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太子偷窥
佟夫人绕到一处假山后,丫鬟跟在后头,忽然被佟夫人一把拉住,两人都隐在了假山后头。
“夫人?”丫鬟刚想问,佟夫人一眼扫过去,她立即止了嘴。
佟夫人站在假山后头往外头的园子中瞧。
那头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站得正是太子玉琤。
一个丫鬟正与太子说些什么,玉琤负手而立,华丽衣裳加身,也是有几分玉树临风模样。
年纪与她家的娇娇相差也大了些,佟夫人在心中细细盘算着,对于自家女儿去给太子当妾的事儿,佟夫人隐隐的还是不情愿的,只是她家老爷态度坚决,只怕这事儿也不可避免了。
好在太子花心,为人倒是仁厚,佟夫人不知道之前是否之前因揣着最坏打算缘故,这么会儿站在不远处细细瞧着玉琤,倒也觉得这婚事没有那么差了。
太子膝下无子,娇娇生下长子,在东宫地位也不会太难过。
佟夫人站在假山后头想得入神,玉琤已经让丫鬟引路沿小路离去。
“今日太子生辰,太子不在前头招呼客人,来内院做什么?”佟夫人喃喃一声,分外不解。
内院小娘子众多,一个皇帝亲口有意要给他指侧妃的男人,如今还不是各家有心人眼中的香饽饽?
“夫人,您瞧,是苏三娘子呢。”丫鬟忽然指着那头又过来的人提醒道。
“太子前脚刚走,苏三娘子后头就来了?”佟夫人探出头去,只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背影,“玉枝,你可有看仔细了?太子与苏三娘子所去的可是同一方向。”
玉枝道:“夫人,这儿就只有一条路,太子与苏三娘子所去的地方便是一处的罢。”
佟夫人半眯起眼睛想了半会儿,蓦然拍手咬牙低声道:“好啊,苏家还常常自诩是书香门第,冯氏自从有个女儿入了东宫为太子妃,每次相见都装腔作势、矫情的不行,却原来使的都是这种下作法子才入的东宫,一个女儿自己不会下蛋,如今又想出这等法子送来一个!”
玉枝连忙小声问:“夫人,您是说这苏三娘子要使下作法子……迷惑太子殿下了?”
佟夫人看着前头开的正茂盛的满池荷花,忽的转怒为喜,笑开了:“如今这事儿正好让我遇上了,咱们就去瞧瞧这苏家的女儿到底是个如何的不要脸法!”
说着带着丫鬟就远远跟在苏三娘子后头,一道往小路过去了。
太子到了东花厅,转首一圈见到这儿四下无人,拢着眉头,手负在身后,不悦道:“太子妃呢?”
因雾亭一事,玉琤也不敢再大意半分,传话的丫鬟若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姒锦,他必定不会与她一道来这儿。
早早等在里头的丫鬟掀开内堂的帘子道:“娘娘早已经在后堂等着殿下了。”
玉琤转入后堂,苏氏果然坐在玫瑰椅上正在饮茶,看见太子进来,起身盈盈行了一礼,还亲自给太子倒了茶。
太子见惯了美色,如今与苏氏相敬如宾起来,依旧觉得如果苏氏的这张脸若能再美艳上几分就更好了。
就算没有季六那般的,有她嫡亲妹妹苏三那样自己也便满足了。
太子刚清了口茶,做了这般想,就见太子妃站在自己面前忽然向着自己泪如雨下道:“殿下,臣妾有一事要相求殿下,还望殿下看在臣妾与殿下多年夫妻份上,替臣妾出个主意。”
今日大喜,太子妃露出此等模样吓玉琤一跳,他连忙起身去扶她,“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你哭什么,有何事要我做主,你说便是了,哭又不能解决事儿!”
“这事儿关乎妾身的嫡亲妹妹,瑜姐儿……”太子妃伤心欲绝到连头都不抬首道,她忍了忍,一绞帕子,不再隐瞒道,“不瞒殿下,瑜姐儿有了心上人,为此她日渐消瘦,母亲见着不忍,前两日终是忍不住托到了我这儿来。”
“瑜姐儿……”这人说起来亦算他妻妹,太子听后更多了三分关心道,“瑜姐儿正是年少情窦初开时,这有心上人亦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若是门当户对,本宫派个人去那儿郎家说亲即可。”
“可这人,这人……”太子似乎启了万斤重的唇,“瑜姐儿的心上人正乃是殿下您……”
“什么?”太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下,请您为臣妾做个主……”太子妃扑通一声,对着太子就跪了下去。
……
苏三娘子从侧门入了东厢厅的厢房。
“太子妃娘娘呢?”三娘子一圈看过,出声询问。
丫鬟道:“太子妃娘娘此刻正在从旁的厢房中招待贵客,娘娘吩咐过,若姑娘来了,还请姑娘在这儿等上一等。”
苏三娘子只觉有些不安,不愿等:“太子妃娘娘可有说过到底要我所见何人?”
丫鬟摇头。
苏三娘子正欲转身离去,那头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姒锦笑着掀了帘子走进来:“三娘子还请稍安勿躁,太子妃娘娘招呼的正是琪王妃,等下就来此了,请三娘子千万等上一等。”
“琪王妃?”苏三娘子在口中低念了一声。
这琪王说起来在京中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了。
琪王乃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弟弟,本来皇家勋贵,琪王在朝中怎么也会名望颇重,却不想这琪王一家子顶着皇家王爷称号,一家子却都不大“正经”。
琪王自己是一个老不正经的也便算了,他的唯一儿子亦是一纨绔子弟,整日里顶着小王爷的称号,在京城中斗鸡玩鸟赛马……
“可不就是琪王妃么?”姒锦笑道,瞥见桌上无茶茗无糕点,转首斥责道,“三娘子乃是贵客,你们怎地这般不知轻重,还不赶紧上茶!”
知了自家嫡姐就在隔壁,三娘子适才的不安之感弱了下去,姒锦说嫡姐见的是琪王妃,还独独约在这儿相见,莫不成相谈的是她的亲事?
她的嫡姐怎么会给她说这样一户人家!
苏三娘子坐在那儿,手中绞着帕子又羞又怒又急,而后再仔仔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若能嫁入琪王府其实也是不错。
琪王一家子虽游手好闲不大正经,可怎么说也是皇家王爷,小王爷玉珰因颇得皇帝喜欢还赐了珰小王爷的称号,琪王家中据说家财丰厚京中无人能及,再则琪王府人口简单,家中只有瑜小王爷独独一子……
三娘子正想得入神,却见前头的丫鬟似乎不小心绊了脚,端着那盏茶直直像自己扑过来!
“你……”三娘子再躲已经来不及,坐在那里,整个人迎面正正被泼了一盏茶的水。
“你不曾长眼的么!”三娘子从上到下,连带肚兜全数湿透,她坐在那儿脸色铁青,甩了帕子恼羞成怒,“太子妃娘娘一向管束甚严,你这般鲁莽连个茶水都不会端,等我告诉了太子妃,小心你的狗腿!”
姒锦亦是大吃一惊:“若梅,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所学的规矩全忘了不曾?”
小丫鬟吓坏了,连忙就跪地请罪。
此刻不在苏府,再则等会儿她的嫡姐指不定就要带着琪王妃来此处,三娘子无瑕顾及其他,只好起身道:“赶紧拿件衣裳让我先换过。”
姒锦处事不慌,一面代小丫鬟向三娘子赔罪,指挥丫鬟去拿衣服:“三娘子,湿衣裳在身上不大舒服,不如先退了罢,这儿除了咱们也没有他人,那儿有屏风,让奴婢们伺候您更衣。”
夏日衣裳单薄,这会儿全身的湿透,确实不大舒服,三娘子“嗯”了一声,入了内堂,站于屏风之后开始退下衣物。
……
太子听得苏氏所说他的小姨子心上人便是自己,吃惊到无以复加。
苏氏跪在地上,真情实意讲述了自家嫡亲妹妹少女心中的那一抹羞涩,这样一个美好女子,竟然在暗中不知道偷偷为自己落了多少眼泪,在喜宴上不知道偷偷的痴痴瞧了自己多少眼……
玉琤的心都听软了,软的一塌糊涂,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氏,太子急忙扶起她,嘴都有些结巴道,“萱萱,你所讲的这些可是真的?”
“殿下……”苏氏梨花带雨,成亲这么多年,这一声的“萱萱”让她哭得更伤心了些,“臣妾怎敢欺瞒殿下,这事儿前些日子母亲告知臣妾时,臣妾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太子一听这话,适才的那份激动小鹿乱撞的心思减轻了许多,他为难道:“这事儿……瑜姐儿乃是你们苏家的嫡亲姑娘,这事儿我……本宫只怕要辜负……”
苏氏就等着太子这句话:“殿下,瑜姐儿曾在家中自寻短见……”
“什么!”
“瑜姐儿怕心思曝露,母亲逼迫她嫁人,于是、于是曾在闺房中挂上了白绫……”苏氏用帕子掩着面,声音沙哑,大哭道,“殿下,那是臣妾的妹妹,臣妾不愿见妹妹苦于相思,整日如此,请殿下成全了瑜姐儿罢,瑜姐儿直言过,正因为那人是殿下,她就算为小,也不觉得委屈。”
“她竟然为了本宫愿意为妾……”如此真情实意的女子,太子自然愿意把她接进府来好好疼惜,就怕苏家不愿意嫡女被自己抬进府而已,“萱萱,岳父与岳母大人那边同意这事儿?”
“殿下,这事儿母亲已经点首同意了,父亲那边……”太子妃道,“如今皇上已经同意有意替殿下择侧妃,臣妾无能,不能为殿下诞下长子,臣妾心中有愧……还请殿下让小妹来服侍殿下,小妹若能为小妹诞下长子,臣妾心中也安心一些,不会愧对大昭的列祖列宗……恳请殿下去求一皇上,成全了殿下与小妹,以解瑜姐儿的相思之苦。”
太子一听,果然心动。
正说着,姒锦过来福身行了一礼道:“娘娘,苏三娘子到了,正在西厢等娘娘您,她……”
太子与太子妃全数追问上去,“她怎么了?”
“瑜姐儿如何了?”
姒锦:“三娘子神情不大好,似有心事。”
苏氏擦了泪眼向太子施礼:“殿下,臣妾先去见一见瑜姐儿。”
太子赶忙道:“你快些去罢。”
苏氏出了厅中,太子眼神飘飘的飘向角落处,心中的起伏之情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如同情窦刚开的少年一样。
苏三娘子偷偷在心中慕恋着自己,如今为了自己更是要死要活还在隔壁……都怪他以前不曾稍加注意,如今再想瑜姐儿的模样,竟然只能记起了五分。
这样院子本来就是太子常住的金舞殿,因太子改过自新,把那些歌姬舞姬全数送出了府,而后太子妃令人修了修,成了一处所谓接待客人的东花厅。
可太子如何不记得这儿曾有个暗阁,拿下画轴就有个“千里眼”能看见那房中的情景的!
画轴就在几步之遥,只要走过去掀开来,就能瞧见……
苏三娘子的青涩之情让玉琤蠢蠢欲动,他斜了眼,挪着步子,移了一步又走了两步,慢慢过去,慢慢到了画轴面前,一把掀开了挂在墙上的画。
他只要瞧一瞧对他满心爱慕的人儿便好。
从镶嵌在墙上的“千里眼”望过去,炫目的画面瞬间迎面映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在那厢房中设上了一处屏风,站在这儿,竟然能看到屏风前面的一女子正背对着自己一件一件的除下衣服。
玉琤留恋花丛甚久,却从未做过站在暗处窥觑女子更衣的情景。
当白花花身子站在自己“前头”时,太子下意识咽下一口吐沫,明知这不对却挪不开半分脚步。
而后,在更衣的女子转过了身来,“对着太子”一件肚兜,一件亵裤,一件里衣……的穿好衣服。
这次太子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当面对自己”更衣的女子竟然就是在心中偷偷慕恋自己的苏三娘子!
三娘子白嫩嫩的身上,在高耸的胸口处还有一颗红痣……
有温热的液体从玉琤鼻中流出,他一把擦过去,看见自己居然连鼻血都出来了,太子低着脸,瞪着眼看手中鼻血,神色都恍惚了:“瑜儿,本宫定会去父皇那里求圣旨娶你的,本宫定不让你不再受这相思之苦,日后定会好好待你的。”
……
苏三娘子换好了衣裳,看见太子妃从外头而来,可没见琪王妃,只是这事儿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能去当面问,只好忍在心里作罢。
太子妃与三娘子寒暄了几句,在下人过来禀告宴席要开始后,便又带她起身去了前头的女眷之处。
第二七一章 不要脸了
佟夫人与玉枝站在疏竹后头,看着真的是太子妃亲手携手与苏三娘子一道离去的,心中冷冷一笑,这两人走了,恐怕等下出来的便是太子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后,太子亦从那屋中出来,太子一面走一面脸上露出神往之情,他食指放于鼻翼之下,佟夫人站在那儿望去,活脱脱是一个从青楼出来的那种浪荡神色。
待人全都走了,佟夫人这才从疏竹后头走出来,脸色发冷:“苏家这如意算盘打的好,竟然还想来个二女共侍一夫?冯氏与她养出的几个女儿可真真是恶心死我、恶心到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她倒要看看,这二女到底能不能拿捏住太子的这颗心!
苏三娘子被太子妃唤去东花厅,回来后却换了一身衣裳,在场云英未嫁的小娘子整日里除了绣花画画唯一关心的便是哪位小娘子的服饰比我好,谁家小娘子与谁家儿郎定了亲之类的,对于三娘子身上不一样衣裳如何瞧不出来?
各个小娘子睁着一双欲探听前因后果的眼,恨不得就此上去问一问苏三娘子到底去做了什么,但碍于太子妃也在场,只好把种种疑惑放在心里头。
而后便是太子生辰宴席,席间觥筹交错,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起坐喧哗者络绎不绝,曲终人散后,各家小娘子也纷纷打道回府。
“你适才可遇到了何事?”离席时,佟大娘子这会儿能与苏三娘子说上两句了,她满脸关心问,“为何瑜姐儿你回来时衣裳都换过了?”
“小丫头不懂事,拿茶水泼了我一身。”苏三娘子边说边说拿眼偷瞧不远处的琪王妃,她嫡姐可有向琪王妃提及自己的亲事?
琪王妃走在前头,正与一个诰命夫人相聊甚欢。
佟大娘子顺着她的眼瞧去道:“瑜姐儿,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苏三回过神。
众人到了大门处,各家的车夫都候在那儿,有夫妻情深或喝高了的朝中大臣亦等在门口处打算与自己的夫人同车回去。
正欲上车时,苏三娘子一瞥眼,瞧见了穆王。
穆王他负手立在马车旁,眼瞧侧门出来的人流,怎么看都像在等一人。
七皇子不会是在等那季六罢?
苏三娘子咬咬牙,忍不住转首往后一瞧,这一瞧,果然看见了同秦二娘子一同出来的季云流,两人谈笑而来,出了门口,同样看见了穆王。
秦二娘子原本挽着季云流的手一放,爽朗笑道:“你既有护花使者等着,我便不多加打扰了,如此,我便先走了。”
说着,不再留恋,对着玉珩福身一礼,就往自己府中的马车走去。
季云流看见玉珩,弯眼一笑,几步走到他跟前:“七爷怎地还没回府?”
“我先送你回去。”玉珩一身紫袍,笑得翩翩有礼,“不知本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送六娘子回府。”
穆王府驾车的小厮早已经拿了木阶梯放在马车跟前,季云流微微提了裙摆,踩上木阶梯笑道:“穆王殿下厚爱,小女子怎敢推辞。”
玉珩笑着伸出手扶了她一把,让季云流稳稳上了马车,而后自己翻身上了马。
不少人瞧见了穆王送季府六娘子的这一幕,纷纷啧啧称奇。
连皇上都觉得黏糊的一堆璧人,果真十分的黏糊!
琪王也是啧啧称奇的其中一人,他顶着一张纨绔子弟的脸,指着马上的玉珩朗声笑道:“七哥儿不愧是咱们玉家的子孙,果然是最知礼数的,咱们呀,咱们就该对自家的媳妇儿好!”
玉珩在马上拱手行了一礼:“琪叔有礼。”
琪王拍一旁少年郎:“珰哥儿,你瞧见没,你就该向你穆王表弟学上一学!”
珰小王爷顶着一张嫩一些的纨绔脸,幽幽道:“都散了吧,我还没媳妇儿呢。”
苏三娘子本来都没有细瞧过的珰小王爷,趁着这会儿她也好好看了一番。
论相貌,珰小王爷与七皇子自是不能比,但不知是不是适才心中有所打算缘故,苏三娘子此刻竟然觉得珰小王爷与穆王的气度亦是不相上下的,且隐隐的那股随意态度,三娘子只觉得珰小王爷也有一丝的不凡之处。
……
佟夫人与佟大娘子同坐一辆马车,车中,佟夫人似无意般的挑起话题道:“娇娇,我适才瞧见苏家的三娘子换了身衣裳,你可知晓这是为何吗?”
这事,佟大娘子对着自家娘亲也没有要隐瞒的,就把东花厅中小丫鬟不小心泼了三娘子的一身水的事给说了。
佟夫人听着这借口,心中冷笑,可真是个借口,她们莫不成当人都是瞎的不成,口上又好奇的问,“三娘子如今也不小了,我记得今年年初是不是就她的及笄礼?”
“正是的呢。”
佟夫人笑了笑,又似乎无意一般,问起了苏三娘子提及她的亲事之类的。
佟大娘子想了想,说道:“未曾听三娘子提起过,莫约还未曾吧……”想到之前苏三娘子似乎有意无意盯着琪王妃,佟大娘子又拢了下眉头。
佟夫人心中冷笑更甚,她的乖女涉世未深不不知人情世故被生生欺骗了,但她哪里会不知晓,苏家这是看上太子这日后的皇帝了!
既然苏家都不要脸了,可就别怪她把这事儿捅出去!
……
玉珩送季云流直到季府门口,翻身下马,掀帘子,扶人下车,七皇子的动作完美到无可挑剔。
太子生辰宴席设在午后,这会儿回到府中,已经是月明时分。
七皇子将人送到了大门口,放开手,一手拂过季云流垂到前头的几缕发丝:“进去罢,天晚了,你早些睡。”
“七爷,”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季云流有话也可以当面就问了,“那江夏的事,皇上如何打算的,为何也没有听到外头有人提及这事儿。”
玉珩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向下,他垂目道:“朝中这几日无人上奏江夏之事,父皇前两日派了宁慕画出京,他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月左右,一切只怕要等宁世子回京了再说。”
第二七二章 等我回来
“云流。”玉珩抬起眼,伸手又握住季云流的手,“我前几日向父皇请命南下去巡查天灾之事,若宁慕画回京,江夏天灾干旱之事为真,父皇若无合适人选,我莫约会去中原,这一去怕是要几月不能回京。”
“七爷这是为民请命,国以民为本,民以安为根,这事儿七爷确实应该身先士卒不可推脱。”季云流反手抓住玉珩的手指,“出门在外,七爷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这儿等着七爷回来。”
玉珩用一双漆黑黑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这人来自“白云外”,这个人从来不会拒他的任何之事,他曾在在庄子里说要娶她,她便说天下秀丽江山咱们一道去赏,他说他想坐至尊之位,她说我等你的后冠,如今他说要去天灾之地救济灾民,她说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千言万语,七皇子此刻都无法言语出来,他重重握了季云流的手,终于缓声道:“等我回来。”
季云流想了想,道:“七爷去中原天灾之地时,记得要带上那株美人蕉。”
玉珩这几日一直把心思放在江夏的干旱与瘟疫上头,从紫霞山中捧来的美人蕉他依旧用黄纸贴着放在正院中,还真没有想过要待着美人蕉去中原的打算。
见玉珩不解的瞧着自己,季云流解释道:“美人蕉修炼已久,已经开了灵识,七爷只身在外,我不大放心,有她在一旁,若遇危险之事,她亦能替七爷挡一挡,七爷千万记得要带上她。”
说着,季六再从荷包中掏出黄纸:“她若顽劣不听话了,七爷便把道符置于鸡毛掸子上揍她一顿便好了,莫要手下留情,揍不死她的。”
玉珩:“……”
适才的感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
太子本来想在生辰宴之后的第二日就去请皇帝做主,把苏家三姐儿迎进门。
可每次早朝时看皇帝怒气冲冲,尤其对苏大人分明嫌恶的模样,只好又忍下来。
离朝时,已经上任的詹士府沈大人随着太子一道离开。
沈大人自从被他的外甥女解了情蛊后,整天浑身气爽,且家中以前抬进来的小妾院中都不去了,下衙之后就去沈那儿,一道用晚膳一道就寝,沈夫人觉得沈大人这番改变,季云流亦是有功劳的,送到季府的礼单那叫一个长,时不时还要亲自去季府串门子,以显沈府对季云流的看中。
沈大人瞧着太子满脸愁容,疑惑道:“殿下昨日刚过生辰,今日便满脸愁容,可是昨日不尽兴之故?”
走了董詹士,来了个沈詹士,不过沈詹士不愧是在外头做了多年知府的,见多识广又谦谦有礼的沈漠威让太子对他亦是十分敬重。
“沈詹士你有所不知,本宫便非因为昨日的宴席不尽兴而如此。”太子叹了口气,愁容中又带着些丝丝自豪,一脸“山月不知心底事”的架势。
沈大人瞧着太子神色,眼眸转动,笑道:“殿下可是在为皇上指侧妃一事而愁虑?”
“沈大人竟然知晓?”太子大吃一惊,觉得自己为了三娘子的事情,竟然这般明显,连沈詹士都瞧出他的忧愁来了。
正说着,穆王从两人身边拱手一礼过去了。
“诶,七哥儿!”太子连忙唤他。
玉珩转身回来,又是拱手一礼:“太子大哥,沈大人。”
“七哥儿,”太子见到七皇子脸上透出笑容,几步上前,欣喜道,“你午后得空与否,与本宫一道去饮几杯茶如何?”
沈詹士瞧自家外甥女的未婚夫君,拱手行了礼,对着玉珩笑道:“穆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兄弟情深,还需请穆王殿下为太子解忧了。”
“嗯?”玉珩瞧太子,“因何事忧愁?”
太子叹了一声,搭上玉珩肩膀:“这事儿,本宫确实有丝忧愁……”他见殿前臣来官往,人人见到他亦只是拱手一礼,没有有心跟在一旁偷听的意思,与玉珩靠近了一些,低声道,“七哥儿,本宫愁的是父皇指侧妃之事。”
玉珩了然道:“大哥乃东宫之主,多几个人服侍,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应该。”
玉琤道:“这事儿我不是要反对父皇,只是本宫心中尚有有一人选,想请父皇把这人指给本宫,而然……本宫瞧着父皇这几日总是在气头上的模样,又不敢向父皇提起此事。”
玉珩闻言,挑了眉,淡淡一笑,好奇问道:“不知大哥中意的是哪家小娘子。”
本着自家兄弟,太子不隐瞒探头轻声道:“正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苏家三娘子。”
“原来如此,”玉珩恍然所明,“大哥正是好眼光。”抱着整个苏家一起死。
太子也是这般想的,轻笑道:“苏三娘子对本宫一片情深,夜夜以泪洗面,本宫不可负了她。”
“大哥真是好福气。”玉珩赞叹道。
太子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七弟实在太尽如人意,此事若是告诉了二哥儿,只怕二哥儿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诸如“大哥你如何得知三娘子会倾慕你,你是否真心中意苏三娘子”之类的。
“七哥儿,就是这事儿让本宫想了一夜未睡,你给本宫出个主意罢!”
七皇子往宫外走的脚步不停,一面走一面向着太子道:“男女之事,臣弟只对季六娘子钟情过,臣弟有幸得了父皇的圣旨,可以与她相伴一生。这事儿,臣弟怕亦是没有什么主意。”
太子锲而不舍:“七哥儿,你就想想,当初若无父皇的圣旨,你将如何打算?”
“若我钟情了,必然去求父皇的圣旨,断不会委屈了心中之人。”玉珩一音锤定,“堂堂男儿郎,莫不成还等着女子来上门求亲不成?”
太子想了想,想了又想,脸上露出大喜神色,一拍大腿正是如此,堂堂男儿郎怎可让女子为自己落泪而不顾!
当下里,太子别了玉珩,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侍从往皇帝的南书房去了。
第二七三章 提及侧妃
太子一走,沈詹士再次过来给玉珩见礼:“穆王殿下有礼。”
“沈大人。”玉珩恭敬回礼。
如此谦虚态度,让沈詹士笑着又是一揖:“下官在回京的路上便得知了六姐儿被指婚穆王殿下的喜事,能与穆王殿下喜结良缘乃是六姐儿几世修来的福分,下官身为六姐儿嫡亲舅舅,在这儿,下官斗胆恳请穆王殿下日后多多包容一些六姐儿了。”
若不是他之前听到了七皇子口中的“臣弟只对季六娘子钟情过”这会儿也没有这唐突想法过来与七皇子说如此这般。
沈漠威来朝中不久,在巴蜀时,他乃正五品的知府大人,整个巴蜀他最大,山高皇帝远,真乃有“在我的地盘听我的”架势,可来了京中,就算是正三品的詹士,亦只算是芝麻小官,如今太子得了皇帝器重,只是做了半月的詹士,沈漠威便瞧出来了,太子玉琤是个心无城府、没有主见的,这样的太子若没有当今皇帝明着暗着保着,只怕早已经在朝中尸骨无存。
皇家夺位,历朝历代哪个不是腥风血雨,这样的环境中有所人虎视眈眈,不是铲除太子后快就是取而代之,纵然是智者,也难免会有一失,太子这样的呆脑瓜子,恐怕做不好这太子之位了。
太子不好做,他又如何会好?莫不成赴死还要抱成一团不成?
沈漠威做惯未雨绸缪的打算,这会儿见到出色、但同为皇帝眼前红人的七皇子,定然要过来套个近乎。
“沈大人放心。”玉珩微微而笑,神色极为谦让,“六姐儿乃是本王日后发妻,本王自会包容善待于她,与她举案齐眉。”
沈大人哈哈而笑,又起话题与七皇子寒暄几句,两人边走边聊,而后一道聊起了巴蜀的一些特产来。
“舅舅,实不相瞒,”玉珩自从认识了季云流,这招打顺着杆子往上爬、蛇随棍上简直得其真传,精髓的不要不要的,舅舅两字被七皇子信手拈来,毫无违和感,“我半月前封王赐了府邸,正正得了舅舅曾任知府的巴蜀之地为封地。舅舅亦知晓的,我从未经商做买卖,而这封地民生作功又颇费银两,好在父皇准许我贩卖巴蜀特产之物……只是我又从未去过巴蜀,不知晓巴蜀有何特产,在此还望舅舅指点一二,让我日后手中的银钱能宽松宽松。”
舅舅两字的称呼,一个“我”字的拉近关系,让沈大人心中流出蜜水,一路甜上喉咙:“殿下,这京中之事沈某不大了解,但这巴蜀之事殿下可算问对人了。”七皇子舅舅连“下官”两字都省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巴蜀本就民殷地富,土壤肥沃,家家养蚕,不论是民之食粮亦或是丝质绸缎均颇具特色。”
“巴蜀之前进贡了一些蜀绣制品进京,”七皇子顺着道,“我之前得过一两匹,亦觉十分精致。”
沈大人哈哈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进贡的蜀绣却还不是最好的蜀绣。”见玉珩疑惑,沈大人解释,“进贡之物讲究一个准数,年年要做个准,少一匹都怕掉了脑袋,而越好之物产量越发稀少,今年若将稀有的物品进贡上京了,明年若凑不齐这个数量,那些商贾怕被问罪,所以这进贡的蜀绣还不是最好之物,盐亭县有一种天丝,乃是金蚕吐丝而成的,用这种的丝制成的布匹华美轻薄、丝质坚韧又柔软,当年世间罕见,只因每年产出不稳定,这种东西从未流通在世面上。”
玉珩的目光动了动。
如今巴蜀归他所有,那些天丝就算产出不稳定,年年给季云流做两件衣裳之类的总可以罢?
当下里,玉珩就跟沈大人要了产天丝,供蜀绣的人家姓与名以及各家其他商户。
玉珩问的恭谦有技巧,沈大人有心巴结七皇子,两人一拍即合,你问我来我答你,走到宫门处时,七皇子已经把巴蜀花椒、辣椒之物年产出大约有多少斤都摸透了。
……
太子去南书房求见皇帝,南书房中的太监宫女全数知晓这几日一下朝,皇帝的心情便不好,如今有人来顶在前头,自己等人不用遭罪,禀告通传的小太监跑得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皇帝坐在书案后,看见太子,脸色缓和了一些,放下手上的大黄折子,淡声问行礼后站起来的太子:“你今日来寻朕所谓何事?京中的那些道人可全数遣送回去了?”
“回父皇,”太子低眉顺眼,“这事儿已经办妥,儿臣已经查封了整个东仁大街,那些不肯走、死缠烂打的儿臣也已经抓捕他们打入大牢了。”
“已经办妥?”皇帝沉下了脸,“大理寺逃出来的那两个犯人呢,也已经抓捕归案了?”
太子心中叫苦不迭,这大理寺太不省事了,京中最大的天牢竟然轻而易举就被人给攻陷了,简简单单被救出了两名犯人,还要自己给大理寺擦屁股!
他还有苏三娘子这个可人儿要请求皇帝同意呢,若被搅黄了,定要拿着佩剑冲到大理寺杀他个鸡犬不宁!
“父皇,这贼人颇有些道法,儿臣令人在京中仔仔细细搜查了半月,竟然毫无线索。”太子苦着脸,“不如儿臣让人挨家挨户的搜查?”
“挨家挨户?”皇帝从椅上站起来,站在木踏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自个儿办事不利还想挨家挨户搜查?扰民滋事这罪你担当的起吗?”
“父皇息怒,儿臣设想不周。”太子能稳固地位二十八年,这认错的态度也绝不是盖的,扑通一声跪下保证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让人在城门口加强了戒备,来往之人都全数经过审核,若那几个贼人想出城,必定能一并抓获!”
皇帝就吃太子这一套:“嗯,说罢,你今日寻朕有何事?”
“父皇,”太子心中激动,说话也别扭起来,但他深知皇帝最恨的便是说话吞吞吐吐,一咬牙吐道,“是关于儿臣要娶侧妃之事。”
第二七四章 皇帝发飙
皇帝见他主动提及此事,坐回太师椅上道:“嗯,这事儿你若知晓便最好,民间还有不孝无后为大的说法,你乃储君太子,后代更关乎大昭国之根本,纳侧妃这事儿你亦得上点心思。”
太子受教,连说了一些儿臣之前不懂事罪该万死之类的。
皇帝见他痛改前非成这种模样,了然道:“说罢,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太子妃乃你母后所定,你又是个喜欢貌美的,若这人如你意了,那就纳到东宫了吧。”
太子大喜,脸上露出笑容:“谢父皇,儿臣想纳苏家三娘子为侧妃。”
“苏家三娘子?”皇帝脸上火气腾腾往上冒,“你再说一次,你想纳谁?”
太子不敢去看皇帝眼光,心道:父皇你自个儿都重复过了,为何还要我再说一次?
这话太子自然不敢说出来,只好垂首再轻声吐了一次,这次气势越发不稳了。
“你为何就中意了苏家的女儿?”皇帝意外的控住了火气,“苏氏与你成亲八年,你却一直不喜,反而中意了苏氏的嫡亲妹妹,还亲自跑来求纳,这事儿若传出去,你可知天下人会如何讲你?”
太子哪里想到过这层关系,如今听得皇帝一说,脑中也清明了一丝:“可、可父皇,苏三娘子倾慕儿臣许久,日日为了儿臣以泪洗面,儿臣不可负了人家啊……”
“啪!”皇帝再也忍不住,控制不住怒火,一道折子飞了过去,砸到了太子的额头,“你身为一国储君,天下倾慕你的女子何其多!难道只要有人倾慕你,你全数纳回府中不成!”
后宫佳丽三千人,太子觉得只要姑娘倾慕自己,天下的小娘子全数纳回府中也是没有问题的呀。
“延福,你过来跟太子说一说。”皇帝厉声吩咐着年过四十的太监,“你告诉太子,你心中是如何的倾慕于太子!”
太监淡淡然走出来,跪倒在太子面前,扬起头,脸上如耍大戏一般露出痴迷佩服神色:“殿下,奴才倾慕于殿下好些年了,奴才夜夜以泪洗面,盼能伺候殿下左右……”
皇帝手中的折子百发百中,复砸在太子额头:“太子,如今延福倾慕你,你不可负了人家,把人给纳了罢!”
太子被皇帝砸了额头,愣愣站在那儿,好半响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天都塌了。
太可怖了,他的父皇,一国的万圣之君,这是……疯掉了罢!
竟然让自己纳这个不男不女、老到脸上都成橘子皮了的奇怪妖孽!
玉琤傻呆呆站在那儿,皇帝教子用心良苦,在太子眼中都成疯子了,他几步过去,踹在太子腿上:“娶啊,你怎么不娶!”
延福不愧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他伏在地上,响亮亮磕了一个头,镇定如昔的站起来,而后恭敬垂首退回到原来位置。
太子被皇帝踹倒在青石板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吓得喘气不止,此刻天未塌,皇帝就算疯了发飙,他也不能让人把皇帝抓起来。
玉琤张大了嘴巴,哇一声,跪地哭道:“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苏家三娘子可是亲口对你说的,她钟情倾慕你,对你夜夜相思日日落泪?”
“不、不是她亲口对儿臣说的,是、是苏氏……”皇帝在气头上,太子心中惧怕,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伏在地上把苏氏昨日对自己说的全盘说了出来。
“滚回你的东宫去,好好去想想苏氏为何要把她妹妹纳进你府中来!”皇帝又踹玉琤一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皇权之事讲究一个平衡,要一碗水端平了,你可知为何你府中曾歌姬如云,朕都未去管束你?还有出了雾亭一事,为何朕责备的是景王而不是你!”
“为何?”太子下意识的抬首发问。
“蠢货,滚回你的东宫好好想!”皇帝恨不得拿出尚方宝剑捅死了自己这个儿子,眼不见为净!
皇帝大怒,太子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只好连滚带爬跑出南书房。
那狼狈身影看得皇帝心绞痛都犯了,他转首问一旁的延福:“宁慕画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不成?”
“回陛下,宁世子还未曾传消息过来。”延福适才演了那么场大戏,这会儿跟从未发生过一样,上前几步扶住皇帝,“莫约还得等上三天左右,宁世子才会回京罢。”
“苏家,”皇帝在口中念了一遍,“看来这些年来,苏纪熙的心也大了,太子仁厚,他们便想着法子去欺瞒哄骗太子!以为朕是瞎的不成!”
……
玉珩从沈漠威那儿得了消息,出了宫,直奔君府。
君大爷在君子念陪同季四上紫霞山中时,就让人把府邸搬入了新买的修缮好的宅子内。
他听见穆王亲自大驾光临,提着衣摆赶忙从店中坐马车让车夫快快快的回了府,而后满头大汗的站在大门处亲自把七皇子迎进了府中。
玉珩寒暄两句,开门见山的把沈漠威说的那些特产全数都说了。
君大爷听着七皇子的话虎躯一震、目中泛金,连忙让小厮在旁从旁记录下七皇子所说的这些。
君家从商已久,但是从未做过皇商,南货北卖,北货南贩这种事情本就是商贾的老把戏,他在江南从事的是丝绸生意,产业颇大但是还未做过这些包办的垄断行业,如今有了七皇子的巴蜀之物,还有六皇子的北地之物,简直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君大爷听着七皇子说,瞧着小厮那张长长的本子,当下里就说:“穆王殿下放心,在下这就派心腹去巴蜀走一趟好好瞧上一瞧,若产物足够,在下这就去联系商铺与码头。待到念哥儿大婚过后,在下必定会去巴蜀与北地亲自走上一趟,好好勘察一遍两地的货物。”
玉珩点首,重中之重的提了提那天丝,若有必定要全数运回京让自己所用。
君大爷连连点首说明白明白。
“还有一事。”玉珩道,“君家从商已久在大昭各地行走,你可知晓江夏有天灾发生?”
第二七五章 卜出困卦
这事儿君子念回到府中已经向君大爷提及过,君大爷那时连夜派人飞鸽询问情况,如今听得穆王这么问,直接道:“不瞒穆王殿下,君家在江夏没有商铺,在临县倒是有一家成衣铺子,上次念哥儿跟我提及了此事,我便连夜传书去询问了,只是至今尚无消息。”
玉珩闻罢,心中有一丝烦躁。
上一世这天灾造成的后果太大,牵连甚广,全大昭为之动容,这会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如同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一样,让人处处透着闷气。
略略再坐了一会儿,玉珩起身便告辞。
他骑马行在街道上,京中的街道上依旧热闹,百姓偶尔有几个抱怨今年太阳毒辣的,也只是唠叨两句便作罢了。
七皇子坐上马背上一面想着江夏干旱与宁慕画之事一面一路往前,不知不觉到了季府门口。
“七爷,”席善机灵的看了一眼季府侧门,跟在身后小声请示,“需要小的进去告知门房一声,让门房去通传吗?”
玉珩抬首瞧了一眼季府的漆金招牌,微微诧异的同时竟有些安心,这里头有一个知自己懂自己,一切都能与她谈的人。
七皇子“嗯”了一声,吩咐席善:“去罢。”
席善很快跑进去让门房通知季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正午憩起来,听得丫鬟的禀告连忙让人把七皇子迎进来。
过门总要有个借口,好在过两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乞巧节,七皇子坐在老夫人正院中,喝了茶水,将过几日相邀季云流出府观各家小娘子斗巧的借口拿了出来。
老夫人喜于七皇子的知礼数,连个女儿节都亲自上门相邀,她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连连点首:“穆王派人过府知会一声即可,这种小事哪里需穆王亲自前来。”说着就要让人去告知季大老爷,请穆王留饭。
玉珩本就不是过府吃饭的,恭谦婉拒了老夫人邀请,而后再道:“不瞒老夫人,晚辈过府其实还有一事,昨日晚辈得了一件小礼,想要亲手赠予六娘子,这才特意过府而来。”
老夫人觉得自个儿也不是个不开明的,让两个已经定亲的小辈在府中见上一面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又笑着道:“穆王有心了。”说着让身旁的大丫鬟拾月带玉珩去邀月院。
二门的人去老夫人正院禀告后,也已经向邀月院禀告过,七皇子到时,季云流也已午歇起来,梳洗完毕。
外人面前,两人规矩见礼。
而后拾月被夏汐塞了一个红包福身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七爷,”外间的帘子放下来,季云流拉他在椅上坐下,出声问道,“七爷这次过来是有何事吗?”
“是有事,”自家女朋友,玉珩也不含糊,“我今日去了君府,问了问君家大老爷,本以为江夏之事,君家跑商人长年在外的会知晓一些,而他亦说尚无消息。”他瞧着季云流,“我适才在街上走着,有些心绪不宁,总觉有事要发生,所以过府想让你替江夏之事卜上一卦。”
“七爷莫要太过担忧,”季云流倾身伸手去抚平玉珩皱起来的眉心,“这事儿既然皇上已经知晓了,且派了宁表哥过去查探,必定很快就能有消息,咱们且等上一等罢。”
玉珩的眉心没有被季云流抚平,他抓住季云流的手:“云流,我担心这事儿会与五年前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到最后死伤无数,费尽国力财力人力也不能阻止其发展。
季云流见他满面疲惫,知他心中担忧至极,于是问道:“七爷可否告诉我,你适才一路过来,想让我卜卦时,让你见到印象最深的是何景象?”
一顿,她解释道,“卜卦之事不仅讲求时辰,还需心中虔诚,金钱卦虽简便,但以七爷现在愁虑思绪,只怕金钱卦象会不准。”
“一路行来印象最深的……”玉七坐在那儿细细回想,“我那时见到了两人,他们站在一家店铺的牌匾下,正面带埋怨的指天说天气炎热,还说这么热的天气让自己要抬水好几趟去田地中,因而,我便想到了宁慕画在江夏那边的情况。”
“两人指天而怨?”季云流再问,“那七爷可还记得那牌匾上所写或所画的是什么?”
“是虎,是一家以虎骨泡酒的商铺。”正因这种店铺在京中甚少,他才记忆深刻。
“七爷当时想得是宁表哥?”
“正是宁慕画,”玉珩千真万确的点首,“我当时正在想他何时能回京,那江夏郡是否已经发生天灾。”
季云流沉了脸:“人立虎下指天而骂,这是大凶之象,七爷见这景,想得是宁表哥,只怕宁表哥会有危险!”
“大凶?”玉珩悚然一惊,“宁慕画在江夏郡会遇上凶险?”
宁慕画在江夏有凶险,那岂不是说明江夏郡的天灾已经十分危急?
季云流伸手就从荷包中掏出六枚铜钱,自从掐的卦象过程都让自己十分尴尬之后,季云流就遵守了祖师爷遗留下来最简便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起卦,那就是摇铜钱!
她先竖着道指向祖师爷念了一段静心咒,如此三遍之后,才执起六枚铜钱一掷而下,铜钱落于桌上,被季云流一字排开在玉珩面前。
玉珩连历届科举的状元文章皆能倒背如流的人物,这样《周易》六十四卦自然也早已滚瓜烂熟,桌上一字排开的卦象,还未等季云流开口,他直接开口就道:“坎上兑下,这是困卦。”
书上曰:日欲光而上下无应,木欲通而造化之功阻滞,均是处于穷困之境,君子得此卦,则为困顿之象。
若卦有凶吉,这也算是下下卦了。
“行进道路上被倒塌的石头困住,而身后又有多刺的蒺藜阻挡……”季云流一边更详细的解释,一边动了动卦象,变成了困卦六爻中的六三,她讲着这卦中对主方的潜在不利因,“回到家中若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会有凶险。”
第二七六章 谁布的局
“被倒塌的石头困住,多刺的蒺藜……”玉珩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照着季云流讲解的卦象本意往想下来,不过这卦意大约也是代表着宁慕画前路艰难,后头又有谋害他的人,他进退不得,被困顿住了……
七皇子目光一动,抬首就问,“宁慕画若能冲出重围回到京中,莫不成头一个要见的是秦二娘子?”
季云流顺势帮他解惑道:“七爷,秦二娘子擅长是何,你可知晓?”
“她……擅医术。”玉珩顿时豁然开朗,秦二娘子从小跟在太医身边学医,据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医术十分了得,“这么说,宁慕画这次会重伤而归!”
玉珩想到此处,瞬间心事满满,也不再久待,起身就想告辞回府部署一切事宜。
他不知道宁慕画如今在何处,但现在派人去江夏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一路搜查过去,指不定也有甚微作用。
“七爷,”玉珩一站起来,季云流随之站起来,她伸手抓住了玉珩的手臂,“秦二娘子那儿,我会去跟她说,七爷若知晓宁表哥什么时候归来,请七爷亦第一时间派人知会我一声。”
说着,再从袖子的暗袋中抓出一张折好的道符:“这几日我灵力恢复又画了道平安符,七爷无论去哪儿千万贴身带着它。”
玉珩忍不住满心爱怜,握着手中道符,在她额头轻浅亲吻一下,而后告辞匆匆离去。
七皇子出了季府,席善拉了马儿过来,他见自家少爷从季府出来,神情似乎更加凝重了,于是向他讲起适才他坐在一旁茶棚里听来的一些趣事儿:“七爷,小的适才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大事儿?”玉珩翻身上了马,垂首问,“什么大事儿?”
“这事儿据说是关于京中的一家大户人家的,还是千真万确的。”席善牵着马笑道,“据说那大臣家中的一个小娘子在太子的生辰宴中,十分不要脸的脱光了以美色勾引了太子,正以这等下作手段争着要做太子的侧妃呢!”
“这事儿从何处听来的?”玉珩拢眉发问。太子生辰便是昨日,苏家有何种手段,出手时机都应在昨日才是,见玉琤今日相问自己的情况来看,苏三娘子就算勾搭了太子也该是在昨日,而然,昨日才发生的事儿,今日已经街头巷尾已经知晓了?
这是谁布的局?
席善:“这是适才小的坐在茶棚中饮茶,那里有个说书的说的,如今因为这皇家的……趣事儿,茶棚里头可是人都挤下不去了呢!”若不是那些人有眼色见他是官家身份,估计还要在外三层听以讹传讹呢!
讲到以讹传讹,席善又惋惜道:“七爷,这茶棚里头讲的还好,这外头罢……这外头的人把这事儿讲的那叫一个不堪入耳,如今人人都在争相讨论这不要脸的小娘子是哪家的呢?太子的生辰宴,来的全是勋贵人家,一般人家的小娘子可是想去都去不了。这事儿若被知晓是谁,只怕那家的小娘子日后都无法见人了……唉!”不仅是小娘子无法见人,恐怕连全家老小都无法见人了。
说着说着,他牵着七皇子的马,复又自顾自话道,“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他人,清者自清,那小娘子若没有做这种事情,外头也不会传成这样……”
玉珩抬眼瞧了一眼远处人挤着人的茶棚,收回目光吩咐道:“这事儿咱们莫要去理会,不管真实与否,我们都不要插手太子之事。让府中人这几日都注意一些,千万不要给人抓住了把柄。”
皇帝偏袒太子,如今情形,他不亲眼见到大昭江山败于太子手上,莫约是怎么都不会有废储的心思。
席善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牵着玉珩的马回穆王府。
一入府,玉七立即吩咐宁石暗中分派两批人马出去,一批去江夏郡,看能否援助宁慕画,一批去往京城的必经路上守着,十二个时辰都必须盯着,绝不能有误。
宁石应了一声,随即下去执行了。
……
皇家的八卦丑事总是穿得特别快,很快朝中的官员都听说了这件事儿。
在早朝皇帝还未来之前,各个朝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想把对方盯出一朵花儿来,瞧出个纸不包住火的自乱阵脚来。
这事儿可真是太新鲜了,从来只听说太子好美色东宫佳丽三千,却不想还有朝中重臣家中的小娘子淫1性大发当面向太子求欢的,
因这事儿,朝臣相见后口头禅都变成:
“这位大人家中可有适婚小娘子尚待字闺中?”
那些已经把女儿嫁光光亦或者家中女儿还是幼童的……纷纷庆幸不已。
瞧瞧,瞧瞧,当初还自夸家中有适龄女子可匹配七皇子与各皇子等,还翘首以盼皇帝指的侧妃出在自家……如今全都惨了罢!
真是山不转水转呐!
大昭朝臣知晓后,各家的深宅在内院的小娘子也都知晓了。
光着身子去勾引太子?
还在太子的生辰宴中?
那不就是苏三娘子吗!
当日这么多人看着呢,苏三娘子可是被太子妃唤去回来之后连衣裳都换过了!
哦豁!原来苏家打的是这番主意,还使出了这等下作手段,苏三娘子那日还在宴中盛气凛然,却不想是这等虚伪之人!
各家小娘子知晓了这事,苏家内宅也自然知晓了这事,苏三娘子听到后,在府中那是要死要活,挂白绫拿剪刀撞墙壁……这些自不必提。
佟夫人听着下人绘声绘色的讲着苏家的这丑事,笑得那嘴连帕子都捂不住。
如今她倒要看看苏家要怎么收场这一桩自己做出来的丑事!
待到佟相下衙回府,佟夫人颇为自得就将自己透出来这“能干”事儿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告诉了佟相。
“愚蠢!简直愚不可及!”佟相听完这事儿是自家夫人传出去的之后,一拍桌子,连桌上的茶盏都被打翻了。
“老爷?”佟夫人吓傻吓呆了,自己坏了苏家这等好事,为何还会被自家相公骂愚蠢,“我、我哪儿做不对了?”
第二七七章 搜魂之术
“你哪儿都没有做对!”佟相气闷到来回踱步,“这事儿你以为让天下皆知就好了?你让苏家丢了这般大脸面,苏家会放过你?苏纪熙身为太子岳丈,且在内阁已久,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坐上内阁大臣之位!”
“你这是……你这是……”佟相气得连眨眼的力气都失去了,“你这是在虎口里头拔牙!”
“老爷老爷……”佟夫人不嘚瑟了,她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腿都软掉了,“这该如何是好?苏家若知晓了是我、是我把事儿透出去的,苏纪熙在朝中会不会暗中对付你?”
“所以说你这个妇人之见!”佟相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被气得咳嗽起来,佟夫人连忙上去替他顺气,“老爷,老爷你莫要生气,千万不要伤了身子……整个佟府还得靠你撑着……”
自家夫人的妇人之见也不是头一回了,佟相顺下这口气,只好道:“娇娇嫁于太子做侧妃这事儿,咱们要暂且放一放,免得被苏家抓住了把柄,落得跟苏家一样的下场。”许是心中已经做了这个打算,佟相越想太子越成不了大事,越想越觉得七皇子真是好,可惜就可惜在七皇子已经被皇上赐婚了。
佟夫人应了一声,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她本来是觉得日后她女儿做皇宫之主也挺好,不过侧妃这两字让她真心喜欢不起来。
如今不用巴结太子,那自然是好。
……
这几日京中热热闹闹,季府倒是安安静静,自从三房被老夫人逐出了府,如今的季府各院各干各的,真真是十分和谐。
夏汐见自家姑娘整日里也是无精打采的,于是把京中流传的苏家三娘子的事儿向着她也提了一提。
但对于各家小娘子都要捂嘴偷笑的事儿,季云流依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夏汐没有法子只好出去让九娘进来哄季云流。
九娘捧着一匣子,掀帘子进了屋中,过去行礼道:“姑娘,您想要的宁世子的头发,奴婢已经拿来了。”
季云流眼一亮瞬间站起来:“拿到了?”
九娘将匣子放在桌上,小心打开,从里头取出一根青丝给她看:“是秦二娘子借口说要宁世子的头发做七夕斗巧之用,宁伯府的小厮这才从镜台里寻出了一根。”
大户人家房中每日打扫三、四次,宁世子人已经多时不在京中,宁伯府的小厮为了找这么一根头发也是差点把宁慕画的院落都翻过来了。
季云流适才还在担心找不到头发毛屑等物,现在听九娘拿出这么一根头发,顿时虎躯一震,连忙起身就去画道符,而后让九娘将手中头发放于白布上,再让她去用木盆打水来。
九娘堪堪打了水,季云流手上的道符还在书写,外头的红巧就过来禀告说:秦二娘子来了。
自家未婚夫君生死未卜,这一不小心就做了寡妇的事情,她担心自然无可厚非,季云流连忙让红巧将秦二娘子请进来。
丫鬟掀起帘子,秦二娘子一进门,开口就问:“师姑母,如何了?今日是不是便可以开坛做法去瞧宁世子在何处?”
宁慕画出京已经有十六日,按日子算,昨日就该回京,就算未回京,也能让人派封书信传回京中,但如今却是音讯全无。
两日前季云流去了她那儿,把替宁慕画卜出的困卦给说了,秦二娘子听完面色大变,直接就请季云流想法子去寻一寻宁慕画在哪儿。
季云流抬手让她坐于桌后,自己手上的笔继续画着手中道符:“莫要急,让我把道符画完了先。”
秦二娘子于是不再打扰,眼睛盯着季云流手上的道符。
两人这样坐着,一人写,一人看,房中安静无声,这样莫约过了两个时辰,院中的丫鬟瞧了瞧天色,觉得晚膳时辰都到了,但房中姑娘没有吩咐,她们也不便进去相问,只好站在门外继续等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黑,季云流这才笔放好,站起来。
“师姑母?”秦二娘子再次发问,却发现自个儿许久未喝水,声音都有些哑了。
“好了,咱们等到戌时便能做法了。”季云流甩甩胳膊,“来,先去吃点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你担心归担心,也要把自己照顾好了。”
这里头全是道符,为了避免打乱这里的磁场,两人便去东厢房中用了晚膳。
秦二娘子心中有所牵挂,季云流这儿的新菜式让她也没有吃上多少。
季云流为了等下做法,这顿吃的也全是素菜,为了今日,她斋戒已经三日,身为无肉不欢的她,这些东西吃在口中也全是一个味道了。
两人都不合胃口,一顿饭草草了事,很快又从芜廊下走回西花厅。
季云流手持三柱清香,跪在蒲团上给天尊与祖师爷上香:“弟子季云流乃净明道第八九代掌门人,因受天尊与祖师爷厚爱,得以再为人身,今因因大昭国天灾之事,弟子要用搜魂法搜宁慕画魂魄,请天尊与祖师爷准予……”
作为开篇,秦二娘子站于一旁听她而言,都觉得颇为正经,而后再见季云流手持清香磕了三个响头后,就见她打诨道,“祖师爷,弟子乃是为了成人之美,为了不拆散人家恩爱小两口,迫不得已用得搜魂法,弟子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了,上有老旁有伴,您定不能责备弟子而让弟子有所损伤,为了弟子的男人不独守空房,祖师爷您也该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
说着,她瞧了一旁的秦二娘子一眼。
仅那一眼,秦二娘子便看懂了季云流的意思。
秦二娘子默默取了自己丫鬟递上的三柱清香,几步上前跪倒在季云流的一旁,对着季云流所起的上香坛磕头念道:“天尊与祖师爷在上,师姑母季云流乃是为了小女子秦千落才使用的搜魂法,若要遭受天谴,小女子愿一人承担所有,天尊与祖师爷千万勿怪师姑母。”
季云流看着秦千落弯了眼角,甜甜一笑,这才麻溜的爬起来把清香插入铜炉内。
秦二娘子:“……”
这样的角度,她能清晰的看见季六娘子眼中“你真是太上道了”的这几个字眼。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话在师姑母这儿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呐!
第二七八章 槐树娘娘
三个时辰以现代算来等于六小时,三个时辰画的道符不能说能绕地球两圈,绕木水盆一圈总是没有问题的。
季云流手执道符口中默念咒语,一边将手上道符一张一张贴在木盆之上。
秦二娘子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瞧着。
世间道法之事匪夷所思,她从小到大也没有瞧秦羽人露过一手,这会儿站在西花厅中,炎炎夏日都有让她阴风阵阵的感觉。
若不是季云流说宁慕画还好好活着,她都以为季云流这是打算在地府请魂魄归位了。
季云流绕了桌子一圈,把木盆也贴了一圈。
“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季云流贴好道符,将适才画的最长的道符直接扔了一张进水盆之中,“收回附体、筑起精神……”
朱砂在水中花开,一圈一圈,似乎是小石头若于水面之中一样,漾开涟漪。
“将头发拿来。”季云流一手执道符,一手伸出来,摊开掌心。
秦千落不敢怠慢,连忙把宁慕画的头发送到季云流手上。
“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勅令……”季云流将头发用道指黏在了道符上,同样扔进了水盆之中。
这头发落于水盆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泛的更快了,越来越快的速度下,似乎里头有鱼儿在里面翻跃一样。
“宁慕画,宁慕画……”季云流伸出道指在水盆上做法,“你在哪里,你在如今身在哪里?”
……
江夏郡本是民殷地沃的一处地方,可至今年入春后,雨水就稀少无比,到了夏季,更是炎热非常。
春季时百姓还能挑着水去地里灌溉,到了夏季,却连自家中的饮水都成了大问题。
如此一来,百姓都不能再去田中灌溉农田,然而这样的天灾之中,又出现了一种疾病让百姓措手不及,这病能让人与人相互传染,一旦有人受了风寒之气,那家的全家竟然都不能限免。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事会是一个头,百姓左右无法之下,纷纷都去道观中磕头求神仙。
大昭虽举国信道,但道观**奉的却各有不一。
在江夏郡,百姓所信的便非是三清,而是一个为清虚真人的仙人。
这仙人被当地百姓用金身塑造,供奉在江夏郡的紫阳道观中,这天宫册中闻所未闻的仙人还收了一个弟子,正是紫阳观中的现任掌门,虚空真人。
平时清香缭绕,香火鼎盛的紫阳观在四月开始不下雨之后,参拜的人就更多了。
虚空真人的道符一纸难求,当地富人要供奉上大把的银子才能得虚空真人的一张道符。
宁慕画带着侍卫,一路策马奔腾,路上都是乔装打扮隐姓埋名,到了江夏郡附近的邻郡时,才发觉这江夏郡通往连郡的只有一条山道!
这山道外头有县衙的人持刀把守,那捕快见了宁慕画,手持大刀粗生粗气问道:“来江夏作甚么?”
“探亲。”侍从单贤答。
“探哪家?”
这事儿宁慕画已经做了周全准备,于是道:“仙家村的柳家。”
捕快想了想,转首询问了一声同伴,同伴拉开那木质的鹿砦,朝他们叫唤道:“进去罢。”
宁慕画拉着马往前走,走了近百米远,听得适才的几名捕快在笑谈:
“现在还来探亲,真是不知死活。”
“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吗?”
“管他呢,咱们做好自个儿的事便好了。”
……
“少爷,”单贤显然也听到了后头的对话,他瞧了瞧四周,低声道,“这儿一路行来,好像都没有百姓出山。”
天气炎热,他们在邻郡查探时,有些商家都说江夏的商货已经延误多时,却从未送过来,这事儿十分蹊跷。
“嗯,”宁慕画翻身骑上马,“咱们到里头去瞧一瞧。”
两人一路驾马而去,起先还好,放眼过去皆是满山枯草而已,到了一户小村中,家家户户排队在村中唯一的一口井中打水。
有部分村民正在寻另一处往下挖水井……
这样的景象在邻郡早已见过,两人没有多加逗留,一路在往前去,越到中心,却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家大门上贴着黄纸,这道符一般贫苦人家反而没有,只有高门大户的人家才贴。
一天经过了多户的村落,都是如此,夜幕来临,宁慕画带着单贤入住在一家无人的客栈里头。
这儿因天气炎热,庄稼枯死,来往的人都断绝了,如今有两个客人进店,被店小二热情的迎接进来,上菜时小二得知宁慕画两人还要往仙家村去,大惊的阻止道:“两位相公有所不知,这仙家村如今是无论如何都去不得了。”
“为何去不得了?”单贤发问。
小二:“那儿有病,村中不少人都得病了,只要那生病的对你呼口气,都要生病!如今知府大人把仙家村都封掉了,在那儿,只让进不让出呢!”
单贤看宁慕画。
宁慕画做吃惊不解状道:“仙家村的村民得了何种病?既然有这病例,为何知府大人不去上书禀告朝廷,而是直接封锁了出路?”
小二天天蹲在门口等雨也是闲的牙疼了,这会儿有个说话的人,跟倒豆子一样,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吐了出来:“相公,我一瞧您就是读书人,且是那些京中来的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像您这种读书人,出了事儿想到的便是朝廷,但是这儿离京城那么远,这信儿传到京城那已经多久啦?皇上坐在京城中,每日里都那么忙,什么后宫的美人哩,皇子呐……等皇上想到咱们这儿,只怕黄花菜都凉掉了哩!”
单贤想插嘴说,这离京城也用不了多久,且皇帝也不是沉迷美色之人,一瞧宁慕画目光,把嘴缩了回去。
“且这个仙家的村的病罢,就算告诉了朝廷,让朝廷派什么御医来的,那都是没有用的!”小二神神秘秘道,“这位相公,我实话对您说罢,他们得病是因为他们得罪了槐树娘娘!”
第二七九章 被人追杀
“槐树娘娘?”两人同时相问。
“对,就是槐树娘娘,”小二道,“仙家村之所以称为仙家村就是因为有槐树娘娘,槐树娘娘在仙家村的正中心,咱们这个村的人每个月也要去槐树娘娘那儿拜上一拜,槐树娘娘可灵了,只要那槐树娘娘树上的槐花泡茶喝,什么病都能治好!后来仙家村的村民也不知道把槐树娘娘怎么了,据说是有个叫赖小三的在槐树娘娘身上挖了个洞,塞了东西进去,而后槐树娘娘就连夏日的槐花都不开了!”
单贤听着奇道,“正因为如此,槐树娘娘生气了,这才让村中的百姓都得了病?”
“对对!”小二连手带脚,气愤难当,“一个月,仙家村有村民发现赖小三死在了水井中,那时起,仙家村就接二连三有人发起了热烧,只要大夫上门去医治,就连大夫都发热烧了!大家都说,这是仙家村得罪了槐树娘娘,遭报应了!”
宁慕画与单贤对望了一眼,顺着小二话往下问。
小二气愤滔滔的讲完仙家村所发生的事儿,干脆坐在两人旁边又讲起知府大人的解决方案。
“杜知府大人请了紫阳观的虚空真人开坛做法,过几日里虚空真人便要在仙家村前头的田地里做法了,虚空真人一出马,必定能安抚下槐树娘娘的。两位相公亦可以去求一道虚空真人的道符,保一个平安哩,真的很灵的。”
宁慕画与单贤再次互望一眼,又做十分敬佩般的问起了这虚空真人。
得知江夏的百姓全都十分相信虚空真人,除了虚空真人还是个颇年轻道人之后,宁慕画不再言其他,吃完了饭便上楼入了房。
水源短缺,这里有茶水供应已是非常难得,更别说可以沐浴,宁世子心中记挂皇帝所托,也不计较什么沐浴不沐浴,只想把水囊中装满了水就作罢。
单贤给宁慕画倒了杯茶,仅用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少爷,这个江夏郡似乎整个郡都疑神疑鬼的,那紫阳观奉信什么清虚真人,这个真人位列仙班了吗?小的怎么闻所未闻,您说江夏郡的百姓不知道罢,这当地的知府读万卷书,还能不知晓?怎么让百姓供奉来路不明的道人呢?还有那个槐树娘娘……小的总觉得颇为怪异……”
“明日咱们去仙家村与紫阳观瞧上一瞧,”宁慕画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去,猛地又吐了出来。
“少爷?”单贤见他衣裳湿透,“怎么了?”
“里头有曼陀罗与草乌……”宁慕画目光一动,随着墙角烛光望去,有身影悄然从楼梯下头上来,他立刻扬声而起,“小单,服侍本少爷就寝罢,赶了一天路,本少爷十分疲惫了。”
曼陀罗与草乌合起来就是蒙汗药,这样的农家小店还有蒙汗药?这摆明了就是一家黑店!
单贤立即会意,响亮的对着外头应了一声,马上上前就去扶宁慕画。
不过一会儿,房内烛火熄灭,漆黑一片。
“如何?”
“应该倒了罢?”
“不倒也该睡死过去了。”
“这两人是谁?你可探出来没有?”
“这两人说话谨慎,小的还未探出来,不过看着像官家人。”
“你确定?”
“高大人,小的不敢欺瞒您,这两人身上都佩了剑,那剑小的一眼就瞧出来了,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高大人,咱们真的要动手么?若里头的少爷身份不凡,到时候咱们该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还能轮的到你去说不成,谁家出门没有个三长两短,若想无灾无祸,那就躲家里头莫要出来!一般寻常人家也便罢了,若是京城来的什么官,回去把咱们这的事儿往京中一说,京城派人纠察起来,咱们还有活路吗?!”
这世上守口如瓶者,可只有死人!
几人谈妥,提着长枪猫着腰,轻步来到宁慕画房门口,一用力,直接踹门一步跨进屋内。
“你们这家黑店!”单贤早已躲于门后,见人进来,顿时扑出去,与那几个打斗在一起。
宁慕画在另一门之后,与单贤同时跃出,打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几个行刺的身手自然不如宁慕画两人,好在他们人多枪长,打得也是难舍难分。
店小二没有上楼,他站在楼梯口听得房中的打斗声,立即慌慌张张就去屋外放烟火弹了。
烟火弹“砰”一声发出巨响,在宁静的夜空异常耀眼。
“单贤”宁慕画扬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一家小小店中有蒙汗药,还有烟火弹招帮手过来,最主要的是,跃进客栈杀害自己的刺客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军营中才能用的九曲枪!
单贤应了一声,挥开手一阵疾风似的舞动起来。
宁慕画见这些人招招狠毒、全是杀意,当下不再犹豫,提剑勇猛无敌的与他们厮杀。
他行走外头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守过边疆上过战场,几个提长枪的大汉对他来讲也是不够看,几招之后那几个大汉纷纷倒下。
宁慕画奔下楼,这里小二见高大人与带来的人落在下风时,早已人去楼空。
“少爷,”单贤冲到后院,立即折回来,“咱们绑在后院的马估计也都喝了带有曼陀罗的水,如今都倒在地上了!”
宁慕画顾不得马,直奔而出,“走!”
之前小二已求了救兵,此时不走,等会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来。
月黑风高夜,宁世子提着长剑与侍从飞奔在山间道路上。
后头星火点点,是大批人马骑马举火把追来。
风声中夹杂着阵阵的弓弦连响之声,由弓弦发出的矢箭在两人后头穷追不舍。
宁慕画使出全数力气,抓着单贤一拐,扎扑进了一旁密长的枯草丛中。
两人在草丛中匍匐前进,只得暂时寻个安全之地隐蔽躲藏。
前头火把在黑夜中映红半边天际,旷野中连绵起伏竟然全是人影,矢箭同天上落大雨一般洒下来,不管地上何物,纷纷射杀在这般密集的矢箭之下。
第二八零章 只手遮天
“世子爷,”单贤蹲于草丛后头,咽下一口吐沫,手紧握长剑,“江夏郡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马与武器,这些人到底是山贼还是官兵?”
火把无穷无尽,矢箭这类的铁器在空气发出呜呜之声,马背上的人在大喊:“知府大人有令,定要把两个谋财害命,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寻出来,杀无赦!你,还有你们,去那边再仔细找找!”
这一声高喊之后,底下跃然奔跑的人纷纷应声奋起勇往向前道:“是!”
声音整齐统一,竟然像军营训练有素出来的。
“这是官贼勾结在一起了!”宁慕画沉着脸,“不过一个郡县尔尔,养了如此多的会武尚弓之人,还有营中的九曲枪,莫不成这江夏郡要造反不成?”
“世子,我们如今该如何逃出去。”单贤急得满脸是汗,“若江夏郡真有造反之心,被贼人控制了整个郡县,咱们得快些回去禀告皇上才是。”
“走!”宁慕画提起剑再往山上而去,若江夏郡已经真的有造反之心,那么就算他拿出御赐的令牌,只怕亦为被当做江洋大盗处置了,为今之计,只能保住性命回京复命。
两人从草丛与枯藤中弯腰俯身往山顶走。
夜空上弦月明亮高挂天空,宁慕画一抬首就看见了那弯弯月亮,明月在天照九州天下,宁世子心事起伏苍凉而落寞。
此次若无命回京,他便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不能完成皇上使命为不忠,不可回京见父母为不孝,坏了已定亲的秦二娘子闺誉为不义。
这山太大旷野太空,后头的追边见怎么寻也见到不人影,怎么放箭都没有听到声响,当下里为首的人直接一声令下,一把燃了火的矢箭飞射到山腰枯草之中。
干燥天,枯草灌木地,这一把火同撒进油缸里头一样,片片干草瞬间燃起来,蔓延整座山。
为首的首领骑马站在山脚底下,“继续放火,连一只兔子都不能放出山!”
这样的大手笔,不至两人于死地,势必不会罢休。
单贤瞧着山下蔓延上来的火势,一咬牙,持剑决然道:“世子,小的冲出去给您做掩护,您先走!”
“愚蠢!”宁慕画一手抓住他,“这里上千人马,你以为你冲出去,能撑上多久?”
“世子……”单贤目光黯然,心中苦闷无法诉说。
这漫山的火势吸引了不远处村中的多户人家,百姓从自家院中往山这头瞧,看见是县衙的捕快在抓大盗,纷纷不敢出声,更是无人出门前来询问情况。
火势越来越大,宁慕画与单贤再也不顾暴露,从草丛后头起身拼命的狂奔山顶,这样的大火谁又能逃得出去,往上头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那儿!”有眼尖的瞧见他们,指着大叫。
“抓回来!”
“是!”
矢箭如流星,箭箭射向宁世子所在的位置,好在他们在上,追兵在下,矢箭因重心之故,射程不远,一些被宁慕画两人用剑挥开,两人全数无碍。
有骑马执长枪的追兵腿夹马腹,厉声“驾!”直冲山顶,欲亲手取宁慕画人头。
宁慕画打落几根矢箭,对单贤道:“夺马而骑!”
“是!”单贤应声。
两人一面避开矢箭,一面紧盯着身在前头冲上来的骑兵。
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准确万无一失的角度抓人下马,两人都不敢大意分毫,一息一息的等待着。
“尔等拿命来!”骑马执长枪追兵掠到两人前头,当他刺出手中长枪时,宁慕画手中长剑早已一剑飞去,穿过了他的胸膛,单贤极其默契的同一时间抓了他下马。
而然还未让人回神,右手又来一骑兵。
“当心!”宁慕画大叫了一声,倾身过去,迅速的替单贤挡下了右手边刺来的一枪。
“少爷!”单贤惊声大叫,满心悔恨,只是情况危急,他不能做其他,只能一剑扫向右边的骑兵为宁慕画争夺时间。
“上马!”危机时刻,宁慕画如何顾得肩膀上伤口,拔出倒在地上刺客胸膛中长剑,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借了单贤肩头的踏点之力,扑向右边包抄过来的另一骑兵。
右边骑兵被单贤一剑横扫来,堪堪躲过,还未有所行动,已经被宁慕画一剑一脚踹下了马背。
两人全上了马背,扬起缰绳“驾”一声,狠狠一夹马腹就往山的另一端而去。
江夏的出口只有一条,若要出去,只得翻越山岭。
……
天色渐渐大亮,宁慕画与单贤骑着马从江夏郡的祁山山腰中冲下来。
宁慕画的肩膀中了一枪,两人本以为出了这个江夏郡,追兵必定不敢再追下来,却不想对方如此的穷追不舍。
“去邻郡的府衙!”宁慕画当机立断,一扬缰绳,整个人向着马头扑了过去。
“少爷!”单贤早已担心宁慕画伤势,如今见他整个人往前扑,焦急的踏马而起直跃他的马背上,两人一马,单贤带着他往前跑。
邻郡与江夏郡相隔甚远,马都跑要跑断气时,单贤终于看见邻郡的过往路口,单贤大喜,本欲驾马进去,却见不远处有几个膘肥大汉对着过往来人来回的盘查,各个汉子肩头都要被他们瞧上一遍。
“少爷?”单贤即刻停了马,不敢往前。这个模样,分明就是江夏郡的人来到邻郡了!
“直接回京!”宁慕画坐在单贤后头,脸色惨白,“这江夏的知县竟能只手遮天,也不怕株连九族!”
“少爷,你的伤势,咱们如何能回京……”
“回京!”宁慕画不容置疑。
……
季云流念完咒语,秦千落就看见水盆之中倒映出昏暗的景象来。
“师姑母?”秦二娘子惊奇的盯着水盆中的景象。
“这是宁表哥所见到的景象,”季云流手中结印不停,口中道,“从这水盆的倒映来看,宁表哥应该是在一处山洞之中。”
“师姑母,”秦二娘子看得仔细,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为何这景象会一明一暗,又模糊不清了?”
“咱们用的搜魂法,是以神魂引导咱们去见他所见之物。”季云流解释,“媒介便是宁表哥的眼,如今景象一明一暗,又模糊不清,大概就是因为宁表哥一睁一闭,眼睛模糊的缘故。”
第二八一章 被秀恩爱
“宁世子定然是受伤了!”秦二娘子听后,整个人一惊,心中有种不平静的焦心,“宁世子从小练武,江夏郡到底出了何事,会让宁世子受伤躲在山洞之中,这般的严重。”
“你莫要着急,”季云流虽然这么说,也能理解她的心思,如果现在是玉珩困境如此,她只怕要不管不顾,直接冲到他身边去了,“宁表哥命不该绝,不会有事的。”
“师姑婆,你能知晓宁世子在哪儿吗?”她们如今人在京中,不知道宁慕画人在哪儿,就算出京去救他亦只是无头乱窜而已。
“我问问。”说着,季云流抓起道符在虚空中画出一道符,压进了水中,“宁慕画,宁慕画,你能说话吗……”
……
宁世子倒在崖壁上,眼前模模糊糊,两日前他与单贤被追杀,他坚决要求回京后,单贤带着他往京城方向奔走,但是两人一马怎么都快不起来,宁慕画便让单贤放下自己,让他带着令牌去京中禀告皇上。
他在这儿待了一天有余,炎热的夏日伤口在一天一夜的风尘中受了感染,他在洞外撑着意识寻了两株草药,草草包扎了伤口,就一直在这儿养伤等待单贤的派人来救援。
思绪正在模糊之际,他的耳畔突然传来轻微的女声“宁慕画,宁慕画,你能说话吗……”
“谁?”宁慕画拢着眉头四下观望。
洞中幽暗,触目所及全是岩壁,他看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儿什么人都没有,更别说一个女人。
“宁世子,我是秦千落,你可知晓你在哪儿吗?”声音继续从宁世子耳边传来,越发空旷与清晰。
“秦二娘子?”宁慕画大吃一惊,为何秦二娘子能与他隔空对话,莫不成他受伤未治,高烧不退已经出现幻觉了?
“秦二娘子,”人发烧极重之下神志则混沌,堂堂曾经走南闯北的宁世子这会儿竟然也信了自己将死出幻觉的借口,坐在那儿自语道,“我宁慕画临时之际想到的并非皇命、也并非父母竟然是你……原来在不知觉中我对你已经用情已如此至深……可惜我今生与你无缘,还拖累了你名誉,这地府一走,也不知你要如何面对他人的不善言语,我乃是不义之人,若这世间有轮回,宁慕画必定在下世相报你。”
在水盆后的季云流:“……”
宁表哥,你曾经能拯救地球的智商呢!
秦二娘子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宁慕画这么说,站在那儿呆呆反问了一句:“若真有下世,你想如何报我?”
宁慕画:“若有下世,必定早早娶你为妻,此生只唯一你人,只待你一人好。”
“嗯哼?”季云流眉目轻挑,抖着肩膀微微而笑。
秦千落就算再性子爽朗大方,亦是二八未嫁的小娘子,这会儿被未婚夫君口吐真心情话,再遇长辈六娘子的炯炯而观,臊的直捂脸。
可她就算臊红了脸,依旧对着水盆吐了一句:“宁世子,你可千万记得你的承诺,此生只待我一人好。”
“好。”那头的宁慕画果然还应了一声。
“哎哟!”季云流受不了了,只想捶胸顿足,去外头绕着院子跑三圈,“你们能不能在做正经事的时候稍微正经一点!还有没有一点点低调的收敛了!”
必须要默念三遍:我不是单身狗,我不是单身狗……我有一个帅到日月无光的七皇子!
大事在前,真的不可在含糊下去,得了宁世子保证的秦二娘子带着娇羞又担心之情问他:“宁世子,你可能告诉我,你现在人在何处?我若去寻你,该去何处?”
宁慕画记得清楚:“在钟武县附近的会稽山。”
“好,我、我……”秦千落脱口而出,“我这就去救你!”
季云流见她提着裙摆要走,抓住她道:“你打算出京?”
“师姑婆,宁世子受伤颇重,以他说话的口气看来,怕是撑不住多久,这儿离钟武县又远,没人去及时医治,他会死的。”秦二娘子神情决然道,“我得去救他!”
“他快意识不清,”季云流道,“之前与你讲话他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点,我与你一道去,我用道法让你与他讲着话,你让他撑到你过去。”
“师姑婆……”秦二娘子本以为她会劝说自己不让自己过去,却不想是……秦二娘子心中感动时,被季云流一巴掌拍在肩上,“没事儿,你乃是我孙一辈的小辈,奶奶照顾小辈是应该的,你不必感动。”
于是秦二娘子果然不再感动了!
……
夜幕之中要出京城,这是两个女子都不好办的事儿,要过的关卡,第一关是各自家中的,秦二娘子的借口好找,只要跟秦相说明缘由便可,季云流的不行,她不能说“因我做道法,从水中看见宁世子要挂了,所以我要去救他”。
季云流这头刚问了秦二娘子该出什么法子出府,就见秦二娘子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呻吟,一边呻吟一边向外头口齿清楚吩咐道:“九娘,你赶紧去正院禀告老夫人,就说我心绞痛犯了,我还夜夜从梦中惊厥,我需请六娘子去我府中陪我几日……”
许是这心绞痛的借口秦二娘子用得多了、装得像了,这么一躺立马躺出了黛玉妹妹的美姿。
九娘去正院禀告。
秦二娘子躺在地上手捂胸口,对着季云流吐秘密:“师姑婆,实不相瞒,上次在宁伯府的那次心绞痛,我也是故意的。”
季云流蹲在一旁与她闲聊:“那当日你为何故意犯心绞痛?”
“因为宋大娘子推我时,宁世子扶着我。”秦二娘子毫无保留,“我想让他多扶一会儿。”
蹲着太累,季云流一屁股坐在了秦二娘子的旁边:“怎么?暗恋宁世子已久了?”
“暗恋?”秦二娘子目光一转,“是慕恋么?”
“就是暗中慕恋的意思。”
“嗯,”秦二娘子低低应了一声,“确实也蛮久了。”她垂下长扇般的睫毛,“只是没有想过,我会嫁他……”
第二八二章 连夜出城
“这边暗恋人家,那边又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秦二娘子笑了笑:“师姑母有所不知,我不想要他的心不甘情不愿,若不是真心,即便嫁了他又有何用,一个男子再清俊,再待人温柔,但若不是对我一个人温柔,又有什么用呢?我能痴迷一时,他若无心,我也不会痴迷他一世……那些能让人陷阱去的事情,一开始都是美好的,可若没有保持住那片美好,总是无用的……”
季云流拍了拍她额头:“傻瓜,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秦千落喃喃一声,微微牵唇,笑了。待笑完,她眨眼又问,“师姑婆,若穆王与你大婚之后又纳侧妃,你会如何?”
“不如何,”季云流笑了笑,“因为他不会。”
如此自信自得模样,让躺在地上的秦二娘子同样跟着笑了,她怎么没有早些认识这个无赖又仁德的师姑婆。
不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拾月便来了,后脚来的还有大夫人陈氏。
秦二娘子从小受心绞痛所困,近几年她已不再犯病,只是该出时绝不含糊的二娘子装起这心绞痛那是手到擒来。
大夫人与拾月看得在地上翻滚呻吟的秦二娘子都惊恐万分,生怕她有个万一,以至于秦二娘子说需六娘子连夜陪着回府中,再请她于府中住几日时,大夫人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自家女儿黑夜坐马车出门跟秦二娘子回府是有不妥,但再不妥也不能与人命相比。
秦二娘子要是在季府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又该如何向秦府交代?
过了第一道关卡,再就是出城门。
这城门早已经关闭,如今两个小女子要出城,要么开城门,要么会飞檐走壁。
秦二娘子坐在马车内,微掀开帘子瞧着外头:“师姑婆,咱们该如何出城?”
“怎么?”季云流捏了捏她手掌,“你没有计划好如何出城,就信誓旦旦的对宁世子说要去救他?”
“我想过去我阿爹那儿求手令,”秦千落实话实说,“大不了让阿爹被皇上责骂一顿……”
至于皇帝那儿,就说她耍性子,同秦相闹僵而气急到庄子上了。
季云流从腰带中掏出一块令牌来。
秦二娘子大吃一惊,“师姑婆,这块通行令哪儿来的?”这可是皇上的手令!
“喔,那时候在宫中,你大伯翁掉在地上,我捡来的。”季云流把它交由九娘,让九娘递出前头塞给赶车的阿三。
秦二娘子:“……”
为何她一点都不相信这令牌是季云流捡来的说辞?
马车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守门的士兵看过阿三手中亮出的宫中令牌,不敢怠慢直接打开城门中的小侧门,放了马车出城。
夜色漆黑,阿三驾车带着四名女子一路奔走在官道上。
……
玉珩坐在穆王府书房中,宁石快步过来禀告:“七爷,城门处传来消息,有辆马车彻夜出了城。”
“谁家马车?”
宁石:“拿着宫中通行令牌,也许是皇上派出去的人……”
宁石刚说完这话,席善一头扎进来:“七爷,六娘子让人传信来,宁世子命在旦夕,秦二娘子要连夜去救宁世子,六娘子陪着秦二娘子连夜出城了!”
说着连忙递上还未拆封的季云流亲手信函。
“什么!”玉珩猛然站起来,“她们怎可这般鲁莽!”
如今城门口各方人马虎视眈眈,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监视着,她们就这样出城,明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跟踪着。
消息要是在京中传开,两个小娘子连夜私自出城,莫说名声要丢尽了,只怕两府都要受影响。
玉珩伸手接过信函,撕开就快速扫看而过。
上头的季云流也只有寥寥几笔,二娘子情之所钟,心中担忧之情她能理解,她亦不可见死不救,因此顾不得思虑周全,便与她一道出了城。
得知是用皇帝亲赐给秦羽人的宫中令牌出得城门,玉珩又略略放心了一些。
皇上手令无人能挡,且就算有人怀疑马车中的人,也不敢冒犯,更加不敢去皇帝面前对证,询问皇帝“陛下您连夜派人出城做甚么”之类的话语。
宁慕画当初出城便是坐马车使用的皇帝手令,出城至今从来无人去皇帝面前多问一句,如今各朝臣均以为宁世子在家中养伤而已。
“城门处如今都有谁的人马?”玉珩放下手中信函,“若有见到暗中有探子回去禀告的,统统拦截下来。”
“城门那头有太子派的大理寺人,还有景王的人马,有一批人马在暗中,小的还未查到是谁……”席善道,“七爷,小的收到九娘的传信,就已经派人去截下那些暗中的传信人了。”
“嗯,”玉珩满意应声,想了想,“秦相那边呢,他是那边如何部署的?”
两个小娘子鲁莽而去,玉珩现在却鲁莽不得,他得趁着这一夜事情还未众所周知替她们善后。
“秦相那儿小的还未去问。”
太子奉命查过往的道人,景王从来无孔不入,还有一批不知道是谁……
“替我更衣,咱们去秦府。”玉珩想着,当即就道。
……
七皇子一身黑衣,从穆王府侧门出府,跟做贼一样的入到秦相府中时,秦相果然还未入睡。
见七皇子的人敲书房侧窗,秦相亲手打开门让七皇子入了里头。
两人见礼。
秦相作揖道:“下臣女儿忧心宁世子过度,为了未婚夫君连夜出了城门,让七皇子受累了。”
人都道秦相待唯一女儿百依百顺,秦二娘子今夜做了如此鲁莽之事,秦相不仅不勃然大怒,竟也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真是爱女心切,待女如宝。
七皇子过门也不是为怨念的,季云流跟着秦二娘子一起鲁莽,他像秦相一眼样不会怪罪看,只会包庇。
两位都是为人臣已久,做事有法度亦有担当之人,秦相的打算便是若是纸包不住火,皇上怪罪起来,他会亲自去皇帝面前请罪,借口同秦二娘子是一样的,至于手令,就说是秦羽人给的。
第二八三章 玉珩出城(为东张西望的加更)
七皇子的打算更直接,他担心只身在外的季云流,打算处理完这儿事情便出城去寻她们!
穆王等会儿便能出城?秦相目光亮了亮,也不问穆王会用什么法子出城,只诚恳的嘱托了自家女儿秦千落的安危。
玉珩打算连夜出城,这近几日的早朝借口也要想好。
宁慕画说自己因练武摔断了胳膊,他自然也得用一个,这借口也得秦相一道帮着隐瞒才行。
全都商讨完毕之后,玉珩返身回府。
一回穆王府,席善就把暗中截下来的信儿全数送到玉珩面前:“七爷,逃过了一支人马,小的罪该万死,没有截住那人的报信。”
“是咱们人手不足,也怪不得你。”
他要君家这个钱袋子,也就是为了在暗中能养人马。
玉珩一一打开信瞧过,燃掉了信,只要暗处的人追不上季云流的马车,抓不到人,无凭无据之下就算知晓了的朝臣只会忌惮皇帝的安排,不会轻易出手。
七皇子让下人安排好各种,从寝卧中捧着美人蕉出来,坐上了马车。
这美人蕉在他府中好些时日,他从未摘下过美人蕉上头的道符,如今有求于她,玉珩摘下它花朵上的道符,向着美人蕉道:“美人蕉,本王有事请求于你,你可能帮本王这个忙?”
他说的忐忑,本以为美人蕉这种开了灵识的灵物也同常人一样要睡觉之类,说不准此刻不会回他,却见美人蕉摆了摆枝叶,仰了仰花朵。
美人蕉:那日在幻境中叫我妖孽,现在有求于我了,就开口唤我美人了!
哼,虚伪!
玉珩不知美人蕉摆枝叶的意思,但见它动了,再次开口道:“本王欲出城寻季六娘子,夜间城门已经关闭,本王想借助你之力出城寻六娘子。”
美人蕉摆了摆枝叶,扭了扭主枝干。
求我呀!求我就帮你!
玉珩:???
人与植物的沟通真是难!
玉珩:“你若同意,便动一下花朵,你若不同意,我这儿有还有道符,据说这道符贴在棍子上可……”
七皇子话未完就看见前头的美人蕉花朵在重重点“头”,点着点着还俯下来,用花朵在玉珩的手掌间转了一圈,同撒娇的猫儿一样温顺。
呜呜呜,被贴道符的扫把打真是太疼了!
这一回,玉珩看懂意思了,那便是美人蕉同意了。
所以说,强权之下必有妥协。
……
宁石驾着车直奔城门旁,他一路不停,一路在他驾的马车边泛起滚滚的尘沙,飞沙走石,猛然间让守在城门旁的守门士兵纷纷都看不清景象了。
“怎么了?”
“发生了何事?”
“怎就有暴雨之兆了?”
飞沙滚滚下,让众人都看不清快速奔走而来的马车。
守门士兵费力睁眼之际,那滚滚的飞沙与狂风忽然又全数不见了,眼前一晃神,出现了一亮光,亮光带着之前已经见过的马车行驶过来。
“什么人,半夜无令不可出城!”
马车上车夫拿出手令。
那是皇上的手令,所有士兵都不敢怠慢,打开侧门让马车行了出去。
待马蹄声在城外头听不到声音了,守门士兵才纷纷回过神来,又惊又怕,吓得脸色都白了。
“适才发生了何事?”
“头,我看见了戌时已经行过去的马车又行过去了……”
“对对,我也看见了,同样的马车,同样的人,同样的令牌……”
“头,这这这儿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太子殿下遣送那些道人回乡,是不是有道人恼羞成怒,对我们做法啊?”
“是啊,据说连景王与穆王殿下都受了道法所害……”
这下,不止守城门的士兵惊慌恐惧上了,就连暗中的监视者纷纷惊慌失措起来。
……
玉珩坐在马车里,看着前头继续在他手掌心中撒娇打滚的美人蕉:“你的幻象之术对何人都可用?”
美人蕉摇了摇花朵,摆了枝叶,指了指天,做了一个杀害的手势,而后姗姗而抖。
与美人蕉沟通过的七皇子如今看懂了:“你是说,你不可再对人使幻象之术,不然要遭受天谴?”
美人蕉大喜,连连点“头”。
不是不可对人,是不可对凡人使用。
玉珩抚摸了一下美人蕉枝叶,带上歉然之意:“抱歉,让你受危,以后必定不会再让使幻象之术。”
美人蕉摆动枝叶,俯下花朵,再次在玉珩手中打滚撒娇。
嗷嗷嗷,神仙姐姐男人的身上好好闻,吸一大口就觉得比吃十天的日月精华都要好!
……
京中的人为了出城的马车大费周章,坐在马车里的季云流与秦二娘子也是颇为忙碌。
秦二娘子捧着水盆与宁世子聊天保他清醒之态,聊的内容五花八门,大部分时间都是秦二娘子在说,宁慕画讲了江夏遇险的事情之后,都是靠在岩壁上静静而听。
秦千落在宫中的御医身边已久,听闻颇多,讲起其难杂症,也是头头是道,让人吃惊。
每每见宁世子许久未回应,她都要问一句“宁世子,你在听吗?”得到宁慕画的一声“嗯”她便接着再讲。
九娘微掀开帘子时时注意着后面的动静,行了几里之后,终于确定的向季云流道:“姑娘,后有人跟踪我们,看来疑心上我们出城的目的了。”
京中局势季云流从玉珩那儿略略有耳闻,政治上的事情她不是行家不能插手,但在道法这方面,她可谓当仁不让!
嗯,秦羽人除外。
季云流从手执道符口默念咒语,而后伸手探出窗外,贴在马车壁上,不一会儿,马车在夜黑中越来越暗越来越混沌,很快让后头跟踪的人失去了目标。
追车的人马本就蹲身在城外,得到城中的烟火弹才开始的追踪,却不想追着追着就不见了马车影子,满目漆黑下,只有一片阴森森的烟雾围绕着众人。
众人摸了摸鼻子,本来惯于夜中行走的汉子都带了一丝惧怕,只好带着人马一起挤在官道上一步一回首的走着,实在是天太黑,雾太大,他们有点怕呀!
驾车阿三一路“驾驾驾……”的鞭马而行,马蹄声声踩在官道上,扬起满路的灰尘。
第二八四章 妖孽看棍 (为东张西望的加更)
从京城一路行到会稽山,平常上路,需三日,就算彻夜赶路也需得两天一夜,这么两天一夜,除了让马儿略微休息之外,她们所有时间都在行路,阿三顶不住,坐于一旁让九娘驾车,九娘若困累了,再换成阿三来……
如此反复连吃干粮喝水都在马车上的行路方式,让季云流与秦千落终于抵达会稽山。
会稽山之大站在山脚便是一望无际连绵山脉。
两日没梳洗,两个姑娘均是风尘仆仆,满头的灰,不过两人全数顾不上这些了,马车中的水源都要拿来救命的。
季云流站在山脚处,拿着罗盘辨寻方位。
之前的搜魂禁术都使出来了,这会儿寻方定位拿着罗盘报着宁慕画的生辰八字找他简直小菜一碟,仅一刻钟,季云流便得出人在东南的结果。
秦二娘子听了方位,提起全是风尘的衣摆直接往东南奔去,当担忧来时,就算再沉稳的人也无从镇定。
二娘子身旁大丫鬟流月亦是个有武的,背着大大药箱,紧跟在其后。
登山本来什么,不过这儿没有开辟出来的山道,这样的登行便困难了一些,九娘带着季云流,流月带着秦千落,又爬又跑又走,花了一个时辰才爬到东南山腰。
搜魂术在天亮后便断了,因搜魂术若在白日长久的对那人魂魄进行锁定,那人的魂魄会受损动荡,这会儿秦二娘子已一天一夜未知宁慕画情形,心中急如火烧,几次在灌木丛中摔倒,哼都未哼一下爬起来继续跑。
“师姑婆,是这儿么?”秦二娘子指着一被枯草掩埋的山洞,手足无措,满眼焦急。
“是这儿!”对着罗盘指针,季云流十分肯定。
流月扒开洞口枯草,先行一步进入洞中,秦二娘子紧随其后,一入洞中看见侧歪在崖壁上的宁慕画,秦千落低呼一声就跑去抱住他:“宁世子?宁世子?”
宁慕画歪在崖壁上,一动不动,秦二娘子的呼喊早已听不见。
他的肩膀用衣袍下摆撕下的一角胡乱打了个死结,里头弄了一把捣碎的草药覆盖在伤口,如今伤口似乎流脓了,一片血色黄色还有绿色全数映在衣料上,很是触目惊心。
秦二娘子见状,心中一片火辣辣的疼,但如今她急切不得,必须要沉下心来救人。
“那银针拿来!”秦千落一手把脉一手撑开宁慕画眼皮观望,再沉着脸瞧了瞧他肩膀伤口,立即伸手向后索要银针,“流月你立刻去把红参拿过来,放于宁世子口中,让宁世子含着。”
银针在火灯上一一烤过,第一针,秦千落吸了一口气,一点不手抖的施在宁慕画百会穴,第二针是后顶穴……
洞中安安静静,只听到火柴声,水沸声……
宁世子伤势严重,九娘在洞中扫出一块地来,铺了简易的床铺又与流月一道把施了针、包扎了伤口的宁慕画搬到床上躺好。
季云流见一切都安顿好,出声问:“二娘子,宁表哥多久才会醒?”
秦千落神情落寞:“莫约晚上便会醒了,只是起码得再施三日的针,意识才会清醒一些,这手伤及筋骨多日,日后有一段时间不可再提剑了。”
“有一段时间?”季云流沉默片刻,抓出重点,“修养好了,应该还是能提剑的罢?”
“是可以,但定然不能恢复如初。”这样一个以剑为傲的人,不能倾尽全力使剑,定会郁郁寡欢。
“你医术高明,你若放弃了,宁表哥改如何?”季云流轻叹一声,拍拍她,安慰道,“你莫要太过担心,一切要看人的意志。”
“意志?”
“对,求生求胜求成功,都需一人的意志。”
秦二娘子还未再开口,看见本在外头守着的阿三慌慌张张跑过来:“六娘子,不好了,山下头有人过来了!小的不知道这人是谁!”
“有人?”
四个姑娘全数一惊,皆是戒备起来,这人来的是敌是友?
若是追杀宁慕画的那群人马,她们几个人之中只有九娘与流月会武,带着四个累赘,怕是很难冲得出去。
阿三连忙接着再道:“是两人,山下头只有两人!”
“姑娘,我出去瞧瞧,你们在这儿小心一些。”九娘拔出腰中佩剑,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山下头,玉珩捧着美人蕉一路上山,若遇到分叉口要停下的,美人蕉就会用花朵一“指”,而后,七皇子向着花朵指的方位而去……
宁石跟着穆王身后往山上走,他上次未跟着玉珩上紫霞山,这两日被这么一株美人蕉的巨大神奇之力惊到无以复加,如今像指南针一般的作用,在他看来已属平常,这世间奇物太多,他吓不过来就全盘都接受了!
九娘伏在灌木丛中凝神屏气往山下瞧,忽然看见了一穿浅翠衣服的男子往这儿行来,那手捧美人蕉的不正是当今穆王殿下?
“七爷!”九娘心中大喜无法言说,从草丛中站起来,高声就喊,“我们在这儿!”
看见了九娘所在的位置,玉珩不再慢寻,直接把美人蕉往腋下一裹,提起脚步飞奔而去。
九娘回山洞告诉众人这好消息,人人全数脸露喜色。
秦二娘子看一眼身旁的季云流,再把目光落在宁慕画身上,穆王为了师姑婆不顾安危连夜奔走而来足见他的真情实意,希望她与宁慕画的亦是一段良缘。
蓦然,她又想到季云流口中的: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玉珩到了洞穴中,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松下心口大石,头一件事,他过去就抓住了季云流的手:“你若出城,怎不让我与你一道?”
“七爷现下不是也来了?”季云流见他神色温和,一点点责怪自己鲁莽的意思都没有,反握他手撒娇道,“七爷为了我,竟然连夜出城,我心中感动……”
娇撒到一半,忽然看见拱在玉珩腋下的美人蕉,它主杆被玉珩夹在腋下,花朵伏在他胸口处,那“脸”直往他胸口埋进去,险些都要把自己的花朵钻进他的衣襟内了!
季云流:“……”
妖孽!且看我十米长的贴符打妖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