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状元游街
季云流才入院,一群人围上来,纷纷福身行礼后,向她哭诉自己对她的思念之苦。
可不就是苦么,自家姑娘不在,平日里的小糕点苏璎都不做了!
真是太苦了!
陈氏看见院中的各个丫鬟待季云流的态度,弯了眼角,心中满意。
她本还想这几个丫鬟许会伺候不好六姐儿,出嫁后这些丫鬟不能真心实意帮她在王府站稳脚跟,如今看来,这些丫鬟各个被六姐儿调教的倒也很不错。
大夫人脑中暗暗盘算,只需在六姐儿出嫁之前,再寻两个陪房日后陪嫁过去一同拿住七皇子的心思也便可以了。
想到此的陈氏看季六真是越看越喜,越看越觉她相貌好。
只因寻常人家的女子容貌想越过她家闺女的应该是寥寥无几,七皇子就算日后喜貌美的,选来选去,只怕还是离不开她家六姐儿的!
邀月院中的各丫鬟解了相思之苦,片刻后又来一波府中的姐妹。
五姑娘见季云流面上越发白皙无瑕,笑道:“六妹妹,咱们府中早就在荣安街上订下雅间,等会儿咱们一道去瞧瞧四姐夫探花郎的风采可好?六妹妹在宫中住了一个月,还未瞧过四姐夫长什么样呢。”
今早皇帝在金銮殿传胪唱名,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和进士,午后由状元为首,领着诸进士拜谢皇恩,到荣安左门外观看张贴金榜,开始所谓的状元游街。
“好啊,”季云流笑着应了一声,“顺便替五姐姐来个榜下捉婿!”
本来一旁颇为脸红的四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起了捉弄人的兴致:“这个好。”
“哎哟,四姐姐和六妹妹都取笑我呢!”五姑娘轻甩了两下帕子,一脸娇羞。
她之前跟季六关系不怎么好,如今季六被皇帝赐婚,有了天大的殊荣,府中的三哥四哥连带季四的未婚夫都中了榜,季府有荣恩下,她就算一个庶出姑娘,老夫人也会帮她寻户好人家。
为了出阁的助力,她自然要同府中的各姐妹打好关系。
陈氏眼她们一群姐妹玩的高兴,虽有话问季云流,到底没有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看着她们朝气蓬勃的脸,大夫人笑道:“你们一月未见,必定有好多姐妹间的体己话,我便不在这里碍着你们了。等会儿出门时,你们都小心一些,也莫要太晚回府。”
众小娘子应了声是。
午后季云流带着纱帽出季府大门,坐在马车上启程时,果然看见那卖栗子糕的自己在那儿打了两个手势。
平日出门不注意时自然看不见,此刻一心盯着,季云流看得清楚明白,这手势跟现代的手语有点像,大约意思是,出门了。
景王吃饱撑着,派来一个丫鬟做卧底还不够,如今还要全府都监视起来了?
噢,对!之前那个锁在东厢的丫鬟还能让自己反利用一下。
季云流想了想,放下车帘子,安心坐马车去观游街。
如今情况,只要自家男朋友不翻墙被抓,季府应该也没什么不利于七皇子的大把柄被二皇子拿捏住。
这日午后的荣安街上自是热闹非凡,三年才一见的状元游街吸引了各家的人物出门顿足。
勋贵人家的姑娘与公子哥自是坐在荣安大街酒楼中的厢房内隔窗往下望,寻常人家就站在街道两旁瞧一瞧一甲前三的风采。
荣安街热热闹闹,季府的翠逸院却冷冷清清。
老夫人坐在绣墩上,看着眼前一脸苍白靠在床头的宋之画,叹气道:“之画啊,缘分这事儿,强求不得,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你也莫要再想了,你舅母亦会给你再寻户好人家的。”
表姑娘靠在床头,脸色异样苍白,她动了动嘴,许久,未语泪先流下,她艰难道:“祖母,我不是、不是因四妹妹未婚夫君的事儿……君家三少与四妹妹天造地设……我,我是真心祝福的。”
老夫人从来都是豁达直语的:“那你的心病又因何而起?”看着她弱柳如风模样,老夫人也是心疼的,“好孩子,你说出来,若祖母能给你做主的,必定也会为你做主。”
“祖母……”表姑娘从床头挣扎着要下地,因屋中无其他丫鬟,老夫人连忙伸手阻止。
宋之画避开老夫人的阻止,对着她一跪而下:“祖母,之画想去宁伯府给宁大娘子添妆。”
“你……”老夫人想到之前她在自己那儿坚决拒绝君子念那亲事的态度,似乎明白了一些,她压低声音道,“之画,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中意了宁伯府的慕哥儿?”
宋之画不抬首,她走出了这一步,没了君子念,不可以再没有宁慕画。
“祖母……我,我……”
老夫人张口截住她道:“宁伯府乃世袭的伯府,慕哥儿如今为五品侍卫统领……之画,不是祖母不疼你,但这你与慕哥儿……必是不能成的!”
“为何?”表姑娘心思被戳破,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洪水倾泻而出,“祖母,为何我与宁表哥就不能成,她们不是说宁表哥是自己中意就好,不会计较门第么?”
老夫人知她自尊心犹如她父亲一般极强,实在不想当面给她难看,只问:“那如今慕哥儿可对你表明心意了?”
见她摇头,老夫人又叹气道,“之画……慕哥儿就算不计较门第,他日后也是要承担起整个宁伯府的,大门大户的人家,咱们小门户的嫁进去,日后必也是艰难无比,这亲事……真的不合适。”
表姑娘却如没听到般,她缓缓抬起首:“祖母,之画想去宁伯府给宁大娘子添妆。”
“之画……”老夫人再想劝。
“祖母,”表姑娘神色惨白黯然,“让之画去给宁大娘子添份心意罢,再让之画看最后一眼的宁表哥,以后之画的亲事,全听祖母您的。”
老夫人见她说的明白而又决绝,沉沉吐出一口气:“好罢,到时且让你舅母带你去。”
老夫人出了院子,宋之画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喊瑶瑶过来给自己更衣。
瑶瑶看着脸色青白的自家姑娘,满心担忧:“姑娘,您不如再去床上躺会儿罢?”
“不必!”
第一九七章 买五石散
瑶瑶的劝说在表姑娘冷冷的眼神下偃旗息鼓。
宋之画换了寻常的衣裳,带了纱帽,出了院子,她手拿荷包,直接塞给了二门的小厮与门房二两银子出了府。
今日状元游街,大喜之日,门房之前看季府其他小娘子都出去了,以为宋娘子只是落了后,得了二两银子,顺从的听了她的话不去里头禀告,让她大大方方出了门,出门前,还贴心的提醒她,需要不要他去喊府中马车来。
宋娘子带着瑶瑶走出季府,自是马上让人跟踪上。
暗中的死士不知这个季府出来的小娘子要去何处,只悄无声息的跟着,盯人的死士都需有明锐的洞察力,一路跟着宋之画不久,在她身旁丫鬟的话语中,确认了这是借住季府表姑娘的身份。
走了莫约小半时辰,宋娘子到了一家小药铺门前。
她本欲一鼓作气往里头扎进去,想了想又是不敢,拉了瑶瑶到一旁墙边,伸手塞给她自己手中的荷包,低声道:“你进去,去买两包五石散。”
五石散被禁已久,瑶瑶从小卖进宋府,也不知道这五石散为何物,见自家姑娘小心翼翼的,倒也战战兢兢拿了荷包进了药铺。
她站在柜台前,照表姑娘说的,向掌柜道:“我要两包五石散。”
这么直白来买五石散的小娘子,那掌柜莫约也是平生第一次见,他不知这小娘子是何意,但也不想知晓,连那荷包也不敢接,只站在柜台后,满目尴尬与惶恐道:“姑娘,小的这儿,这儿童叟无欺……没有出售这样的禁药……”
这话一出,不止掌柜尴尬,瑶瑶亦是满目通红起来:“这,这是禁药?”
掌柜担心小姑娘被人骗,解释道:“这五石散也不算毒药,只是药性有些猛烈,服食过量才会中毒,若只服一些,会让人有性情亢奋、浑身燥热之感……”
掌柜未说完,瑶瑶抓起荷包跌出门外。
这五石散由此听来,就是那些下作的行房秘药!
自家姑娘竟然、竟然去买这样的药……
宋之画见她失魂落魄出来,上前几步,拉她问:“如何?药呢?”
姑娘!那是禁药!
瑶瑶已看不透自家姑娘:“掌柜说那是禁药,他们店中没有出售……”
“怎么会这样!”宋之画咬了咬嘴,想着该去哪儿买这样的药。
关于五石散,她只是在一本古文中看到,那上头写:服五石散,亦觉神明开朗,幻象可生,且皮肉发热,会让人不由自主解开束缚衣物,喜人触碰,性情亢奋。
正因这么一段话,她才想买五石散,到了宁伯府中,遇上宁世子……与他来个不可脱开的干系!
可如今没有了这样的药物,她该如何与宁世子有身体干系?
宋之画满目愁容的往季府走。
暗中的死士之前听到宋娘子口中“五石散”三字吐出来,各自望了一眼,一人向另一人打了手势让他继续跟,自己则是快步回去向自己的上头请示。
张禾听了季府的表姑娘需要五石散,不愿错过这次时机的他立刻让死士在景王府中拿了比五石散还厉害的宫中秘药,让他去“送”给表姑娘。
管那表姑娘是何用,反正祸害的都是季府,她那样的身份,顶多是看上府中哪个哥哥,要使手段了。
让季府丢足了脸面,自家二爷只有高兴的份!
宋娘子一路走来,一路不死心,她唯一的办法只有这个,她的身份门第,如何都不能匹配宁慕画,此次宁大娘子的大喜之日,实数难得,她错过这个机会,如何再有第二次?
可让瑶瑶再问了两家药铺,得了依旧没有这类禁药的回答。
两人正一前一后走着,突然一旁巷子中出来一个青衣人,十分迅速的抓了表姑娘的手就将她抓进去!
“啊!”表姑娘吓得魂飞魄散,腿弯得不住打颤。
“小娘子,你好香啊……”市井青衣人探头笑,两手都拿着东西,“来一道吃吃这个罢,这叫五石散,会让你我一道快活的……”
他话未说完,后脑被一木棍敲下来!
“你!”市井青衣人晃了晃身子,直接倒下去。
瑶瑶握着木棍,吓得也是全身在抖:“姑娘、姑娘,您没事罢?”
宋之画双手颤颤抖抖,双目却盯着青衣人手上的小瓶子一动不动。
他说这是五石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莫不成是连上苍都助她?
“姑娘,您没事罢?”瑶瑶以为她吓疯了,连忙丢了木棍,上前安慰她,“没事了姑娘,没事了,咱们不说,没人知晓的,那人连你的纱帽都未掀起来。”
宋之画听不见瑶瑶的任何话,她猛地俯下身,拽了青衣人手中的小瓷瓶,一目扫过这人另手握的东西,极为快速的同样抓了过来,把两样东西统统塞进袖中,理都未理瑶瑶,快步就往季府走。
“姑娘……”瑶瑶连忙追上去。
两人一走,地上的青衣人站起来,拍拍衣摆上沾到的泥,同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出了巷子。
季府的表姑娘倒是胆子极大,一个小娘子,不仅拿了秘药,连手上的春宫图都一并拿了。
……
被未来岳母认定“只看重外表”的七皇子此刻正坐在户部的正厅中。
户部尚书此刻与他在商讨几日后“杏花宴”的银子用度。
杏花宴是大昭殿试放榜后、皇帝亲赐的中榜进士大宴。
本来这事儿也归不到玉珩管,只是皇帝曾亲口,七皇子过两月封王赐府后,到户部历练。
之前皇帝阅卷都找了七皇子,如今离七皇子封王只剩一个月时间,郑逸菲还不得以亲自教导的名义把这些账目的事儿直接让七皇子过目了?
托了上辈子整治漠北作功的福,玉珩对这样的银子调用,各个登记在册的公务细节看得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后来皇后薨逝,他手中银钱紧缺,连账本中被地方官吏能贪污而去的地方都查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如今一看简单到只有一日支出的杏花宴账目,他立即瞄出了其中的一些“惯例”。
第一九八章 陷害太子
这些“惯例”说来说去就是给一些官员的回扣银子,久而久之,官吏与商户之间都形成一种不成文规定一样。
朝中官员因公肥私当今皇帝也是有所知晓,只要额度不大,亦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七殿下若有哪儿不清楚的,皆可问下官。”郑逸菲见玉珩看得入神,探过头去一笑。
他上次就是坐在这儿跟礼部的季正德一起清算了七皇子府邸修缮的费用,那时候还在奇怪为何身为礼部季正德这般费心费力的为七皇子筹谋银子。
却原来当日自己在御书房听到的那“景王做了那样的媒”就是做了季正德家的媒!
郑逸菲看着眼前面貌英俊、身份高贵的七皇子,满心满眼都是惋惜。
景王啊景王,咱家也有如花似玉的女儿啊,为何您不行行好,给我家小女做个媒?
就算大女儿看不上,二女儿、三女儿不是排队等着您给做个媒嘛!
玉七不知郑逸菲心中滔滔如洪水般的龌蹉心思,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册,笑了笑:“郑大人,我瞧着此次的杏花宴似乎比上届的浩大许多?”
郑逸菲闻言微微震惊,这七皇子倒是真的不简单,不仅年纪轻轻就看明了公文上的一切,竟然光从费用上就看出这次的杏花宴比上届浩大。
“是的,七殿下真是慧眼,因这次的殿试延后了几日,赶上了皇后娘娘的寿辰,皇上便说要全朝同乐,这届杏花宴浩大正是含了皇后娘娘的寿辰宴之故。”郑尚书一一解释,“此次杏花宴不仅是中榜进士,朝中重臣与诰命夫人都会前来。”
到时要让自己的夫人把大女儿、二女儿、三……都带过去,在景王面前晃一晃,让他做个媒就好了!
玉珩见户部尚书看自己眼中都闪着金光,莫名其妙的应付了两句,略略商讨了杏花宴的具体方面,便起身告辞。
出了户部,正欲回宫,途上又十分巧合的遇到了大理寺正卿,陈育德。
陈大人见到七皇子如同见到堕崖者看见藤蔓、溺水者看见浮木一样,挥洒着马鞭,一路“七殿下,七殿下……”的迎上去,与他同骑在官道上。
玉珩转首瞧陈育德身后。
大理寺浩浩荡荡的人马几乎全数出动,倒也跟状元游街有点像。
“陈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陈育德连忙回道:“下官正要去太子殿下的东宫。”
玉珩微微惊讶:“陈大人去东宫是……”
这样的声势浩大,太子犯了什么事?
莫不成试题的泄漏,大理寺有了实质的证据,证明是太子做的?
“寻常小事。”陈育德笑了说:“七殿下不如与下官一道去?”
玉珩略抬首望了天际,他心智已不是十五岁少年,大理寺卿脸上的神情,弯弯绕绕心思逃不脱他的眼。
太子犯下的事只怕是很棘手,而皇帝包庇太子又是众所周知。
陈育德不敢不查明案情,只好找了自己做挡箭牌,一旦后果太严重,也有个自己与他一道担当着。
这趟浑水本欲不能蹚,但自己有心想笼络大理寺……
玉珩数完东方天际的浮云,转回首,轻声笑道:“陈大人,我此次跟着陈大人去了一趟东宫,该不会直接就被绑到了我父皇面前,说我陷害我大哥罢?”
明人之间不说暗话,陈育德立时脸色涨了个通红,好在他脸黑,没有被人瞧出个所以来。
他一肚子坏心思也是被逼无奈、没办法的事。
有线报说太子东宫金舞殿中藏了窦柏念买试题得来的二十万两银票,皇帝又说试题的事要查清楚明白,谁都不能冤枉。
这事儿当日就算皇帝没让孟府丞说出后面实情,但在场的谁没听出卖试题的就是董詹士与太子的意思来!
如今若是捧着确凿的证据让皇帝看,皇帝指不定为了保全太子,一怒之下就把自己……
身为报国无门的臣子,他抓奸臣不行,不抓祸首也不妥,真真是左右不可、好生难办啊!
“七殿下……”陈育德哭丧着脸,轻声说,“下官怎么安插莫须有的罪名给您,下官身正严明,绝不冤枉一人,还请七殿下明鉴呐。不瞒七殿下,乃是下官查到了上次窦柏念的证据,这才要去东宫……下官请七殿下同下官一道请去,实在是,实在是下官怕啊!”
玉珩笑道:“陈大人乃是重情重义,严以律己的朝中栋梁,若有真凭实据、秉公办理,皇上必会赏罚分明。我正好许久没找太子大哥叙旧,此番倒是可以与陈大人同路。”
陈育德大喜。
瞧瞧,瞧瞧!
皇家出来的人物就是不一般,这话说出来,自己听得多舒服,多舒爽!
当下里,他张口就把肚中的那些赞美之词滔滔涌出来。
七皇子说陈大人清廉如镜。
陈大人夸七皇子高洁正直。
两人似乎都没做过那次在大理寺正堂中的睁着双眼生生冤枉张二郎无证据之事,打着官腔、相互吹捧,一路往太子的东宫而去。
到了太子东宫,陈育德有了七皇子稍微能壮胆的后台,有了皇帝的亲口要查明此案的御旨,亲自领着人奔向金舞殿,把二十万两给搜了出来。
太子看着如此的“证据确凿”再蠢也明白了,这是有人在陷害他!
“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生生栽赃嫁祸本太子!”玉琤怒不可遏,“本宫明理晓事,怎会买卖春闱试题?这是枉顾法纪与皇家脸面的事儿!”
七皇子瞧过金舞殿的富丽堂皇,淡淡道:“这告密的人倒是难得,竟然能把藏银票的位置告知的一分不差。”
一句惊醒陈育德。
是啊,那告密之人竟然能一清二楚、丝毫不差!
原来不仅是太子尽在他掌握中,连他自己也是受了高密人摆布,做了个棋子罢了!
太子却听不懂其中意思,他目光凶恶盯着玉七:“七哥儿,本宫乃是你亲哥哥,你竟然冤枉陷害本宫!如此目无法纪,你该当何罪?!”
玉珩如今却不怕这个被二皇子反利用了的太子了,他抬步走到玉琤身边,贴近太子耳朵,用两人仅听得见的声音极轻道:“我若知晓大哥宫中格局,能安插人手进东宫,我做的可不是陷害这么简单了。”
第一九九章 去锦王府
大理寺卿未听到七皇子的声音,也未看见他表情,只知太子怒目圆瞪、火气很大。
他想上前替玉珩解释一番,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而起。
莫不成要说,太子殿下,您冤枉七殿下了,七殿下也是半路被我一道拉过来壮胆的而已。
如今自己都要呈证据去皇帝面前,再替自己同来的人说,我们不是一伙的,那就有些惺惺作态了。
陈育德还在想如何开口,玉珩已退开一步,高声道:“太子殿下,这事儿到底真相如何,到了皇上面前自会大白。太子殿下若是被陷害,皇上圣明无双亦会有定夺,真相还未查清之前,为顾及皇家颜面,还请太子殿下收回对臣弟的污蔑,慎言!”
他说的不卑不亢,君臣分得清楚明白,把一旁所有在听的人都讲了个目瞪口呆。
太子一张脸憋得青青白白,被噎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的七弟弟竟然说自己污蔑他!明明之前说若知晓自己宫中格局,能安插进人手,就不是陷害这么简单……
玉珩讲完,作揖一礼,不管太子脸色,告辞后就走。
陈育德得了证据,也需回宫中禀告皇帝,见七皇子离去,带着人马跟着玉珩身后各个如同小媳妇一样的离去。
玉琤看着大摇大摆离开的玉七,半天憋出一句:“罗祥!你说这二十万两是怎么回事?”
东宫太监颤颤抖抖跪在地上:“殿下,奴才、奴才也不知道这儿为何就有了二十万两啊,这事、这事儿……像太子殿下您说的,也许这就是七皇子设下的一个圈套!”
“东宫守卫森严,侍卫全是二哥儿挑的,七哥儿哪里能在本宫宫中设下圈套!”太子想了想,想了再想,“阿爹说我管下属不利,他说的对,本宫是管下属不严!本宫要向佟相问一问,该如何管下属!”说着,要立刻让人摆驾去佟相府。
太监连忙阻止:“殿下,殿下如今第一要紧的是那二十万两的证据,大理寺陈大人正捧着证据去皇上面前参奏殿下一本呢!”
“对,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要去跟阿爹说清楚。”玉琤提了衣摆,出金舞殿吩咐人准备马车。
太监上前跟着提醒道:“殿下,东宫侍卫全是景王殿下挑的这话……待会儿去了宫中便不要向皇上提起了罢。”
“为何?”
“景王为殿下您劳心劳力,若提了景王,让皇上怀疑了景王,这不是伤景王的心么?日后景王若凉了心,咱们东宫银子的用度只怕……”
罗祥后面话语未吐完,玉琤就明白了:“二哥儿乃是本宫至亲之人,除了阿爹,本宫最亲的人便是他,他对本宫忠心耿耿,这栽赃陷害本宫的事儿怎么会是他做的!”
……
玉珩与陈育德出了东宫,陈大人再也忍不住,问七皇子道:“七殿下,这二十万两的事儿……您怎么看?”
玉珩道:“陈大人破案如神,这事儿玉珩不敢妄下判断,还是玉珩要向陈大人请教。”
陈育德连说不敢不敢,又将自己心中的猜想给说了:“下官认为这二十万两的事儿,太子确实不知晓,告密之人藏头露尾,下官原先认为他是怕太子对他不利才如此隐藏身份,如今看来,这人就想要陷害太子,坏我大昭国本!”
玉珩心中冷冷一笑,动了太子就动了国本倒是对太子最高的评价了。
太子除了对女子温柔体贴一些,还会个什么?!
他口中道:“陈大人分析的极是,照我大哥适才如此恼怒的情形看,我亦觉得大哥乃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陈育德见七殿下都赞成自己推测,精神大振!
如今得了二十万两的证据,又得了不是太子做的推测,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悦!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他还能慢慢查,只要自个儿的脑袋还未搬家,一切都好说呐。
大理寺卿心头大石放下,欲与七皇子一道去宫中。
玉珩坐在马背上,抬眼看天边流动云彩,被晚霞映红的云霞如同那人白里透红的脸。
说起来,那人自入了宫,自己就在第二日与她拉了个手,便再也没有私下单独见过,满打满算也有一月了。
如今那人可是回季府了……
“陈大人,我蓦然想到还有一事,就此先行一步。”玉珩调转马头,直接往回走。
太子被诬陷,二皇子与太子也许即将撕破脸……他今日心中喜悦,很想找那人分享赏心乐事。
今日跟着七皇子出宫的是腿好了的席善,席善不比宁石,他能说会道,在玉珩与陈育德聊公事时,他在后头与大理寺一少卿亦是聊得火热。
那少卿眼看七皇子不回宫中,奇怪问:“七皇子这是要去哪儿?”
席善问都未问,同样调转了马头,笑道:“咱七爷是要去锦王殿下府上了。”
知主子莫若席善,玉珩去的真真就是之前的琼王府,如今的锦王府。
锦王因祸得福得了皇帝五千两的拨银,这几日功夫早已经把王府大门刷的程亮,连带牌匾都重新换过,整个焕然一新。
六皇子得知玉珩过来,穿红戴绿亲自出大门迎接:“七哥儿!快些进来,你六哥我正好让厨房做了山野烤鸡,你来得正是时候!小谢派人过来说等会儿他也会过来,你们莫不是一道约好的?”
区区五千两就让穷王变富王,玉珩对这个六哥也是刮目相看。
自己就算多活了一世,这银子的用度计算得也是不能同六皇子相比。
“谢三今日金榜题名,这般的大喜之日,他竟还能抽出空过来?”玉七颇为惊讶。
六皇子得意笑道:“我俩乃是同生共死过的,这份生死情谊他们如何能及。再则,那些三姑六婆踩破谢府门槛,小谢说自己险些要被烦死,这人啊,有小娘子爱慕还要叫苦连天……”
两人一边谈着闲话一边进府。
半月不见,锦王府以前的杂草全被除去,草木都休整了一番,如今整个倒也透出了一片勃勃生机,看来这五千两真真被六皇子用出了八千两的价值。
第两百章 遇张二郎
谢飞昂手捧皇帝钦点的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一路在旗鼓开路下,领着后面的榜眼、探花与进士,浩浩荡荡游完荣安街。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未定亲的那些小娘子们在酒楼中看马上几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各个红了脸庞。
五姑娘自知身份,倒也不可能痴心妄想那为首的谢飞昂,只偷偷观察三甲中榜中有没有适龄少年郎。
她的生母本就是二夫人的配房丫鬟,丫鬟忠心,生了一个女儿有倚靠后,每每伺候完二老爷都规规矩矩喝下避子汤。
五娘子想着平日里二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即便比不上嫡出的四娘子,但也没有刻薄了她,因此她自觉老夫人与自家母亲也许也能替她寻个寒门进士的夫君。
古代状元游街的“现场直播”对于季云流来说,也是第一次看到。
酒楼雅间环境好,捧着香茗吃着糕点,看楼下浩大的游街,意境不同心境也不同,倒是惬意的很。
说说笑笑之间,五娘子忽地指着街上人群中的一人道:“瞧,那个可是张家二郎?”
张元诩曾与季云流定过娃娃亲,之前每逢过年过节也都要过季府,府中的众小娘子都是记得他模样。
五娘子看了再看,笃定道:“真的是张家二郎!如今怎滴变成如此沧桑模样?”
状元谢飞昂正从酒楼前过去,探花郎风度翩翩骑着白马,胆子大一些的小娘子们便从楼上扔下手中帕子。
之前季府也派人告知了君家,季府小娘子坐的哪间酒楼、哪间雅间,如今到了酒楼前,君子念自是下意识去寻找楼上的季云薇身影。
五娘子看见抬首的君子念,抛下张元诩这人,搭上四娘子手臂连连笑道:“四姐姐,四姐夫在寻你呢,赶紧扔个帕子过去,四姐夫必定会接住的!”
季云薇满脸通红、一脸娇羞不肯答应。
五娘子朝季云流道:“四姐姐害羞了,六妹妹快些来帮帮我!”
出来就是要玩尽兴了,季云流不落后,一起与五娘子怂恿季云薇:“四姐姐,你再不扔,四姐夫一过去可就要接不到了。”
连二娘子都站着笑道:“地上的帕子都扔满了,其他人都不怕,四妹妹反而还害羞了。”
季云薇朝外看君子念,发现对方也正目光顺也不顺看着她笑,她一鼓作气,把帕子揉成一团,朝着君子念丢了过去!
君子念没有错过她的一举一动,她这么一抛,他下意识便伸开手去接。
不偏不倚,那帕子轻飘飘就从窗口落在了君子念的手上,他拿着帕子在鼻下闻一闻,塞进自己腰带中。
“哗!”
不仅是楼上的人声沸腾,连带楼下的人群都沸腾了。
那么英俊的探花郎公然接了楼上小娘子的帕子!
“探花郎接的是哪家小娘子帕子?”
“探花郎不是定亲了?怎滴这般不顾体面再接人家小娘子帕子!”
“你真是有所不知,那酒楼雅阁,便是季府订去的,我猜楼上丢帕子那人就是季府中与探花郎定了亲的四娘子!”
“季府?便是府中六娘子被皇上赐婚给七皇子的季尚书府上?”
“是呢,我告诉你,我远方表亲的婆娘在季府中做事,说曾有幸见过六娘子一面,据她说季六娘子容貌那是一顶一的好!”
“楼上那几位若真是季府的小娘子,莫不成穿那绯衣的便是六娘子?”
楼下讨论者们纷纷盯着酒楼窗口那几个小娘子仔仔细细的瞧,皆得出了一个六娘子这样的容貌怪不得能被赐婚七皇子的结论来!
八卦者们说的兴起,也无人注意到一旁还有个曾与季府六娘子定亲过的张二郎。
张元诩蓦然听到“季府”时便猛然抬起头,往楼上望去。
一月多不见的季云流绯衣黑发,脸庞似乎更白皙丰润了一些,那双桃花眼中闪着全是光彩,整个人耀眼非常。
若这人还未与自己解除婚约,还未赐婚给七皇子,还是自己日后的妻……
张二郎瞧着瞧着,都快痴了。
楼上一群小娘子见君三少如此配合接了季云薇丢的帕子,各个也都围着四娘子取笑了一番,说得高兴,五娘子突然道:“六妹妹,张二郎在看你……”
季云流低头去看他。
张元诩身穿青色单衣,头束青布带,面上蜡黄、身形枯瘦,完全没有之前在紫霞山中的书生儒雅玉润气质。
人靠衣装,还得靠气质装。
这人,人模人样时已被玉珩甩十条街,如今落魄在街上,与他更是浮云与烂泥的区别。
说句俗的,七皇子就算挖鼻屎都要比他好看!
季云薇见他目光大胆不躲避,沉下脸:“他真是个不要脸不要皮之人,自己做出那种事情,今日还有脸盯着人不放!”
季云流收回目光,淡漠道:“也只剩隔街看看了。”
五娘子噗嗤一笑:“六妹妹,你可真是……”
二娘子亦是忍不住笑:“六妹妹这话也说的没错呀,可不就是只剩隔条街瞧一瞧罢了。”
游街队伍已经远去,四个小娘子也不再站在窗口,各自走到桌边坐下。
四娘子看着季六缓缓道:“上次文瑞县主来府中做客,本想探望探望你的伤势,后来才知你去了宫中,她那日同我说,庄家打算把庄四姑娘嫁给张二郎……”
“甚么?”五娘子睁大眼,“张二郎那样的人,庄家竟然还把府中的小娘子嫁于他……”
四娘子道:“五妹妹,你有所不知,当日在长公主府中,四娘子连跑带哭,哭着要庄二夫人成全她与张二郎,文瑞县主说,那日回府后,四娘子更是要死要活,断食了五日滴水不进,庄二夫人别无他法才苦苦求了庄老夫人让四姑娘下嫁张二郎。”
五娘子听得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庄四娘子怕是得了失心疯罢。”
季云流想到第一次见到的庄若娴。
她头重脚轻根底浅,骨态不均匀容易倒,耳门细小听不见劝,这样的命相与骨相,就同她第一次判断的,庄四娘子此生怕都不会顺逐。
嫁给了张二郎,只怕才是生活艰苦的开始。
第二零一章 如斯恐怖
看完游街,小娘子们齐齐回府。
四人从马车上下来,进了二门,就看见前头不远的宋之画。
“宋姐姐!”人在前头,五娘子怎么都要上去形容一番游街的热闹和君子念的英俊!
这么一叫,却让前头的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宋之画塞了塞袖子中的东西,转回身却不从袖子中抽回手,她尽量让自己温声微笑道:“你们从外头回来了。”
抬眼看季云流,看见她身上那质地都不知晓、只怕只有皇家才能穿的绯色衣裳,表姑娘只觉双目很是酸痛,“六妹妹,好久不见,我晌午时便听丫鬟说你从宫中回府了,我本想去你院中瞧你,但那时我身子不适,才没有过去,你莫要生气才好。”
表姑娘转回身那一刻,季云流当场就抓住了一旁九娘的手臂。
我去!
之前看这个表姑娘只是觉得她自尊心极强,人却无大运而已。
现在一个多月不见,怎么通身都犯了黑气,如斯恐怖了!
季云流笑了笑:“宋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身子重要,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宋姐姐来我院中坐我都是欢迎之至的。”
姑娘,良心又不长在脸上,你快要溢出来的煞气已经把你的违心话都出卖了!
“宋姐姐,你这是从哪儿回来?”二姑娘见瑶瑶手拿纱帽,奇怪问道。
宋之画顺着二娘子的目光看见自己戴的纱帽,不抬首:“我适才亦想出门去看一看难得一见的状元游街,只是出了府,才知道诸位妹妹已经走了,这才走回来。”
“宋姐姐,你没去看正是可惜呢!”五娘子盈盈一笑,上前就想与她详细说,却见表姑娘福身一礼,打断道,“诸位妹妹,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说完,不看一眼众人,直接转身离去。
“今天的宋姐姐有些奇怪。”连四娘子都瞧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季云流瞧着前头全身都泛着黑气的人:“宋姐姐身子不适,咱们日后少去打扰她,让她清静一些养身子罢。”
这姑娘近日有大灾,谁碰谁倒霉,大家还是离远一点啊!
……
玉珩与锦王在府中略略聊了一会儿,谢飞昂如期而至,他大概近日都在锦王府缘故,进锦王府就跟进自家一样,一入院先是让小厮抬水,沐浴更衣后才姗姗到正院的东厢一道与两人用膳。
“当个状元不易啊!”谢飞昂一身清爽坐在桌边叫苦连天,“打马游街那叫一个累!真是累煞我了!”
六皇子拍着桌子笑道:“瞧瞧,瞧瞧!得了个状元了不得,说话都一股子腐酸味!你有本事把这话儿说给天下士子听听!”
玉珩今日亦是高兴,同六皇子一道损了谢三几句类似“有本事去皇帝面前卸了官职”的话语。
随后,府中厨娘送来几只正出炉的烤鸡,几人饮酒吃肉,一道好好吃了一顿。
天色渐黑时,两人才从正院回自己院落入睡。
七皇子一迈出正院,席善靠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七爷,九娘之前传来消息,说季府四周都被监视了。”
玉珩豁然目光冷厉的盯着席善。
席善道:“九娘说,午后季六娘子出府观游街,觉得季府门边的两个小贩不妥,说他们都是官家有武之人,有可能是二皇子派来的死士,想让七爷您去查证一下。”
玉珩微微蹙起了眉头。
景王手段越发狠厉,野心越发不遮掩,陷害太子与六皇子还不够,竟然连季府都给监视上了。
“你且带人去查探一下,季府周围莫约有多少人。再去告诉九娘,平日要注意好六娘子的安全!”玉珩低声吩咐。
谢飞昂眼看席善离去,醉眼朦胧的探向玉珩:“七爷,我记得六娘子似乎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
玉珩看着他不语。
谢三眼带憧憬:“六娘子这般非凡出色,她妹妹也该有几分相似的罢?我去求娶季府七娘子,七爷你觉得可好?”
玉珩想到那个像疯子一样跑过来、对自己福身行礼并且禀告姓名与排行的季七,那张脸长什么样,他自然已经忘了,对季七的印象只停留在“蠢”这个字眼上,当下回答道:“那季府七娘子除了很蠢很恶心人,我想不起其他。”
“……”谢飞昂酒劲都被吓醒了,“七爷,真的有这般糟糕?”
玉珩抬步就走:“你可以自个儿去瞧瞧。”
有人监视,今日的七皇子自然没再去季府翻墙,他在心中拿着百米长剑、捅了二皇子一万个窟窿,才在锦王府的新床上缓缓睡去。
……
日子一天热一天,两日后,季府下人在马车上放上箱笼,季府众女眷坐上马车,启程往宁伯府去了。
宋之画抓着袖子里的小瓶子,坐在车上,神情紧绷又满脸通红。
她前日在市井青衣人手中夺下图册与药瓶后,带着两样东西就把自己锁在了房中。
表姑娘虽已年十六,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未出阁小娘子,起先不知这图册是何物,打开一看才知这是本春宫秘图!
她其实早有猜测,但看到上头画的那些图,亦是忍不住满脸烧了个通红。
这本是景王府中出来的春宫秘图,上头画质与清晰度自不可与坊间的同日而语,表姑娘一边烧脸,一边想着自己与宁世子……把画册都看了遍。
她合上画册,把画册塞进了床垫下,坐在床上打开手中小瓶,想瞧一瞧里头还有多少五石散,该是个怎么样的服用法。
蓦然,门外响起敲门声:“姑娘,您没事罢!您怎么把门给锁了!”
宋之画全身震了震,手一抖,把瓶中的粉大半都撒了出来,她急急忙忙把这些粉倒回去,抬高手掌,对着瓶口却塞不进多少。
“姑娘!您没事罢?您不要吓奴婢啊!”拍门声越来越响。
宋之画心中虚怕,喊了一声:“我没事,让我静一会儿!”而后,她垂首对着瓶口一吹,把粉末吹进了瓶子与自己的鼻子中……
就是前日的这一次,表姑娘知晓了这瓶子中五石散的用法与药效。
那日闻了药的她只觉得自己得到了整个幸福……宁世子用世上最深情的目光望她,伸手抚摸她,在床榻疼惜她,待她如珠如宝……
第二零二章 偶遇世子
今日的宁伯府之行去了季府几乎所有女眷。
二姑娘坐在了大夫人的马车中,余下的四、六、七娘子加表姑娘同坐一辆。
季七与宋之画同坐一排,见她好端端坐着,脸庞却无缘无故通红一片,奇怪道:“宋姐姐,你怎么了?脸那么红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之画蓦然回神,袖中瓷瓶被她捏的更紧,脸色越发的红。
她看一眼对面而坐、因季七这句话统统看过来的季六与季四,尴尬解释:“没,我没事,莫约是这天越发热了的缘故。”
季七同样抬眼睨视季云流,抿了抿嘴,不再开口说什么。
她之前欲半途“巧撞”七皇子,却被她母亲拖着看见了七皇子对季云流的真正心意,她那时眼泪直流,不敢相信七皇子竟然是真心喜欢季六的。
如今在院子里被何氏重金请来的礼教嬷嬷严加管教了一个多月,若说真正死心,季云妙自然还没有,但若说再蹦哒到七皇子面前直接吐出我是季云妙这样的话,她也不敢了。
大家都不再开口,马车里恢复一片安静,这样一路抵达宁伯府。
小陈氏站在二门处迎接众人进府,且早早就安排好了住处。
宁伯府中可谓是“地广人稀”,当初宁伯爵娶了小陈氏后不久直接出征了,后得到皇帝允许,连小陈氏也被宁伯爵带去随军出征,当时除了除必要的一个丫鬟,宁夫人也是从简随行,以至于生了两个孩子后,宁伯爵在边塞依旧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妾氏。
到后来打了胜战归京,面对当初不嫌弃自己、后又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夫人,宁伯爵哪里还起什么纳妾的心思,依旧守着小陈氏到了老,更是恩爱如初。
如今这座五进的宅子里就五个正经主子,真是空房空院多多,随便你挑随便你住!
陈氏先与小陈氏寒暄几句,后又笑着让府中小娘子去见见宁大娘子,添份妆沾沾喜气。
小陈氏含笑说:“今日佟大娘子,秦二娘子,苏三娘子都在府中,你们年纪都相仿,我就不随你们过去了,省的打扰你们小一辈的说话兴致。”
说完,吩咐自己身后的丫鬟带着众人过院。
众人齐齐向小陈氏福身随着丫鬟后头去宁大娘子的杏园。
一路上宁伯府丫鬟本着不能怠慢客人的宗旨,一一介绍了一下府中的格局与花木,丫鬟是个玲珑人,讲的也是清楚明白。
季二娘子听着那些花木名称,笑道:“咱们季府的园子与这一比,真是黯然失色了。”
季四道:“宁伯府的园子真的好,幽静又整洁。”
季六笑道:“姨母知书达理,府中事物无一不细,姨父可真是好福气呢。”
二娘子再笑:“姨母与姨父情比金坚,姨母不顾安微,随姨父出征,姨父真心相待姨母,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京中的佳话呢!”
这样的感情,羡煞多少旁人,自己日后的夫君若能对自己如此,夫复何求。
一旁表姑娘听着众人对话,揪着手帕,不插嘴言语。
宁伯爵只有宁夫人再无其他妾氏,那她若是与宁世子有了肌肤之亲……会不会宁世子也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表姑娘下意识又想去摸袖中瓷瓶,正伸进手去,迎面茂竹林后突然走出两人,正正是宁慕画与小厮!
宋之画心中怦然一跳,直接把瓷瓶给拽了出来!
众小娘子看见宁世子,屈膝行礼,纷纷唤了声宁表哥。
表姑娘满眼都是宁慕画,拽着瓷瓶不知觉,匆匆跟着行了一礼。
宁慕画早已知道季府今日会来人,笑着现在前头与众小娘子落落大方的寒暄:“今日繁忙,招呼若不周的,还要请诸位表妹海涵了……”
明日他妹妹出阁,今日府中客人众多,宁世子再略略问候过季府众长辈,也就要往前头去接客。
宁慕画是走了,宋之画却拿着瓷瓶羞红了脸。
这样的府邸,这样的风采,就算君子念中了探花,又如何比得上?
最起码,那世袭的身份,君家这辈子也是得不到的!
众人起身复又前行。
季云流瞥到从后飘过来的黑气,带着季四往前走几步,转回首,看见满身黑气拿瓷瓶的表姑娘,轻声道:“宋姐姐,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可是身体不舒服,大夫开的药么?”
这位姐姐身上黑气越发浓重,险些都要将自己淹死,到底什么执念,越发想不开?
荣之画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把五石散都拿出来,猛然塞进去道:“嗯,嗯,大夫开的药,我只是怕丢了而已……”
季云流看着她破绽百出的演技,若有所思。
这表姑娘该不是看上了宁世子要下药之类的吧?
季六回想之前宁慕画的面相与额中人气,倒也不算太黑,今日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灾。
算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也不可能各个人的命运都能横插一脚,顺其自然罢。
季四没想那么多,听得表姑娘随身带药,便真心的提醒了她几句要注意身体,只是你好心,人家却不领你的情,宋娘子只觉得这人是在讽刺她,小门小户还毛病众多……
前头丫鬟见府中世子爷都打了招呼,顺带就多讲了一些宁世子的日常,连他是住在茂竹后头的院落中,都给说了。
宋娘子一一记下自己住的院子过园子的路,当丫鬟讲到宁幕画的种种时,她更是一点都不遗漏。
季七一路不语,旁观者清,还真让她看出了宋娘子的一些不寻常小细节来。
……
很快,众人到了宁大娘子所在的杏园。
宁大娘子为府中唯一的姑娘,受宠程度丝毫不比公主,这杏园前前后后加起来,比季府老夫人住的正院都要大。
就算丫鬟说,已经到杏园了,可到底还是走了近一刻钟才到杏园的上房处。
宋娘子看着这穿山过水、名花贵树种满的杏园,本来压下来的心思再次翻滚起来。
同是大娘子这个称呼,她这个宋娘子在宋府的闺房却连人家丫鬟的厢房都比不过。
都说天道公允,其实天道何尝公允过?
第二零三章 府内打脸
伯府有先一步的丫鬟去禀告了宁大娘子,这会儿宁大娘子也是站在月洞门处等着了。
两厢人见了礼,季二姑娘道:“宁姐姐太见外了,这天儿这么热,宁姐姐还亲自来门边接。”
宁大娘子在战场出生长大,九岁知事那年才随家人回到京城,宁伯府才得了尊贵的伯府称号。
她虽是家中唯一女儿受尽父母哥哥疼爱,性子依旧爽朗大方:“咱们乃是亲戚,诸位妹妹过门做客,我没在二门迎接众妹妹已是不该,若此刻还要待屋里等着你们来,岂不是连待客之道都没了?”随后展颜一笑:“快些进来,外头晒着呢,今日佟大娘子、苏三娘子还有秦二娘子都在我院中,我给你们介绍。”
众人跟着她一路赏着路边景色往里走。
庭院深深深几许,杏园里头的三个娘子同在花架下坐着,正聊得高兴。这地方树荫茂盛,繁花似锦,白玉石桌放在树荫下,观看着就觉凉爽与惬意。
宁大娘子站在树荫下相互介绍两厢人。
福身见了礼,苏三娘子瞧着季四、季六笑道:“季府的四娘子与六娘子我与佟大娘子可是认识的呢。”
“喔?”宁大娘子道,“你们何时见过的?”
苏三娘子道:“可不就是在长公主府中的那次赏花宴上,我说了,那次珍姐儿你没去真是可惜了。”她瞧着季云流蓦然展颜一笑,带了一丝诡异,“因有了季六娘子,那日花宴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呢!”
因这人上次已口无遮拦相问过一遍张二郎,如今露了这样笑容,话语又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季云薇心中一紧,伸手暗暗抓住了季云流的手。
季云流略一笑,看着苏三娘子:“我只不过是个过长公主府做客的,长公主若听到了苏三娘子对那日赏花宴的这般夸讲,必定心中是非常高兴的。”
苏三娘子忡然变色。
当初在长公府中拿皇上威胁自己,如今又拿长公主威胁自己,这人……到底哪里好?被皇上被赐婚给了七皇子!
宁大娘子想到之前苏三娘子在自己这儿侃侃而谈的季六被皇上赐婚,庄四姑娘与张二郎不顾脸面在众人前出丑的事儿,蹙了眉,心中有了一丝不快。
于人背后讲他人是非,她本就不喜,因苏三娘子是佟大娘子最要好的手帕交,而佟大娘子又是她日后的小姑子,她之前也就忍了忍,而今这个苏三娘子竟然还想当着其他小娘子的面挖苦人家?
这样爱讲他人是非的小娘子,她日后还是远离一些。
“咱们莫要站着了,站着怪累人的……”一旁秦二娘子轻轻柔柔开口,望了季六一眼,笑笑,“六娘子莫要介怀,苏三娘子只是心中对你存了妒意,有些不快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一说,简直就跟当众狠狠扇了苏三娘子两大嘴巴子没什么两样。
“秦二娘子!”她通红了脸色再铁青了脸色,来来回回几番变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二娘子神情依旧淡淡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便是苏三娘子适才听到的那意思。”
“你,你……”苏三娘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丢人过,她嗓子里火烧火燎,肺都气炸了,却吐不出一句话来,脚一跺,恨急后直接跑了。
仅仅几息时间,让一旁的其他小娘子全部瞧了个目瞪口呆。
连季云流都挑了挑眉,这个自己师兄秦羽人的孙侄女,果然是非同凡响,将来必成大业的!
宁大娘子似乎早已知晓秦二娘子的性子,看着跑远的苏三娘子,轻叹口气:“千落,你这又是何必。”
佟大娘子这才回神,知晓自己手帕交跑了,连忙福了福身:“大嫂,我去看看三娘子。”
两人全部离去,秦千落却还是面瘫的:“我只是觉得她很是烦人,欲让她早些离去而已,没其他意思。”说完,自顾往白石桌边一坐,抬首一笑,“我比较直话,见笑了。”
季府众小娘子纷纷说了句:哪里哪里。
心中却各个都是想:千万不能得罪这个秦二娘子!
因是来添妆,众人把自己的礼送上,再略略聊了几句,也就起身告辞,本来还可以多聊一些,但众人之前都见到秦二娘子的“直接”就怕自己是下一个要被“直接”的,自然没敢多待。
回了自己院落,同季云流同住一个院落的季四过来与她聊些家常,讲到今日看到的秦二娘子,四娘子叹道:“人都说秦二娘子性子爽直,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因人身份脸色讲违心话,今日一见还真是……我倒是挺喜欢她的,只是据说她身子不好……就因她身子不好,从小就被皇上准许跟她在御医身边学医理呢。”
季云流就算不是本土人士,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有秦相家中嫡女的这段资料。
秦府女儿单薄,府中除了二娘子,同宁伯府一样也是再无其他姐儿,倒是哥儿,一共有四个。
秦相的大女儿出生到了四岁便夭折了,后秦夫人再无产下女儿,一口气生了三个哥儿,才再得一女,秦二娘子生下也是大病小病不断,秦相老来得女,十分宝贝,直接让大伯秦羽人写了折子,希望二女儿可以跟宫中御医学习医理。
“秦二娘子吉人天相,是个长寿面相的,姐姐莫要担心呢。”季云流轻轻笑,“只是二娘子身子看着单薄了一些,养养便能好了。”
那人额头宽广饱满、发际整齐,眉骨生的高低相同,鼻挺嘴角不笑亦上扬,确实不是个短命的,大概秦羽人也知这点,才没有做法给她续命。
季四听她这么说,蓦然想到之前自己与季六逃命时她从荷包中抓出的黄纸道符……
“六姐儿,”季云薇看着她挂在腰间的荷包,“在庄子中的两年,且让你受苦了。”
在四娘子的心中,觉得季六必定是受了大苦,才在两年中去紫霞山求来许多道符与相术之类的以作护身之用。
季云流不知四娘子的自我补脑,她只是笑笑,不再继续两年庄子相住的这话题。
正说着,正院来人过来说:宁夫人请诸位小娘子到正院西厅用晚膳。
明日乃大喜之日,今日女方的亲朋好友纷纷过府添妆,宁伯府自然也要设好酒宴款待众人。
正院中一共开了几桌席面,女眷坐于西厢厅,男眷坐于东厢厅。
宋之画在听了丫鬟的禀告,特意沐浴更衣,把早早备好好的一件蝶粉衣裙给穿上了。
出门时,还被季七看见,笑了一番:宋姐姐今日可都要掐出水来了。
第二零四章 男子有损
表姑娘羞涩笑笑不言语。这衣服她特意准备,只想在宁世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倒是季云流看见宋之画,拉着季云薇又离她远了一些。
人身上若能产生这么浓的黑气,必定是这人心中有明知错还要为之的念头,就像小偷窃取财物还杀人一样,知法犯法还去做。
不论什么缘由,她见人身上产生这样黑气,必定是不会救之。
季府女眷坐了一席,因全是自家人,吃得也是自在。
另一桌上,还有其他宁伯爵兄弟姐妹家中的女眷,佟大娘子还在,苏三娘子倒是不见了,莫约适才真的被气得狠,回去了。
西厢用完晚膳,散席时,东厢那边还在人影重重,男眷皆喝酒估计没那么快结束。
宋娘子随着一群人离开西厢,边走边时不时瞥东厢那头情景。
她从宁大娘子那儿回来后,又以寻耳环的名义,出了一趟自己暂住的院落,这一次问清楚了宁世子所住院落的必经之路。
只是等下回了院子,该以何种名义出院子?
众人先后从正院出去,有些走的快,有些走的慢,宋娘子走走想想也是没有快上多少。
“宋姐姐,你是不是在想如何见宁世子?”季七忽然在她身边插了一句,吓了宋之画一跳,“七妹妹……你……”
“宋姐姐,你之前可是与我讲过你心中所想的,莫不成你忘了?”季七张口截住她,“你适才这般明显的举动,我自然是能瞧出来,宋姐姐也莫要瞒着我了。”
宋之画见自己与季七已落后众人许多,右手扶上胸口,倒是舒出一口气,只要没有让前头听到,那就好。
她拉住季七,远离了身后丫鬟些,轻声道:“七妹妹,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这番心意,就莫要再取笑我了,我只是想见一见宁表哥……”
“宋姐姐,”季七与她一道站在树影里,一片黑暗下,七娘子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我之前在西厢看见了宁世子送了一个友人出去,估计他还会回东厢喝酒,这条路乃是通往正院的必经路,你若有什么要说要做的,便站在这里等一等罢。”
“七妹妹……”宋之画惊喜之色,溢言于表,“这是真的么?”
“我为何要骗宋姐姐。”季七垂下眼帘,“我自然也想宋姐姐完成心中所想之愿的。”
也好让她看看,身份悬殊之人,用了自己等人商讨的那下作法子被抬进门,到底有没有一番好结局。
“算算从大门处到这里的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便不留这里了。宋姐姐,机会便只那么一次,你要可抓住了。”季七抬起首,“我帮宋姐姐在一旁看顾着些罢。”
宋之画真心实意感谢,让瑶瑶与季七一道离去,让她们隔着老远站着。
表姑娘自己再往树影里头缩了缩,伸手拿出瓷瓶等着,打算待宁世子经过时,便让五石散来个“漫天飞舞”。
这衣服她都做过手脚,只要宁慕画轻轻一拉,外裳就能滑落,只要自己与宁世子有了肌肤之亲,这样要脸面的人家必定会认下自己。
这一次,她不能再输给季四!
瑶瑶随着季七站在远处的树影下,也瞧不见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瞧一个人影,她心中腾腾升起不好预感,颤颤声问季云妙:“七姑娘,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打算与宁世子相谈几句吗?”
“嗯。”季七应了一声,只盯着前头。
瑶瑶见她如此,便知自己不能再问,只好心中祈祷自家姑娘不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季府女眷往前一路走,人太多,走出大半路才发现表姑娘与七娘子都没有跟上来。
二娘子道:“许是走得慢了,咱们等一等罢。”
这么一等,等来唤二姑娘的丫鬟:“二娘子,大夫人唤你去明霞院中呢。”
“母亲可有说何事?”
“安侯府夫人与宁伯府夫人都在明霞院中。”
季四闻言笑道:“二姐姐,大伯母定是唤你去见安夫人的。”
季云流跟着调笑道:“二姐姐都要快嫁安三公子了,今日就早些改口叫安夫人为母亲了罢!”
“你们呀,看我回来再跟你们算账!”二娘子脸色通红的欲跟丫鬟走,四娘子跟上去却道,“二姐姐,我同你一道回去先罢。”
二娘子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刻知道她应是人有三急才要先走,自然点首同意,嘱咐了季云流一番,自己与季云薇一道走了。
季云流与九娘站在那儿再等了一等,等来送完友人正欲回正院东厢的宁慕画。
宁慕画见了独自与丫鬟站这儿的季六,有些奇怪:“六表妹怎滴独自在这儿?”
“在等宋姐姐与七妹妹,她们走得慢了些。”
宁慕画笑道:“那我去瞧瞧,若见了她们,告知她们一声。”
季云流福身道了谢,眼略垂,看见他挂在腰间的红玉裂了两半:“宁表哥的玉佩,碎了呀。”
宁慕画瞧一眼自己的玉,笑道:“今日王大郎喝的有些多,在门口处撞了墙,我扶他上马车时磕到了玉佩,这般碎了也是挺可惜的。”
季云流声音淡而无味:“确实挺可惜。”
玉碎,代表男子有损。
宁慕画来时的路在月影下如方形口,人入口,是一个囚。
这样一个人,也许入了那条路,便有大损了……
宁慕画听了这话,以为季六是可惜玉佩,不以为意笑道:“虽可惜,倒也无妨的,六表妹还请在这儿等上一等,我去瞧瞧那两位表妹在不在。”
说完抬步往树影下的道路走去。
季云流抬眼看他,见他右脚踏进阴影中,抿了抿嘴,终于开口,“宁表哥且等一等。”
宁慕画转回身,不解。
他倒是不怀疑这个被赐婚给七皇子的小娘子还会想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季云流缓缓道:“天黑路暗,明月高挂天际让这路更显荒凉,混沌黑暗不利君子,宁表哥何不让人开个道再行?”
宁世子怔了怔:“让人开个道?”
“误不得宁表哥多少时辰。”季六笑意恬淡,“宁表哥何不让表妹当一次神棍,假意信我一次?”
宁慕画听了蹙了眉,他凝视林中片刻,再一瞧站在不远处的季云流,许是她的双眼太亮,如同满天的星光一样,宁世子竟然觉得这人确实是可相信的……
他唤了一声身后的小厮:“立信,你且去前面看一看罢。”
第二零五章 真有本事
瑶瑶站在树影后,翘首以盼,她瞧不见更远,只知道一个身影比较高大的男子往这边走来。
那高大的男子是不是宁世子?
正心中替她家姑娘激动,一旁季七猛然推她一下:“你且去远处替你家姑娘看着一些,莫让东厢出来的人打扰了!”
“七、七娘子。”瑶瑶有惧怕之意,“若是前头来了好多人……奴婢该如何是好?”
季七道:“你莫要想着你该如何是好,你要想想若让前头的人知晓了你家姑娘与宁世子苟且,她该拿什么脸面去见人!”
瑶瑶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嘀咕一句:我家姑娘恨不得被所有人知晓她与宁世子有干系。往前头去了。
立信顺着树影而来,因季云流口中的“混沌黑暗不利君子”他走得亦是小心翼翼、时时注意着四周,听到远处传来季七与瑶瑶低语不明的声音,高声一喊:“谁?”
抓着已经开盖瓷瓶的宋娘子因立信这么一声高喊,险些就吓破了胆,她一小娘子做这样的事情本就心虚,被这般一吓,心中慌乱,缩身就往树丛里躲去。
跟在宁慕画身旁的立信怎会不懂武,他听到前头不远处声音,因声辨位,迅猛非常的向着宋之画那头的树丛就扑了过去!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立信飞扑而来,快如闪电,宋之画脑中一片空白,慌了手脚,眼见有人影飞扑而来,下意识把手上东西往他一扔而去。
只是那么飞出去的片刻,表姑娘心中猛然沉下去:坏了!
可惜为时已晚。
瓷瓶如暗器,坏就坏在,这瓷瓶已经是开了口的,这般似暗器般的一飞,漫天粉末随之倾洒出来,空气中布满麝香。
立信反应迅速,在瓷瓶飞来时,反手一打,把到了眼前的瓷瓶直接再送回去。“砰!”瓷瓶由后又往前,由立信这边飞出弧形,最后撞击在表姑娘不可置信的脸上,倒了她一脸的粉末……
“你是……”仅这般的瞬息时间,立信已跃到宋之画面前,看她穿着打扮,却又迷糊了,怎滴这鬼鬼祟祟的是一个过府中做客的小娘子?
“姑娘,您是哪家府上的小娘子?在此地是做什么?您身边的丫鬟呢?”他再连番发问。
表姑娘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带自己的人都在转,她张大嘴大口大口吸气,吐不出话来。
“姑娘?”立信觉得此人行为颇为怪异,他嗅了嗅空气的中味道,脸色微变,“您适才掷过来的是什么?!”
表姑娘捂上衣襟,满脸通红,她忍到了极致,忽然扯开衣襟,喊道,“宁表哥!”就朝着立信扑过去了。
事情太过突然,宋之画扑过来的那一刻,立信完全没有任何戒备,他直接被抱住了脖子,嘴巴都被封住,表姑娘嘴中还有满股的麝香粉味,让立信脑中一阵阵发懵,手上力道却轻飘飘的推不开她。
……
表姑娘这一声“宁表哥”让一旁的季七听了个清楚,她笑了笑,反而走到一旁石凳上坐了下来等着。
金莲轻道:“姑娘,表姑娘这是在与宁世子……”她心中惊慌,连带下头的话语都不敢再问下去。
听后面没了声音,还有细细的喘息声,两人似乎在不仅单单是见一见、谈一谈这般简单的……
季七只是轻轻笑:“你我只要等着便是,再等一会儿,这事儿没有那么快,这会儿若是去了,宋姐姐必定会恼了我们的。”
等了一会儿,听得树丛里头女子传来轻呼声,她又笑着自语:“看不出来宋姐姐如此有本事,能让宁世子在这种地方行事。”
暖风吹来,金莲只觉得天寒地冻,自己全身寒冷。
尚书府出来的小娘子,竟然在树丛中与男子苟苟且且……这话若是传出去,还能见人吗?
……
宁慕画吩咐了自己的随身小厮进里头探路,自己站在外头等着,他想了想这事的前因后果,一时间有了想说自己愚傻的念头。
曾经仗剑走那么多地方,今日在自己府中竟然听信了一小小姑娘的话语,窝在这里等着。
这都算什么事儿?!
宁世子转目去瞧季云流,却见她早已走到一旁的园中凉亭坐下,单手托腮在瞧凉亭的石柱,湖蓝的衣裳在夜色中如同月光,衬得她的神情越发百无聊赖。
她出言留了自己在此地,似乎真的只是好言一劝,而不是借机想要与他“亲近”。
宁慕画突然就想到她之前在季府坐在茂竹后面数竹子的模样。
这人,从来很懂规矩,也从来不想与自己有所交集。
与张元诩定亲告吹时不想,被皇帝赐婚给七皇子后也是不想。
他笑了笑,收回目光,不知这个俊雅淡然的小表妹与七皇子日后相处是个什么模样?
两人一坐一站,一远一近的等着。
月光下,穿樱红衣裳的秦二娘子踏着月光而来,她走路轻飘,脚跟落地倒是极稳,行至亭旁看见了季云流,侧过头,奇怪道:“季六娘子,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院中?”
“秦二娘子。”被宁表哥认为“俊雅淡然”的季云流正等得无聊透顶,差点要背《周易大全》,“我在等府中的姐妹,秦二娘子这般晚了为何又折回来了?”
秦二娘子接道:“适才掉了只耳环,本也没事,但总归是在外头,若被他人捡去,少不得又是一场烦恼。”
“原来如此。”季云流点首表示理解。
这个年代,女子贴身之物掉了,若是被一个男子捡去,那男子若有个坏心思,非说女子与他私相授受了,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全凭一张口,全都讲不清。
秦二娘子看到了季云流,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宁慕画,她见两人同在一处,倒也没有多惊奇,只福身向宁慕画略行了个礼。
宁慕画抱拳正欲回礼,树影里头传来颇响的一道女声,“宁世子!”
三人面面相觑,宁世子提起繁重衣袍下摆,把衣袍一角塞进腰带中,脚步如风,向着里头就飞刮而去。
九娘尾随着同样快步往里头去的季云流,轻声道:“姑娘,听这声音……里头的人怕是表姑娘。”
第二零六章 做错事了
季云流直视前方暗处树影,想到之前宋之画满身的黑气……她的目标果然是宁慕画。
如今这被算计的不是宁慕画,而是他人,就是不知道这结局还能不能挽回!
九娘见自家姑娘面上冷肃,不再言语的跟着她身后一直过去。
秦二娘子见宁世子与季云流全数如临大敌、急活活的往里头走,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在两人后头跟了进去。
宁慕画第一个到达,见地上两人滚做一团、纷纷衣衫不整,他头发都险些根根倒立起来。
他让立信去探路,竟然探出了个满地与女子苟且打滚的光景来?!
宁世子看不见宋之画的脸,只看见那退到腿上的襦裙与白花花的一条腿,脸被这画面炸了个焦黑,“立信!”
树丛里头的两人似乎没听到宁世子声音,自顾缠绵不舍、唇齿交缠。
“立信!”宁世子再提高声音唤了一声。
如此肮脏画面,他都不想用手去触碰,抬起脚,一脚踹开了叠在一起伸足搂颈的两人。
“姑娘!”瑶瑶从前头听到声音飞扑过来,她看着肚兜都被解下来的宋娘子,霎时间吓得三魂全飞出了体外,即刻扑上去!
自家的姑娘不是说与宁世子见一见么?
怎地、怎地就全身脱了光光与这个陌生的男子滚在一起了?
“九娘,送宋姐姐回去!”随后过来的季云流只看一眼两人模样,立刻吩咐九娘。
宋之画一脚被踹开了,脑中的清明倒是没有恢复多少,她抬眼看站在眼前的宁世子,吃吃笑开:“宁表哥,你对我真好。”
这酥胸还露在外头的人吐出的声音如一道空中响雷,把在场所有的人劈成了两半,甚至劈成了粉末渣渣。
简直……不能再活,要死了!
宁慕画忍无可忍,怒气噌噌噌冒上来,怒极后反而展颜笑开:“季六表妹,这事儿,你们季府该给我们宁伯府一个交代罢!”
身为世子爷,宁慕画不常笑,这一笑反而让他妖娆如鬼魅之色,吓破了瑶瑶如鼠一样的小胆!
她敢断定,若此刻无人,宁世子必定会杀了自家姑娘!
“宁表哥,宋姐姐似乎人还未清明,这事儿真相还未查明,等宋姐姐醒后,我母亲必定会给宁伯府一个交代的!”季六叹口气,“还请宁表哥看在明日宁表姐出阁面上,把这事儿压一压,莫让府中下人传了出去。”
宋之画因是季府带进来,她才得站这儿顾全大局。
世间惨事何其多,但挑挑拣拣,就连最惨的事都比过宋之画做出这件事来的狗血迭起!
真特么日了大狗了!
九娘那头已经把宋之画裹好,制住了她的嘴把她扛起来,一旁不出声的秦千落忽然看着道:“他们俩都中了药,似乎还不少,神志都已不清楚,你们这般把她们带回去,不说等会儿怎么不引起众人注意,就是回去后……除非把他们绑到勒出鲜血,不然短时是解不掉此毒的。”
所有人同时看秦二娘子。
掩人耳目不让人知晓的带出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季六没办法:“若秦二娘子有办法,还请秦二娘子帮我们一帮。”
“我姑且一试罢。把她放下来,扶着坐好。”
九娘又把人放回地上。
秦二娘子从腰间取出布包,打开布包抽出一根细长银针,拈起银针,对准宋之画脑门直接下去一针,她动作十分迅速,快到如同季云流掐手决一样熟练。
五针下去,坐在地上的表姑娘幽幽睁开眼。
宋之画睁开眼,竟然第一眼看见了秦二娘子身后的宁慕画,“宁表哥……”轻声吐完这三字,似乎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她蓦然脸色突变,乍然伸手推开前头还未起身的秦千落。
秦千落猝不防及,被她一推,直接往后跌去,倒是宁慕画眼疾手快一些,伸手扶了她一把,把人扶了个正着。
他正欲碍于男女之防放手,秦二娘子已开口:“不要放!”
“宁世子,请你再平稳扶我家姑娘一会儿!”丫鬟亦是同时开口,急速过来搭上秦千落。
表姑娘坐于地上抬眼看周遭的情景,自己衣裳不整又有破损,同样有破损的还有个吃吃再笑的陌生男子,这个人……她似乎见过,似乎是紫霞山中捡了她手帕的宁世子身旁的那个下人!
她呆呆看着吃吃笑的立信,嘴巴张得都合不上。
千算万算,她是与那个立信有了肌肤之亲?
下身没有疼痛感,所以她还没有……只是如今情况,有没有夫妻之实,还重要么?
“九娘,送宋姐姐回去!”季云流见宋之画已清明,看不都不再看她,福身朝秦千落与宁慕画行了礼,转身就走。
表姑娘被九娘打横抱起时,秦二娘子已经平复下心脏的不适,宋之画瞬也不瞬的看着宁慕画。
他衣裳完整,发丝都没有一丝的混乱,月光下、灯火中他一如之前的翩翩佳公子,正低首同秦二娘子讲了两句什么,然后放开手,负手立在她身后。
大概注意到宋之画的视线,他抬起头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漆黑瞳仁里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让表姑娘的心都凉出了血。
“六妹妹,”宋之画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锥心刺骨的心痛透进了声音里,“我做了错事了。”
季云流走在前头,不回首,慢吞吞回她:“是啊,你才知道这事儿是错的吗?”脑子可真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
表姑娘这样一走,不一会儿立信也被银针扎醒,他一醒,立刻跪地一脸痛苦又茫然的向宁世子解释。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季七才捂着胸口从石桌下头与金莲一起爬出来。
“姑娘……”金莲魂魄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壳子,摇摇晃晃站着,“这事儿,咱们咱们怎么办?”
七娘子站了一会儿,麻掉的腿恢复了一点知觉,脑中也清明了一些。
府中的嬷嬷教导起了作用,她一脚踹在金莲小腿上:“什么怎么办,咱们今晚哪儿都没有去,什么都没有见到,宋姐姐那是咎由自取!”
金莲不敢应声,连忙跟在季七的身后回去了。
一路上,季七想明白了,明白后,心中冷冷一笑,这穷酸人家的嫡出娘子,只怕要给宁伯府的小厮做妾了,她适才可是听清楚了,名立信的小厮在家中已经有了原配妻子,在大昭可没有平妻一说呢!
第二零七章 微笑捅刀
回到宁伯府暂住的院落,安夫人还在院中,季云流让丫鬟进去禀告了陈氏,片刻之后就见陈氏以不早为由直接送了客。
安夫人一走,陈氏沉下脸,厉声问丫鬟:“表姑娘呢?现在人在何处?”
这事儿,陈氏虽为正经舅母,到底也只是舅母而已,一个处理不好,宋府与季府怪的都是她。
为了让自己不成为两面不是的照镜猪八戒,大夫人拢了眉,直接道:“你且去让阿然把这事儿告诉老夫人,现下就让他去!”
她说的愤懑,处事雷利,屋中其他都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大嫂,发生何事了?”
“母亲,宋姐姐怎么了?”
陈氏一瞬之间从满面的喜气洋洋跌入无边疲惫,但这事不能张扬,还得压一压才行。
“无事,一些小事儿,我且去那边瞧一瞧。”说着,大夫人提起裙摆欲跨出门,往宋之画、季七住的院子中去。
“大嫂!”二夫人与三夫人还有个二姑娘面面相看。
这样的架势,明明是很大的事儿!
“咱们如今在宁伯府中,咱们一言一行皆代表季府,你有事不可瞒着我们。”三夫人也是有张利嘴的人,“若我们不知晓,到时惹了大笑话,岂不是更加糟糕?”
陈氏垂目想了想,何氏说的没错,人在宁伯府,她到底不能全部大包大揽,“之画那丫头,拿着五石散在正院出来的竹林中,把慕哥儿身边的小厮迷晕了,而后与他在林中做了那……被宁世子抓了个正着。”
“什么!”
“五石散?”
众人仿佛都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各个脸色被这话炸的五彩缤纷。
三夫人叫道:“作孽哟!这表姑娘也太、太……她若中意宁世子身边的小厮,向老夫人直说便是了,宁世子这样的身份是高攀不上,他身旁的小厮哪里还能没季府说话的地……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蓦然一转,她又站在那里大骂:“她该不是看上的就是宁世子罢!这个害人精,害已不还够,还要祸害季府!”
陈氏王氏的女儿都定亲了,连带季六都被赐了婚,自己闺女名声如果被拖累,以后想寻一户家中门风好的高门就更困难了!
三位夫人来的快如一阵风,入房中时,宋之画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换上,这落在白皙皮肤上的点点红斑与掐痕看得三人几乎要晕厥。
宋娘子裹着披风一跪而下,头伏得低低的,眼泪砸在地上,问她话却一句也不答。
陈氏再厉声问了几句,表姑娘依旧只哭什么都不回答。大夫人满面愁容,挥手让丫鬟伺候宋之画沐浴更衣,自己个儿拉着季云流出了院子:“六姐儿,你再一五一十同我说一遍当时情况。还有,咱们得去一趟你姨母那儿,还得请宁伯府压一压这事儿……哎!早知如此,那表姑娘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接进府中!如今你与二姐儿虽都已定亲,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只怕你们的亲事都有碍……我真是对她,打不得骂不得,心中都被她急出病来了!”
这样的事情,即使是神棍也不能来个时间逆转术,季云流只能安慰陈氏几句,与她一道到了小陈氏的院中。
那里,宁世子也已经在了,同样满面愁容的还有宁伯府夫人。
这事儿若发生在自家儿子身上,小陈氏估计这会儿就不是满面愁容,而是直接把白绫往梁上一挂,自己脖子一仰,踢开脚下凳子,去见各路神仙了。
娶了宋家连这样事儿都做得出来的大娘子,还不如一脖子吊死了自己来的利爽畅快呢!
“姐姐,这事儿前因后果我已知晓,这事儿……你们季府准备是如何打算?”
陈氏也不拐弯抹角:“我此刻过来,就想让妹妹你看在咱们两家常来常往,看在珍姐儿明日出阁,看在我这个不争气的姐姐面上,压一压这事儿,不要让这事儿传出去……”
这事,小陈氏也没有理由不拒绝,总归是自己家中的小厮,虽然跟着自家儿子久一些,到底是奴籍,打发到庄子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宋大娘子的归宿问题……”陈氏接着道,“这事,我还得知会过老夫人才能决断。”
宁世子站在一旁接上道:“姨母,立信今年二十有二,在四年前已娶妻,家中如今有了两个孩子,但他说大男子顶天立地,就算他是被下了药的那受害一方,也必会对宋表妹负起今日责任,还请姨母回去让宋表妹安心等待,立信的夫人择好了吉日,会让表妹过了明路,抬进家中做个贵妾。”
陈氏听了这话,又惊又尴尬……脸上火辣辣的都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宁世子这话,是要生生把宋之画往死里逼了!
季云流本垂着头,听得这样直接把后路全封死的话语,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宁慕画一身宝蓝衣袍站在那里,今日莫约是他主人要待客缘故,身上衣袍很是繁琐,一如京中贵家子弟的绔纨模样。
他面上清清淡淡,似乎适才的话语,是真心为了表姑娘日后的幸福着想。
季六之前就听季老夫人提过,紫霞山中是宁慕画亲耳听闻了张二郎与庄四有苟且,这才有了她的退亲。
也曾听玉珩提到过宁慕画在大理寺睁着眼说瞎话的做了证供,这才没了张二郎手上那些翻身的证据。
如今亲眼见他连一条后路都不给人家的“宁式微笑捅刀杀人大法”……六娘子简直对他惊为天人!
男神,你果然是个智商达人,我们一起拯救世界如何?
……
翌日众人只当无事一样的,欢欢喜喜又眼泪滴滴的送宁大娘子上了花轿。
当日午后,陈氏带着女眷就回了季府。
老夫人昨日已经知晓,同样震怒又失望的她让人去了宋家,把宋之画母亲,宋大奶奶接了过来。
证据很明显的摆着,宋之画想赖也掉不掉。
瓶子是宁世子亲手捡的,那瓶子的模样,季府众姐妹亲眼看见表姑娘拿出来过,瓶中的药也经秦二娘子鉴别过,乃是比五石散还厉害一些的情事禁药。
第二零八章 去锦王府
两人在树丛中像对野鸳鸯的在行那不雅之事,更是被“抓奸在床”的!
有季云流在一旁的叙说。
宋大奶奶就算如何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女儿真的对着一个小厮下药了!
任打任骂,要死要活。
宋娘子在跪在上房中,来来回回就是不说自己愿意给那小厮立信做妾。
小厮家中还有正妻,自己过去给小厮做妾,她的下半辈子该如何?
“祖母,我本来可以当富贵无比的探花夫人,是您没有坚持去君家替我提亲,是您把君三郎给了四妹妹!”表姑娘如今再也不压不住心中的那股怨气,一次全吐了出来,“我仰慕宁世子,但您却不给我去提亲,若是四妹妹或者六妹妹仰慕宁世子,这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她仰着头,豁出去后半点也不再怕,“我正是因为您对我说的那句门第之差,我才拿了禁药打算去与宁世子……您接我来季府,但从来没有为我亲事真正着想。六妹妹明明声名全毁,却可以被赐婚给七皇子,七妹妹如此不顾季府体面当着众人的面去挑逗七皇子,却没有受到大的惩罚,如今、如今……”宋娘子的眼泪顺着面颊落下来,终于哭道,“我为何错了一件事情,就要给那样下等的小厮做妾!”
“孽障!孽障!”季老夫人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养儿不熟养儿不熟,她在府中养条狗在大半年都应该熟了罢!
长辈面前,季云流也说不得什么话,只好上去扶老夫一把:“祖母,身子要紧。”
八卦无限多,原来君子念在不知不自觉间,还曾经与表姑娘有过一段被乱点的“鸳鸯谱”?
“母亲,母亲……”宋大奶奶睁着眼,泪眼朦胧的看季老夫人,“画姐儿说的可是真的?探花郎本来您是指给画姐儿的吗?那又为何与四娘子定了亲?”
“啪!”季老夫人一棍子敲在宋娘子的身上,怒火烧红了眼眶,“滚,你给我滚出季府,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老夫人,您息怒,您息怒……”陈氏连忙扶住老夫人,这个婆婆还能气倒,不然府中各个姐儿哥儿各个都要轮番侍疾,若有个三长两短,日后的亲事……那可就真不好了!
看老夫人缓回来两口气,大夫人又去问宋之画:“画姐儿,你手上的那个禁药是如何得来的?”
宁慕画不愧是被皇帝提为五品侍卫统领的,昨日一说,就问到了关键处:那禁药可是宋之画从季府得来的?
别说这样厉害的禁药,就连五石散季府也是不可能有的,所以今日一回府,陈氏当着老夫人的面就问了。
表姑娘不开口。
陈氏看着她,不气了,为这样的母女,她若也气倒了,不值得:“画姐儿,你说老夫人错,是的,老夫人确实错了,错就错在她待你太好,太上心了!”
表姑娘诧异抬起头。
陈氏看着她,“她当初若不把君三郎的事告诉你,你也没有那么高的心,当初当你面提亲事时,君家还是商贾之家,君三郎即便还未参加会试,那也已经是个举人了!你再去想一想,就算老夫人去提了亲,你觉得君家就会同意这桩亲事?琪王妃当初可是让人提亲过了的,君家连琪王府的女儿可都没同意!”
表姑娘张了张嘴。
陈氏再道,“老夫人知你倾慕宁伯府世子,若不是待你太好,替你考虑太周全,她老人家只用让我向宁夫人一提这事,让宁夫人或者宁世子亲口拒绝了你,给了你难看便是了,如何还需等你自己做这些下作手段!”
老夫人道:“莫要同她再讲,讲了她也听不懂!书香门第,真是好一个书香门第!”
宋之画终是垂下头。
陈氏轻声问:“画姐儿,我再问你一次,那禁药你哪里得来的?”
宋大奶奶一直哭:“画姐儿,你怎么会如此糊涂,你让你阿娘我以后该怎么做人?”
表姑娘大势已去,她哪里还会保留,全说了,她曾在状元贴榜那日出过府,这药是有个市井流氓拿着,本欲在巷子里给她吃,被瑶瑶打晕后,她抢夺过来的。
季云流眼神动了动。
“六姐儿,你是否有话想说?”陈氏伤了脑筋,如此情况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有话但说无妨。”
季云流欲言又止。
老夫人一看便明,吩咐黄嬷嬷把跪在地上的母女带下去,守好门口。
房中只剩三人,季六不拐弯抹角,“祖母,孙女前日从宫中回府时,那时总觉得咱们府门口与之前有一丝不一样,后来发现咱们府外多了许多的摊贩子,孙女再次午后跟着众姐姐出府时,还瞧见了栗子糕商贩在打手势。”她学着那死士的模样做了一遍,“他打的大概就是这手势,这莫约是‘已经出门’的意思。”
两人目光皆是瞬也不瞬的瞧着她:“你的意思是……”
季云流缓缓接着说道,“按理说,咱们这里又不是闹街,府中人来来回回仅这么多,怎么就在咱们门口摆上摊子呢?且就是那么巧,宋姐姐想要一瓶五石散,就有人给她送来了比五石散更厉害的禁药……”
有答案在陈氏与老夫人的心中呼之欲出。
她们不敢想,但不得不去面对。
季六点破道:“祖母,孙女是想,咱们府中也许被人监视上了!”
给府中众人提个醒,让季府出手解决,总比让七皇子的人正面与二皇子的人对抗上好。
二皇子搞来搞去,不仅折腾她男人还招惹她,不拿把机关枪呼啦啦灭了他,已经是她穿越后收敛了脾气的缘故!
不能和男朋友正常谈恋爱玩亲亲,这事儿绝对不能忍!
……
老夫人让季云流先退下去,又立刻让人寻来季尚书。
如今宋之画的事儿在季府被人监视的事面前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
再怎么说,宋之画姓宋,在季府中出事,虽季府有责任却也不是全部的。
她很快让人打包打包,丢下一句:你们以后都莫要再来季府了!让一辆马车把两人都送回了宋家,让她们爱怎样就怎样!
季尚书来到正院,一直坐到了日暮时分才离去。
第二零九章 全被抓了
仅第二日,在临华宫的玉珩就听席善站那儿微笑禀告:季府大门前发生了斗殴事件,门口的商贩全部被顺天府给抓捕走了!
七皇子停下写字的笔,抬起头,面上有些诧异:“景王派去的人全被顺天府抓了?”
“正是的呢!”席善边笑边说,高兴得眉飞色舞,“七爷,您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多有趣!今个儿一早,季府大少爷带着怀有身孕的大奶奶出门,未上马车时,大奶奶说要吃栗子糕,大少爷买栗子糕时,突然叫起来说自己的玉佩不见了,怀疑被卖栗子糕的商贩偷了去,几人在讲理时,大奶奶又说自己被卖一旁的卖梨的给推了,大叫肚子疼。于是……就这样季府中冲出一群小厮长随,把门口那一群商贩全给殴打了!据说打的那叫一个骇人听闻!”
“景王派去的那些死士不会武?”玉七疑惑。
“会会会!”席善笑道,“那季府似乎早有准备一样,一下子冲出许多人,被打的商贩后来被逼出了武,动了真格!哪里知道那几个死士动手打了几个,顺天府就来人了!”
席善见七皇子听得兴起,讲得越发生动具体,把前因后果,顺天府又是如何带着人抓的商贩,一五一十给说了,“嘿嘿嘿,七爷,季府这招真是用的太绝了!不仅是今早的聚众斗殴,晌午时,季尚书更是去御书房面圣了,据吴公公说,季尚书跪在地上向皇上又哭又求,口口诉说季府一直恪守法规,为何就受到了一群会武死士的监视!”
“七爷,日后景王以商贩名义监视季府就不能再用了!”席善噼里啪啦,“不仅是季府见那些商贩一次打一次,与他死磕下去。就连圣上都大怒,要宁世子调了侍卫统管大喜胡同的治安呢!”
玉珩笑了笑,放下笔,转了转指间戒指,“季府暗中的死士还有多少?”
宁石想了想:“这几日除了三个,顺天府抓了三个,估计监视季府的也就这么多了。小的来禀告时,说是季府此刻暂时没有人监视着。明日起,宁世子莫约就要调侍卫守着季府了。”
说着,他脑中灵光一闪,话风一转,“七爷,外头夕阳正合适,今日天色好,不去小的去内务府报备下,说您去锦王府走一走?”
哎哟喂!明日起,自家少爷想在侍卫的眼皮底下翻季府的墙,可就没这般便利了!
……
七皇子驾马出宫去锦王府,季府中六娘子也不算在偷闲。
之前景王派来的青草被九娘再提出来,跪在季云流面前。
这一个多月的幽暗生活,让青草直接变成枯草,她整个人如烛光般黯淡,似乎可以一吹而灭。
看见坐在榻上的季云流,她眼泪直流:“姑娘,奴婢会忠心您,奴婢会好好伺候您,求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季六单手托腮看着她,面目清清淡淡:“明日便是十五了,你上月不去外头向接应人递消息,这会儿人家当你是不是已经背叛了?”
青草磕头哭道:“姑娘,姑娘奴婢再也不想出去递什么消息了,奴婢发誓,奴婢向三清发誓,一心忠于姑娘您,绝不背叛您!”
“你家中贫穷,你境遇坎坷,本以为卖入了苏府可以过上好日子,却因长相好却受了排挤。”季六目光如水,声音平静,不透心思,神棍的看面相本事尽显,“你本以为能在景王府中从头开始,或许还能得个景王妾室的身份,可如今……”
季六轻声:“你可知道为何你第一天来季府,我便知晓你是个奸细么?”
青草呆呆问:“为何?”
季云流眼帘微合:“自是因为你被送来的第一日,景王妃暗中透了你的身份缘故。将你派这里来,她少了个貌美如花的婢女围绕景王左右,多了份贤惠足智多谋在景王的心中,至于你的死与不死,离了景王府,又关她何事呢?”
青草颤颤抖抖跪着。
在这被关在东厢的一月里,她想了很多很多,最多的自然还是自己为何第一日进府就被识破了。
想来想去,免不得想到是景王妃的故意泄漏。
季六娘子说的没错,景王妃极其善妒,不喜自己出挑的容貌,虽自己为陪房丫鬟进的府,却从来不安排自己去伺候景王,千挑万选,选了个自己来这里,许是就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蠢的。
“想明白了么?”季六睥视她,“若明白了,就莫再想着回去了,好好留下伺候我,我不会薄待了你。景王妃以前不能给你的,指不定我日后还能给你。”
青草抬首偷偷瞥了季云流一眼,她斜坐在榻上,露出一截莹白手臂,长发覆盖身后,整个人很是随意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这样的姑娘,被圣上一道圣旨赐婚给了七皇子。
七皇子乃皇后所出,同样尊贵无比。
景王妃不能给的,七皇子妃却能给……
青草伏地磕头,恭恭敬敬道:“奴婢日后生与死都是姑娘的人。”
季云流不起身,叹息一声:“我这个人……挺怕我对你好了,反而你在背后捅我一刀的……”
她话还未完,青草立即竖指发毒誓,什么三清在上,什么若违背此事,定遭天谴。
九娘拿着一颗乌漆墨黑的药丸站在一旁:“定遭天谴不如把命交给姑娘来的安心,你若真心,就服了它罢。”
再偷看季云流一眼,见她只持续着唇角那抹淡然浅弧,不言不语。青草一把鼓起勇气,拿着药丸一颗服入嘴中。
……
宁伯府大喜过后,宁世子便去宫中领了差事,第一件竟然就是带宫中二十名三等侍卫去守卫季府?
季府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那么多人守着季府是做个甚么!
皇帝看着一表人才,相貌出众的宁伯府世子,呵呵笑道:“宁卿,朕知晓你武功非凡,五品侍卫统领也只是让你熟悉熟悉而已,待你熟悉了宫中侍卫营,到时朕再让你在御前带刀行走,你且放心罢。”
这御前的带刀侍卫身份便高了,直接可以是正三品品阶。
皇帝都这么说了,宁慕画即便不同意,也不可抗旨,站在御书房耍泼打滚,只好去内阁领了腰牌,又去宫中侍卫营,点了人员名单明日开始在季府占大部分的大喜胡同内巡逻。
出宫时,坐在马上的宁世子想到前日在宁伯府中提醒了自己的那个季府六表妹。
似乎上一次,他怒气一来,也未曾好好谢过这个表妹。
又似乎,这个表妹懂一些道法预测凶吉之术?
日头落在西山后,宁世子骑着马晃悠悠走在官道上,反正明日要去守着季府,那今夜就提前一日跟六表妹打个招呼,顺道谢一谢她,再探一探这个表妹是否真的懂道法之术罢!
第二一零章 我想亲你
七皇子到了锦王府,谢飞昂又在这里住着,他进来时,两人正围着火炉在日益热起来的天儿里烤着地瓜,不亦乐乎!
“七哥儿!”六皇子又是一身红配绿,额头带汗,跟回光返照一样的满面通红,“快些过来,我烤了许多,你来得正好,有口福了,不用烤便有得吃呢!”
“七爷,快过来坐。”谢飞昂笑道,“我吩咐了厨房,晚膳不必配米饭,配地瓜便好了,今晚咱们不撑肚皮不准睡!”
七皇子如同没听到一样,默默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吩咐席善去厨房,让厨房准备米饭。
他今日是过来鹊桥相会已有一月不见的内妻,而不是去将人熏死了就算的。
笑话,连衣袍都换了不下三身的人,竟然吃烤地瓜?
鹊桥相会……闻屁味吗?!
两个未成亲的少年自然不知七皇子“高雅”内心,自顾烤着地瓜闻着香味,还能时不时来两句酸诗。
用完膳,这天色已大黑。
七皇子沐浴更衣,重新挽了发,坐了马车,出了锦王府。
安安静静的季府四处无一人在这里监视,席善自己探过后,奔回马车上,才把车马驾到季府的西墙下,向着里头打暗语。
玉珩踏在院子中时,季云流已在院中等候着,看见他飘飘洒洒如飞絮一样姿态俊美的落进来,一脸花痴的笑、花痴的笑。
玉七过去拉起她的手,跟着一同笑起来:“笑什么?这般高兴,不如也讲给我听听罢。”
“因为看见了七爷您。”季云流实话实说,“我想你。”
这许久不听的情话同一汪清泉,涌进玉珩险些就要干涸的心中,一点一点润上来后,他心弦激荡连眼神都变得一样了:“我也想你,每日都要想。”
相思久久,点点入心。
圆月高挂空中,倾泻下来的月光洒出一地银光。
季云流弯起眼,笑得越发让人赏心悦目。
玉珩看在眼中,只觉得天上那秀丽月华也比不过此刻双眸弯弯生春的季六。
他伸出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腰侧,探下头,轻声说:“云流,我想亲你。”
还未等人回答,如火的唇已经盖下来,唇齿生香,甜到两人的身体都发烫。
……
席善坐在马车上,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还未再来得及转右,只觉得后颈一疼,他一声闷哼,失去了知觉。
宁慕画站在马车边,看着驾车等在这里的“刺客”抬首望了望里头的墙内。
他若没有记错,这里头似乎是邀月院,住的正是季府六娘子……
想到此的宁世子不再犹豫,直接踏墙一蹿而上,瞬息之间到了墙头,月华明亮照九州,宁慕画一个纵身跃进了院子里去。
“谁?!”下头的七皇子耳目灵敏,听到动静,同样迅猛无比的抓起挂在腰间的玉佩向来人掷过去!
一招之间,宁世子避开玉佩所扔的要害位置,伸手接住了那如流星一般快速飞来的玉佩。
这声音,有些耳熟……
仅一个抬眼,宁世子便看见了……看见了七皇子环抱着六娘子,两人贴身站在院中,六娘子踮着脚……那双手还搭在七皇子的脖子上!
天了噜!
这个是……什么一个画面!
刺客呢?
宁慕画只觉此刻天空有道闪雷强电,直接从他头顶劈下来,把他给劈裂成了几片,劈懵了。
漆黑月空下,园中通透的灯火中,六目相对。
季六:“……”
玉七:“……”
宁慕画:“……”
宁世子惊了片刻、呆了片刻、愣了片刻,立刻转身再跃上墙面,快得只剩下一道影子:“抱歉,我提前巡逻至季府,见到外头有马车,以为有刺客入府……打扰了。”后面那个“你们继续”他终是没有吐出来。
玉珩:“……”
季云流:“……”
所以,这是在自己家中谈恋爱被当场抓了?
“宁世子稍等片刻!”玉珩眼疾手快,在宁慕画几步跃上墙面后,直接搂着季云流,从另一旁墙面上带人踏墙而上,几乎同一时刻,跟着宁慕画翻出了季府。
季云流搂着七皇子的脖子,从高墙一同随他一跃而下,站在巷子里,她内心很憔悴:“七爷,你这是羞昏了头,要带我出府与我私奔、浪迹天涯么?”
玉七低低一笑,手继续搂着她,垂目一吻在她额头:“我这是怕你等会儿想不开,恼了自己恼了我,于是带着你一道来同宁世子说清楚。”
两人前面的宁慕画一脸生无可恋。
所以,这“稍等片刻”是要给自己看……你们两人是如何不知廉耻的?
宁幕画抱拳拱手,伸手递出适才接过来的玉佩:“七殿下,今日这事儿,在下全然没见到。”
“宁世子确定没有见到?”
“千真万确。”
“那便好。”玉珩接回玉佩,抬首瞧了眼夜色,声音不紧不慢再开口,“宁世子真是尽忠职守,这般晚了还来亲自来巡查季府四周,见得外头有马车以为有刺客,竟然也不从前门禀告后带人入府检查,而是直接翻墙进院……真是好心切呐!”
季云流站在一旁,侧头看七皇子。
喔!自家男人吃起飞酸来竟然也是这么别致、这么帅!
宁幕画不能抬首,他抬眼,看着七皇子继续放在六娘子腰身的只手,声音很淡:“季府与宁伯府乃是亲戚,皇上下旨让微臣确保季府安危,微臣见外头马车以为有刺客入府行刺微臣亲人,关心则乱,便没有多加考虑跃入墙内,铸成大错,还望七皇子宽宏恕罪。”
今晚之事,两人都不能传出去。
一个翻墙夜会未婚妻子,一个明知女子后宅还擅闯,两人全都被对方抓了把柄,不得翻身。
玉珩站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道:“你不必请我恕罪,今晚你我并未相见,何来谁有罪谁无罪之说。”
说完,宁世子便看见七皇子揽着六娘子再次跃进了墙内。
他摊开之前接住玉佩的手掌,看着上头留下的那一丝红痕,目光微微闪动。
七皇子,这个年纪还未满十六的皇家人物,竟然有如此力道与反应。
大昭喜文轻武,他又为何如此重自己的腿脚功夫?
如此有防备的心又为何独独待季六娘子痴心一片?明明、明明这婚事是与他不和的二皇子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