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就去死吧
季云流还未出老夫人的上房,就听得老夫人身旁的嬷嬷进来低语道:宁世子过府了。
老夫人打发了季六,把宁慕画请了进来。
宁世子此次过府也是因为上次宋之画的事情,这事儿当日之后,季老夫人就让人送了许多东西去赔了礼。
关于小厮抬宋之画进家中为妾的事儿,上次也只是宁慕画吓唬季府的而已,小厮家中虽有正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家就算再落魄还是书香门第,若能将宋家大娘子抬进门当妾也是一桩美事,只是宋家必然也是不肯的,宁伯府也不愿因一小厮与季府撕破脸皮,自然不会因这事儿纠缠不休。
宁慕画也向老夫人与陈氏赔罪了当日的不善言辞,得了老夫人一句“好孩子,是我们季府姑娘的不是,怨不得你生气。”
而后,宁世子告退出上房,出了正院的月洞门,便看见坐在当初茂竹后头石凳上的季云流。
季云流拧着脸,看了他片刻,弯了眼角一笑,站起来,福身行了一礼。
“六表妹,”宁慕画几步走近,站在她前头,拱拱手,“昨日深夜打扰,多有得罪,还有三日天的松园里的提醒,多谢六表妹。”
季六站他面前,再笑了一下:“宁表哥不必如此客气,我亦没有帮上什么,只是随口的一言而已,宁表哥没有在祖母与我母亲面前拆穿我的胡言乱语,是云流要感谢宁表哥才是。”
宁慕画略抬眸子,凝视了她,这意思是,她要自个儿不要将她那日的“随口一言”讲出去了。
这是他头一回近距离的看这个六表妹的容貌。
眉毛、眼睛、脸颊、嘴唇……都看了仔细。
只片刻,宁慕画垂下眼帘,退开一步,向身后的人略略招了招手:“本想送些小礼物感激六表妹,只是表妹已与七皇子定亲,我不便再送,便让人做了些西域的食点来……”
身后的小厮打开了提来的三层食盒,一一打开。
季六转了头,微垂了目光,看见里头像切糕、烤羊肉串一样的东西,矜持的笑了笑,礼貌道了谢,让一旁九娘收了食盒,不再讲其他。
风吹过两人,如今的天儿已有热意。
宁世子抬着眼皮看完了九娘的一连串动作,倒也不介意季云流这样疏远不带亲近的态度,待九娘盖上食盒的盖子,他直接开口:“昨日向六表妹递了拜帖,除了感谢六表妹,还有一事,我想亲自问上六表妹一问。”
“宁表哥请讲,若知晓的,云流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不知晓的,相信宁表哥也不会怪罪云流孤陋寡闻。”
果然是个伶牙俐齿又心思通透的表妹。
宁慕画不避忌:“当日六表妹在宁伯府松园中做了一次神棍解了我一次困局,这次我亦只想请六表妹为我看上一看。”他声音缓缓,“六表妹曾说暗黑混沌不利君子,那如何局面才利君子行走,不会行错踏偏?群雄扬鞭逐鹿,君子又该择何主而从之?”
季六双眸对上宁慕画如琥珀色的玻璃眼,笑了:“康庄大道利于君子而行,宁表哥特意来此地问我,想必对择谁而从之,心中已做出选择……”
宁慕画张口就打断了她:“站于我面前的是那日出声提醒我、帮了我一次的季六表妹,而不是被皇上赐婚的日后七皇子妃……六表妹,我宁伯府,只有仅此一个,它不能毁于我手中。”
季云流坦然回道:“宁表哥,我季府也仅此一个。”
宁世子心思慎重,顿了顿,片刻后,问她:“昨日众朝臣都说七皇子身出紫光,我未曾亲眼所见,那紫光……是真是假?”
季六不说假话:“千真万确。”
宁慕画得了这四个字,再一拱手,打算就此离去,还未转身,听得季云流声音:“宁表哥,此番回府,若见鸿雁,回家便可见贵人堂中坐。”
他脚步一顿,欠身后终是离去。
那日站在茂竹后头说自己个儿饿极了,饿的腿都软了的六表妹,还有那个在院子中抱着七皇子的颈脖,轻轻柔柔叫七爷的六表妹……在他面前,只怕此生是看不见的。
……
二皇子在皇帝的御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连滴水都未喝过。
皇帝下了早朝,进了御书房,仿佛同没见到他一般,坐在案后,随手拿了本折子,看起来。
总管太监见景王都已是摇摇欲坠,不仅走到他身旁,小声劝道:“王爷,您还是先回去罢。”
当初他跪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没有栽赃嫁祸给太子时,皇帝只开口说了一句:那你便跪着罢,跪倒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罢。
如此平淡又冷清的声音,让抓皇帝心思特别准的二皇子急慌了眼,这便表示雾亭这事儿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这都算个什么!
曾太子提拔的五品侍卫南梁在紫霞山中绑架了七皇子,皇帝处理了南梁就了事。
后来辅佐太子的詹士府泄漏春闱试题,皇帝罢了董詹士的官职就好了。
如今太子勾搭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内妻,皇帝说他被人栽赃嫁祸,要让太子彻查此事!
二皇子越想越觉委屈,他还想说是太子故意耍了一出大戏,栽赃嫁祸给他的呢!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怎么会拿自个儿的媳妇,拿自个儿的名声,拿皇家的体面去做这样的事情,儿臣就算丧心病狂也至于做出此等对不起列祖列宗,让天下人耻笑的事儿呀!”景王声音低哑,由于不吃不喝,这般虚弱无比的模样,让人也产生出怜悯之心。
皇帝抬首看了他一眼,垂下首,继续拿着朱砂笔批阅折子。
“父皇……”景王近几日一直在为自己辩解,见皇帝每日都如此冷漠,悲从中来,只觉得自个儿的阿爹对太子那是偏心到无边界了,索性就趁着自己头晕,直接让自己支撑不住的模样,扑倒在了地上,使出杀手锏,“父皇,我大昭江山永固,儿臣不孝,让大昭失了体面,先走一步了……”
“啪!”一道黄折子从皇帝手中扔掷了出来,砸在景王的脑门上,“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罢!”
第二二七章 季府的人
景王扑在地上,眨了眨两眼,哇一声,就想哭出来,但他实在不吃不喝甚久,没了眼泪,想哭哭不出眼泪,却不敢出声。
虽说先走一步是他说出口的,现在让他这么去死,他还真的是千不愿万不愿的!
皇帝声音在他前头又响起:“就算雾亭之事不是你做的,之前的春闱试题泄漏呢,你也难脱干系!”
“父皇,父皇……”景王几步爬过去,“这事儿不是儿臣做的啊,儿臣是冤枉的,董詹士他私自买卖试题,儿臣看在他是儿臣老丈人面上……再加上董氏……儿臣才隐瞒下来的啊……”
皇帝一脚踹过去,怒不可遏,“你冤枉?冤枉了谁都不会冤枉了你!太子那是你大哥,他心胸宽厚,为人纯良,朕以为你待他那是真心实意的!哪里知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背地里还害你大哥,怎么着,是否有朝一日,你连朕都不会放过了?”
“父皇,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害父皇您啊……”二皇子痛苦流涕。
皇帝:“怎么,你有一万个胆子不敢害你老子,有一个胆子就敢害你大哥与七弟了?”
二皇子此刻知晓自己又被他的好阿爹给套话了,咚咚咚跪地磕头就大哭:“父皇,您明鉴,真的不是儿臣害得……大哥与七哥儿都是儿臣的亲手足,手足之情,血浓于水,儿臣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皇帝无心再听他的废话,摆摆手:“快滚罢,见了你朕心里就瘆得慌,待在自己屋里闭门好好思过两个月,若有下一次,你就待在自个儿屋里不要出来了!”
这是要免罪了意思了?二皇子睁大眼,连连谢恩,很快跟吃了十斤大补丸一样,咕噜一声爬起来,直滚出御书房。
皇帝看着玉琳身影,抓着黄折子长长叹息了一声。
背着手,他吩咐一旁的太监:“把景王在工部的职务卸了罢。”
……
二皇子坐着马车回了景王府,门房看见她回来,吓疯了,又惊又喜的扶着景王到了正院中。
玉琳与董氏成亲不久,浓情蜜意也还没过去,府中连妾室都还未有几个,府中没了景王妃,总觉得空空的少了些什么,他在景王妃的院子中待了待,又让人备了马车,马不停蹄的又去了长公主府中!
楚道人身受反噬,修养了两日,还是虚弱无比,看见景王,同见到索命鬼也没啥区别了,颤颤抖抖坐起身行礼:“殿下,贫道真的是无能为力……您还是还是另请高明罢。”
玉琳坐在圆凳上,面色古怪的看着坐在床上的楚道人:“你说,你是否早知晓了这次杏花宴中的做法会失败?”
“王爷,王爷……”楚道人犹如西施一般胸口捧心,面色痛楚,“当日贫道已经为王爷起过一卦,顺从天意才不会有祸……”
玉琳被这“顺应天意”说的满头大火,若不是他现在虚弱的也没比楚道人好上多少,现在哪里还有楚道人在这里叽叽歪歪,
“顺从天意,现在天意如何?是太子还是七哥儿,还是我?!”
楚道人摇首:“此乃天机,贫道亦是窥探不到天机的奥秘。”
玉琳心中暗骂,他娘的这个老神棍,自己学艺不精就来一句天机来搪塞本王,你以为本王是三岁小孩子吗?!
玉琳:“那你可知道前日替皇后破解了你阵法的是何人?”
楚道人再摇首:“贫道也不知晓,但这人必定是在杏花宴中的。此人道法高深,只怕在贫道之上,想不到京城中出了秦羽人,还有一人有如此高深的道法……”
京城中为了巩固紫霞山道士的地位,其他道观均不可在京中建造,因此就算京城在天子脚下,能让自己堂堂正正报上名的道士亦是少之又少,那些在系出名门道家的道人自认不会在京城中畏首畏尾的给他人看相算卦,倒也造成了京中厉害道士甚少,甚至被紫霞山垄断的局面。
“这次的杏花宴,来的都是官宦之家……”二皇子喃喃自语,想从中找出会道法之术的人,“那人道法还在你之上,为何会默默无名,难不成他还心甘情愿在哪个官宦之家中当个小厮不成?”
楚道人蓦然就想到了一事:“王爷,贫道想到一人。”
二皇子立即问:“谁?”
“那会道法之人可能出在季府之中!”
玉琳瞳孔一缩:“你为何以为这会道法之人出在季府?”
楚道人回忆道:“上次王爷您要贫道施法取了季府六娘子性命,贫道施法时,曾经在阵法中感受到另一人的道法,这道法正是在秦思齐过来之前的!”
二皇子惊吓得一下子从圆凳上跳起来:“你是说,你是说……”他来回跺着圈走了几步,再绕一圈,忽的就探过头去,看着楚道人,“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人曾跟你交过手,真是季府出来的人?”
楚道人:“千真万确,贫道不敢以这件事情欺瞒王爷您。”
玉琳又阴测测的问:“上次你在阁楼中看那季六的面相,说她八字与面相不和,这事儿,没错吧?”
楚道人点首:“那季六娘子……她的八字与面相确实不合!就连七皇子的面相如今都变得奇怪了,若非经历什么大机缘,一般人面相很难在短时改变,季六娘子在之前贫道未曾见过,尚未知晓……但七皇子,贫道两个月前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时他可未像如今一般满身的紫气环绕!”
玉琳:“如今满朝上下差不多都亲眼见到了他的满身紫气,这紫气是不是预示着他是日后帝王!”
“这……”楚道人不敢撒谎,“一切还是看七皇子的机缘,贫道不可妄下定论,天机之事,贫道窥探不透,只可知七皇子是贵极之相。”
二皇子不说话了,只盯着楚道人,紧紧的,楚道人见景王戾气四溢,都快要把自己淹死,不自觉往后挪了挪,景王阴着面孔:“你过些日子且去皇帝那儿告罪,就说自己学艺不精,批错了七皇子与季六的八字,把大凶的结果告诉皇帝。”
楚道人一嘴苦巴巴的:“王爷,这事儿,这圣旨早已经让您在长公府的园子里宣读过了……”
第二二八章 祸水东引
是啊,这玉七与季六的亲事圣旨还是他在长公主府中宣读的,如果没有楚道人那双看错人面相的狗眼,他如何会促成这件亲事!
说到底,错来错去的都是眼前这个神棍!
二皇子一甩袖子,看着楚道人犹如地府来的恶鬼一般:“本王让你去你便去,不然就凭那你做邪法害人之事……少了皇家之地庇佑,估计出了长公主府中,你就要被天道的雷给劈死了罢!”
说罢,玉琳就出了楚道人的院落。
当日他派了死士去杀季六,其中还有个季四,长公主回来的车夫就是这么禀告的,马车中只有两个弱女子,若按楚道人的说辞来看,季府姐妹里头,其中有一人就是懂道法之术的。
这里头,季六会道法之术足足占了八成!
他要想法子去验证这人到底是不是那季六。
……
席善站在临华宫书房中,低低禀告着这几日太子的举动:“太子这几日查办雾亭之事亲力亲为,大理寺、皇宫、东宫来回的跑,满头大汗之下,人都熬瘦了少许,这几日把府中的歌姬统统送出了府,让马车一辆接一辆的拉到景王府……嘿,七爷您瞧,这不拉不知道,一拉才发现东宫中离后宫的三千佳丽竟然也快不远了!”
玉珩关注的不是太子有多少佳丽,他想知晓的是这雾亭事后,朝中的局势。
席善道:“太子去让大理寺协助查证,大理寺倒是配合了,只是朝中……相助于太子的不多,众朝臣莫约都在观察情形,像内阁大臣苏纪熙,明明为太子的岳丈大人,出了这事儿,竟然也没上东宫与太子商议什么……”
玉珩仰坐在楠木椅上,冷笑了一声:“玉琳揣摩圣意倒是极准,跪两天不吃不喝一下,就让阿爹心软了,这一放,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他相信这事儿不是景王栽赃嫁祸的太子。”
上一世他性子极傲,睚眦之怨必报,玉琳近他一尺,他就要割人家一寸,对着皇帝,依旧觉得有理能走遍天下,殊不知皇帝的心亦是肉做的,是肉做的就会有偏心,待儿子,皇帝从来偏心的。
“七爷,”席善大惊,“这事儿圣上知晓不是景王做的,会不会就猜到了是七爷您做的?”
若是知晓是他家主子做的,皇帝计较怪罪起来,这事儿,可不得了!
玉珩靠在椅背上,目光轻轻落落:“那得看宁慕画如何解释这次的事儿了。”
他当日寻上了宁慕画,透露出自己要做这栽赃之事的小名头,若宁慕画能站他这儿,自是如虎添翼,若真不站他这儿,这件事,倒也不会因为宁幕画的插手,把祸水引到自己头上。
……
皇帝让玉琳滚出御书房之后,让人传来了宁伯府世子、季府尚书郎、大理寺陈育德还有主查此案的太子玉琤一道问话。
季尚书跪在地上,听着皇帝相问杏花宴的人手布置,颤声说:“下官疏忽值守,请皇上责罚!”
皇帝要听的不是什么请责罚的屁话。
陈育德同样跪地:“下官已经让人把当日杏花宴中的丫鬟与小厮全全问过,当日在园中,丫鬟一共一百零九人,小厮一共一百四六人,但无人说自己曾传过太子妃或景王妃口中雾亭相见的话语,景王妃与太子妃的贴身宫女也都未曾寻到当日传话的丫鬟。”
大理寺查案,最主要的便是顺藤摸瓜四个字,顺着有利线索一点一点去查证是他一贯作风,哪里知晓这次的事儿居然这么棘手,全数断在了传话人身上,当日的丫鬟无一个没缺,也没有再见过了。
这样一来,有意传话之人估计就是当日各家勋贵夫人带来的丫鬟了,但当日这样的丫鬟亦是举不胜举,若是一一相问,不仅费时费力,且是颇为不准的,谁又能知晓当日各家夫人带去的到底是哪个丫鬟!
所以这案子查到这儿,就像断了线索一样,怎么都查不下去了。
陈育德本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却见他只是坐在案后,重重“嗯”了一声,便沉声道:“宁统领,你可有查到什么?”
宁慕画与两位跪在一排,拱着手:“禀皇上,景王妃与太子进入雾亭之事,正是侍卫巡逻离开时,下臣带来了当时在雾亭附近的侍卫,纪侍卫。”
大理寺卿道:“纪侍卫,还望你一五一十相告一番当日你听到见到的情形。”
纪侍卫不敢面视圣颜,他伏在地上:“禀皇上,小的正与一队侍卫巡逻至雾亭十丈处,便听得一声叫喊之声,随后快速奔向雾亭,途中看见张家二郎尾随着太子妃娘娘去了雾亭之中,而后小的远远就看见太子妃娘娘昏倒在地上,景王妃一怒之下拔出头上发簪,刺伤张二郎,小的与众侍卫本欲上前阻止,后见皇上您已在……”
陈育德问道:“当时张二郎与太子妃可有讲何话?”
纪侍卫:“下官隔太远,只见到张二郎离雾亭不远处很急切是想逃走的模样,被太子妃娘娘拦下来的,最后跟在太子妃身后,张二郎也是全然极为焦虑心慌的模样。”
一旁全然不开口的太子立刻一口咬定道:“就是张二郎的别有用心!他故意带着苏氏来亭中抓我与景王妃的把柄!指不定这事儿的幕后黑手就是他!”
皇帝道:“这张二郎可是与季六曾定亲,被季府告上大理寺的那个张二郎?”
季尚书:“正是。”
皇帝:“朕倒是记得他被大理寺夺取了科考资格,这杏花宴的帖子又是谁递于他的?”
一旁人统统瞧了季尚书,季正德连忙磕头:“皇上圣明,这帖子不是下官所派送,季府与张府闹成这般,下官就算再不计前嫌,也断然不会送杏花宴的帖子去张家给张二郎啊……”
宁慕画在一旁道:“禀皇上,当日的张二郎是以景王府客卿的身份入的杏花宴,当日张二郎入了圆中,景王殿下亦乘坐马车带了多人入圆,在景王的马车上,下臣看见了,长公主府中的楚道人。”
他是不认识楚道人,但他那日在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上见过那个小道士,当日小道士去找景王,是众人都瞧见了的。
即便在杏花宴时,楚道人与小道人坐在马车中都换了寻常衣物,没有穿道袍,但宁慕画还是立刻就认出了小道士。
跪在地上的众人一听这话,几乎都是瞳孔一缩!
景王去杏花宴上带个道人,那日遇上太子与景王妃失心疯一样的私通,又遇上风疾雨骤、电闪雷鸣……直到七皇子身上出了紫光才停了这样的诡异天气……
这事儿,真是越发的不简单了!
第二二九章 不作不死
季府的三夫人近几日那是红光满面,宁伯府发生的表姑娘下药这恶心人的事儿被宁伯府压了下来,表姑娘悄无声息的送走后,大家都当没事儿发生过一样,照常过日子。
季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让已经分家的二房与三房早些搬出去。
如今朝中局势紧张,七皇子都已经通过她家的大郎出手探了路,日后七皇子搬出皇宫,只怕事情会更多。
但如今情况,三房哪里愿意搬出去,若搬了出去,自己家中哪里能像这个季府一样,挂一个这般大的金漆门匾受人瞩目,就算能挂,朝中谁又认识在衙门办事的七品季春松!
何氏死活不搬。
二房见了三房不搬,自然也没什么动静,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当初老夫人说了分家,家是分了,可如今吃的用的什么都是还是大房那头给垫上的呢,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让三房独占!
好了,二房也从没有想过要搬出去。
季府如今在京中风头正盛,府中勉强算得上嫡女的就只有季七,这提亲的人,也算得上络绎不绝。
何氏今天又留下一个媒人递来的一家儿郎小像,高高兴兴往季七的倾云院去了,去了那儿,里头的丫鬟却说,七姑娘今个儿去了季族学堂。
季族是有个女学堂,离季府很近,只是学的都是女戒、礼仪之类的,女眷觉得无趣,倒是去的都不多。
何氏心中倒是颇为高兴自家女儿去学堂了,再算了算时辰,这样天色,自家女儿也快要回来了,于是不再等,直接去了二门等她。
到了二门处不久,等来的不是季云妙,而是一起而来的季云流与季云薇。
瞧着穿着都是粉色衣裙的两个如花美眷,何氏极为客气的受了她们一礼,问道:“今个儿你妹妹也去学堂了,怎地没有与你们一道回来呢?七姐儿还小,性子难免有时候脱跳了一些,你们都是她的姐姐,可不能对她有何排挤之意呀。若是一道去的,也该一道回府才不会让人瞧去了笑话。”
府中除了季大娘子,剩下嫁的好便是季四与季六,尤其是季六,她如今和三老爷可是一心想着要把这个女儿给过继回来的。何氏话不客气,笑得倒是颇为和蔼可亲。
季云流瞧着今日额头发红光,但是眼角又带黑丝的何氏,清淡笑道:“三婶听谁说的七妹妹在学堂,今日去学堂的只有我与四姐姐呀。”
何氏一听,自觉有什么不对劲:“七姐儿未曾去学堂?”
四姑娘亦点首:“是啊,三婶,今日七妹妹确实没有去学堂呀,莫说今日,这两个月她都不曾去过学堂呀。”
“当真?莫不是诓我?”
季六道:“这事儿怎么能骗三婶呢,三婶让人去学堂里头问一问,不是就知晓了?”
何氏风风火火就让自己的丫鬟去问门房,说七姑娘到底去了哪儿,再让小厮去学堂里问女夫子。自己则是提着裙摆就去找倾云院的那几个丫头,好呀,那些丫头果然是胆子肥了不少,竟然连自己都敢骗了!
四姑娘看着何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禁问季云流:“七妹妹这般撒谎的跑出去,还不知会三婶一声,被祖母知晓了,不是得要重罚了?”
季六想了想:“她皮都罚厚实了,莫约也是不怕祖母责罚了罢。”
熊孩子皮痒了,总是要上蹿下跳一下,被人抽上一鞭子才消停的。
四娘子有一丝担心:“上次宋姐姐偷偷出府带了瓶……呃,这次七妹妹出偷偷出府,该不会……”四娘子想到七娘子那时候对七皇子所做的种种,人都慌起来,赶紧攥住季云流:“六妹妹,你日后可要远离一些七妹妹,她若做何事,你也莫要去管她。免得她有什么拖累了你。”
倒是季云流听的四姑娘的话,虎躯一震!
哎哟,不作不死。
何氏额中放红光眼带黑丝,难不成真是说季云妙要做什么要作死的事儿不成?
古代人少了高科技的娱乐方式,作死的方式倒是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少啊!
被何氏心心念念念叨着,被四娘子忌讳着,被季六说要作死的季云妙正在一家茶阁中坐着。
不一会儿,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消瘦的女子,那女子真是几日不见,被悄无声息送出季府的宋之画。
七娘子看见同自家丫鬟还不如的表姑娘,微微一愣。
这人离了季府,衣裳份例自是统统没有了,那也不用现下就穿了一件这般难看的衣裳就出来了罢。
这是自暴自弃,连体面都不要了?
想到此处的季七薄凉一笑,是了,这人已经早早就把自个儿的体面全丢光了。
“说罢,寻我来此是所谓何事?”表姑娘不坐,站在雅间门口处,看着七娘子,冷冷开口。
如今,她可是恨季七恨到骨子里了,什么宁世子会从那条路过去,来的竟然是小厮,她还被宁世子瞧去了所有的丑态,她永远记得那时候宁世子对自己的嫌恶眼神,似乎她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一样。
“宋姐姐,来坐呀莫要干站着,妹妹今日瞧着宋姐姐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七娘子一伸手,金莲即刻在桌上倒了茶,而后出去吩咐厨房再上点心。
宋之画哪里有心思坐,见雅间之中只剩了自己两人,站着冷飕飕道:“我如今脸色不好还不是七妹妹你害得我,你做了如此害人之事,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的过意不去?”
她说着,气愤难当,径直走过去,拍下桌子道:“季云妙,那时候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与……与一个小厮有了干系,被人抓了把柄,然后看我出大笑话的?你,你这是要活活逼死了我不成!”
“怎么会是我呐!”季云妙坐在桌后,倒是半点不怕宋之画这样的架势,“宋姐姐,我指天起誓,当日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今日我请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当日到底是谁坏了你的好事情。”
“是谁?”宋之画惊疑的问,“莫不成是秦二娘子?”
第二三零章 同一敌人
表姑娘还记得宁慕画扶住秦二娘子的模样,那般的小心,似乎那人是个易碎的花瓶。
而秦二娘子的爹又是当朝的相爷……
表姑娘的心猛然一缩,现在回想,阳刚的宁世子与柔弱的秦二娘子竟很是般配。
季七坐在桌案后头,招了招手,示意表姑娘坐下。
宋之画犹豫一下,还是过去坐了下来:“何须神神秘秘,有话你直说无妨,如今我不可能再向宁世子做些什么,他视我如草芥,我……”
说着眼泪连串滚下来。
季云妙把茶水推到表姑娘面前,跟着哀伤道:“宋姐姐,这事儿……咱们也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上次在紫霞山中,你得了一个妄卦,我亦得了一个妄卦,如今咱们敌人也变成了一个了。”
“我与你?”宋之画一愣一愣的,“与你一个敌人,是谁?”
季七道:“宋姐姐,那阻了你,让小厮去与你赴约的正是我最讨厌的季云流。”见表姑娘张大眼,七娘子一五一十详细道,“那日你们走后,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没有半点谎言!当日宁表哥向着秦二娘子道谢,秦二娘子说自己只是举手之劳,待秦二娘子走后,小厮便向宁表哥说……”
当日的对话,季云妙躲在桌子下头听着,可不会忘却。
立信恢复意识,见了秦二娘子走后,直接后怕的像着宁幕画就道:“世子爷,这次真是多亏了季六娘子了,不然若进来的是世子爷……”
宁幕画自然要问小厮经过:“你是有武的,为何就中了这药,在院中与一个……做了如此不知羞耻之事?”
立信委屈道:“当时小的已经十分谨慎了,听得那头似乎有人低语,小的就喝了一句是谁在那头,再见树丛里头有动静,便想着一把把那人抓过来,哪里知晓扑过去时,当场就有东西从树丛里头飞出来,而且这东西还是粉末状的,吸入鼻子中就能产生了幻觉……世子爷,这次真的是多亏了六娘子说混沌黑暗不利君子,让小的先替世子爷开个道,若是世子爷您来里头,遇上这般恶心之事……可真是宁伯府的大不幸了!”
……
这样一幕,季七坐在桌后,全数把它告诉了前面的宋娘子。
宋之画惊得翻了手中的茶杯,“怎会是六妹妹……”茶水从桌上沿着桌案滚下来,烫到了她的大腿,表姑娘想到自己“醒来”那时,季府众人谁都没有看见唯独只看见的季云流,顿时声带哭音,“她当日里遭受张二郎嫌弃,我都未曾嘲笑她,如今她不仅声名无损的与张家退了亲,还被皇上赐了婚,赐了当今朝中极为尊贵的七皇子……为何,为何她还要如此对我,我,我若于一个小厮为妾,她就那般高兴不成?”
季云薇伸手按住了表姑娘的手:“宋姐姐,你莫要难过,如今咱们同一个敌人,应该同仇敌忾才是。”
“同仇敌忾?”表姑娘听得有些懵,“七妹妹,莫不成,莫不成你还想让六妹妹……不成?”
那个“死”字她不敢说出口。
“如今这人在府中顺心顺意,大家都围着她,我可不会真糊涂到要下手去杀死她。”季云妙也是实话实说,“但让她顺风顺水的嫁到王府,成为七皇子妃,我才不会愿意!”
“你想如何?”
七娘子笑得十分薄凉诡异:“我要让她失贞失德!”
上次的杏花宴,她可是跟着一道去了,虽没有看见什么雾亭的“腥风血雨”,但这事儿……去杏花宴的人可都传遍了,她自然也听说了有人栽赃太子与景王妃私通的事情,这事儿一出,让季云妙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有了主意。
有人连太子都可以栽赃,那么季云流她为何就不能用如此方法栽赃呢?
……
最近有点愁、有点烦、有点颓废的景王坐在书房中,听着张禾带来的季府消息。
“宁慕画奉命看守着季府四周,小的便让死士待得远了一些,这日季六娘子只是规规矩矩上了季族的学堂,倒是监视的人回来说,他瞧见了季府当日被送出去的季府表姑娘与季七在茶楼中相会。”
“查了什么,紧巴巴过来?”
张禾跪在地上继续道,“这事儿是跟宁伯府有关,上次宁伯府大娘子出阁,邀请了季府女眷,那表姑娘也去了,去时曾外出买五石散,小的见她买不到,让人送了一瓶给她,本以为她是瞧上季府哪个哥儿了,哪里知晓这药她是对着宁伯府的世子用去了。”
玉琳虎躯一震,瞬间来了精神:“那唠子的表姑娘对宁慕画用禁药成了?”
若成了,那就太好了!他最近烦得这个宁慕画烦的紧,今早宫中还来捎来一份密信,说了当时在御书房皇帝盘问的经过。
宁慕画带着纪侍卫的一番供词,把所有的罪都引到张二郎身上去,这证据不足,或者张二郎没有何动机抓太子与董氏的私通罪证不要紧,他玉琳可以把证据和动机都给张二郎补齐了,统统推给张二郎,让太子去人赃并获,让自己一洗冤屈……
本来看到这密信,这样想的二皇子还挺高兴的,后来看下来又看见宁慕画不仅把祸水引到张元诩身上,还爆出了一个自己带着楚道人赴宴的惊天大事儿,他就憋不住了!
好啊,这人原来不是要站自己这方的!
当日楚道人借皇后运道,风大雨大、电闪雷鸣,这样的异像加上一个道人入宴,众人必然能联系到什么……若是被皇帝查到自己借皇后运道,别说跪上两天了,就算是一刀把自己刺死在皇帝面前,他父皇还要说个“好”,赏口棺材给景王!
“不,这事儿没有成……”张禾不知二皇子的精神为何而来,他不抬首,只跪地详细禀告,“这事儿从下人那儿听来的意思是,宁伯府世子听信了季六的话,没有走那条季府表姑娘安排好的道,让他身边的小厮先行开了道,结果,季府表姑娘就跟一个小厮有了肌肤之亲……那小厮还是个有家室的,但大约这事儿也被隐瞒下来了,表姑娘没有委身给小厮做妾,就适才,那表姑娘与七娘子正商议着如何对付季府的六娘子……说要让她失贞失德……”
二皇子本来失望的心顿时再次死灰复燃,虎躯震了两震,眼中发出光彩:“季府那唠子的表姑娘与季七要对付季六?好!真是太好了!张禾,这事儿你得去办那唠子的表姑娘,她们想要甚么就去给甚么,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你也得给她们摘过来!”
第二三一章 全都知晓
二皇子吩咐,张禾自然是应声答应。
玉琳想了想,再道,“那季六身旁有个咱们府中的丫鬟名什么的……莫约是青草罢,你把你们要配合季七的事儿告知告知那丫鬟,让她在季府暗中也相帮季七与那表姑娘一把……”
张禾点从书房中退出来之后,立刻就把二皇子吩咐的这事儿一丝不苟、天衣无缝的给办妥了!
青草得了张禾派人私下来的信儿,人都被吓呆傻片刻,她揪着帕子,在前头的园子里转了一圈又转一圈儿,蓦然看见自己胸口挂着的、前不久六娘子赏她的玉佩,一定心,把季七与表姑娘还有二皇子要加害她的事儿转首就告诉了季云流。
自从向六娘子明了自己的立场,这邀月院中的待遇可比她在景王府还要好上不少。
像六娘子说的,景王妃是王妃,六娘子日后亦是王妃,为何傻不拉几的要去跟着景王妃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她可懂了!
季云流坐在榻上看着来告密的青草,倒是多了几分好奇:“表姑娘与七娘子可有说要用何种方法让我失贞失德?”
嗯,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发威的老虎还真是都要被作死二人组当成哈喽小猫了!
青草跪在地上抬起首:“这方法倒是还未透露给奴婢知晓,不过奴婢猜测,使一女子失贞失德,莫约就是要栽赃嫁祸有情郎之类的手段罢……”
季六“喔”了一声:“那就再辛苦你一些,日后多多去倾云院走动走动,听听七娘子到底是用何种方法让我……嗯,失贞的。”
青草被赏了一锭银子下去了。
季云流坐在榻上翻着《大昭图志》吩咐九娘,让她去把青草说的这事儿再去透给七皇子知晓。
鉴于上次七皇子聪慧通透下的雾亭圆满成功事件,这次季六打算再去让得心应手的玉七出手。
有男朋友给你作威作福为你做主,自己还是继续混吃等死罢。
满手干净有利于道法修行……
九娘自然是个能干的,不出半日,季七与宋之画还有景王的关系与打算就摆在了七皇子书桌上。
所谓重复成习惯,习惯成自然。
玉珩看了席善递来的小纸之后,“啪”一声,再断一只狼毫笔。
这些小人上蹿下跳,来来回回搞事情,正经事儿不干,天天在那儿想着让季六失贞失德,难道自己就那么见不得人,配不得季六,非要让她红杏出墙了才安生?
好哇,上次是什么景王妃,这次又是季府的七娘子与那被赶出府的表姑娘,真是景王府将亡,各种妖孽尽出……既然如此,那就绑着景王与她们一道儿,生生死死都在一块才好呢!
“我听得六娘子说,那什么宋表姑娘被赶出季府是因为她对着宁慕画的贴身小厮撒了一瓶禁药,在园子里与那小厮脱光了滚成一团的缘故?”
玉珩问的清清淡淡,断笔也扔的潇洒从容,脸上是半点儿的怒意都没有,但席善就是知道,这是他家主子气极了的征兆,他不敢怠慢,连忙道:“正是,如今看来那表姑娘真是死不悔改,季府这般大仁大义压下这事儿,她竟然还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去害人,如今又被景王听了去,景王还想暗中相助,真是太过阴毒!”
玉珩道:“把表姑娘与宁慕画身旁小厮滚成一团的证据都收集齐了,一件一件,还有那小厮的正妻,去让她写封纳妾函,让她准备些‘买妾银钱’。”
席善鼓足勇气问道:“七爷,您这是打算把季府的表姑娘送给宁世子的小厮为妾么?”
玉珩轻薄一笑:“送给小厮为妾?这样的人我何苦让她出来坏和睦人家,让她去与景王蛇鼠一窝、让她享尽荣华富贵才好呢。”
“那抓她与小厮滚一团的证据……”席善堪堪一开口,立即悚然一惊立刻明白,应该是七皇子要把景王与表姑娘两个恶中之人凑了一对之后,才会向外爆出表姑娘与小厮滚一团、小厮正妻上门纳妾的事儿了。
堂堂景王,先是正妻私通太子,后是家中妾室与别家小厮滚一团,小厮妻子上门纳妾……席善觉得,他若是景王,都要寻个茅厕,把自己给淹死了才不会被人发现而被取笑万年呢!
席善临退书房出时,又听得七皇子冷清的声音:“你若拿不到宁伯府中表姑娘在那儿的证据,你且去寻宁慕画,直接就说季府六娘子当日善意提醒了他,让他躲了表姑娘这恶心事儿,如今却被表姑娘怀恨在心,要同景王一道报复了,问他该是个如何补偿法。”
席善得了七皇子吩咐,翌日就去寻证据,寻到宁伯府处,也没拐弯抹角,把玉珩交代的那些话,一字不漏,连语气都惟妙惟肖模仿给了宁慕画听。
宁世子闻言,冷着脸,不知是生七皇子的气还是生表姑娘的气,拧着贴身小厮立信,冷酷无比的让他把供词一五一十写全写完整了。
不仅写全了供词让立信画押以表真实,更是亲自掏腰包,给立信准备了五十两的“买妾银钱”。
立信拿着五十两的白银,真是哭笑不得。
季府表姑娘,在自家世子爷眼中,也就值五十两银子,不知道那表姑娘见到了,会做何感想。
大约是会再撒一瓶子的禁药罢……
席善拿了宁伯府这里的证据回禀七皇子,七皇子亲自去了秦相府,向秦相要秦二娘子亲眼所见的供词。
秦相乐呵呵笑道:“七殿下,这事儿若是大传出去,下臣家的小女被宁伯府世子那当众一扶身的事儿可就藏不住了。”
玉珩目光动了动:“秦相爷的意思是……”
秦相笑得更乐呵:“不瞒七殿下你,下臣瞧着宁慕画那人倒是挺不错了,下臣家小女也到了适婚年纪……”
七皇子有些头皮发麻,最近他自个儿遇桃花,寻了心上人,倒是与这情字颇为有缘起来,如今这秦相不会也要他去保个媒之类的罢?
第二三二章 拜访沈府
七皇子刚这般一想,就听得秦相继续说:“其实下臣私下向宁伯侯爷要过宁慕画的八字,与小女的一道送去紫霞山给秦羽人匹配过,正是大吉大利的批语,适才下臣只是请七皇子稍稍等上几日,待下臣明日去宫中求了皇上恩典再给七殿下小女的那些供词,如何?”
玉珩只觉秦相如今同他大伯秦羽人越发相似起来,行事是同样的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又不是他去向皇帝求恩典,且他也不急在这一时,自是满口答应秦相。
侍卫统领宁慕画娶了秦相爷的唯一嫡女为妻,拉拢了宁慕画就等于拉拢了秦相,这笔买卖虽不是他去促成的,但对他来讲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
得知了季云妙的阴谋第二日,季六带着九娘去老夫人上房请安时同没事人一样的与众姐妹一道行了礼。
季七昨日回府后,对过来质问的何氏是以逛银楼为借口,后来几经何氏逼问,季七便说自个儿是约了宋之画,而约她是为了去瞧瞧她的落魄样。
“母亲,我真没有同宋姐姐说其他,我也不会像她那样,蠢的遥不可及,您就放心罢,宋姐姐都变得如此模样,只怕这人都要外嫁了,我怎会去学她那样的把戏……这不是自打咱们季府的脸面么?我今日真的是只是去见见她而已。”
何氏听得季七的这番话,觉得自己重金请来的嬷嬷倒也颇有用处,自家女儿经她教了一月规矩算是彻底醒悟过来了。
“宋之画变成如今模样,那是她自作自受,咱们不管她。”何氏苦口婆心,“七姐儿,你三哥哥如今中了三甲进士,你大伯说过些日子,会看顺天府中有没有什么空缺,让你三哥哥去里头做个闲职,咱们如今该有的都有,你就好好在府中跟金嬷嬷学学规矩,阿娘替你寻户好人家儿郎,你顺顺利利的,阿娘便放心了。”
老夫人坐在榻上瞧着府中一竿小娘子,亦是觉得季七近日亦是颇为有礼不少,她笑意盈盈:“咱们府中已经分家,请安之类的,你们这些丫头呀不来也无妨,只要你们众姐妹守望相助,我便高兴了。”
众人略略坐了一会儿,老夫人让众人离去,特意留下季云流。
留下与季云流说的还是她嫡亲舅舅,三品詹士沈大人的事儿:“你舅舅明日大抵就能到达京中了,住得还是原先城北的那三进宅子,我吩咐黄嬷嬷替你与你母亲备了些礼,你父亲后天便会去见你舅舅,你也去向沈府递张帖子,与你母亲去沈府走一趟,去见见你舅母也好。”
老夫人说着叹口气:“沈大人如今说起来也不能算是你嫡亲舅舅了,这事儿是咱们季府思虑不周,沈氏(季六原主的生母)就你一个女儿,如今你过继到了大房,沈氏名下便无儿无女,我怕你舅舅心中不利爽,会跟你父亲闹不愉快……唉,自你被赐婚给七皇子这圣旨一下,你三叔与三婶就不同意你过继之事,所以祖母怕你舅舅听信了别人的挑唆……你还是与你母亲一道去见见你舅母罢。”
“祖母放心,孙女儿晓得该怎么做。”季云流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沈大人不计自家姐姐在季府族谱无儿无女的前嫌,在顺手去帮七皇子夺个嫡呗。
老夫人满意季云流的聪慧,又同她说了当初自己让她过继的用意,无非觉得何氏确实当不得正经母亲,又觉得三房的助力于七皇子来说太薄弱,还有一层,连皇帝都嫌弃了三房,这过继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讲完老夫人的打算,季云流开始告状。
告的就是七娘子与表姑娘的状。
“祖母,有一件事情,孙女得请你为孙女做主了。”
老夫人自然要问是何事。
季六顺口而来:“祖母,前些日子,咱们府中不是被人盯梢上了么?本以为皇上派人守着咱们府外就安生了,哪里知晓……七皇子昨日让人递了份信儿给孙女,说七妹妹昨日与宋姐姐在茶楼中商议了一件事儿,还是要让孙女失贞失德的事儿,这事儿还让景王的听了去,如今景王正想让人帮着七妹妹与宋姐姐,让孙女失了闺誉才好呢。”
“啪!”老夫人一拍榻上的矮桌,“你再说一次,七姐儿与之画商议要让你失贞失德?”
“莫约是罢。”季云流的泪眼也是能屈能伸的,长辈面前告状,自然要装得楚楚动人,“这是七皇子昨日派人送来的信上说的,让我在季府中小心一些……祖母,这事儿,孙女儿怕呀……”
“好哇,好哇……”老夫人气得在木几上直跺脚,“这两个人怕是都得了失心疯了,适才我还想着七姐儿如今懂事了不少,现下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三房住在府中的!”
老夫人到底是老姜,虽说近日比较亲近这懂事通透又孝顺的六姐儿,也不是很相信季七与宋之画会糊涂成这个模样。
她未明着就赶了三房出府,而是暗中小心的让人观察着季七与宋家。
……
沈大人从蜀川回到京中,便成了京城的大红人,只因他人还未到,皇帝已经指派了他三品詹士之职的殊荣。
皇帝偏爱太子全朝都知晓,太子出生被风道人批的命语朝中大臣也都略知一二,詹士府詹士相当于太子的半个老师,日后太子登基,詹士便是妥妥的一品宰相!
有点眼色的,哪个不去巴结?!
然而,沈大人回了府中之后,便直接闭门谢客,所有人统统不见。
季正德递了拜帖,也没得到有待,同样被拒了回来。
沈大人在京中,只有嫁进季府的一个妹妹,季云流递了帖子,沈府门打开,将她与陈氏迎了进去。
在正厅中见过沈夫人与各女眷,不一会儿,沈莫威入了厅中,看见季云流先是微红了眼眶寒暄几句,而后就正色道:“云流,你怎可因私心让你母亲无后,这过继的事儿,你如何对得起十月怀胎生你养你的母亲!”
第二三三章 中了蛊术
这样直白话语一出,让一旁的陈氏都僵了脸色。
“你母亲在天有灵,知晓你这般不孝,她定要死不瞑目了……”沈大人越说越激动,倾身往前,揪着肚子,忽然提不上气似的,直接向前扑倒过去。
“老爷!”
“父亲!”
惊叫声此起彼伏。
丫鬟婆子快速从门外进来,沈夫人声音都喊不稳了,“快快,快把老爷扶下去,去请太医来,请昨日来过的张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的打算去抬人,季云流一抬手,出声道:“且等一下!”
在厅中的人都向着她瞧去。
陈氏亦是被沈大人的这突然一倒吓慌了神,再听得季云流这么一喊,即刻拉了拉她衣角,示意她莫要乱来。
而后众人又看见沈大人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按着肚子,口中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沈夫人胆子都要被吓破了,扑跪过去:“老爷,老爷您到底是怎么了?”
“赶紧把我父亲扶到房里啊……”沈三娘子跺着脚喊一旁婆子。
季云流拍了拍陈氏,安抚了她,蹲下身子,瞧着沈莫威口中吐出的鲜血,伸手在地上的血液中化了一指尖的血液:“舅舅,你从四川回来之前,就有这个病症吗?”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这样的举动给唬住了。
在屋中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敢去地上沾沈大人的血液,这样的举动像个医者才会做的。
“没有没有……你舅舅在四川的时候便没有这个病症,自从一个月前离了蜀川一代,到了苏州坐船上京时,才有了这吐血的病症。”沈夫人已经急慌了,那时候他们一路从四川出来还好好的,可突然有一天她相公在吃饭时就吐出了一大口的血,且那时候血中还有白色虫卵一样的东西!
他们一路求医,一路的大夫诊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人诊出什么来,这次到了京中,以为御医会有法子,昨日请了张御医过来,却依旧只开了几副固本培元的方子。
因此,今日季云流这样的举动,让求助无门的沈夫人全部倒了出来。
季云流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血液的黏稠度,用另一只手按了按沈莫威的肚子,沈莫威这次倒是没有吐血,感觉肚子也不疼了。
众人凝神静气,统统等待着她的结论。
季六:“张御医可有说这是什么病症?”
“他瞧不出大概来,说我除了体力虚弱了一些,别无其他异样,昨日回宫查阅医书去了,等会儿莫约就来了。”沈大人满牙的血液,讲的却是明明白白。
“舅舅这个怕不是病……”季云流抬起头,看着沈莫威,“大概是被人下蛊术了。”
“什么?”
“蛊术?”
沈夫人与沈三娘子统统倒抽一口凉气。
陈氏吓得也不清,但她瞧着季云流的模样,见她一脸的凝重,丝毫没有寻乐戏弄之意,也生生忍下了心底的疑惑,站在一旁,轻声开口:“六姐儿,沈大人身上怎么会中了蛊术?”
“这怎么中的蛊术,我是瞧不出来的,只是舅舅身上的蛊颇为厉害,拖不得,需早些解掉才是。”季云流从荷包拿出一张道符,向着沈夫人道,“去拿碗清水来。”
丫鬟们站着不敢动。
“娘……”沈三娘子第一个出声喊了沈夫人一声。
沈夫人不应她,只看沈莫威,见沈莫威重重点了下头,才急忙吩咐:“都站着做什么,赶紧去断清水来啊!”
水被端来,季云流双指指尖夹着道符一摇,那道符在众人面前就像变戏法一般燃了起来。
在场的人只见得她口中默念几句,那道符就燃成了灰烬。
灰烬放入水碗中,季云流道:“舅舅把符水喝了罢,这碗虽不能解掉舅舅身上的蛊,倒也能压制那蛊的发作,不会让舅舅再痛苦下去。”
沈莫威不犹豫,端起那碗符水仿佛没有看到那上头一层黑色焦物一样,一饮而尽。
一碗水下去,同神仙水一般,沈大人只觉得任督二脉都打通了,全身神清气爽。
他一摆手,让丫鬟婆子全数退了出去,沈夫人像着自己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退出的嬷嬷就知晓,这是要让适才丫鬟要守口的意思了。
屋中只剩了几个主人家,沈莫威不再沉默,直接问:“云流,你可能知晓,我身上的这蛊术该如何解去么?”
沈府女眷也都眼巴巴瞧着季云流。
沈大人刚过不惑之年,如今被皇帝指为正三品詹士,前途正是不可限量时,若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蛊让他一命呜呼了,一屋子的女子在已经人生地不熟的京中又该如何是好?
“这要看舅舅身上中的是何蛊了,蛊的种类繁琐,寻起来颇为麻烦,若是舅舅知晓是谁下得蛊那就好办一些。”对于蛊,季云流也只是略略了解一些,现代的1世纪绝大数人都信科学,蛊术这种东西越来越稀少,在玄门之中,这些也算是旁门左道,蜀川一代练这些的也都是暗中进行,不会像看风水的神棍一样,还能上电视给百姓普及常用的风水知识,因此玄门中的人都是了解不深。
“是哪个天杀的给我们家老爷使了蛊术!”沈夫人当下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哭泣起来。
沈莫威侧头沉思。
季云流看他面相,额中有红光,眼中炯炯有神,是前程正茂之相,但眼角开了桃花纹,桃花纹中又有一条指甲抠出来的细疤,这疤断的恰到好处,生生阻了这桃花纹,成了一朵烂桃花。
年过四十出桃花纹,就是家有好花又去外找了,只怕找来的不是桃花,而是孽债。
季六仔细瞧了眼一旁沈夫人的面相,虽说不是又多悍妒,倒也不是个宽厚的,这也是,人嘛,总有私心,哪个女人真的能见自家老公在外面找女人,还要给他钱帮他铺路的。
这样的女人不是另有目的就是脑子瓦特了!
“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女儿妻子面前提小三,这种情况,只要还不想离婚的男人大概都不愿意揭出来,为了日后沈大人不对自己怀恨在心,为了让他四肢健全的去帮七皇子夺个皇位,季云流决定留点面子给沈大人。
第二三四章 这是情蛊
沈莫威被这样的“病”折腾到神色颓废,撕心裂肺般难忍的痛苦已让他死马当成活马医,自家府中,自己的亲外甥女,他也没有理由去怀疑季云流让自己移开两步是要暗杀自己。
若自己真的是被下了蛊,对方只要不管不顾,就是看着自己去死可了。
当下里,沈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季云流到了后堂之中。
四下无人,季云流无心拐弯抹角,直接道:“之前厅中舅母在,云流不好相问,舅舅请仔细想一想之前从四川回来时,是谁对舅舅最为不舍,苦苦央求舅舅留下而不成的。”
“最为不舍……”沈莫威因这么一句话,似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震,蓦然睁大了眼,“云流,你的意思,很有可能是对我最为不舍的人给我下的蛊?”
季六:“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蛊这种法术在苗疆那儿几乎不传外人,蛊又分许多种类,若要下蛊,被下者还需要跟蛊术师接触到,舅舅可跟我仔细讲一讲,你病发时的一些感觉,还有出蜀川时,吃过味道颇觉怪异的食物。”
沈大人被季云流冷清又雪亮的眼睛一望,顿时忘记了要保住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那时候回来,阿依甚至跪在地上哀求我不要回京……”
阿依是沈莫威认识的一个苗族女子,她长得很美,但身世却十分坎坷,五年前,沈莫威从明州至巴蜀任知府,接的第一个衙门案子便是阿依的,巴蜀那儿苗族的姑娘为数不少,不过苗族姑娘出嫁却是十分困难,只因中庆许多当地百姓认为苗族姑娘身上皆带蛊,避之如蛇蝎。
当时这一现象由来已久,苗族人家在中庆受尽歧视与羞辱,还逼死了许多苗族的女子。
沈莫威到了巴蜀之后,赶巧遇上了要投河自尽的阿依,救下她后就为她为无辜含冤的苗族女子开始了伸冤之路。
沈大人认为这蛊术之事,还有什么苗族姑娘生来带蛊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这就是一种谬言。
阿依知晓这为州知府是个爱民如子、不信怪力乱神的好大人,于是带着他一家一家的去寻找住在巴蜀这带的苗族人家。
巴蜀州县在他的管制下,慢慢改善了这一现象,阿依与沈大人在一道办公务的时间长久之后,慢慢熟识起来,日久见真情,有一日因暴雨阻路,两人在一户阿依的苗族同乡家中暂度一夜,那一夜,阿依却穿了一件十分轻薄的衣裳到了沈莫威房中……
这个阿依很温柔,很知情识趣,从来不会要求沈大人给自己一个名分,也从来不会强求沈莫威要如何的陪着自己,每次去她那儿,总是烧了一桌子的好菜,温柔恬静的陪着自己一起。
因为她年纪小,有时候玩闹起来也是很有活力,同沈夫人的死板守规矩那是一个天壤地别,沈大人觉得自个儿都变得有朝气了。
这样的感情维持了四年之久,他的任期为满,这一次就要到京中,沈莫威于是去跟阿依告别,阿依苦苦求他留下来,他只要到了京中前途无量,如何会留下来。
“那时候我给了阿依一笔银子,让她寻户好人家衣食无忧的嫁了,阿依最后一次煮饭给我吃,说是替我践行,当时我喝了许多酒,再吃盘炒蛋时,觉得味道颇为奇怪也没有在意……”
沈大人一脸不可置信又是气闷的讲完,就见季云流抓起了他的手臂,不知道她那儿掏出了的一把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手臂。
“云流!”身为一个长辈,对自己的外甥女讲自己在外头置办外室的事儿就不怎么光彩了,如今还被外甥女直接划破手臂,迸出这么多鲜血,吓了沈大人一跳,“你这是要做甚么?”
季云流手中不仅有匕首,连带适才符纸燃掉后的放水的白瓷碗她都一并带过来了。
鲜血流进白瓷碗中,很快就有了小半碗。
沈大人虽见季云流十分坦然镇定的站自己一旁,总归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这个外甥女他之前是没有多注意的,他离京九年,曾经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如今为何会懂得这些符纸类的道法之术……而且年纪这般小,真的能解掉自己身上的蛊么?
沈大人谨慎的问:“云流,你怎会懂蛊术?我种的蛊,到底是什么蛊?”
“照舅舅的描述来看,阿依对舅舅乃是真心实意的,她最想要做的是要舅舅留在中庆,留在她身旁,所以舅舅身上所中的应该是情蛊。”季云流不抬首,从荷包中拿出一张道符,夹在指尖默念咒语摇了摇,道符很快燃尽,落在了白瓷碗中,而后,沈莫威就看见白瓷碗中的血液里出来了条黑色的虫子,他莫名的恶心起来,捂着肚子眼睛发直,“这情蛊,到底是什么蛊?阿依,阿依竟然真的懂蛊,真的会下蛊……我这么多年竟然是被她,被她给利用蒙蔽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有一封从巴蜀寄来的书信。”
“是谁的?”
“上头写着阿依。”
沈大人立即站起来,也不管还在滴答滴答的血液,打开厢房门,伸出来就夺过来:“拿来,是刚刚送到的?”
小厮毕恭毕敬:“是的,门房适才送过来的。”
“砰”沈莫威很快甩上门,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信函,信很长,女子先是缠缠绵绵的说了自己的相思之苦,而后就说让他回中庆,说自己一直会在老地方等着他……
沈莫威翻呀翻,翻到最后一张,上头果然写着:沈郎,你是不是在想起我的时候会心疼,那无法忍受的痛苦就像我听到你要丢下我而走是一样的,锥心之痛。娘说得对,天下所有男子皆靠不知,只有把你们都控制住才会永远不离开我……你若在两月内不回来,你将要破心而死……
“这个毒妇!”沈大人摸上自己的心口,明明适才痛过的位置,现在似乎因这信又疼起来了,他脸色扭曲,恨不得现在就化成厉鬼跨过千山万水,飘到巴蜀去与阿依同归于尽。
第二三六章 摇摇道符
季云流看到沈莫威脸色,放下那碗爬出虫的血水,掏出一张道符,开始低低默念咒语,这一次她用道符在空中画了一道虚符,待半空中的虚符发出了微弱光芒,季六手一抓,抓住沈莫威被割开的手臂,拿着道符,“三界内外,惟道独尊……洞慧交彻,五炁腾腾……”将道符塞进了那迸出血液的伤口中去。
沈莫威就亲眼看着那比他张开的手掌还长的道符像一股蓝色的火焰又像一缕轻烟,整张没入了他的手臂中。他惊恐的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瞪着眼睛看着那伤口:“云流你这是……”
季云流“哦”了一声解释道:“舅舅莫要担心,这是让道符在你体内走一遍,用道符指引,驱出蛊的方法,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所谓的很快就好让沈大人放下心来,他脸上显出期待之色,不知真是道符起了作用还是他自个儿的心中之感,沈莫威只觉得一股清凉的之感从左手腕中顺着而上……渐渐的他心脏的那股疼痛感就减轻了。
这样的心情是沈莫威这两个月来从未有过的,他看着季云流两指尖不断来回的摇晃一张道符,亦跟着那道符左右摇晃起来,不知道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头都被摇晕忽了:“六姐儿,你这么摇道符可是有何名堂在其中?”
季云流不停下手:“我在让道符在舅舅血脉中游走,借着此道符做指引掌好它的方位,不然偏了一点点,里头的道符破舅舅的血脉而出,就会立即搞死舅舅了……”
她目光凝视前方,手中动作有规律,只是如此庄重肃穆的说出要搞死自己的话,让沈莫威的脸僵硬了半响,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小心翼翼道:“那、那六姐儿……云流你可千万要看好方位了。”
季云流没看沈莫威,缓缓摇着道符:“舅舅,我从三房过继到大房的事儿也是无奈为之,母亲在天有灵,知道我的苦衷,也会原谅我的……”
这个时候,居然还分心讲过继的事儿!
沈大人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里,都快活活跳出来,他的命此刻可是掌握在这个外甥女手中呢!
“云流、云流……这事儿咱们待会儿再商议,舅舅知晓你是有苦衷的……”
季云流摇扇子一样轻轻款款摇着道符:“舅舅,父亲自从知晓舅舅回京那日起,就因我过继的事儿急的是饭都吃不下了,昨日递了拜帖,却被拒之门外,心中更是忧愁,我见父亲这般忧愁,也很是担心……”
沈莫威哭丧着脸,都快给季云流跪下了:“我昨日身子不适,明日、明日我就亲自去……不不不,今日我若能出府,我亲自去见正德兄,过继这事儿,舅舅我亦是听说了,你被皇上赐婚,三房那样的人配不得七皇子,这事儿舅舅明白的!”
“喔,舅舅,我还有一件事儿想请舅舅……”
“我的姑奶奶……”沈莫威已经开始言不由衷,“六姐儿,有事儿咱们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舅舅答应你,舅舅全都答应你,你如今好好看好它的方向,才是要紧。”
远在巴蜀的阿依对着一个瓮在观察其中的情虫,她算着那封信函送到沈府的时间,心中计较着沈莫威痛哭流涕回到自己身边的日子,忽然,她看见瓮中的情虫翻了个身,四脚朝天的躺在了那儿……
“是谁,是谁动了我的情蛊……”阿依尖声叫起来。
季云流朝他甜甜一笑后,沈大人正觉得清凉感一直到了五脏六腑,正激动着呢,这时,心中蓦然剧痛起来,如针扎一般,痛的他脸都扭曲了,捂上胸口倒在地上呻吟,“六姐儿,云流……我这是怎么了?快来救救我……”
“莫约是动了阿依的蛊,被发现后,她恼羞成怒要置舅舅与死地了!”季云流手极快,抓出一张道符,扶起地上的人,把道符燃尽后直接塞进了沈莫威的口中,沈莫威只感觉有一股咸到如盐巴一样的东西入了喉咙中。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季云流手上不停结印,口中不断默念,一个道指点在沈莫威的肚上,“杀生害命不存善,来世便是贫贱身,不可作孽不可作孽……出来!”
沈莫威的肚子处忽然鼓起一块,那肿块缓缓往上,顺着他的喉咙口“哇”一声吐了出来。
血中带长虫,这虫全身通黑,十分硕大,看着见多识广的沈莫威都惊得往后退了几个屁股,一下子站起来。
季云流再燃一张道符,掷在长虫身上后,全数化成了灰烬。
“六姐儿……”沈大人心有余悸,小心开口,“我,我这样算是解掉这情蛊了吗?”
季云流:“嗯,解掉了,舅舅这几月被蛊术折磨得有些厉害,好生修养一番就没事了。”
“好好好……”沈莫威舒心顺意了,蓦然又想到他适才那个什么要破体而出的道符,再次心慌起来,“那你适才放进去的道符……”
他看自己的左手腕,连上头的口子都已经消失不见,似乎适才根本没有伤口。
季云流掏出一张道符,像刚才一样轻轻慢慢的摇而起:“舅舅说的是这个?”
那满脸的“搞死你”让沈大人脸色再次成了猪肝色,他立直身子,一本正经的开口:“六姐儿,舅舅知晓这次过继的事儿错不在你,那季春松当日娶你母亲……不,娶你三婶时我就瞧着不善,如今你被皇上赐婚,让你过继也是不得已为之,你放心,就算出了过继的事儿,我沈莫威还是你亲舅舅!”
他的妹妹虽是不多,但也不算少,何况他的外甥女也没少。
季云流满意的收起了道符:“舅舅,云流之前在紫霞山中得了秦羽人的善缘,学了几招皮毛,还望舅舅莫要把云流会道法之事透露出去,云流怕日后他人争相恐后的来找我帮忙,以后人多嘴杂,一个不小把舅舅在蜀川与阿依的事儿透了出去……”
“确实如此。”沈莫威一脸官威,不可侵犯,“六姐儿为长辈如此敬孝,这事儿确实不必大肆张扬,这种事情天道为证,天知你知我知便好。”
“还是舅舅明理。”
“是六姐儿你孝顺。”
两人出了后堂,沈夫人又扑上来,哭哭噎噎,沈大人手一摆,让她赶紧闭上嘴,然后吩咐厨房备午膳,要府中尽地主之谊。
第二三七章 生财有道
在沈府用过午膳,虽说沈大人极力再挽留,季云流与陈氏依旧坐马车回了季府。
马车上,季六见陈氏瞧着自己欲言又止,坐了些过去,挽上她的手臂,笑道:“母亲是否有话要问女儿?”
陈氏这一路都在想自己该如何开这个口。
适才季云流与沈大人从后堂出来,沈大人虽还是面色苍白,那精神头却瞧着全完不一样,适才沈夫人在堂中问沈大人可是解了蛊术,沈大人只笑着说,“正是,六姐儿曾在宫中得了秦羽人相赠的道符,她孝顺至极,帮我解了身上的蛊术。”
紫霞山的秦羽人在京城可谓家喻户晓,就算沈夫人在外已有九年之久,也是知晓的,此刻一听是秦羽人相赠的道符,顿时没了顾虑,拉着季云流一口一个六姐儿,待她真真如亲女儿一样。
陈氏心中高兴沈大人与沈夫人对季云流的亲近,但同时对适才季云流使用的道符也越发疑惑起来,那样无火自燃的景象,真的是人拿张秦羽人给的道符就能用了?六姐儿真的不会道术?那庄子外头的两年,六姐儿是怎么过的?
此刻见季云流自个儿挑起话题,陈氏也不在藏心底,轻声问道:“六姐儿,你说秦羽人在宫中见你颇为有缘,赠了你几张道符可是真的?”
季云流知晓陈氏必定是要问这个,点首道:“是真的母亲,当日秦羽人路过长公主府外,在刺客手上救了女儿一命,后又与我一道在宫中相见,秦羽人说女儿与道有缘,就在那时指点了女儿几句,赠了女儿几张道符以作防身之用,我适才见舅舅十分危难就用道符试上一试,不想正好解了他中的蛊术。”
用紫霞山的老神棍做为她会一些“道法皮毛”的借口,那是最让人信服不过,没有人会去宫中求证当初的事实真相,若去紫霞山相问秦羽人有没有赠过道符教过法术之类的,季六相信,凭她师兄那好很说话的模样,别人去问他,估计也是会配合自己的。
“那你的道符……”陈氏欲言又止了会儿,见季云流眼神亮亮的瞧着自己,叹口气道,“六姐儿,秦羽人赠你的道符你可要自个儿保管好,莫要再拿出来给别人了。”
季云流看陈氏面相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但她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她神色的不妥,于是抓出几张道符道:“母亲若是想要道符,我这里还有,母亲可是遇到了何事?”
陈氏感动,拍拍她手:“好孩子,这些道符你都留着,母亲不需要,当日那些刺客在长公主府外头都对你狠下毒手,这这样的东西你莫要再拿出来赠给他人了。”
季云流不问到底不罢休:“母亲不如告诉我可有何事罢,若是重要至极的事儿,自是要把道符给母亲,母亲莫要担心,秦羽人待女儿如师妹,女儿若是上山求道符,他定然不会拒绝的。”
不用他拒绝,自个儿画两张符就搞定了。
不过看陈氏模样,应该也不需要道符去解决罢。
陈氏一听果然心动,于是开口道:“是你的大姐姐,你姐姐在余伯府中有些不如意……”
“大姐姐怎么了?”
季府的嫡长女季云卷嫁的是余伯府世子爷,入府两年后生下了一个嫡长子,理因说这人应是春风正得意才是,怎么就不如意了?
“她近日里总说自己身子有些不利索……”陈氏见季云流眼睛亮亮的瞧着自己,终于实话实说道,“余伯府是百年世家,在先祖那一代就有从龙之功而被授予爵位,正是如此,余伯府便从来都是规矩极严,因先祖定下规矩,官不从商……于是……”
陈氏没有讲完,季云流看着她的神情,明白了,余伯府奉行官不从商,但这么大一个府邸,这么多的人,什么吃穿用度加起来,百年后,必然就坐吃山空,穷了!
富不过三代,倒也真是有些道理的。
季云流道:“母亲是想帮大姐姐攒一些私房钱?”
陈氏欣慰季六的一点就透:“我也曾给过你大姐姐两家铺子,只是玉石铺子到了你大姐姐手中,财运也一直不好,余伯府又这番模样,你大姐姐私房也就所剩无几了……”
说着重重一声叹息,人都羡慕她各个女儿嫁的好,其实曾经的百年世家,若娶朝中新贵的女儿,不是家中落魄了,又会是何原因呢?
风光外头其中心酸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季云流听出陈氏的满心担忧,收起道符笑道:“母亲放心罢,咱们有空就去余伯府瞧一瞧大姐姐,因女儿怕日后与七皇子成亲生财无道,那时候在宫中头一件学得便是生财之道!”
可不就是生财之道么,1世纪中,因崇尚科学缘故,绝大多数人不信世间的鬼怪之说了,反而各个来寻她解惑的都是要发财发发财的,这让人有运道、聚财的风水对她来讲可真的是——不要太顺手!
陈氏大喜,脸上都透出光来:“这可是当真?”
“算命的能骗您个十年二十年,这样的风水摆阵不就立竿见影的事儿,母亲莫要担心,有没有效,咱们去大姐姐那儿瞧一瞧不就知晓了?”六娘子轻浅一笑,仿佛她真不是个骗人十年二十几年的,算命的……
陈氏连连点首,恨不得此刻就让车夫调转马车往余伯府里头去。
碍于余伯府的自视甚高,古板又守旧,大夫人决定先回府中递了拜帖,选个好日子再去余伯府,许是观风水也是要择吉的。
……
二皇子自从知晓宁慕画把雾亭之事要推给张二郎之后,真是不遗余力的帮他完成这栽赃嫁祸。
到底是谁主谋这场事儿,玉琳是不知晓,大理寺查不出来,他也查不出来,但如今他就算怀疑这事儿是玉珩也没有证据拿到皇帝面前给自个儿伸冤,七哥儿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还是要洗清了自个儿的冤屈,让太子让皇帝不再怀疑他,于是一听张二郎要做替罪羔羊之后,他毫不犹豫。
第二三八章 道法反噬
先是让人私下扯出几个勋贵人家的丫鬟,各个力证当日便是张二郎让她们去请的太子妃,再让人寻出张二郎这般恶心自己又嫁祸自己的动机,那便是:上次张二郎是在景王府跳水救的庄家四娘子,就因张二郎救了庄四娘子,他落的身败名裂,功名都被夺去。
做起这些栽赃嫁祸的人证物证,景王简直不要太顺手!
玉琳坐在椅子中,甚至都想好了该在皇帝面前怎么替自己辩解,他只要大哭道:父皇,张二郎自从功名被夺后,一直怀疑是儿臣故意为之的庄四娘子落水,有预谋的让张二郎去跳水施救,算计了他的一切让他落得如斯田地,他才这般不管不顾,一定要这般恶心儿臣,不仅让儿臣带了顶绿帽还要栽赃嫁祸儿臣啊……
上头的话语一说,一向抓圣心很准的二皇子觉得这事儿就必定能成!
就算皇帝还怀疑张二郎身后还有人指使他,也会把这案子暂做个了解。
玉琳一五一十谋划好后,一股脑儿把自个儿做的局让人全数捅给了太子,太子久不查案,改过自新后查的头一件案子,真是查得一点儿都费脑儿,太顺心!
这般轻松模样让太子信心大增,直接相邀了大理寺的陈育德上张府去抓人。
人赃并获,有人证有物证,你一个小小四品侍郎家的无功名白身人士,竟然胆大包天设下这般圈套陷害太子与景王妃,不仅如此,还去诬陷景王,让全朝山下瞧了个大笑话,真是胆大包天!
太子怒不可遏,在张府里头当场抓了张元诩,不顾年迈张侍郎的苦苦求情,直接带着人就去了大理寺牢狱之中。
……
皇帝看着桌案上因雾亭之事呈上来的众多折子,有些头疼。
他仔细看完了太子呈上来的折子,一抬手就把这折子递给了一旁的秦相:“临源,你来瞧瞧太子查出来的这幕后黑手。”
秦相诚惶诚恐接过,把折子前前后后瞧了两遍,抬起首,一脸惊讶:“皇上,这事儿原来是张家二郎为之的?”
“连你也信这事儿是张二郎为之的?”皇帝冷哼一声,“张二郎可真是有了天大的本事了!”
秦相连忙垂首,不敢再多说。
皇帝一脸疲惫的摆手:“苏卿,你也瞧瞧太子写的折子。”
苏纪熙从秦相手中接过,很快看完了,合上折子,恭敬道:“皇上,微臣以为这事儿就算不是张二郎全全为之,与那张二郎也脱不了干系,不然他怎就那般巧,正好做了人证指证了景王呢,且庄四娘子说有人给她递信儿,让她去抓张二郎的私通之罪,抓到的也是太子与景王妃的,这就更加巧合了。”
皇帝坐在椅上沉思了一会儿,他想的是当日跪在这儿的宁慕画说辞,景王那日带了楚道人去杏花宴。
景王带个道人去杏花宴是为何?那道人没有见过世俗宴席之事,带他去里头见识见识?
皇帝:“长公主府中有个楚道人,你们可见过没?”
秦相与苏纪熙皆是摇首。
皇帝向侍卫道:“带长公主府中的楚道人来见朕。”
秦相与苏纪熙面面相看,倒是退到一旁,不再言语,只专心等待。
长公主府与皇城隔的相近,侍卫速度快,策马奔出,策马奔回,直接让人驾了楚道人到皇帝面前。
楚道人本来身子骨就未复原,如今被马上这么一带,越发奄奄一息,到皇帝面前下跪时只剩下了半条人命:“吾皇万岁……”
“莫要喊了,站起来朕有话问你……”
楚道人是站都站不起来,往前一倾,看要要摔倒,还是秦相眼疾手快,接了他一接。
皇帝颇觉奇怪:“楚道人,你为何一副病入膏肓模样?”
秦羽人已过古稀之年,身子健朗的如同弱冠之年的小伙一样,还能带着小米儿徒步下山上京,这楚道人不过而立之年,怎就半死不活了?
楚道人气息不稳道:“回禀皇上,小道因练功出了一些岔子。”
秦相不愧是秦羽人家中出来的,看他咦了一声道:“楚道人,你好像是受了道法的反噬啊,修道之人若不作恶,心境明清,那是不会受道法反噬的呀。”
楚道人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作揖道:“实不相瞒,皇上,这受了道法反噬小道是有缘故的……”
皇帝自然说:“那就说说是为何反噬了。”
楚道人又是跪在地上,全然没有了一惯的道骨仙风:“禀皇上,小道当初没有查看仔细,把季府六娘子与七皇子的八字给批错了,其实,其实季六娘子与七皇子八字极为不合,是相克的……皇上,当时小道道法不足,才铸成如此大错。”
皇帝面色有些古怪:“你说季六娘子与七皇子八字极为不和,还相克?相克到何种程度?”
楚道人不知晓为何圣上的声音听着有些怪异,但他想到当日二皇子的恶言相逼,只好狠下心道:“两人会相克到要不死不休。”
皇帝坐在椅上,瞧着楚道人不语。
楚道人跪地在地上不敢抬首,这样的龙威下,他身后似乎都出了一丝薄汗,皇帝金龙威严果然厉害,大昭鼎盛,让皇帝龙威亦盛,他觉得自个儿都快顶不住了。
皇帝招了招手。
一旁总管太监何等有眼色,很快就去一旁的书架子上翻了翻,翻出一本大红封皮来。
打开封皮,里头的大红纸上写的正是天作之合、大富大贵这等批语,落款是秦思齐。
皇帝再瞧了一眼秦思齐那个名字,不动声色合上封皮道:“当日杏花宴,景王带了你入园子,可是所谓何事?”
楚道人蓦然瞪大眼,不禁抬首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冷冷盯着自己,连忙伏地道:“皇上,景王带着小道是去是去见见这朝中盛宴……”
皇帝截断他的话:“当日你与景王一道站在假山之中,又是所谓何事?”
楚道人额头冒出的冷汗沾湿了青石板:“小道没有没有使用道法……”
第二三九章 结党营私
此言一出,在旁的苏纪熙与秦相闻言,皆是豁然向地上跪着的楚道人瞧过去。
苏纪熙面上神色自若,心中怒火滔天。
长公主到底哪里寻来的神棍,死蠢死蠢的,皇帝都未问他有没有用道法,他倒好,自个儿全招了!
不过当日二皇子请道人去雾亭做法一事,也未透露给他知晓……苏纪熙收回目光,垂下眼眸继续事不关己的站着,楚道人这个帮他可不会帮,如今二皇子与太子险些反目成仇,他身为太子老丈人,于情于理不该站在玉琳这边。
不然,偏心颇重的皇帝直接会拿把尚方宝剑就捅死了他!
皇帝站起来,走到楚道人面前,蹲下身,瞧神棍一样的瞧着地上的楚道人:“当日你是不是在杏花宴中对七皇子使用了邪法?然而你道法不精,反而被七皇子的紫气反噬,所以弄得如此模样?”
楚道人张大嘴,呼吸急促、脑中混乱却说不出话来,当日的真相并非如此,但皇帝所讲的也差不多了。
他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皇帝站起来,嫌恶的瞧他一眼,那一眼让楚道人觉得他就是骗人的江湖术士一般,楚道人乃是风道人的三代徒子徒孙,就算当年他的师傅因心术不正被逐出了紫霞山,那也是风道人的徒弟、秦羽人的正经师兄弟!如今他在皇帝眼中竟然落得了一个“骗子”两字,楚道人如何能忍!
他很想大叫:我亦是有真本事的!
但面对满身金光龙气又对自己不喜的大昭皇帝,楚道人不能忍也要再忍。
他按耐住心神,跪在地上飞快的衡量了一下利弊:“皇上,小道没有去谋害七皇子,当日小道去杏花宴,在假山中是景王殿下让小道送长寿礼给皇后娘娘的,只是小道学艺不精,替皇后娘娘求长寿时,折了自己的寿命……”
“你适才还说你没有使用道法,如今又说你给你皇后送长寿,可真是话全让你说了。”皇帝心中薄怒,如何会让楚道人把这些话再说下去,一个连批八字都不会的道人,长公主竟然把他供奉的同真道长一样,真是瞎了眼了!
一挥手,皇帝吩咐左右道,“把这个神棍拖下去,关进大理寺,等待秋后发落。”
“皇上皇上,小道乃是风道人的徒孙……”
楚道人被侍卫捂住嘴拖了下去。
皇帝坐在案后,又瞧见那桌上秦羽人替七皇子与季六批来的八字,打开一旁的大昭地图志,他道:“巴蜀这些年被沈莫威治理的还不错,临渊,上次朕对你说要哪儿给七哥儿做封地的?”
秦相一听,连忙上前道:“回皇上,您上次亦是说要把四川那儿划一块给七殿下做封地。”
心中却想,若把沈莫威管辖的巴蜀给七皇子做封地,那七皇子这是要发啊!
他话落,果然听得皇帝沉吟了一声,说:“那就把沈莫威管辖的巴蜀给七哥儿罢,他之前在紫霞山被刺杀,他媳妇儿家中……估计也不丰厚了,这多灾多难的一对儿,朕就多多看顾一些罢。”
秦相立即应和道:“皇上英明,前些日子户部郑大人还说七殿下聪慧过人,对财政之事见解独到,这巴蜀封给七殿下,七殿下必定能打理好那儿的民生作功,让当地百姓安居乐业。”
“嗯,这就好。”皇帝对这个么子的表现颇觉满意。
一旁的苏大人含着一口血,气急了眼。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如今竟然还觉得七皇子被做了邪法怜惜他起来。他怎么不可怜可怜几次被人栽赃嫁祸的太子呢!太子可是被全朝上下嘲笑的连体面都没有了!
苏纪熙:“皇上,微臣倒是觉得巴蜀地大路远,七殿下又要去户部历练,又要管辖远在南下的巴蜀,恐怕难以……”
秦相道:“苏大人的意思是,巴蜀封给七殿下不合适吗?”
苏纪熙瞧了秦相一眼,心中稍稍奇怪,这人从来皇帝说什么应什么,从来没有自个儿主见,从来也不站在哪个皇子这派,今日听来的口气,是要帮七皇子拿下这巴蜀的封地无疑了?
“皇上,微臣只是觉得七皇子许会人手不足,无瑕顾及巴蜀的农产作功……”
秦相接道:“皇上,苏大人说的不无道理……”苏纪熙正高兴他的对自个儿赞同呢,又听秦相道,“微臣觉得既然七殿下人手不足,不如皇上寻几个得力一些的臣子相助七殿下便好了,若七殿下真的无法顾及巴蜀作功,苦的不仅是巴蜀当地的百姓,还有七皇子的日子只怕亦是不好过,如此两厢不美总是不妥。”
苏大人豁然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相:秦临渊,你这是在帮七皇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秦相目光淡淡回看苏大人:我是不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你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
他转回首,行礼道:“皇上,微臣前几日正好路过锦王府,遇到了六殿下,六殿下如今就算被皇上准许开设商家铺子,亦是寻不到相帮的人起不了这个头,微臣瞧着都为之心忧。”
苏大人急的只想跺脚。
秦临渊这厮装了这么多年的老乌龟,一朝厉害起来竟然如此刁滑了不得,生生欺骗了我这么多年!
他正欲说什么,皇帝已经开口:“秦卿说的倒也是不无道理,六哥儿前些日子那般困苦,府中连个厨娘都没有,皆是因封地之故,若照秦卿说的寻几个得力的,你可有何人选?”
苏大人只好停了嘴,不能言语。
秦相道:“这届春闱的探花郎家中原本从商,又赶巧,君探花与季府的四娘子定了亲事……巴蜀的商市之事倒是可以交于君家。君家一向富而行其德,有此荣恩后,必定感激在心,不会牟利巴蜀商利。”
苏大人插嘴道:“秦相国为国效力,日理万机却有如此好记性,竟然连君探花与季府四娘子定了亲这事儿都知晓。”
他就是变相告诉皇帝,秦相与七皇子已经结党了!
第二四零章 圣旨赐婚
秦相似早料到苏纪熙有这么一问,他呵呵一笑:“苏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一女儿待字闺中,那时候我对探花郎颇为中意,还让人上门说亲过,哪里知晓季府慧眼识英雄,在春闱还未开始之前,就早早捷足先登了。”
皇帝听后自也是一笑:“与君探花定亲的是季府四娘子?”
秦相笑:“正是的,微臣心中一片惋惜。”
皇帝笑道:“季正德倒是颇有眼光,早早选了人,既然如此,两家结亲之日,朕也送份贺礼过去。”
秦相呵呵笑说着皇帝送礼,自己也要跟着一块送的话,苏大人跟假笑几声,口中自个儿也要送礼之类的,心中越发不痛快。
老匹夫!
说来说去,又讲到属地。
封地虽归皇子管辖,倒也不是把其中的所有赋税全全归到他名下去了,像最大昭主要的盐税、田赋税、人头税……这些都是归国库所有,秦相的意思皇帝亦然明白,给了玉珩巴蜀之地,让君家帮助玉七管辖巴蜀商市,每年从中的盈余部分也能从玉珩的商利中抽取赋税给国库,也算是一箭双雕的事。
皇帝左思右想一番,觉得秦相适才说的颇为有道理,于是道:“秦卿适才提议的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朕就赐予君家皇家商贾之称,让君家相帮七哥儿经管一番巴蜀商市。”
秦相替七皇子谢恩,苏纪熙看着这人,磨牙嚯嚯,这厮貌似端庄正经,实则肚子里却一股子的坏水,好啊,秦临渊,如今你站了七皇子这头,也算离死期不远了。
皇帝见解决了七皇子的封地之事,把太子所写雾亭案子的折子一合,道:“朕也是头一回见太子这般费尽心思的去查案子,雾亭这事儿,就全全交于太子处理罢。儿大了,朕总要让他独当一面。”
如此,就是太子若是查出了幕后黑手是谁,那就最好,若是查不出来,皇帝也不强求了。
“让大理寺的陈卿全力协助太子一道查明此案,不得有误。”
秦相与苏大人齐齐替太子接旨意。
讲完了这事儿,秦相还有一事儿要求皇帝,他站在下头,行礼恭敬道:“皇上,微臣不才,还有一事儿想在皇上面前求个恩典。”
皇帝:“说罢,何事?”
秦相跪地道:“微臣说了家中有个小女待字闺中,小女又被微臣宠得颇为任性,微臣这次是想替小女求个恩典。”
女子恩典除了赐婚哪里还有其他,皇帝适才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光,哈哈笑道:“说罢,你女儿中意哪家儿郎了?”
秦相不是女子,不扭捏,呵呵道:“正是侍卫统领宁世子。”
“宁慕画?”皇帝觉秦相眼光颇为不错,“怎就瞧中了他?”
秦相跪在地上,自然是不可能告诉皇帝,是因为秦羽人当初回紫霞山时,来过自己府中,告诉过自个儿“紫气若东来,便顺之从之助之”的话语,也不可能告诉皇帝,我本来想把女儿嫁进季府的,就因太过昭然若揭,才从旁为之,与宁伯府结亲……
秦相:“宁世子一表人才,武功奇高,小女从小身体羸弱,正需要受人保护,再则小女与宁伯府大娘子从小交好,微臣自觉小女嫁入宁伯府,不会受人所欺。”
皇帝哈哈笑道:“你呀……朕从来知晓你疼爱府中唯一的女儿,没想竟然疼成这般。”
秦相自然要说上几句,养儿不易,可怜天下父母心之类的话语。
皇帝大手一挥,“嗯,这个媒朕愿意做。”说着就让人研磨,提笔将圣旨一写而成,将两人的婚事给定下了。
苏大人只想提起衣摆,甩袖而走。
真是够了,一个皇帝与臣子来来回回的说家中儿女长短。
他家还有个女儿也待字闺中呢,每个臣子家中都来求一遍恩典,皇帝这国事还要不要处理了!
秦相未曾听到苏大人的心声,待皇帝拟好了圣旨,捡了宝贝一样的跟着总管太监,去礼部抄圣旨,宣旨去了。
天下好男儿稀少,有了就得赶紧下手!
……
当日七皇子从秦相这儿得了他要求去皇帝面前求恩典的事儿,也没有保留什么,直接把这事儿就透露给了宁慕画知晓。
宁慕画得知了自个儿将会娶秦二娘子后,蹙着眉起先是有一丝不快的,只是想到那日秦二娘子也算为了宁伯府被那与小厮滚成一团的表姑娘推了一把,让自己扶住。
讲来讲去,自己堂堂七尺男儿郎,确实要担当起女子的闺誉,再则,秦二娘子与他妹妹自幼相熟,他也算对秦二娘子颇为了解,知道她是个直率的女子,便对这桩婚事没了多少计较。
当太监拿着圣旨到了宁伯府宣读时,宁慕画跪在地上安安静静接了圣旨,谢了恩。
倒是宁伯府其他人都颇为高兴,秦相乃当朝一品大员,且只有这个女儿,娶秦二娘子外人看来是门当户对,实则也算新贵的宁伯府高攀了秦府。
皇帝亲自赐婚总让人关注,如此一来,朝中众人就知晓了秦府二娘子与宁世子结亲之事,过了不久,全京城的人差不多亦都知晓了。
表姑娘揪着帕子,站在矮墙后听着家中坐在门口的婆子绘声绘色讲皇帝的赐婚,讲宁世子的伟岸英俊,讲秦二娘子的美丽高洁……
她“嘶啦”一声撕烂了手中的帕子,还未回到自己的院落,眼泪就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果然是当初站在自己眼前怜悯瞧着自己的秦二娘子!
“瑶瑶,给季府的七娘子递帖子,我要邀她相见……”表姑娘摸了眼泪,决绝开口。
……
皇帝交下这雾亭之事让太子全全处理,太子翌日直接就写了判决书,宣了张二郎的死刑,秋后立斩。
张二郎眼神空洞的坐在大理寺的牢中,想着适才在正堂中听来的那判决,还是不相信。
他只是被二皇子传到雾亭之中而已,为何就成了死刑?
他才十六,两月前国子监的学谕还说他能在春闱中争一争一甲前三……他本来有如花美眷,有一帆顺风的仕途……之前的国子监友人无一不羡慕于他,而如今……
第二四一章 看家本事
张二郎正想的入神,蓦然从另一牢房中传来一道声音,“年轻人……我见你乌云罩顶,恐有大不详啊……”
他缓缓转首,看着一个长胡束发髻的男子坐靠在墙边,神情颓废的瞧着自己。
张元诩心思不在这人身上,他动了动嘴,笑了一声:“你此刻又是比我好上多少?”
楚道人靠在墙壁上,仰头望着地牢天窗,幽幽吐了一口气:“是啊,贫道亦是乌云盖顶,大不详啊。”
他说完,似想到什么,手脚并用,扑到地牢前头,抓着牢门喊:“狱卒,狱卒,来人呐……”
“嚷嚷什么嚷嚷!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外头的看守狱卒闻言而来,从腰间抓出一鞭子甩在牢门上,“狱卒这俩字也是你能叫的么?给我叫官爷!”
楚道人虎落平阳被犬欺、蛟龙被困受欺于小虾米,曾经那些人可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楚道人的……
他忍了忍,笑着开口:“官爷,能否借六个铜板,让我卜个卦?”
“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这儿是大理寺的大牢!你还借个六个铜板,你拿什么还,拿你的裤裆吗?”狱卒一口痰呸过去,“不用卜什么卦了,小爷如今就告诉你,你秋后就会发配到边疆漠北做苦力!”
楚道人显然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他抖着全身伸出手指着狱卒,颤着声:“你你你……”
“我怎么了,你这么厉害,怎地不自个儿掐指一算,要铜板做什么!你不是很行么,怎地不会飞天遁地,在这儿还想装什么大爷!”
楚道人仔细瞧他,憋红了眼,顿了许久,终于使出看家本事:“年轻人,你颧骨高,额堂不明,耳尖如鼠,正是性子刻薄缘故,因这性子刻薄,家中你尚未娶妻,你兄长亦是夫妻不和睦,你若能改掉这性子,厚德为人,必会前途大明。”
狱卒刚想再呸一口,一旁同僚拉了拉他,从自个儿的腰间掏出六枚铜板扔进牢里:“你且拿去卜罢。”
大昭信道重道,这道人虽在东仁大街满街都是,但这种由皇帝亲自关进大牢的道人狱卒等人还都未曾见过。
据说,长公主很是信这个道人呢。
当下里,两个狱卒也不走了,站在这儿就看楚道人摇卦占卜。
楚道人的掐指一算还未成火候,如今他又道法被反噬,只好借助外物,也就是最为简便的金钱卦来替自己占卜凶吉。
“沙叮沙叮……”
铜钱在楚道人双手间摇晃时,张二郎爬起来隔着牢栏凝神望着。
不仅是张二郎,牢中其他人都好奇的往这头瞧来。
楚道人一共甩了六次,一看这卦象,是春雷行雨之卦忧散喜生之象,有贵人相助,楚道人口中默念一遍,哈哈笑起来:“有转机,有转机,贫道命不该绝,必有贵人相助!”
众人瞧了楚道人如此模样,不禁面面相看,纷纷好奇。
张二郎见此,如同抓住最后的稻草,险些把自己的头都塞进对方的那间牢房中:“道人,道人,您能不能帮学生也卜一卦,学生姓张,名元诩,乃礼部侍郎张维桢之孙。”
楚道人看张二郎面相一眼,思忖片刻,摇首道:“你如今已似临涯之马,我已经拉不了你回来了。”
张二郎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摔坐在地上:“你莫要撒谎,我乃是被人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如何就如临涯之马,回不来了!”
在一旁的孟府丞幽幽出声道:“我亦是被人冤枉的,董詹士说我泄漏了这届试题,我算起来还是国舅爷呢,还不是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进了牢中画了押,谁有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呢!”
张二郎震了一震,喉头一阵咽噎,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楚道人看他半响,终于道:“在牢狱相遇,也算有缘,你且伸过手来,我帮你最后瞧上一瞧罢。”
这番模样,越发玄乎,不止两个狱卒,连外头的狱卒都纷纷跑进来瞧着楚道人的耍神棍术。
拿着张二郎的手,知晓自己还有转机的楚道人瞬息恢复道骨仙风模样:“你姻缘线一断再断,姻缘线串到仕途纹上,这仕途不顺皆因姻缘而起,可惜可惜,你若从一而终,必是大富大贵命相,一步错,满盘皆落索,你被人引入不善之局,该有如此劫数,怨不得他人了。”
张二郎眼眶热热的,跪在地上请求楚道人:“真人,请您帮帮我。”
“无法无法……贫道不可能逆天而为之……”
张二郎还想再说,那外头的狱卒都已经叫唤起来:
“道人,您来帮我也瞧瞧这手相呗。”
“道人,您来帮我卜一卦罢,就卜姻缘。”
“道人,您会不会画符驱邪啊?”
楚道人今日小露一手,在牢中的待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起来,狱卒们纷纷从一到十的排着长龙等着楚道人的看手相。
张二郎仰坐在隔壁间,看着楚道人指出那些狱卒的之前事,得到一片哗然般的赞扬后,滚烫眼泪越发止不住的往下流。
“世间之事,能否再倒回……”他喃喃一声,想到当日站在紫霞山山中腰,一身白衣水蓝裙瞧着自己的少女,想到当日在酒楼上,一身绯红衣裳与众姐妹嬉笑的那人。
张元诩抬起手,瞧着适才楚道人说的姻缘线、仕途纹,眼泪沾满了手掌:“云流……”
……
宁石得了楚道人与张二郎下狱、宁慕画被赐婚的消息,第一时候自是相禀了七皇子。
七皇子得了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的“嗯”了一声,问:“宋家那儿,那个表姑娘可有什么动作?”
“小温回来禀告说,今日那宋娘子出了府,去寻了季府七娘子,如今小温人还未回来。”
玉七:“待人回来,把听到的一字不漏说仔细了。”
宁石应声。
不一会儿,礼部的季正德就来临华宫求见了。
进了的书房内,季尚书行过礼,呈上那份拟好的礼策笑道:“七殿下,这是半月后,您册封大典上的安排,您瞧瞧还有哪儿觉得不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