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太禽兽了
玉珩在那个坑里连拖带拽,耗费大半时辰,终于把那骨头拔出来,将骨头拖上地面一瞧,才知原来这块骨头如此巨大,即便腐烂了许多,整条长度亦是比玉珩的身高还要长,这完全不似寻常动物的骨头!
“这是什么东西?”七皇子极为震惊,这一世,他见过一个又一个道人,知晓了世间道法的奇妙,又见了有灵识能动的灵物,现在居然又看见了世间从未见过的动物的骸骨!
如此看来,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他真是知之甚微!
美人蕉在那儿比划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骨头,我开灵时,它便在我下头了,这块骨头上灵气充沛,我以前就是靠着这个修炼的……
而后,美人蕉要穆王把这块骨头背回去,煮汤给季六喝。
它的意思很简单粗暴,季六不是灵力耗空了么?那给她补灵力不就好了?
为骨头折腾到天黑,虽然在美人蕉这儿也不能百分百肯定这东西对季云流有没有用,但死马当活马医的情况下,能试的法子总归都要试一下。
席善瞧着那一股子腥味的汤水,见七皇子端起来打算先自己以身试药,不禁开口:“七爷,不如让小的来试罢。”
“不必。”玉珩一口拒绝,然后自己浅尝了一小口这不知名的骨头汤,味道酸涩,一股子馊味。
房中众人全数眼也不眨的看着坐在桌边喝汤的穆王,生怕他一个七窍流血就暴毙在自己等人眼前了。
等了一会儿,穆王感受了一会儿,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又咕噜喝下去一大口。
这次,众人的眼瞪着更大了,纷纷伸出手来时刻准备着,这种不知道是在吃仙丹能一飞冲天还是吃毒药会驾鹤西去的等待感真是太让人担心了!
咕噜一大口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穆王再次端起碗,一次性将汤水喝了精光,喝光之后,他站起来在房中走了两圈,握了握拳,伸了伸胳膊,腰不酸腿不痛,半点不适都没有。
“再去打一碗这汤过来。”再等了一刻钟,确定自己没事的玉七开口就吩咐。
看着骨头汤被自己喂进季云流嘴里的这一刻,玉珩深深觉得自己的未婚妻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泔水桶,看,那放置了百余年的丹药,还有在土地中埋了几百年的骨头汤,统统被她咽到肚子中了!
月上中天,躺在六娘子旁的穆王竟然开始陷入梦境之中,那梦境与当初在皇家别院中的梦境也没有什么不同,来来回回全是穿着白色素绫的季云流,她倾身踮脚,一双桃花眼春情荡漾……而后,自己与她缠缠绵绵,挥之不去。
待他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一睁眼,就听得有人在耳畔说:“七爷,你是做噩梦了么?”
玉珩转首,发现昏睡了两日的季六已经睁开眼,此刻正抬着头,拢眉看着他。
不是噩梦,他只是做了一晚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春梦,七皇子心中默默道。
“你可有哪儿不适?”玉七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是哑然的。
季云流说:“挺好的,养养就好了。”
玉珩终于没忍住,一把抱住她:“只要不离开人间,以后无论你去哪儿,我都奉陪。”
这一抱,适才还真情流露的七皇子立时便尴尬起来,昨夜春宵一梦,他之前梦中所带来的火此刻还未消下去!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吩咐下人准备吃的。”未等季云流开口,玉七扔开人掀开被,立时跳下了床抓起斗篷跌出门外,动作快到让六娘子懵了。
昨夜自己未婚妻子生死未卜,自己躺在她旁还春梦连连什么的,太禽兽了!
六娘子的苏醒让众人全数高兴非常。
随后上山的九娘看见醒来的季云流,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连说要与六娘子生死相随,席善瞧见这骨头汤居然同仙丹一样管用,二话不说,让人全数磨成了粉末,端着铁盒子过来献宝在七皇子眼前:“七爷,小的自作主张让人把您从山腰挖的骨头全数研磨成了粉末,让您和六娘子日后泡水喝!”
七皇子想到自己那时喝完汤后,昨夜整夜与六娘子滚……的梦境,下意识捂上鼻子:“嗯,日后都给六娘子喝上一些,其余的,带回穆王府去放好罢。”
……
大雪纷飞,因这样的大雪与朝中的人心惶惶,京城街道上来往之人也比往日少了不少。
景王坐在来福居中,看着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疑惑道:“琪皇叔给本王下了个帖子,他自己人呢?”
这中年男人便是王浩,他一瞧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景王,笑了笑,站在那儿从容见礼道:“我家爵爷因被皇上责令在府中思过,时日未到,所以派小的来招呼王爷您。”
景王听得这话,瞬间想到上次琪王府造反之案,一时有了警觉,就算上次大理寺查证后,皇帝下了圣旨,说宋之画的肚子只是玉珰的戏玩,但是他被世人所耻笑的事儿却是真的。
就算那只是个妾室他不计较,但若琪王府真的有意造反,那他现在就是跟逆贼在一块儿,被抓到了把柄,他日后就别想登上东宫储君之位了!
为避免御史上折子说他与琪王是同党,此地不宜留下!
“就凭你也配招呼本王!”二皇子一甩手,就想走,“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王爷,菜还未上,您便是要走了么?”王浩也不阻止,站在那儿坦然而笑,“菜若未吃上,王爷肚子饿了,腹痛可就不好了。”
他话一落,景王徒然整个人就软下来,靠在门框上捂肚呻吟:“张禾、张禾……本王腹痛难忍!”
“王爷,既然您都饿得腹痛了,就过来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吃了饭菜再走罢……”王浩几步上前,笑的同从幽冥之中爬出的鬼魂一样。
“你对我们家王爷做了什么!”张禾吓的拔出剑就放在你王浩前头,“对皇子不利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仔细我现在一剑就要了你命琪王也不敢说什么!”
第三六一张 万万没想到
“我可什么都没做……”王浩伸出一双手便开始笑,“若我能隔空对人做什么,这会儿也不用请景王殿下来了,王爷您说对吗?”
景王哪里听得下去他这种话,他额上冷汗直冒,这会儿见王浩一脸贱笑,一咬牙,强撑着身体一把拽过张禾不敢用的剑,一剑捅进了王浩的小腹之中:“你不能隔空对本王做什么,本王倒是可以隔空对你做点什么!说,你是不是对本王下了道法!”
笑话,他从小就不是吓大的!
王浩被二皇子丝毫不犹豫丝毫不手抖丝毫不受自己威胁的一系列动作弄懵愣了,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景王竟然如此不按常理,直接就捅了自己一剑。
妈的,玉家人各有各样,但各个都是大奇葩!
“你找死!”王浩瞬间心头大怒,从腰中抽出一道符,贴着景王胸口一把炸了开去。
“王爷!”张禾就在一旁,看见王浩如此动作,扑上去踹开了王浩,伸手就想扯景王胸口的道符。
可惜为时已晚,道符“砰”的一声炸开来,把景王与张禾统统弹到了墙角。
“王爷!”如此巨响,让站在外头的侍卫纷纷冲进来。
“把这个人给本王碎尸万段,然后拿着尸首去喂狗!”景王捂着肚子,指着属下就吩咐,这个世间除了他高高在上的皇帝爹,谁敢给他脸色看!是谁给了这个小小刁民狗胆,竟然还来威胁他!
“谁敢!”王浩也是立即抽出道符就与众人对峙,“今日我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们王爷就要拿命抵偿!”
不等景王再开口,他又立刻道,“景王殿下,你身中煞气,运道衰弱命不久矣,小道无意得知你中了邪法,本想替你解除这身上的邪法,哪里知道王爷狗眼不识好人心……”
“别听他废话,给本王上!”二皇子靠在墙边两眼放凶光,凶神恶煞,丝毫没有一点的容人之量,“他娘的混账东西,就凭你也想威胁本王!死了本王都要让人鞭尸!”
王浩真的是万万、万万没有想到景王居然半点不受自己威胁,他之前全盘的计划被景王的简单粗暴的蛮不讲理给弄乱了,眼见那一群侍卫抽刀而来,王浩丢了两张五雷符,见侍卫还是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举着双手就跪了下来:“王爷,景王殿下、殿下,小道错了,小道最该万死……小道是真的想救景王殿下您,从而得王爷赏识,想一心投靠了您的,小的没有想过要与王爷您对抗的……”
说来也了不起,王浩身为前大越国师的孙侄,在江夏被人敬重惯了,这会儿在大昭皇子面前也是能屈能伸的一块料,知道打不过,立即下跪求饶。
对于如何驯服道人,二皇子可是有经验的很,就算没有学过,从来心狠手辣的景王字典里也没有对刁民退让、让刁民阴谋得逞之说!
他忍着伤势,把精神一震,抓起一旁侍卫的剑架在王浩脖子上:“你说本王中了煞气,是什么煞气?不说实话,仔细本王现在一剑就捅穿了你!”
王浩之前被景王捅了一剑,适才由与侍卫打了一架,现在血流如注,真的是难忍半分:“殿下,能否先寻个大夫来帮小人包扎一下,小人真的忍不住了……”
说完,真的就晕了过去。
下人回禀了黑袍道人,说王小国师去寻景王反被景王捅了一剑之后,一手拍碎了蒲团旁边的小方桌:“现在浩儿他人呢?”
“被景王带回景王府中了。”
“把之前的骨灰坛拿过来给本座!”黑袍道人起来踱步的走。
王浩从来住在江夏未进过几次京城,在江夏时,他的身份便是紫阳观的幕后掌门,那不会道法的虚空真人全数由王浩来安排日常骗人事宜,他在江夏无法无天惯了,这会儿到京城之中,真是应了那句,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竟然第一次出马就栽在了景王手中。
他虚弱着身体,刚刚从床上醒来就被侍卫抓到景王跟前,景王躺在榻上,斜眼看着他:“没死就好,没死就帮本王解了身上的邪法!再跟本王说一说,本王是如何中了煞气的!”
见王浩不说话,景王吩咐人道,“来人,拿把剑来给本王……”
王浩想到之前二皇子毫不犹豫的那一捅,受伤的腹部就更痛了,他立即开口把张元诩死的事情,张舒敏被楚道人利用的事情给说了,其中自然是忽略了自家师公乃是大越国师的事情,而后道:“只要拿化煞符在水中饮上七日便能化解了。”
景王听了曾经为自己办事的楚道人摆了自己一刀,自然是恼羞成怒,不过这会儿楚道人也已经死了,他气也是白气的。
东仁大街道士被太子驱赶了,道符却还是多的数不清,大昭信道之后,道家各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买几张化煞符而已,费银子的事儿那从来也不叫事儿!
景王见他没耍什么手段,挥挥手一面让下人去买化煞符,一面问王浩,“你之前说要投靠本王,你有什么东西能为本王效力?”
王浩又把季云流被自家师公所伤,躲到紫霞山中的事情给说了,虽然过程有点不顺利,结局还是按照王浩心中的发展开来了,于是王浩趁机道:“殿下,如今太子被废,穆王为了那个未婚妻竟然躲到紫霞山中,如此大好时机,您应该趁机一举铲除了穆王啊!”
景王也不是个傻的:“皇上派了五百御林军上紫霞山守卫,本王又该如何杀上紫霞山中?若是强行打上山,那就本王就是谋反了!”
王浩想了想,又建议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趁着穆王不再京中,就把他与季府六娘子私会在紫霞山中苟苟且且的事儿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了,只要穆王名声尽毁,殿下您便是东宫之主的第一候选人!”
景王觉得甚是有理,“你保证那季六真的在紫霞山中?”
王浩对天起誓:“小人保证!”
景王大喜,于是立即让人把王浩口中建议的事儿给漏出去。
第三六二章 一个陷阱
景王有权有势,若想让一件事儿流到京中的各个角落,也是极为迅速之事,不过短短三日之间,京中人人都知晓了穆王与季府六娘子私奔到紫霞山的事儿。
各个茶棚的聊客那是络绎不绝,京城中因之前太子被废的消息弄的人人低迷的情绪,因为这事儿,街道之间也明显热闹不少
在季府中的陈氏听到之后,在房中急的那是团团转,她自然不担心什么私奔之事,皇帝赐婚的一对,好好的哪里需要私奔。
她担心的自然是季云流的伤势,竟然这般严重,要去紫霞山中找秦羽人了?
沈府的人自然要出来一番辟谣,说六娘子在他们府中与沈夫人今早还一起吃了早饭,去哪里与穆王私奔了!
这事儿京中百姓知晓了,身在紫霞山的穆王自然也知晓了。
穆王看着飞鸽传书来的信函冷笑一声,果然是祸害留千年,那张元诩的煞气没有一招把景王的命送到阴曹地府让他去喝孟婆汤,还真是可惜了!
席善最怕的就是他露出如此的神情,他站在一旁心中暗暗提劲,也不知道那信中写了什么,让七爷恼怒至此,只怕信中被提及的人又要倒霉了。
季六见玉珩面孔阴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信函,快速过了一遍,看完后“喔”了一声说:“原来景王都知晓我上紫霞山了。”
“定是那道人与景王勾搭上了。”玉珩目中漆黑无关,“竟然还在京中散播我带你上紫霞山苟且的消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九娘听完,啊了一声,颇为忧心道:“姑娘,京城中的闲言碎语传成这样,该如何是好?”女子最重名声,自家姑娘被传成同穆王一起未婚先苟且,可是把名声全毁了!
季云流不以为意的说:“这事儿不是挺好办的么?”
“该如何?”玉珩与众人全数都期盼的看着她。
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真的没有想出什么适合的主意来破掉这个传言。
季六咦了一声,奇怪的看着突然卡壳的玉珩道:“七爷都说景王与刺客勾结上了,那只要七爷凭着这件事情去皇上面上一跪不就解决了么?”
九娘与席善歪头齐齐不解,玉七坐在那儿,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想明白了的玉珩站起来就让席善收拾行礼:“帮爷收拾行礼,爷要下山!”
席善“啊?”还是摸不着头脑,与九娘对视了一眼,只好撅着嘴行礼匆匆下去照办。
七爷与六娘子竟然打哑谜,欺负他读书不够多……这会儿,就连他,他都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苟苟且且了!
见席善出了门,玉珩一顿,接着下向道,“云流,此次要委屈你待在紫霞山中一段时间。”
山下有躲在暗处的道人,还有连穆王府都敢闯入杀人的刺客,若让季云流回季府,他根本放不下那颗心。
紫霞山中有秦羽人,还有美人蕉,皇帝派了五百御林军守着,在铲除那道人之前,这是最合适的地方。
玉珩眼中都是委屈她的意思,季云流把信折了折递回去,嘴上一笑:“紫霞山中灵气充沛,我现在又不能做法,自然是待在这里安全一些,七爷你放心好了。”她几步过去凑近一些,神神秘秘道,“我必定修身养性,吃素戒肉!”
玉珩:……
七皇子与六娘子知之甚久,多次经历生死,还真是心意相通的紧,这么意有所指的话语一出来,让玉七蓦然又想到几晚之前那一夜的春宵之梦。
季云流这几日每日一大碗骨头粉……他都未问过,这人用过那汤水之后,有没有做过同自己一样的梦境。
清隽内敛如穆王殿下,在九娘面前,七皇子当不得老司机季云流那样的轻浮风流,不过他心中因这话如羽毛微抚心痒,情不自禁垂首轻触她唇边极轻的应了一句:“嗯,回去我带你去喝玉米骨头汤。”
那最后黑眸如星辰的眨眼俊容一下子晃到了六娘子的神经。
九娘看着穆王离去后,六娘子用帕子紧捂着鼻子,不禁担心非常连忙迎上去:“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六娘子描述她此刻的身体状况:“身子绵软,四肢无力,心跳加速,胸膛火气翻滚,鼻中似乎有液体要流出……”真的好帅好帅……
九娘:……
是绝症,没救了!
……
一路下了山的七皇子在翌日穿戴整齐,骑马进宫上早朝。
早朝上,众臣对于穆王完好无损的上早朝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帝瞧着从紫霞山中下来,精神头不错的穆王,以父对子、君对臣的姿态问了一句他的近况。
七皇子捧着已经准备好的匣子,从群臣中出列,在金銮殿中跪地而下:“回父皇,儿臣因刺客肆意闯入穆王府之事,心中担忧,便连夜启程去紫霞山中,在观星台外苦苦求了几日,从秦羽人那儿求得一张平安符,本想让秦羽人道法加持之后,作为寿礼献于父皇,却不想在紫霞山中却听到如此让人匪夷所思的流言蜚语,儿臣心中忧恐,于是昨日连夜下山,还请父皇彻查到底是谁在京中散播了如此流言蜚语!”
景王一听玉珩因为此事还要恶心人的告状,手持玉牌,同样几步走出来:“父皇,这事儿本就是京中一些无知百姓茶余饭后闲谈而已,若是让官府重视了这事儿去彻查,不显得更加坐实了穆王与季六娘子去紫霞山中苟且之事?儿臣觉得反而不可彻查,时间过去,流言自会熄灭。”
玉珩转首看玉琳,冷笑一声:“二哥,难道二哥不知晓当日我穆王府出了刺客,我连夜上紫霞山……这事儿除了我府中之人就只有刺客知晓么?父皇天威英明,朝中诸位大人更是忠心耿耿,可这事儿不日却被传了出去,还被传成我与季六娘子上紫霞山中苟且……只怕这事儿背后没有那般简单,指不定就是反贼为了动摇我朝人心而设置的一个陷阱!”
七皇子这么有理有据,铁骨铮铮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大臣纷纷一惊。
第三六三章 彻查真相
大理寺卿一下子提着袍子就跪在了穆王旁边:“皇上,穆王所言极是,这流言蜚语背后的幕后黑手真的是别有深意,请皇上准许微臣彻查清楚此事!”
当下里,诸多大臣也全数出列赞成穆王的谏言。
玉珩转首看着摇摇晃晃的玉琳,像看半截已经入土的人士,笑了笑:“二哥,一提到反贼与放流言的幕后黑手,你便脸色惨白,额头冒冷汗,莫不成这是做贼心虚么?”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扫射过去,就连龙椅上皇帝的双眼也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放。
这情势相当骇人,就像他到了地府被阎王堂审一样。
玉琳只觉得天旋地转,脊梁骨都软了,他几乎要当着众人的面,在金銮殿中晕过去。
只是这一晕,还不直接让他成为了反贼?
“父皇,”景王反应极为迅速,伏在地上就磕头,“我只是这几日连夜担心七哥儿的处境,才导致身体不适,怎么会是七哥儿口中的做贼心虚……”
他起誓,若回去不一剑捅死了那个王浩,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去了他娘的,那道人竟然还敢阴他!
“穆王,既然你说这事儿有可能事关反贼,就将此案交于你全全彻查。”皇帝待七皇子领了旨,又吩咐大理寺与顺天府要全权协助穆王办事。
下了早朝,殿外头大雪依旧。
朝臣一一从勤勉殿出来,一面下台阶,一面见着前头的见穆王皆数提着衣袍匆匆过去恭敬行礼。
论深谋远虑,论玲珑八面……众皇子中,穆王虽年纪最轻,但也是最出众的一个!
如今东宫空虚,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分,长子已经被废了,轮来轮去,最有希望的可不就剩二皇子与七皇子了么?
可二皇子之前传的那些流言蜚语……真是不提也罢!
自然,穆王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人人都要在他面前露个脸。
打发了一群朝臣,宁慕画不着痕迹经过玉珩身边:“六表妹可醒了?”这虽是问句,他语气却是笃定的,若不是季云流醒了,只怕这里流言传成六娘子与府中小厮私奔了,估计穆王都会无动于衷。
“嗯。”玉珩应了一声,“一个时辰后,大理寺中见。”
话落,他越过宁慕画,直接往前头走了。
在旁人看来,宁世子亦只是像众人一样,拍拍穆王马屁而已。
……
大理寺中,陈德育见穆王如此尽职,连上朝的官袍都未换便过来了,连忙出殿相迎。
两人坐于侧殿,待下人上了茶,大理寺卿知晓穆王来这儿是做什么,相问一句六娘子的安危,得了穆王一句“无事,多谢关心之意”之后,也不再藏着了,直接把自己近几日彻夜不眠查到的事儿给说了。
“殿下,下官让户部对了人头,发现三日前入穆王府刺客全是城西庄子上的一些农汉。”陈德育让主薄呈上证据,“这些人在庄子上已经有了好些年,长一些有七、八年了,短一些也有三、四年,有几个在庄子上都已娶妻生子,这会儿尸首被送到庄子里,看那些女人的模样,是真的不知晓他的丈夫居然是刺客。”
七皇子从来心思缜密,如今听陈德育一说,立知其意:“你的意思,有人早在许多年就把这么一批刺客当寻常农汉一样的养在京城之中了?”
那这样养满了刺客的庄子到底还有多少个,京城中的寻常百姓,又有多少是反贼的人马?
陈德育点首,神情凝重:“下官还让人查了这庄子的主人,这庄子乃是京中的一个商家,贾家所有,他说他也是看中这处庄子有个温泉,能在冬日里产出一些绿色瓜果,才在三年前买下来的这个庄子,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的……”
“那之前庄子的主人,又是谁?”玉七立即又问。
显然,这事儿让大理寺也查证过:“亦是一个商人,姓黄,但是三年前已经举家移到江夏去了,下官已经连夜让人去江夏把那姓黄商贾带回京中审问。”
一层查一层,能在京中安插这么多的刺客,绝不是一般人能在短时间做到的,就连陈德育也觉得这个案子非常的棘手。
不过片刻,宁慕画也已过来。
陈大人全完不介意端正威严的大理寺被七皇子当成会客之地,又让人恭敬的把宁统领迎进来。
宁慕画一瞧坐在椅上凝神沉思的玉珩,直接在一旁坐下道:“殿下可是知晓刺客身份乃是城西庄子农汉的事儿了?”
“你那头,可查到了什么?”玉珩问,“秦羽人说上次在这儿上了张舒敏身的道人便是借江夏那棵槐树生机的道人。”
“果真?”宁慕画虽有这般猜测,但真的被证实时,他还是忍不住要吃惊一番。
玉珩点首,又把秦羽人口中说的,那人强行借生机,只怕道人活不过三年的事儿又说了。
对此宁慕画有疑惑:“那道人活不过三载,他为何不去做心中想做之事,要对六表妹紧追不放?”派了刺客还不够,还要散播那样的流言,为得就逼季六现身罢。
“季六身上有那道人想要的东西……”玉珩这般一语带过。
七皇子不说破,宁世子与陈大人也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道人之间的瓜葛,说与不说与他们也没差。
“我调了七爷你的人马一直蹲守在琪伯府四周,不过琪伯府最近行事低调,除了每日所需之物会有人按时送进来以外,这几日从未进门外出过。”
宁世子从袖中掏出这几日所记录的琪伯府瓜果碳被供应的铺子名号。
“其余的我都去看过,皆不是在琪伯府的名下,都是一些京中的寻常铺子,只有这庄子外头每日供蔬菜瓜果的……正是那去了江夏的姓黄商贾,黄有为。”
玉珩拿起上头的商铺一一就看过去,上头竟然还有个一家是他熟知的:“毓绣坊最近可都有给琪爵府量制衣物?”
“有,”这个事儿大理寺知晓,“琪伯爷疼夫人那是出了名的,眉隔七日总会让毓绣坊的人上门给夫人定制衣裳。”
一提到女子爱美这话题,陈大人要吐槽的苦水那简直比每日提着脑袋上早朝还要多。
他为官清贫,两袖清风,每日回家都要被女儿与夫人哭喊毓绣坊又出了哪一种新样式,需要多少多少银子……唉,总之就是五斗米搞死了他一个三品大理寺正卿!
明年不涨俸禄,回家种田养老母!
玉珩看着那毓绣坊的铺子名,轻轻落落笑开了。
君家自在京中落户,帮他打理巴蜀之物、垄断蜀绣织品之后,直接以高价盘下了整间毓绣坊,既然毓绣坊每七日都要入琪伯府,不正好是打探府内的好时机?
第三六四章 上了同一条船
景王在朝中被玉珩狠狠摆了一道,这一道戳得他痛不欲生,回到景王府,二话不说,立即让张禾把王浩给提过来。
好在当初他为了查看王浩口中所说连喝七日符水之事的真假,而一直把他留在了府中。
王浩被张禾老鹰捉小鸡一样的提过来扔在地上,他膝盖撞到青石板,疼的呲牙咧嘴,隔着老远都感觉到了景王的怒火。
“王爷……”张禾这声王爷还未喊完整,景王抬脚,一脚对着王浩的脸面干净利索的就踹了过去。
二皇子也是奢极惯了的人,千层鞋底面踹到那鼻子也不算太痛,只不过,鼻子脆弱,景王的一脚立即让王浩涌出鼻血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浩咬了咬牙,忍着。
“说,你和江夏的那群反贼是何关系?!”景王怒火滔天,熊熊大火可以焚烧整个景王府,“你们把本王拖下这趟浑水,到底有何阴谋?!”
王浩半跪在地上,看着地上滴答的鼻血,忽的呵呵哈哈就笑起来,居然也不否认:“怎么,景王殿下您上了我们这条船,莫不成您还想撇清同我们的关系,全身而退么?”
“本王与你有什么关系?”二皇子也不是个傻帽,“本王与你的关系便是,你对本王下了道法,本王抓你回府关着,仅此而已!”
“景王殿下,您可莫要忘记了,穆王与六娘子去紫霞山中的事儿可是您让人传播从出去的……”王浩依旧笑盈盈,淌出来的鼻血颜色鲜艳又生动,“只怕不过几日时间,大理寺便能查到王爷身上了。”
“你敢威胁本王!”玉琳拔出张禾的佩剑,就想一剑斩杀了这个王八蛋,还未扬起那剑,蓦然那剑从他拿不稳的手上哐当掉下去。
二皇子连退数步,跌坐在榻上:“是谁,是谁对本王用了道法!”
“王爷!”
“王爷?”
……
房中众人被景王突如其来的一幕又是吓得一阵鸡飞狗走。
便是这般诡异的光景下,景王的耳边却听到了一阵虚渺的声音,“王爷,老道久仰王爷的大名,这厢先行有礼了……”
玉琳一颗心掉到嗓子眼里,“你是谁……”
“师公,救救我!”王浩见玉琳这话一出,立即有了主心骨,一咕噜爬起来。
黑袍道人在水盆后头,看着水盆中映出来的景王继续开口,“王爷莫要管本座是谁,只要王爷知晓王爷你的命如今在本座手中,本座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就可以了……”
黑袍道人随手扔下两张道符减出来的小人进水盆,小人就跟活了一眼,立即向着底部的景王跃了过去。
玉琳只觉得自己身上不断的痛,被人剜肉一样的痛,半点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你这个反贼……你、你……来人,去大理寺让陈德育……”
“看来,王爷还不知晓自己的处境啊……”虚渺的声音冷笑一声,“若是王爷不明白,本座就让王爷明白明白!”
话落,一旁小厮的声音惊天动地般喊起来:“啊啊……殿下,您的右胸口在流血!”
景王忍着身上剧痛,抬首向下看去,果然看见自己胸口下处的血如小泉一般的涌出来……
“王爷,在大理寺来之前,恐怕你已流血而死……人死如灯灭,即便是天仙也无法让你起死回生,又谈何大业……”那声音带着冷笑,“王爷,你下意如何?是听听本座跟你换命的条件,还是让人去大理寺……”
景王被胸口越来越多喷射的“泉涌”吓疯了,整个人弹起来,要是再这样流下去,不到半柱香功夫,他真的就要死在这儿!
黑袍道人不愧是一块老姜,知晓景王最想的是什么,“王爷,为了让你相信本座的实力,本座不得已才用的此方法,只要咱们好好合作,本座保证,王爷您日后绝对会得到你所应得部分。”
“本王应得的是什么!”二皇子叫起来,“你赶紧给本王住手,若本王有任何闪失,必定拿你九族赔罪!”
“呵呵,”虚渺声音又道,“王爷,本座只是让你看一看,本座有没有这个实力让你坐上东宫太子之位……王爷好好考虑,若一心还是要以卵击石,本座也一并奉陪!”
话落,景王身上的伤口便不再出血,若不是衣服上头还有鲜红一片的血迹,众人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等人的一场错觉。
张禾等人看不到虚空真人的话音,见二皇子身上“喷血泉”停下,纷纷扑过去,围着景王:
“王爷,您没事罢?”
“王爷,要不要小的唤御医过来?”
又是一阵惊慌得乱成一团的光景。
王浩站在那儿,顶着一脸被踹出来的鼻血,斜着眼笑道:“王爷,如何,这千刀万剐的滋味觉得如何?”
二皇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半软在榻上,他力气没有,目光中气势倒是没减退半分,不过有人撑腰的王浩亦是自信十足,两人目光不躲不避,撞在一起。
“那个自称本座的是你师公?”玉琳躺在榻上,半响后,终于开口,“你的那点道法本王见识过了,你师公的道法又是如何?”
“王爷不是亲自见识过了,这也只是师公的九牛一毛而已。”王浩嗨声一笑,“上次王爷请的所谓的楚道人还有他师傅,不瞒王爷,已经被我师公两招解决掉了。”
玉琳又是沉默许久,只盯着王浩:“让你师公来见本王罢。”
“王爷,刘备夺天下时还要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呢,您这般随口一言就让我师公过来见您,是否显得诚意不足?”
“那好,”玉琳身上不痛了,抬起身体坐起来,干脆的半分泥水不带,“你明日带本王去见你师公。”
……
如今季云流在紫霞山中,七皇子没有了顾及,此次回京,也是放开手脚去追查反贼。
年关在即,京城中也越来越热闹,辞旧迎新乃是老祖宗传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传统节日,即便朝中大事连连,百姓依旧会把新年过的红红火火。
第三六五章 除夕夜
如今季云流在紫霞山中,七皇子没有了顾及,此次回京,也是放开手脚去追查反贼。
年关在即,京城中也越来越热闹,辞旧迎新乃是老祖宗传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传统节日,即便朝中大事连连,百姓依旧把新年过的热闹。
席善拿着礼单亲自一担又一担箱笼的对照着。
听见后头两个小厮“砰”一声,放不正了那个大箱箧,扭身责备道:“小心一些,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紫霞山中的!”
年关将近,要备的东西太多,之前事儿一件接一件,如今穆王为公务抽身法术,府中所有备礼的事儿全数由他打点,真是……侍卫也是他,管家也是他,小厮是他,车夫还是他……
“我妈把我生的这么能干我也很无奈的”席“万能”表示,穆王殿下还是赶紧与六娘子大婚、让他解脱了罢!
年底亦是各家夫人走亲访友,互赠薄礼的日子,季府中收到的礼那也是每日各有不同,今日是君府,明日安伯府,后天又是穆王府、沈府……还要给各家准备回礼,季府就算有三个夫人,也是忙得的快吃饭都顾不上。
季七坐在倾云院正院中,手中随意扔着糕点喂廊下头飞来的几只麻雀。
“姑娘,姑娘……”金莲捧着一个匣子从月洞门里头过来,兴奋的打开匣子展示给季云妙看里头的镯子,“姑娘您瞧,张三少爷送了一对玉镯子过来呢!”
七娘子瞧了一眼,伸手扔了手中的糕点,用力一推,干净利索的把那匣子中的玉镯直接推翻在地上。
玉镯玉质坚硬,摔在地上,咚咚两声,直接碎成了几段。金莲与一旁的几个丫愣愣的看着七娘子,得,七娘子被关了这么就,这疯病还是没好透!
“不要把这些阿猫阿狗的东西带到我眼前污了我的眼!”季七一眼不瞧那碎在地上镯子,她抬首瞧着已经出来的暖阳,心中一片寥落沉痛,太子被废了,外头都传言最有能力当太子的就数景王和穆王,景王那样的是什么人,连宋之画都瞧得上的一个人也想当太子?简直是痴人说梦!这太子之位必然是七皇子的!
可是七皇子……季七按着胸口的,觉得整颗心都疼了,七皇子要娶的是季云流,外头还传言说,七皇子带着季云流去了紫霞山中苟且……
七娘子只觉得那暖阳照得她整颗心都凉了。
日后穆王当了太子,娶了季云流,季云流便是太子妃,而她,而她却要嫁给一个瘸子!
想到此处的季云妙浑身颤抖,而后猛然从栏椅上站起来就往房中奔,奔到房里拿了绣花剪刀,双眼一闭,直接向着自己的胸口就捅了下去……
“姑娘!”
“姑娘万万使不得……”
从后头跟来的丫鬟吓得各个面无血色,飞身扑过去,挡的挡、抱的抱、拦的拦……
“去请三夫人,快去请三夫人!”金莲抱着流血的季七一阵乱吼。
三夫人被请来了,大夫也被请来了,把了脉,包扎了伤口,说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风风火火又从雪地里走了。
“儿啊,你这是要活活逼死你娘啊……”何氏坐在床头,捂着帕子直哭,“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有什么事儿不能同我好好商量,为何几次三番自寻短见……”
“阿娘……”没死成七娘子同样失声痛哭,“那死了娘的季六嫁的是穆王,还会是日后的太子……有可能就成了一国之后,而我,而我嫁的是一个瘸子……我与她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弄反了……”
季六若是同大娘子、二娘子一样,一直优秀高高在上也罢,但是她明明是爹不爱,娘没有的农家村姑而已……
突如其来的优秀使人嫉妒,因嫉妒引起的低级情绪让七娘子变得恶毒,“阿娘,我不要嫁给那个瘸子,凭什么季云流可以嫁给穆王,凭什么我要嫁给瘸子!我要让那个瘸子去死,我要让季云流去死!她凭什么……”
一屋子丫鬟听着七娘子吐出的话语,打了一个又一个寒噤。
何氏看着一脸惨白又目中坚定的季云妙,面上痛苦的抱住她道:“七姐儿,七姐儿你放心,阿娘不会让你嫁给瘸子的,阿娘不会让你嫁给瘸子的……”
……
过了年之后的正月初八本乃是皇帝寿辰,以往新年夹杂着皇帝寿辰,大昭周边的附属小国亦会派使臣过来祝寿……整个宫中这一月都会热闹至极,太监宫女忙得脚步点地,今年却冷清非常,皇帝一心让大理寺追查反贼案,不让宫中大势举办寿宴。
皇帝寿宴不办了,宫中这个年也是过得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从八月十五到过年,这大昭皇宫中宫女太监走路声音都轻了、众妃嫔之间的后宫争斗夺宠戏码都少了。
相比皇宫的清冷,紫霞山中倒是同往年都要的热闹不少。
秦羽人在观星台闭关,身为掌门的“正经”师妹,六娘子担起了“带领紫霞山众人走向新时代,与时俱进”的光荣重任。
这头一样,就是让九娘下山把邀月院的苏璎接到紫霞山中来。
苏璎来了,素菜可以变着法子的做,瓜果还能源源不断从山下运送上来……于是,紫霞山中称呼六娘子为师叔的道人更殷勤了。
第二件,六娘子把山中每日的早课延迟了足足一个时辰,在正堂放置美人蕉布下灵阵让众人一道吸纳灵气……于是,在冬日里被窝里待够了的师侄们,精神头便更不错了!
同样饱暖思**的自然还有活泼伶俐的美人蕉,每天可以面对一屋子帅哥两个时辰,美人蕉觉得自己离破茧成蝶也不远了。
大雪纷飞的时候,大昭众人迎来除夕夜,六娘子第一次在大昭过新年,少了春节联欢晚会,多了个师兄与几个师侄陪伴,这除夕之夜也是深觉别有一番滋味。
外头北风呼呼时,紫霞观的大门被敲的砰砰响:“来人,出来帮个忙,穆王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第三六六章 杀星下届乱天盘
守在紫霞观门口的道人听见这声音,不禁有些奇怪:“三天前,穆王不是送过一趟东西进紫霞山了?”那次,季师叔还把东西给他们全数分了……为何这次还连夜让人送上山来?
另一道人瞧了瞧漆黑天际的那一轮残月,一手抓住那个正欲去开门的同伴:“陈熙,且慢!”
陈熙不明所以,转过身,只见他师兄拿出金钱卦便开始卜卦:“师兄,你这是……”
师兄道:“是祸是凶,一卜便知,师叔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铜钱在道人手中摇摇撒撒,铜钱才落下两次,外头传来冷笑之声,“若再不开门,你们统统见不到新年的太阳了!”
人声落下,外头风声猛然开始增大。
这便非是风声,而是那些刺客终身翻越紫霞观高墙的声音。
“不好,”那师兄大惊,来不及再摇卦,一把就把那个师弟推了出去,“陈熙,你赶紧去敲钟,通知其他人,有人闯观了!”
“师兄,那你怎么办……”陈熙心急如焚。
“去,没时间了!”
时间紧迫,陈熙再不能久留,凝视一遍自家师兄,拔腿就往那边的钟台奔去。
紫霞观在矗立紫霞山中百余年,从未有过什么刺客闯山之事,这一次正好又是除夕夜,山下五百御林军本就被分为三拨守夜的,如今对着准备充分闯山而来的刺客更是人手不足,这会儿,紫霞山中只听到北风呼啸的声音,映着残月,如鬼哭狼嚎之声。
观星台上的秦羽人一抹白衣,站在上头,月光之下,他远远看见那些翻阅过墙的黑衣人,抬首对着天际的那一颗大凶之星,喃喃低语道:“杀星下界乱天盘,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羽人抬眼又瞧了眼季云流所在的院落,脸上神色趋于柔和。
“当、当、当……”紫霞观的钟楼上,那响彻云霄的钟声传遍每一个角落,“当、当、当……”这钟声也预示着,今晚必定不会是个宁静的除夕夜。
“怎么了?”
“如此深夜怎会有钟声!”
“莫不成有人闯山?”
“可山下有这么多的御林军把守着,怎么会有人敢闯入山中!”
厢房中的弟子一时间脑中凌乱,都有些不知所措。
吴道人身为秦羽人的大弟子,往前头一站,出声止道:“山中必有大事发生!众弟子带好道符,我等一道出去瞧一瞧!”
得到指示的百余名弟子纷纷抓起他们的布袋挂于胸前,凝神戒备随吴寒白一道出了院中。
站在院中往观外瞧,那儿星火燃起,在夜幕之中分外醒目。
看见那短暂如烟花一样一燃即逝的星火,紫霞观的弟子互望一眼,就掏出布包中的道符向二门处冲过去。
“岚珂,你去莲花院通知师叔,小米儿,你去观星台通知师傅!”一门荣辱系在吴寒白的身上,这会儿他顶天立地站在院中,沉稳指挥着众人,“风白、子清……你等去大殿之前,摆下九宫阵,不可让任何人进入大殿辱没咱们祖师爷,阮澈、安阳、你等快去开启生死八门,不可让刺客得逞!”
“其余人,全数随我来!”
吴道人带着弟子奔到离莲花院不远处时,看见季云流抱着美人蕉也已脚步匆忙的跑过来。
“怎么回事?”
“师叔!”寒白道人趁着还有时间,解释道,“紫霞山观中的钟一年只敲一次,如今半夜敲钟,只怕是有刺客闯山来了……”
季云流抬首望天际,适才还好好的天空中莫名显现出了一颗星,那是颗凶星,凶星显现,百事不宜。
正说着,一群黑衣刺客举刀一声“上”向着众人就径自跃来。
“我去!”还未有所准备的季云流被这么大阵仗惊得一溜烟扔了手中的美人蕉,“竟然这么多人……”
刺客在这儿埋伏已久,见前头跑来身穿白袍的女子,心中把她面相与图画一对照,见她果然是季府六娘子,顾不得后头其他道人,跃过去便想抓人。
这会儿步步紧逼、千钧一发之下,刺客看见季云流丢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盆花,眼见这花盆呈弧度型往自己这头落下,为首刺客丝毫不退缩,举刀向着美人蕉便劈过去。
美人蕉猝不防及被丢出来,“头”迎风“脚”下落,亦是心中迷离、懵圈,它直直往刺客群中而去,看见为首刺客大刀闪闪发光的向自己砍来,枝干哆嗦一下,枝叶如船桨一样在半空中猛然划起来……
刀剑无眼,那辣鸡道人竟然没跟它商量一下就把它当暗器使了!
为首刺客本全然不在意这小小一个花盆,只是刚刚提刀向前劈下,却见那一株红花不知怎么的竟然越来越高,如长了翅膀一样,飞跃过了自己的头顶,同嫦娥奔月,向着月光就飞了走,姿态潇洒到盆中半点泥块都没掉下……
一群刺客仰着头,举着刀,被这一幕全数惊呆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生死决斗,哪里容得下半点犹豫,几个刺客还未从美人蕉奔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迎面就飞来几张道符,那道符夹杂着后头吴道人的质问声:“你们到底是何人,深夜闯入紫霞山所谓何事?这儿乃是皇家道观,闯入者重罪……”
刺客看见迎面飞来的道符,神情一敛,纷纷往地上一倒左右两边的滚地躲开。
来之前,国师已经吩咐过,定不可正面与这些道符抗衡,他们所做的便是消磨对方道符,拖延时间等国师到来!
紫霞观道人学的是修身养性,会的是卜卦问神,百余年下来,这些杀伤力大的像五雷符一样的已经很少有人去画,这会儿几张道符迎着刺客飞过去,落下之后,就像适才观门口的那星火一样,如烟花即逝,压根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威胁。
刺客躲过了这几张道符,看见道符威力如此微弱,心中大定,为首再喊一声“上,毋需顾忌!”各个挥刀再次而来。
这次刺客火力打开,气劲十足,让一行道人惊恐的开始后退。
“他们、他们过来了——”
“压制住他们,定不能让他们入大殿亵渎三清与祖师爷——”
紫霞观道士虽害怕,却依旧抗衡着刺客,后头的阵法都需要时间布置,他们亦是在拖延时间。
第三六七章 天亡我也
季云流丢了美人蕉后,也是满布袋翻找道符。
她在紫霞山中半月,身体养得是白白胖胖,但论灵气,半分没恢复过来,这会儿,翻遍了紫霞观发下来的人手一个的布袋,才翻到几张火折符。
火折符,故名意思就是当火折子用取火的意思。
“这些都是什么!”六娘子瞠目结舌,那一包袱的火折符都被掷出去,“你们每日里画来画去,画得就只有这些?”
就算一包袱的火折符全数都丢了出去,燃出的星火在寒冬腊月里也只是稍稍阻止了刺客的脚步而已,根本起不到实质性作用,刺客更加不会傻到一脚冲进火焰中,把自己的身躯白白被燃烧。
“师叔,咱们还画了平安符、辟邪符、驱凶符、净心符……”一个小道人为人极为诚实,生死在即,听得季师叔的质问,身子一拧,给她作答,“入观十年以上的师兄,还会画镇魂符,只是弟子还不会,您的包里头应是有镇魂符的……”
六娘子想到之前在长公主府外她被刺客追杀求救秦羽人,却得到他包袱中有鸡腿的说辞,口中“呵呵”两声,只觉得肝肠寸断、生无可恋。
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什么样的师傅能教出什么样的弟子!
天亡我也!
刺客见这些道人使来使去都只是这些小火苗,心中最后那半点谨慎都一扫而去,“不用怕,紫霞观不过尔尔!”各个刀随身转,更加勇往直前的往前砍来。
观中前年入门的小弟子见刺客来势汹汹,目眦欲裂,一手提起桃木剑,“我跟你们拼了!”直接向着刺客群中就跃过去。
“钟师弟!”
“不要过去!”
一人以桃木剑挡刺客,简直就是在羊入虎口。
刺客一刀劈下去,那钟师弟立即血流如注,整个人软下去。
“师弟!”
钟师弟的受伤让众人气急攻心、红了眼眶,纷纷不再后退,抽出桃木剑开始打算与刺客生死搏斗。
眼见一群刺客就要达到一众道人前头,半空中忽然“砰”一下砸下来一重物,那重物位置计算的极为精准,呼啦一下,直砸为首刺客脑门。
“叭”一声,为首刺客应声就倒,再“叭”一声,半空砸人的东西弹跃而起,砸倒另一刺客……
砸砸砸……美人蕉跳跃、旋转、落下……弹跳、旋转再落下……砍我紫霞观帅哥,统统拿命来!
那半空莫名而来的东西让刺客纷纷一惊,定眼瞧去,竟是适才奔月而去的那株红花!
这样一株连花带盆在众人头顶又飞又跃还旋转的情景,在漆黑夜空中显得更加诡异。
刺客大骇,吓得魂飞魄散,只盯着美人蕉,生怕它砸在自己头上。
美人蕉同打地鼠一样的在刺客各个人头上跳蹿,打的正得意,忽然花枝一抖,感受到一股子煞气,猛然向着季云流直跃而去。
这会儿,风雪倏然加大,北风刮在众人耳边,季云流伸手接住美人蕉,扬声便喊道:“正主来了,所有人赶紧退到大殿门口!”
“嗬嗬嗬……”空气中传来老者声音,“这会儿才走,是不是已经迟了?女娃娃,本座寻你寻得很辛苦,你在秦老头的手底下躲着,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道法全失了呀……”
季云流不管那声音,抱着美人蕉往回跑,边跑边吩咐:“刺客定在观中布下九星五行阵法,如今趁着这妖孽还未真身前来,你们赶紧去坎位、乾位、离南位……寻一寻阵法道符!”
在场的除了举刀刺客,全是道家玄学弟子,不用季云流细细道来,那些道人已经分别去寻放置的道符。
在自家的师门里被人下了阵法,说出去都要丢光紫霞观的脸了!
半空中的声音还在继续,直直跟在众人后面:“秦老头为了虚名替江夏祈雨耗空灵力,这会儿只怕保不住你,女娃娃,来本座身边,本座必然让你道法更加精进,世间无处不可去……”
前头大殿在即,远远的,能看见八个紫霞观弟子踩七星步在做法的情景。
季云流猛然停下了脚步,拧过身子,捧着美人蕉,掏出荷包中的罗盘,瞧着半空道:“老道,你识相的,赶紧退出紫霞山,若不听良言相劝,非要过来送死,本大仙也拦你便是……”
“呵呵呵……”空气中传来黑袍道人的狂笑之声,那笑声夹杂着得意与欣赏,“那好,本座也想要看看,你如何让本座一个死法……”
“那你可瞧仔细了!”
“好,本座瞧着呢……”
他声音还未落下,季云流一招“倒撒金钱”一把高高抛出了手中的美人蕉,美人蕉从季六手中飞出来,自腾身而起,身形巧快,同矢箭又似流星,直扑一个方向。
“咦……”空气中又传来一阵疑惑,黑袍道人看着飞来的美人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过这疑惑刚出来,季云流身后倏然就显出了一个大型的太极八卦图。
这是由八名紫霞观的弟子在危机关头所布下的太极困阵,八卦图在夜幕之中十分显眼。
“出!”季六一声下去,八卦圆盘便紧随美人蕉之后,如飞盘一样,横空而起,斜飞过去。
“哼,就算你发现本座在这里,你又能如何……”黑袍道人显然是个口不能停的话唠,他手中不停结印,无关紧要的话亦是不停,“区区八卦困阵而已,本座在大理寺中已经见识过一次,难道还能困住本座第二次?”
“美人蕉!你放着他不要动,粗活让我来!”六娘子看着一红一蓝的光束飞跃而去,双臂弯曲,右脚尖在前,左脚尖迈后,重心一用力,以百米短跑速度向着蓝光方向奔过去。
美人蕉凌空而飞,也不管季云流看不看得见,在空中就做了个“OK”的手势,她适才在季云流逃跑的时“get”到了老道所在的基本位置,于是在季云流掌心传告了一遍。
季云流再见前头紫霞山这些师侄已经备下八卦困阵,便出声引出了老道位置的准确所在,再丢美人蕉以幻术加八卦阵相困。
黑袍道人眼见那八卦困阵飞旋来而,口中默念破阵咒语,心中冷笑。
八卦困阵对待普通人倒是能困上几个时辰,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懂奇门遁甲之术道人来讲,对付这类困阵就跟走大道一样的快捷简便。
蓝色淹没黑袍道人时,他正好抬眼瞧见了提着裙摆从冲过来的季云流。
“女娃娃,你来得正好,随本座一道走……”黑袍道人伸出手,欲一掌抓住她,得到一句六娘子惊才绝艳、超凡脱俗的骂语,“走你妈个头!你要是走的了,老娘立马跟你姓!”
第三六八章 三魂掉一魂
紧接着,一道白光而来,黑袍道人忽的发现自己竟然落入了一道小小四方单间之中。
“不好!适才在前头飞过来的竟然是株开了灵识的灵物!”黑袍道人终于发现不妥之处,可惜为时已晚,只见前头季云流一身白袍,仙姿不凡,一跃而来,落在地上掏出两张镇魂符就贴了上来,随着镇魂符的飞来,她整个人也越来越近……
“你怎么会有开了灵识的灵物?!”黑袍道人自认从未放松过警惕,可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这是一株修炼了上百年,已经有灵识的美人蕉,“是不是这株灵物让你神魂穿梭……”
“去地府问阎王罢!”两张镇魂符倏然贴在了黑袍道人俯魂的草人上,那草人是被刺客带进来放于阵眼中的,这会儿被镇魂符一定,老道便不能在动弹。
“不好!失算了!”水盆后头的黑袍道人大叫一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从那草人身上抽走那丝魂魄。
他叫唤的这一会儿,六娘子已经到了他眼前,她提起裙摆,抬起脚,对着草人毫不犹豫就是重重一脚!
那一脚踩的极为严实,让水盆后头的黑袍道人捂上胸口就闷哼了一声。
“我让你拽,我让你狂,我让你嘚瑟!”此刻外头有八卦阵法,里面有美人蕉幻术,没人瞧见六娘子到底在做什么,六娘子简直放飞了自我,一股子人若犯我百倍偿还的泼辣劲头直接翻涌出来,对着那草人就是一阵狂踩,“老了就多补点钙吃点蛋白,闲的发慌就去跳跳广场舞打打牌,一天到晚出来祸害人间,天道怎么没有劈死你……”
美人蕉站在一旁,想到之前自己幻化了六娘子师傅,被一阵猛打的情景,默默转过首去,权当自己没有瞧见这残忍的一幕。
水盆后头的黑袍道人捂着胸口,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他几次三番想做个法脱离紫霞观中的草人,却都是无疾而终。
“师妹,”一道凌清声音从阵外传来,美人蕉听到秦羽人声音,喜的花瓣跟菊花花瓣一样伸展,撕开幻象一角,枝叶舞动把人给迎了进来。
“秦老道……”黑袍道人含着血,目眦尽裂,不禁诈尸般的喊出他对秦羽人的称呼。
秦羽人目光落在季云流脚下的草人上头:“咦,道友,原来你还活着啊……”说着,手上东西一递,轻轻落落对着季云流道,“师妹,你的剑落下了。”
季六转目瞧去,只见那桃木剑上画满了符文,上头符文还是五雷轰顶符。
“正是忘记了!”季云流收了脚,放下裙摆,接过秦羽人手上桃木剑,满意道,“多谢师兄亲自送剑过来。”
“自家人,莫要客气。”秦羽人说着,左手一伸,移出左手上的另一把桃木剑,笑容如春风拂面,“刚好,为兄也带了一把过来。”
黑袍道人:……
他表情惨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可能!
但这不可能的事儿确实无误的发生了,季云流手中的桃木剑对着草人的胸口一剑捅下去时,水盆后头的黑袍道人猛然喷出了积压在胸口的血。
“国师?”
“国师,您怎么了?”
在一旁的侍卫看见做法的黑袍道人喷血,纷纷神色大惊的迎过来。
“去紫霞观,带回我附魂的草人……”黑袍道人开口吩咐之际,呕一声,又是涌出一大口鲜血。
神魂出窍极为困难,能练得出一丝魂魄附在草人上头都已是玄术最高境界,黑袍道人知晓紫霞山中有道法,不可单凭那些入山的刺客能够破解,再因抓季云流心切,这才将自己神魂附在了草人身上,让侍卫带入山中,却不想正是这样的用力过猛,竟然使得自己这一丝魂魄就落在季云流与秦羽人手中!
同为道人,两人让这样一丝魂魄飞散简直不要太简单。
桃木剑一剑下去,五雷轰顶一样的炸在黑袍道人全身,让他一口又一口的猛吐鲜血,“快、快……”
侍卫面面相觑,不止该如何是好,从这里往紫霞山中,最快也要一天,怎么去帮国师拿回那草人?
黑袍道人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提起所有力气打算跟秦羽人谈条件:“秦老道……本座、本座在京中的布局……日后对大昭……啊!住手……”
只是条件还未从凄凄惨惨的口中说完整,季云流已经一脚踩在了草人上头,一剑往他发声的地方刺了下去,“都说了,你找阎王去说!”
“段茗瀚,”秦羽人手执桃木剑,“我师妹说的对,一切你都等阎王审问时再说罢。”
他手中同样不客气,在季云流一剑的不远处,狠狠刺了下去。
“本座就算三魂没了一魂,也不会命撒黄泉……“段道人撕心裂肺吼道,”今日种种,他日必定千倍回讨!”
头顶残月从天际照来,冷风如鬼声又如孩童哭泣声,秦羽人手一挥,退去了海蓝色八卦阵,那些弟子全数涌过,吴寒白看着地上插有两把桃木剑的草人,代众人弟子开口问道:“师傅,师叔,这妖道如何了?”
“这道人三魂破碎了一魂,不可再出来祸害人间,你等放心。”秦羽人弯腰拿起草人,递给吴道人,“且拿去用真火焚烧了。”
吴寒白接过草人,指着那群被阵法困住的刺客再问该如何办。
秦羽人看那群刺客一眼,道:“待天亮之后,全数送到京城的大理寺衙门罢。”
……
大年初一的早上,大理寺中就被送进来几十个刺客。
紫霞观中的弟子做事有章法,把刺客打包得严严实实,让他们不能有半点空隙能咬舌自尽。
大年初一还要“加班”的大理寺卿怒火朝天,严加审问这群刺客,是谁派他们上的山中!
大年初一早上,不仅大理寺忙碌,皇帝的御书房也是一阵暴怒。
只因景王府派了侍卫过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景王不知什么时候被道人下了邪法,如今整个人疯疯癫癫,砸府中举着长剑高喊要杀光景王府中所有的人!
第三六九章 景王疯了
“你说景王疯了?”皇帝坐在桌案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张禾与给景王诊治的御医,满面的不可置信,“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疯了!”
“回皇上,”张禾提着心劲,眼泪都从眶中出来了,“昨日半夜,殿下忽然拔出房中佩剑见人就砍,把房中伺候的两个小厮都砍死了……而殿下口中一直在说有鬼有妖之类的,府中众人全数拦不住呀……”
他呜呜咽咽,还把压制景王而受的伤露出来给皇帝过目,那伤口从左臂一直划到右胸上,红色的血染红棉纱,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
看来,二皇子疯的还不轻。
皇帝拢眉问去诊脉的御医到底是什么情况,御医跪在那儿,说了景王脉象因阴血衰少,阳气不足,虚阳外浮,脉浮大无力为危证……这是多虑忧思的结果,建议二皇子要好好卧床休养,不可再受什么刺激。
若是邪法侵体,御医亦是束手无策的。
皇帝正被这件事儿弄得忧虑,大理寺卿跑进宫拿着折子又把紫霞山昨夜受刺客与妖道闯山,死伤几名弟子的事儿给禀报了。
这个年过的就没有半点儿让皇帝舒心的!
皇帝一手拍在桌案上,怒极反静,他冷冷静静开口吩咐下头的人,头一件,让张禾回府照顾好景王,而后让御医回太医院与其他御医商议该如何治愈景王这个病症,再吩咐大理寺彻查紫霞观中刺客的事儿。
前日景王府受到袭,景王去了紫霞山回来没几日,紫霞山中受袭、景王邪法入体,整个人不清醒。
皇帝的心中有了计较,莫约反贼对皇家有所不利,想谋害掉他所有的儿子了!
待御书房中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皇帝站起来,负手瞧着外头的雪景对总管太监道:“让今年的新科状元谢翰林来见朕。”
谢三少从皇宫的南书房出来,大冷的天,他在里头闷出了满身的汗,出了外头冷风一吹,谢飞昂立即抖了三抖,喃喃一声太可怕了,而后,提着官袍小跑出宫外,坐上马车就吩咐小厮道:“快快快,去穆王府!”
玉珩坐在桌后,捧着茶还未来得及喝下,谢三哇啦哇啦就说完了自己刚才被皇帝唤到御书房撰写圣旨的事儿。
“七爷,昨日紫霞山中被刺客夜袭了!”谢状元见七皇子这般气定闲神的喝着热茶,不由重点重复了一次,“还有,景王昨晚也疯了!”
紫霞山中出了刺客的事情,今日一早季云流已经让人来向玉珩报过平安,信中还讲了之前那道人已经失魂的事儿,该吩咐的七皇子在看完信后已经全数吩咐过了,此刻他感到惊奇的还是二皇子突然发疯的事:“我阿爹对玉琳发疯的事儿……怎么说?”
谢飞昂:“皇上适才让我草拟了圣旨,圣上下令大昭各州各郡不可再无故建道观,除了紫霞观,其余观中弟子不可超过五十人……”
无论是什么,只要有动摇国本的威胁,统治者皆会限制其发展,更甚之,还会却而代之,一桩接一桩的邪法事情让皇帝直接严格限制了大昭日后从道的人数。
这项圣旨若是当成大昭律法颁布下去,只怕大昭又要混乱上好一阵。
玉珩顿了一下,放下茶盏,又问:“那你又如何看待玉琳发疯这事儿?”
“七爷,”谢飞昂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此刻听七皇子问了,立即一拍手,“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如何见得?”
“七爷您瞧……”谢三少正襟危坐,“您刚刚收集好了证据想去皇上面前指证景王便是当日传流言蜚语的幕后黑手,这一头忽然景王便说疯了……还有,咱们都知晓景王若是能传出六娘子在紫霞山中的流言,必然是从刺客那儿得知的,而昨日刺客夜袭紫霞山中又失败了,总总加在一起……”
玉珩目中漆黑瞧着谢飞,接下与他一同出口道:“玉琳是在装疯?”
谢三一拍手:“对,我便是这般认为的!景王为了逃避大理寺的追查,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心审问,于是开始装疯卖傻,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江夏反贼中的那个道人!七爷,指不定,这事儿真就像我推测的这样,景王已经与反贼勾结上了!”
玉珩一手搭在扶手上,凝视袖口轻微的褶皱。
“七爷,”谢三见玉珩神情半分紧张之色都没有,急道,“这事儿若是让景王一直疯下去,圣上即便有通天神眼,又如何能知晓景王有造反之意呢!咱们必定不能让景王的阴谋得逞啊……”
玉珩随意理了理袖口,终于是道:“这事儿让大理寺去查证罢,咱们只管静观其变,如今朝中局势混乱,佟相与苏纪熙闹到不死不休,琪伯爷与反贼有何关系也尚未知晓……咱们的一举一动若有人抓住把柄,也会落下一个挑唆的名头。”
一顿,他又接了一句,“狗急了会跳墙,与疯狗斗,咱们没好处。”
谢三想了想,觉得七皇子所说的甚是有理。
如今东宫已空,景王不管是真疯还是假傻,只要不“好”起来,太子之位总归轮不到他,朝中因太子被废,景王失心疯的事情乱成一片,这会儿,还真是不能做出头鸟,免得被棒打。
……
景王因邪法而疯之事让大昭的整个新年都在人心惶惶中度过。
皇帝下令各州各郡的道观不可再新增,每个观中的弟子不可超过五十人,若家中有从道的,人头税还得再添加十倍,一时间,大昭近上万的道人还俗回家……
刺客之案,大理寺中的官差们更是不遗余力,从正月一直到春暖花开的四月,京中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衙役在挨家挨户搜查。
每户人家都需认完大理寺官差手中所捧的画像,有没有认识画像中人的,若是有认识,可曾见过画中人与何人来往过?平日里做过什么?还有没有亲朋好友之类的……
不仅是挨家挨户的询问搜查,更是把京城城郊的庄子一一核查,大理寺正卿桌上的文卷从几页叠加到装订成册的几本,又从几本变成整整一个库房。
漫长的下雪纷飞季节终于让京中的百姓熬了过去,迎来春暖花开时。
第三七零章 返回季府
黑袍道人闯山不成被秦羽人与六娘子直接毁了一丝神魂灰溜溜的晕回去,如今没了威胁,六娘子在第二日收拾收拾,也回了季府。
就算季府有陈氏与七皇子挡着,但在这种年代,一个姑娘家在外久留,难免会惹些些闲言碎语,紫霞山虽人杰地灵对修炼是个块宝地,为了女子清誉,大年初一的傍晚,季云流从陈氏打点好的西墙后门入了邀月院。
这事儿自然也没有瞒过老夫人,在京中流言蜚语漫天飞的时候,陈氏便顶不住压力,跪在正房的地上向老夫人讲了明所有。
具体说辞,也就是六姐儿与道家有缘,那时在宫中得了秦羽人赏识,教了一些道家之法,可是又因穆王身在朝廷庙堂之故,几次被人谋害,这一次更是受了重伤,七皇子担心六姐儿伤势,直接将她带上紫霞山请秦羽人相助救命了。
她不能眼见自家女儿殒命,更不想让女儿的闺名有所损害,才瞒下此事,称从沈府回来后的六娘子卧床重病。
老夫人本欲对陈氏的说辞有所怀疑,当从紫霞山中返回的七皇子亲手写了一封信让人传给季老夫人,把一切罪责都背上身后,老夫人叹息一声,全权就交由陈氏处理这事儿了。
早上得了信儿的大夫人早早就到了邀月院前头的园子等了大半时辰,终于等到六娘子。
瞧着被九娘扶进来的季云流,黑色斗篷一下来,露出那清瘦了许多的小脸,陈氏瞬息担忧上几分,上前一把抓住人,仔细打量:“不是说得了秦羽人相救,已经全好了么,怎地瘦成了这般?是不是在紫霞山中吃不惯那些饭菜?我不是让苏璎好好照顾你?你若吃不惯紫霞山中的饭菜,让苏璎再做其他的便好了,或想吃什么打发了人过来,我让人带上去也行啊……”
陈氏关心则乱,扶着季云流一面往里走,口中却停不下来。
“母亲且宽心,女儿无碍的,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亲自站在门口接女儿,女儿实在罪该万死,让母亲担忧……”六娘子这些宽慰话也是说惯了的,一面说一面与陈氏一道进了院中的正房。
入了房,地上有地暖,身子上瞬间暖和起来。
这会儿脱了斗篷,露出一件缎面的袄子,陈氏又仔细瞧了瞧,见六娘子人虽清瘦,精神头倒是不错,放下心来:“三清庇佑,你平安无事,可吓坏我与你祖母了。”
季云流坐在那儿吩咐着红巧上茶,又说了一些女儿不孝让母亲与祖母担心之类的话语。
待九娘红着眼眶上了两杯热茶,六娘子想起了什么,不忙吃茶,让九娘递来上一个小匣子,她边开匣子便笑道:“母亲,秦羽人觉得女儿与道法有缘,认了女儿为师妹,女儿厚着脸皮,让秦羽人给您与爹还有祖母都请了一道平安符……”
匣子打开,正是三个土黄色荷包,这荷包躺在匣子中,陈氏可不敢伸手去取,紫霞山中的东西,若是乱砰也不知会不会坏了吉运。
季云流倒是没有顾忌,这几章道符本来就是她画起来借秦羽人的名头充数做人情的,当下伸手取出其中两个,站起来双手递到陈氏前头,再一次态度良好的认错:“女儿不孝让母亲与父亲担心,如今借花献佛,还望母亲莫要责怪女儿的不孝……”
陈氏被这么一块“大礼”心中弄熨帖了,接过那两个荷包,拍着她的手,又怜又喜道:“你这个孩子一直懂事,我与你父亲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责怪你,你没事回来,我们便放心了。”一顿,她看着那桌上的匣子,又道,“你在紫霞山中养了大半月的身子,你祖母也担忧得紧,赶紧换身衣裳,给你祖母请安去。”
去了老夫人正院,季云流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说了适才在陈氏面前一样的话,陈氏在一旁呈上六娘子的“孝心”,老夫人和颜悦色的亲手下榻扶起了这个乖孙女,见她清减不少,口中念着可怜、平安就好、三清庇佑之类的话语便放了她回院。
回了院中,红巧与夏汐哭一顿笑一顿的迎过来诉了小半会儿,这才发现自家姑娘从紫霞山中回来少带了些什么。
“九娘,美人蕉呢?姑娘没有带美人蕉一道回来么?”夏汐见过那有样学样的美人蕉,六娘子也是从来把它放在房中让人好好照料的,这会儿不见它,心中十分疑惑。
说道美人蕉,九娘话语一噎,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自从除夕的刺客事件后,美人蕉在紫霞山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待,众弟子把它当成救命恩人一样的供起来,人人都要上前俯身拜三拜以谢它的救命之恩。
美人蕉仔仔细细看完了道观中六十二名弟子,竟然还得出了十八师弟画笙最帅,三十二师弟素卿次之的结论来……
于是季云流要带它下山时,美人蕉便死活不答应,扬言要在紫霞观中落地生根,等修炼成仙,与紫霞山中众弟子游戏人间……
夏汐没有得到九娘回答,还以为那株会学人样的美人蕉已遭遇不测,用帕子捂了嘴,心中顿时难过,呜咽了两声落了两行清泪。
六娘子“病”了大半月,“病”到连除夕家宴都未露面的事情让季府上下也是各个疑惑不已,外加前些日子还有人说六娘子与七皇子奔到紫霞山中只为苟且,下人之间暗暗的也讨论了几句。
可还没等话题讲热乎呢,外头大理寺就直接出动了衙役来抓传流言的百姓了,只要有人讲,全数抓要起来,严加审问!
这下子,京城中的百姓各个紧闭了嘴巴,无人敢再说上一句,季府之中由于陈氏官家的严厉,除了三房的院中,也是无人提及此事。
这会儿见六娘子初一给老夫人请了安,季府中,个人心头的疑惑着实放下来,看,我们六娘子确实是病了,我都瞧见六娘子惨白消瘦的脸色了,病得可是不轻,若还有人碎嘴,我跟你们急!
第三七一章 时间哗啦啦过去了
六娘子管束邀月院有方,下人的那些流言半句也没有传到六娘子耳中。
季云流从老夫人那儿请安回来,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正院的嬷嬷亲自过来传老夫人话语:新年已过,六娘子及笄与出阁在即,近日都不必再外出,在房中好好学习《女戒》与规矩,再好好跟着大夫人打理府中中馈事宜。
而后,不愧是季府掌舵人的老夫人说到做到,直接花大价钱请了一个以前在宫中教过妃子礼仪的嬷嬷督导着六娘子,更是把京中富贵人家相邀的帖子一并给拒了。
从此以后,六娘子过上了每日两点一线堪比现代考高的艰难生活。
天气越发暖和,六娘子的日子过得也是越发水深火热。
每日卯时三刻起床洗漱,打半个时辰的太极。
吃完早饭练字、学《女戒》与王府中的规矩。
午歇后起来,绣一个时辰的嫁品,之后跟着陈氏学习管理府中中馈,鸡鸭鱼肉,柴米油盐,珠宝布匹冰碳……样样东西的价格全数要弄清楚,计入在账。
吃过晚膳,美容美体外加丰胸……
以上种种,让六娘子得出了,没有最腹黑只有更腹黑,原来季老夫人才是最后BOSS的结论来!
四月的天儿百花争艳,大理寺的挨家挨户的审查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春光明媚之时,正是各家小娘子穿上轻薄新衣扑蝶赏花参加宴席的之际。
长公主府中照样办了花宴,照样递了一张帖子给季府,同上次一样,写着阖家同请。
上一次在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上,季府六娘子被赐婚给七皇子,季云流一跃成为众小娘子艳羡的对象,季府一下子成为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
这一次的赏花宴,季府却只去了几位夫人,季府的一众小娘子或已出阁或已定亲,都已经婚期将近,这会儿在闺中绣嫁品不来赏花宴旁人也嘴碎不得什么。
今年的赏花宴少了去年庄四娘子与张二郎的大戏,少了皇子的被赐婚,更赶上朝中局势的大变迁,众人都没了精神。
过了赏花宴,日子一天热一天,季府中,大夫人与二夫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府中二房的五姑娘要出阁,大房的六娘子要举办及笄礼,待过了六娘子的及笄礼,她与七皇子的大婚也马上便到了。
穆王府中从年前开始已经在准备大婚事宜,这会儿过了春季,就连宫中都拨了几拨太监嬷嬷下来一道帮衬着。
七皇子为了追查反贼,将府中事宜全数交给席善,席善忙前忙后,那艰苦生活没比六娘子好上多少,有时候遇上不称心的下人办了错事,席“万能”看着院中的桂花树,还会有自挂东南枝的冲动。
自个儿明明比他主子大了七岁,为何自己连个替自己说亲的媒婆都没登过门!
皇帝因太子无法孕育子嗣、景王疯疯癫癫一直不见好之事,动作迅速的给四皇子、五皇子、还有锦王纷纷赐了亲,真是赶兔子过岭——快上加快!
四皇子自从太子被废,景王疯癫之后,忽然就出现在了群臣的视野中,皇帝封了四皇子玉琅惠王的称号,让惠王去了刑部历练,又将兵部尚书的嫡长女赐给他为妃,婚期更是赶在七皇子前头,八月完婚。
赐给五皇子的是朝中工部侍郎的嫡三女,而六皇子锦王的王妃倒是他自个儿壮着胆子向皇上求的。
玉琼跪在南书房的青石砖上,磕头求皇帝将谢府二娘子赐给他做王妃。
皇帝听了玉琼的说辞,也是表情古怪:“你说你与谢三少每次都是相谈甚欢,因而觉得自己与他嫡亲妹妹也能谈的来?你见过谢府的四娘子?”
玉琼摇头。
这等茫然模样让皇帝直摇头,当日里他竟然还听信詹士府丞的说辞,说这个儿子买卖科举试题以权谋私,就这样的性子,还能霍乱朝纲来谋私?别把自己卖了给人家数钱就不错了!
不过谢府四娘子在皇后口中也是温稳的一个可人儿,既然自家儿子都亲口求娶了,他一个做爹的也没理由不同意,当下里,把谢四娘子便指亲给了锦王。
谢府上下知晓皇帝指婚的事儿,各人表情全然不统一,不过总归还是欣喜之情大过担忧。
锦王如今被皇帝亲赐了商铺,财源颇丰,府中因之前囊中羞涩之故,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后院,就是通房,在谢飞昂口中似乎也只有那么一个,如此,自家女儿嫁过去,那地位也是稳稳妥妥的!
终于,迎来了六娘子及笄礼。
这一日,季府门前那是车水马龙,影壁后头各家夫人排着长龙等下车。
入了二门之中,见到一些寻常难请的各家夫人,一些季府拐着弯的姻亲都要纷纷议论上一番。
如今朝中东宫之位空着,算来算去,只有穆王是最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那一皇子,这会儿自家丈夫马屁拍不到穆王面前,还不得过来实行一个夫人外交政策?
好在陈氏办事稳妥,早早猜到今日的人多,直接是让人把整个博雅院都搭成了花厅来会客。
今日的赞者是文瑞县主,有司更是皇家的佳华公主,这样两位的皇室宗女让在场众夫人对季府更是高看几分。
再瞧站于那儿的季六娘子,只见她赛雪肌肤,面上颜色红晕粉白,整个人如花似玉,各家夫人下意识瞧了瞧自家带来的闺女,与季六一比,皆在心中叹息一声。
单论颜色,自家女儿真是无法与她比较。
真是好颜色。
安侯府的大夫人瞧着季六,用帕子掩着嘴,同一旁苏府的大夫人笑了一声:“季六娘子这容貌,比起去年见到时,真真是越发好了,难怪外头都传闻穆王待六娘子是极好。”
都是女人,还是容貌不怎样的女人,如此话一说出来,都是明白的,季府六娘子能让人称赞的也只有一个容貌了。
坐安大夫人一旁的谢府大夫人听到后,却是闲雅一笑,出声道:“女子有四德,这妇容亦是女子一德,六娘子不仅容貌好,我瞧着品德亦是上上的好罢……”
第三七二章 可以大婚了
安夫人正欲反驳一笑,听得谢夫人指着前头道,“呀,替六娘子插笄的正宾果然是纪夫人!”
纪夫人?
安侯府的夫人与其他夫人全数瞪着眼望了过去。
纪夫人是谁,那是纪太傅的夫人!
纪府连出两代帝师,纪夫人同样系出名门,她给六娘子做正宾,代表的便是她看中六娘子的品德才情。
安夫人的脸色忽然一下子就难看起来,因季大娘子这一年来钱财宽松缘故,安伯府这一年日子过得也算是如心如意,因而安夫人也打过注意,让纪夫人做自家嫡三女及笄礼上的正宾,却不想,拜帖才递上去,就被纪府的人带着回礼退了回来。
这会儿,她几次都请不到的,据说不为权财折腰的纪夫人却给庄子上住了两年的六娘子当了正宾!
“安夫人,”适才还是与她统一战线的苏夫人现在就跟翻书一样变了脸,“之前听你曾说要请纪夫人给府中的三娘子做正宾,你可请到了没有呀?”
安夫人的脸徒然就像被甩了狠狠巴掌一样的难看。
不管是嫉妒还是羡慕,六娘子的及笄礼还是过去了。
待宾客都散去,季云流把大腹便便的秦二娘子迎进邀月院中。
“你呀,都快生产了,还是这般不安分……”扶了秦二娘子坐下,六娘子取来一条长命金锁,“我这个做……”说着,拢着眉瞧二娘子道,“对了,你儿子该称我什么的?”
辈分隔太多,真是有点乱。
“姑太祖姥姥!”二娘子欢快笑道,“师姑婆,他该叫你姑太祖姥姥呢!”
刚刚成年就要被人称为太祖,心中的那份忧伤……简直伤不起。
六娘子瞬间有了“我不想认识这个人”的念头,一把把长命锁塞进秦千落手中就道:“天都晚了,你赶紧让宁表哥接你回去。”
人家丈夫自己得叫表哥,人家儿子又叫自己太祖……
六娘子理不清想不透,人都憔悴了。
秦二娘子倒是很喜那个长命锁,收起来后又让流月捧出了自己准备的匣子,“过几日我便要生了,莫约是不能过府给师姑婆你添妆了,因而这添妆礼我便直接带过来,今日一并赠了。”
匣子里头是副祖母绿宝石头面,十分华贵,看起来就知花了不少银子。
季云流仔仔细细瞧了秦二娘子的肚子,天气热,二娘子因怀着孩子更是怕热,这会儿只穿了件薄绸群裳,坐在椅上更是连肚脐眼都翻出来了。
“他在动呢,”秦二娘子扶着肚子笑道,“师姑婆可要摸一摸不?”
六娘子两辈子加起来,洞房花烛夜都还未经历过,对于一个小生命更是好奇,听得秦二娘子这样说,季六伸出手贴上她的肚子道:“做母亲的感觉如何?”
“很奇妙,”二娘子把她的手抓到胎动的地方,“师姑婆你瞧,这也许是他的手,又或者是脚,他总是这么好动……我每日摸着他都在想,他会长什么样?像我多一些还是像世子多一些?以后会不会听话……”
夕阳从窗外撒入,二娘子摸着肚子讲一个小生命,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季云流摸着肚子正听得入神,忽然间就见二娘子收了声音,捂着肚子,而后扬起头,大大“啊”了一声,“我肚子痛……”
“啊?”季六吓飞了,整个人弹起来,“千落……你、你不会是要生了罢?”
“我,我……”二娘子捂着肚子,拢眉说,“他也许真的想要从我肚中出来见一见你这个太祖姥姥了。”
我的天呐!
有个孕妇在自己院中要生了!
六娘子简直吓得魂飞魄散,险些都吓跌倒了,黑袍道人赶尽杀绝都没有如斯恐怖!
顿时,邀月院中也是一阵鸡飞狗跳、惊慌失措,宁世子更是亲自从宫中策马狂奔而来,将人打横抱的回去。
秦二娘子从邀月院回了宁伯府,第二日大清早就有宁伯府小厮传来喜讯:大奶奶生了,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宁伯府喜的贵子的第三日,便到了六娘子出阁的添妆之日。
这一日与之前的及笄礼相比,同样热闹非凡。
季府的门槛都要被这几日的众人踩破,六娘子收的这些礼还可以为嫁妆再添上两箱。
大婚前两日,宫中太监宫女送来吉服、吉服、首饰、衣帽等物。
穆王府中更是吉服、吉服、被褥、帐幔、金银、袖缎布疋丝绒棉线、脂粉、铜瓷器皿等一应俱全。
大婚的前日,季府设了内外宴五十席,热闹无比。
穆王府中比起季府同样热闹,人声鼎沸。
六皇子瞧着这里外都红透了,让人精神利爽的正院,啧啧两声:“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四皇子的匆忙婚礼与七皇子的精心筹备就是不一样!
看来他的大婚设在明年二月,也是匆忙至极,要好好筹备了。
谢三的心思不在什么王府布置上,他瞧着熠熠照人的七皇子,凑近两步打趣道:“七爷近日是不是没睡好,我瞧着七爷眼底的淤青都出来了。”
玉珩斜看他一眼,口中说了句“睡得颇好”眼中却不自觉的往东南角的铜镜中瞧了瞧。
大婚在即,他日思夜想都是那个人,夜晚睡到半夜都能笑醒了……如今当真是眼底淤青都出来了?
谢三少心思敏捷,见七皇子果然又是面上一套,心中一套,只闷笑道:“七爷,今日得早点歇息,这睡觉呀,时间过去的快,只要一闭眼,再睁眼,您便能抱得美人归了!”
锦王甩着腰间的玉佩跟着哈哈笑道:“我只怕七哥儿今日是睡不着了!”
为了一闭眼一睁眼就能抱得美人归,七皇子二话不说,直接将两人赶出了正院,让下人早早抬水给自己洗漱,躺在床上他就准备入睡。
墙外的桂花香一阵阵的渗进来,余香袅袅。
穆王屏息静气,想到了第一次那人带着满嘴桂花味的嘴强吻自己的画面,又想到她那时在谢府庄子上,头一次被自己亲吻的光景……
许是这几日连着都没睡好,七皇子想着想着,却是真的睡了过去。
第三七三章 穆王迎亲
七皇子有威严,在大婚前日能不管不顾十分任性的将人赶了出去,六娘子这日里却实实在在从早晨忙到了晚。
客人一拨接一拨,跟她讲规矩讲体己话的长辈与姐妹也是一拨接一拨。
秦羽人这个做师兄的在今日让弟子送下来一份贺礼,正是与秦二娘子一样的合和符,当小道人抱上秦羽人名字递上锦缎包裹的匣子时,季府那些客人的眼神都是火热疯狂的。
季府的六娘子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福,这辈子嫁到皇家做了七皇子的王妃,还能得到秦羽人的另眼相看!
同合和符一道被紫霞山弟子带下山来的还有开得正艳的美人蕉。
美人蕉许是在紫霞山中待的久了,这会儿见到六娘子,不由大喜,花枝招展向着她直扑而去。
六娘子看着它,微微抬起下巴:“这是想七爷了?”
美人蕉用力点“头”。
想!
看了十八师弟画笙、三十二师弟素卿几个月,还是觉得穆王才是人中龙凤,帅中之哥,大佬中的扛把子啊!
六娘子再道:“知道我明日要成亲了,可以带你去穆王府了,所以就眼巴巴滚回来了?”
美人蕉再点“头”。
可不是!
之前它就知晓六娘子就算下了山也不会带它去穆王府,与其每天对着这个混账妖道浪费时间,还不如面对全山的帅哥来的痛快呢……
刚想完这段,它倏然花容失色,完了!
果然是裙子总会走光,是节操总会掉光,在紫霞山中待久了竟然诚实到把实话说光光了!
美人蕉还未来得及改正归邪、弃明投暗,就见的六娘子一把甩过了它柔嫩的枝干,吩咐旁人道:“师兄送来的东西贵重,找个大箱子锁起来,而后埋到地下十年不许开启!”
美人蕉:……
神仙姐姐,不要这样子,认真你就输了……
夜幕时,陈氏来给六娘子讲出阁作为妇人的私房话。
“之前你说邀月院的这几个丫头全数带到穆王府去,但你身边加了顾嬷嬷也就五个人,王府中不比咱们这些人家,我给你挑的那几个你也带过去,人瞧着都是不错,你若觉得不好,身边的事儿不交代她们去办也便是了……还有红巧、夏汐这两家子的人,你也全数带过去,她们都是咱门府中的家生子,你一并带了,日后也不怕人手不够……”
陈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府内府外铺子的一切事宜,她见季云流端端正正坐着,认认真真听着,恭恭敬敬应着,顿了下,又讲起她心中觉得最要紧的事儿。
“六姐儿,你与穆王是两情相悦,还是皇上赐下的姻缘……这些都是极好的事儿,只不过穆王毕竟还年轻……男人么,阿娘不说他们全是见异思迁的,但总不会都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后你若身子不便不可服侍穆王,也切勿莫要拘束着穆王,让他与你疏远了……如今东宫之位空着,你阿爹也说朝中穆王的威信最高,就算日后皇上给穆王指了侧妃,你也莫怕,你只需记着你是正妃……”
陈氏讲的甚多,季云流半句没有反驳的话都没有,照样恭恭敬敬应着。
穆王找侧妃?找别的女人?这事儿只要关门放美人蕉能解决的事儿,那就全都不是事儿!
最后,便要讲洞房花烛夜的那床笫之事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便陈氏心中待六娘子同亲生,这样的事儿口就算已不再年轻的陈氏讲起来也是颇为羞臊。
大夫人担心自己讲的不大清楚明白让六娘子不懂其中玄机,最后还让平日里教导的嬷嬷拿了一本小册子也就是春宫图过来给六娘子过目。
季云流作为1世纪资深神棍,岛国动作片没有让她惊叹,古代的春宫图倒是让她惊艳上了。
对的,她现在看的不是小黄图,而是艺术!
……
床位的衣架上挂着宫中内务府送来的大红嫁衣,这嫁衣上头全由金线所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极为讲究。
九娘绕过衣架,轻步行至床前,映着屋角的烛光,低头轻唤了一声:“姑娘,该起床了。”
今日,就是穆王与六娘子的大婚之日。
窗外头仅仅泛了一层白光,现在卯时还没到,只是与皇家结亲不同寻常,不能出一丝丝的差错,这会儿六娘子也必须要起床了。
梳洗一番,季六被带入季府祠堂,在祠堂中受了季氏族长的训诫,对着列祖列宗磕了头……待回到房中时,天色已经大亮。
于是洗漱沐浴,紧接着凤冠霞帔穿上身,再由陈氏梳发念吉祥话语,这样下来,足足是折腾了几个时辰。
昨夜的穆王果然在一闭眼一睁眼中度过,天蒙蒙亮,穆王在洗漱时由特制的大窗瞧外头,晨曦还未出来,此刻天际只有一片金黄色,鸟儿站在枝上叽叽喳喳叫着,远处的荷塘中,蓬叶紧紧挨在一起……玉珩瞧着瞧着,勾着嘴角不自觉就笑开了。
鸟中求比翼,花里有并蒂,今日正好是佳期……
七皇子在院中打完一套拳,住在星云院的锦王一身紫红朝服蹿进来,看见穆王一身大汗准备沐浴,哎一声:“七哥儿,今日你大婚,竟然还有心思练拳?你倒是怎么想的呢!”
穆王瞧锦王一眼,不回答这话,径直进房中沐浴。
正是因为今日大婚,更要起来就打拳平复下心中的激动之意。
今日的穆王府上下所有人全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睁着比平时大了一倍的眼睛忙碌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谁出错,谁就去自挂东南枝!
七皇子洗漱沐浴完毕,穿上宫中送来的吉服,戴上紫金四爪蟒冠,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宫,对皇帝、皇后磕了头谢了恩,跪了列祖列宗,受了祖训,再领着穿蟒服的属官二十人,护军四十名,由神武门前呼后拥、锣鼓升天的出来,走街穿巷,直去季府接新娘子。
大昭皇子大婚亦是普天同庆的日子,这日京城中的寻常百姓放下手中所有事儿纷纷出来观摩这场盛世婚宴。
坐在西域进贡而来红棕马上、器宇轩昂的七皇子如今这一成亲,那是碎了多少闺中少女的一颗热切芳心,又让多少小娘子扑在床上偷偷哭泣!
第三七四章 行合卺礼
迎亲队伍如一条红色长龙,直扑到季府门前,季府的老夫人、季尚书、陈氏等一干众人都已经盛装在府外的大门处翘首以盼,看见下了马的七皇子,众人呼啦啦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皇家人来迎亲,后头带来的是宫中侍卫与文武官员,季府众人这么一跪,连迎亲拦门的旧俗统统都被抛弃了,季大郎在官媒一句“吉时已到”下,火速飞速奔进府中把自家妹妹给背了出来,深怕七皇子会“退货”悔婚一般,动作迅速敏捷,半点不像在翰林院拿笔撰文的文官。
新娘子一身火红嫁衣体态盈盈、楚楚动人,虽然在红头盖下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七皇子胸膛中依旧怦怦而跳。那心跳声一下接一下,他从来不知晓自己这样活了两辈子,可以有这么一个人,令他焚情如火。
季府六娘子出阁,还未成亲的七娘子自然也要在场,她瞧着红袍在身,眉眼清亮,含笑在马上的七皇子,袖子底下的指甲真正戳破了那右手。
何氏目光未放在新娘子身上,一直提着心注意着季云妙,这会儿见她肩膀一缩神情一敛,立即从后头伸出手,抓住她了的右臂。
季七转目瞧何氏,见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垂下目光,咬了嘴。
这会儿,她不能做什么,若是有个什么不妥,她的阿爹,还有老夫人就会活活打死了她。
她娘亲说了,她是不会嫁给一个瘸子的。
今日季府大喜事,与七娘子定亲的张家三郎也来了,他穿了件紫色锻袍,站在男宾之中,季老夫人瞧着那面容与仪态,觉得自家的松哥儿真是没有诓骗她,除了走路有点不协调,张三郎确实称得上一表人才。
花轿在敲锣打鼓、鞭炮声中稳稳被抬起,陈氏看着花轿被抬起,照着习俗哭了嫁,而后轿子便随着迎亲队伍再次流声势浩一路游街一般的穿过京中的各大街,终于在戌时回到穆王府行合卺礼。
花轿过去,季府门外还是热闹如潮涌。
老夫人心中高兴,早早吩咐门房处准备了几箩筐的铜钱,来撒铜钱讨彩头。
季七回到倾云院,何氏后脚跟着进来,看见七姑娘手上的那一排指甲印,劈头叫道:“怎么都流血了!”她边拿帕子擦伤口的血,边哭道,“乖女儿,你何苦这般想不开!何苦自己为难了自己……”
季七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厉害,感觉不到手上的痛:“阿娘,任何人都好,任何人嫁七皇子我都……我都会放开……可为何独独就是那季云流!为何就是那没娘的季六!”
她每次只要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拿着新鲜玩意儿走到这人前头,这人眼巴巴瞧着自己的模样,就恨得心窝都痛起来。
曾经都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用艳羡又不敢说的眼光瞧着自己,被自己羞辱一番,那是连状都不敢告到老夫人面前%为何、为何如今她一跃成了被她人羡慕的对象!
“乖女儿……”何氏看着自家走火入魔的女儿,扶上她道,“你就当那季六是别人,你就当你不认识那季六……你就当咱们家中从来没有过那个季六……”
何氏刚话完这句,外头丫鬟疯了一样的扎进来:“三夫人,三夫人……”
“什么事儿,如此不成……”
何氏身旁的嬷嬷还未训斥完,那丫鬟吐道:“夫人,姑娘的未婚夫张家的三郎……与西兰、西兰在暖阁中……做了那等苟且之事!”
“甚么!”季七甩开何氏的手,弹起来,她脸上又惊又喜,全然不见半点难过。
何氏也是心头一震,她上前一步就甩了那个丫鬟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即便是死了,你也不该这般不知礼数!”
丫鬟被扇了一个耳光,面色瞬间惨白,跪在地上求饶。
“都给我下去罢!”何氏一口吩咐,“等会儿老夫人若是派人来唤,有眼色一些!”
“是!”屋子中的众人全数退了出去。
“阿娘,”房中一空,季七迫不及待发问,“这事儿,这事儿便是你说的……”
“对!”何氏不否认,“我让你三哥哥在他的酒中吓了一些药,再让西兰去暖阁端醒酒汤给他……”
季七倒吸一口凉气:“阿娘,这事儿若是祖母知晓了……”
何氏冷笑一声:“为了季府今日的名声,老夫人才不会让我认下这事儿呢!”
她就是选在了季云流出阁这日做的,不然这事儿追究起来,定要拖累自家女儿,如今皇家大婚的事儿压下来,她料定了老夫人不敢声张,会私下里同张府解决!
……
十八盏赤金烛台照亮整个喜房,院外一阵轻风桂花随之飘落,绵密的幽香从窗外渗进来。
命妇响亮亮的唱了“交祝歌”,又欢欢喜喜的让人端上放有喜秤的托盘。
七皇子拿着喜秤,心中怦然直跳,手底下四平八稳,一手挑了床上人的大红盖头。
四目相对,不知是今日的红烛太晃眼,还是花香太迷人。
已经是“老夫老妻”般的两人都有一些恍然。
不容易,真的是不容易,这娶和嫁之间,说多了就全是泪啊!
命妇不知又唱了些什么,酒盏被交入两人手中,交杯酒时,那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七皇子险些就错开了杯,低头亲上那嘴。
挨个仪式做完毕,穆王又出了喜房去接待客人,再进来时,六娘子已经梳洗过,坐在桌边正在喝燕窝粥。
今日只是个仪式而已,反正穆王府中哪个不是已经早早就当六娘子是主子了?
就连苏璎,新岗上任,院中的小厨房使用起来也不要太得心应手!
玉珩推门进来,帘子掀开,他一眼望去,灯下见穿红缎绸的那人,更觉明珠生辉,熠熠照人。
“殿下……”九娘等人见七皇子进屋,纷纷福下身去,本欲在想是否还要伺候七皇子沐浴更衣,却见穆王已经随手一挥。
这是让她们退下去的意思,九娘心领神会,没有停留的带着一干人都退到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