一查档,这是怎么都瞒不住的事儿。
至于两人之间聊了什么,这个皇后自然不得而知,但只要有心去查,除非己莫为,不然总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皇后不声不响,一面对外说自己这几日身子尚未康复,一面又让碧朱在后宫中前前后后查了个明白。
莫约安妃认为这次的狩猎场事情万无一失,为了提早安排,也没有怎么遮掩,直接让各宫的人都去了她的羲和宫中会晤,这也让皇后一把掌握了许多人证。
“安妃?”果然风声鹤唳的皇帝一听便倒竖起了眉毛,“她倒是个想的长远的,还以为朕死了,能让她当个皇太后不成?”
皇帝声音平静,但众人都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杀意。
……
玉珩在宫门口下了马,看见一旁马车中钻出了大理寺卿。
“殿下!”大理寺卿看见玉珩如见神仙,一溜到他眼前,“昨日季府之事,季尚书昨日已经派人来大理寺中报案,下官已经让人记录在案,季府七娘子失心疯,此事让太子妃受惊,下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大理寺卿这马屁拍起来也是一脸的顺溜,连自己罪该万死都出来了,玉珩自也不能不给他面子:“陈大人清廉明正,一向秉公处理,这事儿交由陈大人处理,本宫便放心了。”
大理寺卿马屁拍完了,又问起来皇帝的病情。
玉珩在宫中有眼线,他可没有,如今皇帝要如何处置容家之类的,他也该相问相问,让自己心中有个数。
“皇上命人唤本宫进宫面见,又请了陈大人与本宫岳父商议,身子定是已无大碍。”玉珩顶着朝阳往前走,面不改色,“容家与反贼勾结之事,已是不争的事实,陈大人只需揪出唆使容家的幕后主谋便可。”
陈德育一听立明。
太子的意思,他得在皇上面前定罪了景王!
而他,也正是由此意呢,太子果然是太子与他一直这么心有灵犀!
……
皇帝醒了的消息,玉珩知道了,景王自然也知晓了,张禾跪地禀告时,玉琳一下子从头顶凉到脚底,身子变得稀软无力,软坐在太师椅上:“父皇竟然亲口称玉珩为太子!”
当初在明政殿中见到那血书时,玉琳虽已经信了八分,可心中依旧还是保持着那两分的侥幸。
本来他想留在宫中伺候皇帝,让皇帝与皇后来个“死无对证”,可哪里知道玉珩回了宫就让禁军把皇后的坤和宫为了个铁通般的水泄不通,药是御医亲口尝过,亲手喂的,伺候的人是延福亲手挑的,别说想近皇帝身旁,就是他想同安妃通个气都不成。
“好!好你个玉珩!”玉琳气得直接砸了一个青花瓷花瓶,又踹翻了花厅中的座椅,“父皇偏心来偏心去,从来就没有偏心过本宫!本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父皇亲生的儿子!”
等东西“砰砰砰”摔完,景王的怒气却尚未消除,还越发噌噌噌往上冒,“给本王备马,本王要去京外!”
“王爷!”张禾跪在地上,大惊失色,“太子有口谕,您不能出府更不能出京城之外……”
景王一脚踹在张禾胸口:“什么叫太子口谕,他玉珩算个鬼的太子!”
“王爷,”鸿翁站在那里,眼见张禾捂着胸口,上前几步道,面色死灰,“外头都是禁军,王爷您出不去的,咱们败了……王爷,咱们这次已经败了……”
“怎么会败了!”景王被逼得快疯,他同得了顽疾一样,双手不停的颤,“我舅舅一万大军都在京外,围剿个区区几千禁军的京城绰绰有余,怎么就会败了!”
鸿翁垂下头道:“容将军在大理寺中交出了军令,这一万大军,已经全数都交由太子掌管……王爷,您看清楚罢,咱们真的败了,您若是进宫在皇上面前认个错,皇上念在骨肉亲情份上……”
话未说完,玉琳伸脚将他踹翻在地,“你扰我军军心,死有余辜!”
鸿翁年事已高,根本撑不住景王这重重一脚,他倒在地上,脸上干涩,腹中一痛涌出血液:“败了、败了啊,成王败寇……”
大好趋势,以为胜算在握的,怎么就败了呢?
鸿翁左右想不通,七皇子那时候明明还是个背书了不一起一些的十五儿郎而已,如今怎么就成了东宫太子,还如此雷厉风行的一把夺了容将的兵权。
“成王败寇,我为什么不是那个王!”玉琳正在怒火滔天之际,门房喘着粗气跑来禀告,“王爷,长公主过府了!”
张禾对二皇子赤子之心,听见长公主来了,连忙爬起来爬到玉琳脚步,誓死谏言道:“王爷,皇上一向敬重长公主,只要王爷您让长公主替您在皇上面前求个情,皇上必定会从轻发落的!”
玉琳想抬脚再踹,见张禾跟死了妈一样,终是放下脚,“将长公主带到书房中!”景王吩咐完,拂袖而去。
长公主一路被人引到书房之中。
她许久不来景王府,这会儿看着书房墙角开的正艳的蝴蝶兰,笑了笑:“这花儿倒是被二哥儿府中下人打理的很好。”
“皇姑,”玉琳压了心中怒火,没有压住脸上表情,“你怎么来了?”
“二哥儿,”长公主不请自来自然不是来说一盆蝴蝶兰的,她自顾走到一旁的客椅上坐下,“你可知道,皇上醒了。”
果然是为了说此事!
景王没有好气:“多谢姑姑特意过府提醒我!”
“不,”长公主张嘴道,“我不是特意过府提醒你,我过来是想劝你,趁着皇上刚醒来,二哥儿你且先去你父皇面前认个错罢。”
“认错?”景王压住的怒气一把被释放了,“我需要认什么错!我哪里有错,容家与反贼勾结,这事儿与我何干,谁又看见了我与容家……”
“我看见了,”长公主截住道,“我看见了你与容家还有与反贼一道勾结。”
景王睁大眼,不可置信:“皇姑,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道:“二哥儿若不去皇兄那边磕头认错自首,我便替把你谋逆的事儿告诉皇兄的意思。”
景王气疯了,跳到长公主面前:“皇姑,你可别忘了,当初本王对付玉琤时,暗中帮助本王的可一直是皇姑你,就连雾亭那日,本王想要借庄后的运势,也是你府中的道人做的法!”
长公主到了这里,就不怕玉琳,她气势非凡,面上气定闲神:“二哥儿,当初本宫一直帮你,只是看在你乃是前太子嫡亲弟弟、又看在已故容皇后的面上才为之的,本宫已经规劝你多次,你不仅不听劝,还私下要挟了楚崔源,让他帮你助纣为虐,如今到了皇上面前,你说皇上会信谁的?”
“本王到现在才看清楚,”景王眼里的灼灼之火险些喷出来,“原来大昭的长公主是这种的见风使舵之人!”
长公主愿意来这里与玉琳同稚童一般做口舌之争,便是为了激怒他,见他火气已经冒到头顶,再添上一把就要把持不住了时,站起来轻笑道:“二哥儿,本宫其实还知道一事儿,三哥儿玉玕是你在那年的秋猎做了手脚,让他坠马而亡了罢。”
“你……”
“不瞒你说二哥儿,上一次,本宫知道之后,又让人私下添了一些手脚,说起来玉玕一次致命,你还得感谢了本宫呢!”长公主走近几步,盯着玉琳,目光凌厉,“本来,本宫觉得你如此为玉琤,玉琤又孝顺本宫,本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暗中相助也罢,都无所谓。但哪里知晓,原来你的目的是为了这个皇位啊……二哥儿,你没有脑子也就罢了,为何就安分点,助了玉琤登上皇位,好好做你的景王呢!如今非要把大好河山让了给他人!”让本宫还要费尽心思洗掉之前与景王一道的罪名!
景王抽出匕首,架在了长公主脖子处:“你个毒妇!本王没有脑子?本王若没有脑子,玉琤算什么!”
长公主冷眼斜着他,“玉琤即便没有脑子,他还有个仁厚,你呢,你算什么?”
“他仁厚?”景王拖着长公主走,“玉琤不顾民生不顾天下百姓,一个自顾自己贪图享乐的人,算的什么仁厚!”
玉琳愤怒无比,刀子擦过长公主的表皮,他还欲想要说些什么,蓦然腰腹一凉。
垂下眼瞧去,原来是自己的腹部被长公主开了个大口子。
长公主放开匕首,推开玉琳,又转了身,一把拔出了匕首,眼泪说来就来:“本宫好心过来劝你从善,你不仅不听还要挟了本宫,本宫本来只想脱开你的要挟而已,哪里知道二哥儿你还要谋杀本宫,本宫出于无奈与你起了争执,才错手捅在你腹部……”
“你……”玉琳丢下了刀子,握着腹部,不可置信,“原来你过府就是、就是为了杀我……”
“人死才能无对证啊,二哥儿。”长公主拾起了他之前拿的那把匕首,插到了自己的长靴中,流着泪却笑得诡异,“二哥儿你瞧,本宫还特意找了一把与你一模一样的匕首。”
“最毒妇人心……”景王溅血倒地,“下了地府我、我……”
长公主踹了他一脚,见他真的死透了,才拔了头上簪子丢于旁,散乱头发,跪坐在地上:“二哥儿,你可知道你输就输在不够狠……”当初若是一把杀光了营帐中的所有大臣,如今哪里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第四三四章 告一段落
时间万物果然是生生相克,一物克一物。
景王嚣张跋扈了一辈子,居然这般轻易的死在了自己嫡亲姑姑刀下。
长公主手起刀落,一刀正中要害之处把人给捅死了,自然也已经想好了脱罪的言辞。
她对着门外大叫一声,“二哥儿!”而后便扑过去抱着景王尸体失声痛哭。
外头听到动静的婢女侍卫踹开门冲进来。
众人看见二皇子倒在血泊中,长公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的失声大哭,皆为震惊无比。
“王爷!”
“怎会这样……”
人人都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让他们不得不信。
鸿翁哆哆嗦嗦站在门口处,死死抓着门框,盯着散乱头发、正伏地而泣的长公主目光不瞬,谋杀,必定是谋杀!
他在景王身边这么久,知景王虽性子暴戾一些,但也不会随随便便拿着刀子威胁长公主!
鸿翁盯着人,长公主似乎有感应一般,抬起了眼眸,那双眼中明明带着泪水,但是鸿翁就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警告之意。
他腿一抖,向着门框晕了过去。
皇家皇子死在府邸,还是死在长公主手中,这事儿很快被传到皇帝耳中。
这会儿,太子与大理寺卿正向道完了当日狩猎场发生的前后关键所在。
猎场中在秋猎之前是经过层层筛查的,完全不可能养着狼,袭击皇帝的狼群被大理寺查到正是容家提早养在山洞之中,而塌方的绵山山脚,陈德育也从乱世堆中寻找到了焚烧道符的痕迹,以上种种证据,容家的谋逆之罪是如何都推不掉了。
“容岚珂现在人在何处?”皇帝面无表情。
陈德育:“回皇上,逆臣容岚珂如今人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自从回京之后,太子殿下便下令让容岚珂待在府中,不可去任何地方,又让下臣顺着猎场的那些狼群调查,下臣查明真相之后,便带人将容岚珂抓捕归案了。”
皇帝慢慢长长的“嗯”了一声,抬首看玉珩:“太子处事周全又谨慎,此次太子立下大功,朕要好好赏你。”
玉珩正欲谢恩,外头延福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地磕头就道:“皇上,景王府来人报,景王被长公主一匕首刺死在了府中!”
“你再说一遍?”皇帝半躺在那儿,似乎听清楚了又似乎没有听清楚,“景王被长公主怎么了?长公主去景王府又是做什么?!”
延福知晓皇帝这是怒气上来的前兆,颤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陈德育与玉珩相互对视一眼,玉琳死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与反贼的玉琳就这么轻易死了?
“朕问你,长公主去景王府做什么!”皇帝豁然挺起背提高声音,吓得延福整个人一个激灵,“景王府、景王府的人说,长公主是不请自去的……”
“让长公主过来见朕!”皇帝气急攻心,一下子又软下去,“马上去!”
“是是是是……”延福飞快出了殿中。
玉珩上前替皇帝顺气道:“父皇,您千万保重龙体,二哥的事情尚未知晓真相到底如何。”
“七哥儿,”皇帝顺了口气,满脸疲惫,“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都走了,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虽然有七哥儿子,这三年走三个架势,也经不住七年磨啊。
“父皇,”玉珩起身,跪倒在地,“大哥如今人在季府之中,昨晚儿子的人在狩猎场外寻到大哥,将大哥带了回来,但是儿子私心大哥的安危,暂时不敢对外宣称已经寻到大哥。”
皇帝面上果然露出了喜色:“琤哥儿还活着,人在季府?”
玉珩把张御医的诊断说了一遍,又将之前佟氏引了安王入陷阱说了明明白白,“正是安王府中不是安全之地,儿子便将大哥暂时安置在了季府之中。”
“那佟氏……朕不知道佟家原来还有这等野心!”皇帝目光幽深,“陈德育!”
“微臣在!”
“你如何办的事儿?佟家与反贼勾结你怎么没有查出来!”
陈德育跪地掏出一张纸道:“皇上,微臣顺着佟家去查过了……”他这几日不眠不休,出动大理寺全衙门的人力,还让顺天府与禁军一道配合大理寺行事,加上有太子妃这个神棍从旁提醒,这效率就跟开了挂一样,很快把矛头指向了景王。
大理寺卿不隐瞒半分,把景王的罪证列的清清楚楚,呈上去。
皇帝抓着纸刚扫了两眼,外头传来长公主进宫请罪的传报。
“宣!”皇帝一声令下。
长公主还是在景王府的那身装扮,钗掉了,也没有整理,显然一路是哭过来的,袖子湿了一大片。
“皇兄!”长公主一进来,跪地便磕头,“皇兄,您一掌打死了我罢,我活不下去了,我、我居然居然对二哥儿……我只是想去劝二哥儿过来跟您认错而已啊!”
皇帝上一刻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死还是心中耿耿于怀,如今听了大理寺的查证,早已把景王划在逆子的范畴里面:“你规劝他,你要劝他什么?”
长公主哭哭啼啼,一面哭一面把自己如何看见了玉琳与大越皇帝在营帐中谋事,又是如何从营帐中出去再进来以救人名义胁逼朝中大臣举他为皇的事儿全数都说了。
“你一匕首捅死了他还是便宜了他!”皇帝怒道,“他弑父杀兄,天理不容,这是死有余辜!”
长公主垂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口中喊着“皇兄,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景王府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嘴角上翘,却笑开了。
玉珩站在皇帝榻旁,目光盯着长公主的手指,见她抿着食指的小动作,冷冷笑了。
真是好一个狗咬狗一嘴毛!
当初自己在长公主府中被玉琳奇葩的宣读了赐婚圣旨,出府后季云流又遇上刺客追杀……长公主若“良心发现”想规劝玉琳,只怕早就劝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玉琳大势已去才跳出来说自己去他府中是为了规劝他。
只怕长公主在暗中有了什么见不得人勾当,深怕被玉琳牵扯进来,所以早早就将人杀害了!
二儿子造反被自家嫡亲妹妹给杀了,皇帝知晓前因后果之后,半点没有治这个妹妹的罪,反而见她哭得脸色惨白、浑浑噩噩的晕倒在地,还让人将她送回了长公主府。
景王已死,容岚珂被关在大理寺中,皇帝下令半月之后将他行以绞刑,于是,这震惊全京城的反贼之事就这样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