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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来一客     逢甘辞txt下载     逢甘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破关之巧

    原世界。

    甘酒已经去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也没有人晓得到底是谁那甘酒推辞之说是谁搞出来的。

    神王本欲封人接任上墟神境神领一职,可无奈上墟神境不肯认他人为主。只好将这上墟神领的职位暂且放一放。

    不多久,玉髓神境神领陆薰失踪了,玉髓神境由凡间升上来的上官荼荼代为掌管。

    这短短时日,神界的各种令人震惊的事就出了两件,一时间纷纷扰扰的,什么说法都有。

    有人怀疑陆薰就是最早知道甘酒已不在人世的知情人,那些个推辞、说法,都是她代为传达的。

    还有人怀疑,这陆薰与甘酒必然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甚至有人窃窃私语,传甘酒当初弃火神而去,就是因为心已不忠,与陆薰早已暗通款曲。

    事情越传越离谱,什么戏文一般的狗血剧情都出来了。

    就传这样的剧情还愈演愈烈,无数个奇奇怪怪的版本,传入了上官荼荼的耳中。他很是无语,更看不得有谁污蔑诋毁陆薰神领,要知道他可是陆薰妥妥的迷弟。

    不过他生一张娃娃脸,生气起来也实在看起来不怎么凶狠。没气势,没气场。

    加上他声音也属于比较可爱的,他气极了冲乱传的人吼一句“闭嘴”都吓不到人。

    这也让上官荼荼很是郁闷。

    如今的上官荼荼已经是个大人了,只可惜白华看不到他如今的样子了。

    木秀卿听闻了上官荼荼和陆薰、白华等人的渊源,因为上官荼荼是新升的神,她平时也就多帮衬一点。

    桐辰醋意漫漫,心里寻思着,怎么他做那么多,努力吸引木秀卿的注意力,她就都不看一眼呢。如今还这么帮一个新人,态度还这么好,这是重点!

    他偷偷摸摸地探上官荼荼的口风,幸好人家上官荼荼对木秀卿没那个意思,还表示:“我就是等到花开荼靡,都要等到陆姐姐回来的!”

    桐辰悄悄放了点心,消停不少。

    白华这边,她受了妖血的益处,迅速找到了人,与玉先生和梁老板传信汇合。

    正是六人。

    大家找到了阵眼,心里难免激动,也有人还没从幻影的阴影中走出来,精神恍惚。

    他们各自献了几滴血,阵法隐隐开启破除状态,请知道运转到一半,竟然停下了。

    玉先生和梁老板面色霎时就变了,白华也反应过来,破阵失败了。

    六角阵眼藏于迷雾深处,六方奇兽坐阵,它们的眼睛被血迹晕成浅淡的红,带着冰冷的刺透感。

    “怎么回事?”白华上前看个明白。

    本来冉冉升起的希望,在此刻全数破碎,不仅如此,那几个惊魂不定的,此刻更加恐慌起来。

    “我们刚刚献血没用,不会是……不会是什么别的东西吧,不会再是什么害人命的东西吧……”一个弟子颤颤巍巍、瑟瑟缩缩,说话听着都有点大舌头了。

    “应该不会。”这里雾气太浓了,白华眼梢那两抹红色渐渐要消隐了,她开始看不太清了。

    白华继续分析道:“看样子,我这个破阵之法是进行到了一半,也就是,也不完全是没有用的。”

    “进行了一半?”梁老板挑了挑黛眉,“你是说,这法子是对的。”

    “法子是对的。”白华摸了摸下巴,她仔细盯着那六座奇兽的眼睛,在她完全被雾遮挡看不见之前。“但是,人不对。”

    他们献的血,最后都在奇兽的眼睛上着落,白华尽可能观察了六座奇兽,发现了有一座貔貅兽,它的眼睛上的血……抹不下来。

    白华捻了捻手指上沾染的赤迹,那股子血腥味,在血冷却之后反而更盛。白华闻到这味道,简直冲脑壳儿,让她心里发昏。

    “有一个不是真人。”白华转身,看向了人群。

    她又道:“请各位,再借一点自己的血,我们来做个验证。”

    大家都下意识地配合,也都想抓出内鬼。

    白华走到每个人的血滴那里,用手指抹了抹。

    “为……为什么要抹啊。”有一个人怯弱道。

    白华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凑近他伤口上的血珠,抹了一下,期间那人一直盯着她看。

    她抬眼,缓缓勾勒出一个不喜不苦的笑容:“还要再装吗?”

    那人瞬间青了脸色。

    白华能鉴别出来,是得益于她对于血的气味的特殊敏感程度。大多数人在幻影的影响下,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与幻影有没有真正接触过。大家很可能会理所当然地想,幻影之所以是幻影,就不可能有真实的触感。

    可实际上,“感”是人的知觉,人的意识会告诉人他有“感”到。可是如果人的意识被蛊惑,被操纵呢?那么这样的“感”,却很有可能是在被操纵的状态下,产生的错觉。

    将计就计,混淆视听,白华用手指抹血,并不是为了用处触觉鉴定,她只需要幻影的注意力在她“抹”的行为上就可以。而她真正的行为,是在“闻”。

    她让幻影蛊惑她的“感”,忽略她的“闻”,总而言之,幻影对她的控制,控制对象错了。

    那个幻影被识破了,正是六个人里像是受到幻影影响最深,最害怕的那位。

    嗯……白华怀疑它可能对自己的能力有些太过自信,大概它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中招时还是这样狼狈吧。

    幻影瞬间就消失了。

    还差一个人。

    恰好,有人跌跌撞撞、误打误撞过来,一试,是个真人。

    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六人重新献血,破阵之法又启动起来。

    “轰——”

    阵破,关卡开。

    六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总算是对了。

    不出意料,他们是这个关卡最快的。

    其他几个关卡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幻影阵有六人同时出来,但按规则只可有一人为第一名。”

    玉先生、梁老板:???有这个规则?!

    “按照积分,六人中属白华最后成功窥破阵法精髓所在,巧劲破阵,得分最险超其余人,故为幻影关卡第一名。”

    玉先生、梁老板:积分???有这操作?!

    白华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要混出头了?她有点意外,她得感谢自己的鼻子,运气真好。

    “耶!”天吻比她还高兴,伤还没好,就在柳掌门面前突然跳起来,吓了柳江山一跳。

    玉先生、梁老板面面相觑,袖子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第六十一章 无忌

    白华也算是出了名了,五选一她是不太可能了,她觉得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相当好了。

    好得超出预期了。

    “怎么样,白华,你很棒啊。”天吻笑眼弯弯道。

    “你还真别说,我觉得我快飘了。”白华骄傲地仰起头,“我骄傲了。”

    天吻闻比话,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白华天下第一,嘿嘿。”

    白华一撂裙摆,忽觉自己风姿卓然。

    玉先生和梁老板那边就很明显地不高兴了,虽然说只差了一点分,但是吧,他们竟就如此与第一名失之交臂,否则的话……

    想想就不甘心。还有……害怕。

    如果他们不能完成任务,后果恐怕是挺糟糕的。这点毋庸置疑,这个事儿是欢意亲自交代下来的。他们不能通过常规方法取得比赛胜利,就只能走点偏路子了。

    “玉郎,我总觉得,那个掌红丝的女人,她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偷偷瞧着我们呢。我觉得,我觉得全身发毛。”梁老板在玉先生怀里缩了缩。眼里几多哀愁,竟也于妩媚之中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哎,”玉先生叹了口气,用极轻的声音安抚她,“那是你太害怕了,给自己的暗示罢了。别怕,我们再想办法。”

    明晃晃地胜利是不能了,那就只能,暗得来了。

    白华那边还陷在被幸运砸中的欢愉之中。

    她口上虽说对五选一的输赢不在意了,但是真到了台上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想要赢的。尽全力即可,这样酣畅淋漓地比试一场,也不枉付她的努力了。

    五名中选出来都不一定是最厉害的,大多比得是智慧与反应。

    白华勉勉强强得了个第二,也是超脱意料了。

    旁人觉得她可惜,可是白华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她本来也没有冲着第一去。

    “我的天啊,”天吻用极其浮夸的表情,又是鼓掌地吹起彩虹屁,“白华真真厉害。”

    白华回复以虚假而敷衍的一笑:“呵,我谢谢您的夸奖。”

    天吻精神气比之前要好很多了,脸色没那么差了,看来这柳江山对他还是很舍得的。

    能不舍得么?

    柳江山为天吻疗养的几日里,没少干在心里敲算盘算钱的事儿。他特地用的最贵的药材丹药,等到天吻身体大好,他就找李觉深那个老相识报销去。

    玉亭长老对自己的亲传弟子悄悄道:“你看我们掌门是有多……”那吝啬二字还没出口,柳江山就甩了一记眼刀过来。玉亭长老赶忙收了话,又道:“多生财有道。”

    阚子铭:“那个,师父,您是不是怕掌门啊。”

    玉亭长老:“……我不要面子的?”

    阚子铭笑得动静有点大:”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出来了,各位长老都怕掌门的样子。”

    虽说这会说得不讨喜,但是玉亭长老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没错。他们这各位长老,就没有一个不拜服在柳江山的淫贼之下的。

    “可是为什么?”阚子铭继续问。

    玉亭长老忽然有点后悔收这么个徒弟,真的是,不仅话痨,自来熟,而且还格外地喜欢八卦,对各类八卦事的执着程度都十分深重。不问到底死不休的架势。

    哎,头疼。

    “这个嘛,你可能没机会见到了。”玉亭长老只道。

    阚子铭反而更加觉得神秘,刨根问底的兴趣劲更加足了。他跟其他长老唠嗑去了,那劲头,让长老们怀疑人生,甚至觉得他和柳江山是一脉相承。要这两人在一起吐槽什么,恐怕能是三天三夜地说也毫不夸张。

    最后得第一名的,将会获得头筹。但是柳江山还没有把奖励搬出来,原因就是那东西贵重,他怕一直放那会被偷,所以可能要过几日才能捞过来。

    “捞?”天吻抓住柳江山言语里的某个重点词,转而动了动眉头,“看来是藏水里了。”

    他头脑转了转,灵光一闪:“水……那不是我的长项嘛,我可以把流云山的水都抽了去!白华,我将水抽去,将宝贝给你献上可好?”这倒是个好主意。柳江山被惊得脸上一阵清白夹杂,委实称不上多慈悲的样子。

    “白华?”天吻见白华没有应声,再一看,她竟然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白华睡得模糊,头撑不起来,重重点了一下,被天吻眼疾手快地捧住了下巴。

    “我扶她去睡。”天吻别了柳江山,扶着白华去了榻上。

    天吻回来的时候,柳江山眯了眯眼睛,语重心长道:“孩子,你莫不是喜欢那位姐姐?”

    “姐姐?什么姐姐?”天吻蹭了蹭苹果,大口咬了下去。

    天吻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话已经出口了。

    “你说白华吗?”天吻道,“她可不是姐姐。”

    天吻笑嘻嘻地盯着柳江山,像有意看他什么反应似的:“白华可是我未来媳妇。”

    柳江山:“小孩子一天到晚脑子里没正经!”

    “您这么大岁数了,”天吻漫眼轻狂,“不也还这么八卦小孩子的事嘛?!这叫正经?我看您和阚子铭凑活在一起不错。”这小子……还是这么毒舌!

    柳江山气得不轻:“你要知道,你这么小,这么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不会太久的。最终不过是她嫁、你娶罢了。”

    “您都没爱过,”天吻自顾自吃着苹果,“所以您说了不算。没有说服力,您可知道?”

    柳江山气得不想讲话,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拂袖就要走。

    “还有,”天吻忽然松了啃苹果的嘴,“我是认真的。”

    柳江山抬步离开。

    白华其实已经醒了,在点头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困得很,她将醒欲睡之际,模模糊糊听到了天吻和柳江山的对话。

    哎,天吻这孩子,童言无忌的,胆子真大……

    多大点的少年啊,竟然说喜欢她?小孩子一时兴起罢了……

    罢了,罢了。

    天吻啃苹果的姿势慢下来了,他在发呆,他在想事情。

    他在想……

    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一个男人,来证明,他是真的喜欢,真的想护一个人一辈子,而不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呢。

第六十二章 被绑

    欢意那边已经收到了玉先生和梁老板的消息。而彼时,她正从皇上的房间里出来。

    这人变脸变得快,刚才在皇上面前是一副娇纵明亮的样子,在出了殿门之后,却又是另一副阴郁的模样。

    可谁也不知道。

    欢意悄悄地听完传信,镇定自若,仿佛对玉先生他们的失败要有预料,但是她未有责怪,只是镇定自若,半带慵懒地吩咐:“我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就好,不必凡事向我汇报。我要结果。”

    她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指令感,与平日里竟是判若两人。

    玉先生和梁老板不敢怠慢,只是应下,开始筹划头筹的偷取动作。

    根据那日柳掌门说漏嘴的事,可以判断出那宝贝是在水里。流云山这地方,有什么有水的地方,他们弄来了地图,进行仔细的查找与探测。

    通过他们妖族特有的灵敏度以及玉先生所修炼的秘法加持下,找到这么个宝贝并不算费力,只不过,若是柳江山刻意藏起来的话,那就难办了。

    现在的情况,很大几率是这样。因为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可以值得注意到的东西。

    不过就这样看来,柳掌门这么重视那宝物,反而更能凸显它的宝贵了。

    “怎么办,小梁,我们这趟,怕是白来了。”玉先生有些沮丧了,梁老板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它甚至已经开始谋划如何躲过欢意的罪罚了。区求族长?恐怕那老头不会帮他们,就算帮了,也是为了情面,日后总归要还,那族长贪婪,只怕是他们的宝贝都要被吃干抹净。

    “倒也别气馁,出路还多。”她虽是这么安慰,但他们心里都知道,都清楚得很,只是各怀心思,相互安慰罢了。

    白华被收作青燃长老的关门弟子。这青燃长老看中的不是她的资质,而是她的过关表现,是他所欣赏的。而他的异格亦是火,教习起白华来,会有很多经验,想来很能给予她益助。

    不过天吻倒是看不太惯了。主要是……

    主要是这青燃长老是个什么人物呢,长得算是清风卓然,愣要挑毛病,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茬来,五官虽生得不够精致,凑到一起,却意外地让人舒服,甚至惊艳。故而很多女弟子对他都很盲目崇拜。

    别的女弟子崇拜也就罢了,关键是白华也觉得他生得好,气度不凡。

    这就让天吻很不爽了。或者说,看见是个男的跟白华在一起,他就不爽。

    当然这些东西白华和青燃都不知道的。

    “白华,青燃,哎,你们有没有发觉他们的名字很配啊。”午饭时间,众弟子吃着饭,有女弟子窃窃私语。

    “也算是郎才女貌了。师徒禁忌之恋,啊,我死了。”另外一个女弟子应和着,表情带着夸张。

    天吻觉得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幽幽怨怨地盯着对面吃得正欢、聚精会神于美食的交流的白华。不得不说,这成为了流云山弟子之后,伙食很好,就是还是会被逼着辟谷,因为一天就管早中两顿饭。早饭敷衍,午饭丰盛。

    白华打算中午呢,就多给自己肚子里屯点货,免得夜里饿醒了,折腾来折腾去,睡都睡不着。

    “白华,你跟着那个青燃长老修炼,可还好?”天吻这一句话把神游的白华给拉了回来。

    白华抹掉嘴角粘的饭粒,懵了一瞬:“啊,师父教习我的修炼之法都很有用。”

    天吻闷闷地“哦”了一声,然后极其孩子气地狠狠咬了几口菜,扒饭动静都故意弄大。

    忽然之间,一个女弟子红着脸,给天吻递了小笺,那绯色元素的浣纱笺,正是近来坊间流传的,传递情思爱意的最佳物什。

    天吻一看就明白了,白华也一样,成了弟子,她坊间街道都没少逛,主要是晚上奔着美食去的,多多少少,这些她都听过也看过一些。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一个说书先生,那戏文讲得是精妙绝伦……白华的思绪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天吻没有接,只是半开玩笑地拒绝了:“别吧,你看,我还是个孩子呢。”他一脸“我还这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的样子,让人有种莫名想打他的感觉。

    那女弟子脸煞霎时白了,耳朵根还是红的。

    她忽然不再胆怯,也不似方才害羞,挺直了腰板道:“那么,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应思决,注意你多时了。天吻,我期待着你弱冠之后,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这么执着的吗?

    天吻对这女孩没什么印象,但是她这一番话不由得教人印象深刻。

    “别了吧……”天吻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子蹬蹬地跑了,似乎打算一意孤行,不打算听下去。

    也是勇气可嘉。

    “妹子不错,天吻,你小子艳福不浅。”白华挑了下眉,天吻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晚上,白华果然定时就饿,她又一次溜出了门,打算去坊间小市买些吃食。

    梁老板开得那家酒楼,她有段日子没来了,就去了一次,那里的小二看起来还是奇怪得“苦不堪言”。

    白华倒是想问这其中缘由,但是止于口,多少她还是觉得不礼貌。

    梁老板和玉先生这次似乎都不在。大概是正在刻苦修炼吧。也不知道。妖类和人类修炼法术有什么不同。

    白华出酒楼,打算回流云山的时候,却被人击晕绑走。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身在山洞里面。

    潮湿的山洞,滴着冷凝的水,她靠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墙壁上,硌得她腰背酸痛。

    “醒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女人进来了,手里捧着一盅虫子。看她的装扮,像是蛊师。她的声音算是清悦的,在山洞的环境下,自带空灵的效果。

    她的语气和她的脸色一样,冷冰冰的。

    “你是谁?”白华有所警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人。

    “你是青燃的徒弟吧。”她眼睛没有看一眼白华。而是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她的那些蛊虫。

    “对,所以呢?”白华语气强硬,这令那女子有些不悦。

    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悦过。

    她静静地扫过白华一眼:“他唯一的徒弟,只能是我,而不是你。”

第六十三章 得逞

    好家伙,看来姑娘你和青燃有故事啊。

    白华心道。

    那蛊师眼波流转几番,带起了一阵清清凉凉的光。

    白华心道,这架势,这开始缓缓哀伤的神情……是要开讲故事的劲头啊。

    啊啊啊,我不要听故事,我不想知道太多,放我走啊啊啊!!!白华在内心世界里咆哮。

    那女子浑然不觉,果真讲起了往事。

    女子名叫困默,从小以身试蛊,就跟神农尝百草一样。

    她年少遇见青燃,一见钟情,在她们那里的习俗,与谁两情相悦,双方自愿,便可以绑情蛊,作为爱情最长久的见证,不容许背叛。

    青燃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当初到十万大山也纯属巧合,不知道小丫头怎么起的心思。总之来说,就是场明晃晃的单相思。

    可是此去不留人,青燃不可能为她留下,她害怕狠了,就直接动用了情蛊。青燃不得不被束缚,一直以来,他们保持着微末的联系,才不至于青燃肝肠寸断。

    青燃怎么都不肯为她留下,她终是不忍他痛苦,只得妥协,不过她也要他终身不收徒,否则天涯海角,她都不会放过。

    大概是时间过去久了,青燃没有重视这事,也没想到这鬼成真吧。

    “你不觉得,你施加给他的爱,太沉重太有负担了么?”甚至是偏执。

    白华说完这话,困默的目光霎时犀利如箭,如果不是有一定的心理防备,白华看到这带着浓烈胁迫性意味的一眼,心里必然会一咯噔。

    她放缓心境,看看困默怎么说。

    “所以,他言而无信,我就只能干掉你了。何况,你知道太多了不是吗?”她双眸深邃,双眼皮呈扇形,拢在深深的眼窝阴影里。

    什么鬼?白华忍不住吐槽,貌似她不是自愿要去听它那些故事的吧?

    不过对于一个一定要杀她的人,她知道所有逻辑、理由,都无济于事,一切只不过是,为她要她死做的掩护。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糟糕的是,她身体里估计已经被种下东西了,使不出任何法术来。

    ……不是吧,要玩完了!

    困默以俯视的眼光朝她看去,像是要送她最后一程,她眼睛开始发沉,眼前水汽充盈一般虚晃,困默的嘴型是——

    “下辈子他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啧。

    什么偏执狂啊,真的是。

    她眼睁睁看着一堆虫子爬进了她的身体皮肉里。

    ……好恶心!

    白华脑子一空,完全阖了眼。

    “哗——”

    流云山内核有一片水域,底下是一片藏宝贝的天然空间,据说是先辈传下来的,底下由奇兽重重防护。

    玉先生他们跟踪了柳掌门,要不然,凭他们那两把刷子,可能怎么都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

    柳江山是打算亲自找来第一名,给他送宝贝。

    那是一柄上古剑,剑柄仔细雕琢这一直栩栩如生的麒麟兽,麒麟口中衔珠,与剑尾巧妙应和,细细碎碎、半透明的红痕不规则蔓延在剑身,保存是很完好了。

    第一名是挺有实力的一个人,名唤名承,师承东应长老,等阶应是显格中阶,只可惜没有隐格。

    “多谢掌门。”名承恭恭敬敬地接下剑。

    柳江山笑眯了眼:“乖孩子望你日后坚持正道,执剑修炼,匡扶天下正义。”

    名承眸光亮闪:“此乃名承一生之志,名承定然不负众望!”

    名承相当珍惜这把剑,梁老板想法设法接近,装作很仰慕的模样,借来剑一看,在其中动了手脚。

    她按照欢意给的东西,融入了剑柄之中。

    成功了。

    他们不知道欢意给的是什么,但不管了,他们只管做便是。

    似乎那剑没有什么变化。

    欢意那边第一时间知道,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六十四章 师徒

    天吻按照姬桔留下的提示,对隐格进行修炼,可是怎么也无法有再进一步的感觉。

    停滞原地是种不太舒服的体验。

    尤其是对于天吻这样骄傲的人来说。

    他试着感知隐格,额头直冒汗,他叹了口气,不得不睁开眼,休息一下。

    “柳……师父?”天吻睁大眼,柳江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负手而立,眼神里很严肃,他手里攥着一卷书,看上去像是什么记录法术修炼的宝卷。

    “你隐格的事情,的确是很奇怪。”柳江山道,“为师能帮你的恐怕不多。”他把宝卷塞在天吻手里:“这里面,有许多深奥妙义,非我等能修炼之法多少有点记载,或许你用得上。”

    天吻观摩着宝卷的花纹,这玩意儿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从未见过,从未听闻这样的宝贝,天吻心里竟有几分神圣的敬意。

    青燃长老此刻刚和玉亭长老喝过下午茶,悠悠然然地走过桃花树下,有花瓣飘然而落,落在他的衣襟上。

    为不染纤尘的人更增添了些超然物外的缥缈之感。

    路过的弟子,远远地走过来,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他一声“青燃长老”。青燃点了点头。

    有人忽然伸手,轻轻捂住了青燃的眉眼,那微微冰凉的触感,在他的眼睛上透过来。来人卷着桃花的香气儿和清风的凉意沁入他的气息之中。

    青燃又惊又不知所措,连连想挣扎,嘴中喊着:“何人?何人?”

    她笑眸盈光,卷长的睫毛下,是弯弯的笑意。

    “猜猜我是谁?”她道。

    青燃听到是熟悉的女声道:“你胆子忽然大了,竟不知分寸么?”

    他生气了,她却似乎开心不减,不肯放手。

    “弟子要知道什么分寸?”她清亮地笑起来,“师父就是弟子的分寸。”

    青燃由不得她胡闹,使了点蛮力,这才终于挣脱开。

    她的手被生生扯下来,有点疼。她揉了揉,嘟了嘟了嘴巴:“师父好凶,真是大手劲儿。”

    “白华,你竟拿为师胡闹!”青燃不知才收了不久的亲传弟子,如今为何竟如此僭越,有违师徒本分。

    白华笑嘻嘻的,显然不放在心上。

    “师父,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竟然也如此好看。”白华有些痴痴地望着他。她忽然伸手去,取下了他衣襟上的桃花,丢在手中一吹,它便飘飘地飞舞在空中,借着风的助力,久久没有落在地上。

    “……”青燃被她这亲近的举动吓到了。脸上严肃的表情完完全全破了功。

    白华道:“师父,那我走啦?”

    青燃看她提步就走,动了动嘴唇,终是道:“好好修炼,莫再玩闹。”

    白华回眸笑着,整俩颗眼睛里犹如盛放着盛夏阳光:“知道了,师父。”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青燃提着的心才放了放。

    “啊——”白华突然尖叫了一声,她蹦得太欢快,直接跌倒在地上。

    青燃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上前扶她起来,却不想,她反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勾唇一笑,极具魅惑,竟是将他直接按在了地上。属于白华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青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得凌乱了。还没谁敢这么对他,更别说是一个女弟子,这么对他。

    青燃震惊了,动都不敢动的样子勾起了眼前人的兴味。

    白华仔细描摹他的五官,皮肤之间的贴近,让青燃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脑中空白,因为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白华不再逗他,道:“

    师父亲自选的弟子,要承受自己种下的因果哦。”

    青燃通红了脸,他竟然有一天,会这样失态地,被一个女子这样撩拨,还是自己的弟子……这说出去,成何体统。

    流言传得很快。

    白华爱慕青燃长老,青燃长老如同闻有所闻,却没有抗拒,这是如今弟子间传得最广泛的。

    什么有的没的!

    天吻听到这些传闻,根本不信,但是……他托了腮,白华有些日子没来找他了。他有些想念。不多,一点点,一点点想念。

    于是后来的一天,他想,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后面的三天,五天,已经一周了……还是不来找他。

    天吻不高兴了,他也不矜持不傲娇了,他要去找白华去。

    此时此刻的白华正在聚精会神地熬着汤,她知道青燃最喜欢这个汤,特地找了秘方,想把这汤做成最鲜美、最教人难忘的味道。

    教青燃永远记得,这样的味道,是她,也只有她,能做出来的味道。

    青燃本专注于看书,被一蹦一跳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师父,饿了吧,”白华道,“尝尝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美味汤水吧。”

    她很期待,很期待。

    不允许失望。

    青燃皱了皱眉头,曾有过前车之鉴,若是他不接受白华的这一番好意,怕是要被软磨硬泡好久,到时才是真正的难忍。

    青燃叹了口气,尝了一点,那鲜美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竟是前所未有的味蕾冲击,令他回味良久。这是种享受。

    青燃也是爱吃的人,平时用火异格亲自烹饪也是经常有的事,却始终少了几分烟火尘嚣的味道。这白华做的汤,不只是好喝,还浓郁温暖,润肠润胃。

    青燃不禁夸了她几句,她一直托着腮,看着她夸,在她的眼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慢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有滋有味,教人深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真真是百看不厌。

    青燃被她赤裸裸的眼光盯得不自在,之前被美食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他这时才发现白华的目光直勾勾的。

    “……你厨艺甚好,为师要清修,你先出去吧。”青燃把目光转到书上来,可是满脑子是美食。

    哎,爱吃东西也是没谁了。

    白华眯了眯眼睛,道了声好,便退出房间了。

    转身,她看见天吻正在朝这里来,莞尔一笑,很是礼貌,然后便打算过去。

    天吻不解。白华怎么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冷淡陌生了,还是说,有了爱慕的人,便……都不一样了?

第六十五章 隐瞒

    天吻嘴皮,但真到了该修炼的时候,工夫都是下了的。

    适时,赶上了姬桔的祭日,天吻以拜望父皇为由,赶回了宫廷之中。

    “你都知道了?”李觉深轻轻抚摸着少年前额的碎发,又想说什么话,却欲言又止。

    总有些话,说不出口,却可以被心知肚明地看破。

    “父皇……”天吻心里有点苦涩,他的母亲是位好母亲,是位好皇后,可是他从小就未能尽孝,他只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做点什么,都好。

    “好孩子。”李觉深知道,这孩子比谁人都重视情义,也深深明白他这次从流云山赶回来,为的是什么。

    这天,百姓们闪烁着朱光的房屋顶,显得格外温馨。

    祭拜礼后,李觉深又将天吻召过去。

    “父皇?”

    “孩子,”李觉深负着手,粗浓的眉毛下,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有丝丝红血丝,“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你母后的秘密了吧。”

    天吻猛然抬起头,父皇竟然都知道?

    “你母后在世时,与朕说过。”李觉深轻轻道,“你母后希望朕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的性命。”

    “你要知道,你是唯一。”李觉深道,“你得活下去,不容闪失。你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还有你的职责、整个水镜国皇室的命运。”

    天吻饶是年幼,也很清楚这些事情,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他缓缓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这些责任很重,可是,你是铮铮的男儿郎,你得有承担的觉悟,你也必须承担起来。”李觉深语重心长道。

    “儿臣,知道。”天吻一字一顿道。

    “师父。”白华仰了仰脸,花痴地看着青燃舞剑,真可谓是衣袂飘飘,凌厉中带着清雅,不莽不文弱,全然是刚刚好的力度。

    “师父真厉害!”白华鼓起了掌,青燃被她三天两头的夸奖弄得都有些飘飘然然的了,只是面上还强行维持着镇静。

    他收剑,在茶几边坐下,饮了半盅水。酣畅淋漓。

    “你法术最近可有长进?”青燃抬眸问道。

    白华摇了摇头:“师父,我不会法术啊。”

    青燃闻言一惊:“怎么不会?你修得不是火异格吗?”

    白华有点奇怪地问道:“师父,我真的使不出来法术。不信……不信您看。”她取了一块高阶测试牌,手放在上面,什么都没测出来。

    这就奇了怪了。

    青燃有一瞬间觉得,柳江山是不是图省钱买了个山寨货过来——不灵啊。

    可是他带着白华试了好些,没一个测得出来,青燃自己也感应不到她身上的异格波动。

    真是……

    怎么回事啊。

    青燃相信她之前确确实实是火异格,也绝不会选错,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妥的事?

    青燃迷惑,白华也一脸迷惑。

    他找来了仙医看她的情况,仙医是老资历了,给她把了会儿脉,道:“这,姑娘没有异格啊。怪老朽医术浅薄,察觉不出姑娘有异格……只是……”

    “只是?”青燃喃喃,示意他接着说。

    “只是姑娘似乎有被清除记忆的痕迹。”

    仙医能给出的,就只有这个比较有用处了。

    仙医走后,青燃抿了抿唇,道:“白华,你可有事情瞒着为师?”

    白华有些怯怯地看着他,说道:“师父莫要怪我。弟子之前从山洞醒来,已然就只记得师父了,旁人……我都不知了。”

    “不知为何,弟子的脑海里,就只有师父了,所以,所以……”

    “罢了。”青燃叹了口气,“我便将一些基本的东西,先细细说与你听。暂时,我先不将你的事与掌门说了。只盼着你能尽快恢复吧。”

    青燃和白华说了诸多事宜,给她看了她报名时交的基本资料,介绍了流云山的各位长老和掌门,介绍了与他相熟的弟子,以及她从前的异格等等。

    白华听得很认真。

    “青燃长老。”门外有弟子恭恭敬敬地通报,“掌门请诸位长老前去大殿商议。”

    青燃讲得差不多了,便停下,问道:“说什么事了没有?”

    “说是总盟下了要令。”弟子陈述道来。

    青燃放下手中的资料,整理了一下衣衫,做到无褶平整,喃喃自语:“看来是有急事。”

    青燃匆匆前去大殿,殿中各位都已经聚集起来,青燃在自己的座位上端坐下来。

    柳江山面色庄严,待到各位长老就位,终于开口:“众所周知,这次,总盟下了要令,各位应当知晓,这是何种意义。”

    总盟是各大门派的统辖管理总部,盟主一般是兼具能力、法术强度与声望的人来担当。要令是为总盟最重要的一道指令,如果什么事到了需要下要令的地步,那一定是相当重要,且着急、耽误不得。

    “这次主要是,世界东南方向出现了疑似恶妖类残留。”柳江山继续道,“现在,虽然残留已被清除干净,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恶妖真正被清除了。”

    “它们极有可能潜伏了百年之久,也许这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对我们实力的试探。恶妖敢蠢蠢欲动,恐怕是有了充足的准备。”

    “有没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一位长老道。

    “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我们一点这样的可能性,都不能允许存在。”柳江山道。

    “恶妖的卷土重来,受到波及最大的,就是人与妖类的平等相处。而且如今妖族没落,妖族族长也不是个靠谱的,万一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不能等到那一步。”

    众长老讨论起来,本以为恶妖自百年前就没有了,不想竟会如此嚣张地重现于世。

    “所以总盟下了要令,盯紧妖族,有异动需要及时上报,另外,要求清点各门派中的妖类身份,严格查明各位弟子的详细背景。严防伪造。”

    “暂时,各位先不要告诉各位弟子,防止隐藏者有所准备。”

    各位长老面色如常地出去,都是会演的人,演得还相当真实。

    不过这下青燃就有点头疼。白华的资料他之前为了帮助失忆的她,曾找来看过,那上面有些太过简单了。其实之前流云山的弟子资料管得还是相对宽松的,甚至只要你有足够的天赋、能力,资料都可以忽略。

    如今白华遗失了记忆,资料就更不太好补全。要补的话,估计需要找她的哥哥白婴来作证。

第六十六章 我非我

    “啐!有点成就就敢跟我们关师兄比风头?不要脸的小白脸儿!”一个胖乎乎的弟子抬脚就往白婴身上踹。

    白婴架着双臂抵挡那沉重的几脚,鼻子里面已经淌出血来了。暴怒而凸起的青筋,是不甘的证明。

    还要忍吗?

    白婴忽然嗤笑了一声,我的脑子,叫我不要忍了。

    就在他终于打算反抗的时候,从天而降一道火刃,将将燃破了那个胖子的衣袖。

    那胖子大惊,连连后退。

    只燃了一点,那火刃就消失了,分寸拿捏得很好。

    白婴一眼就看出来,来者是个厉害的。

    那胖子似乎以为那火没烧到他的皮肉,是那人功力不够,破口大骂:“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给老子出来!”

    青燃凌空而来,一身青墨缎袍随风飒起。

    他看都没看那胖子一眼,而是对着白婴说:“你就是白婴?”

    白婴慢慢尝试着站起来,刮掉唇边的血迹:“是。”

    青燃颔首,道:“你随我进一步说话。”

    白婴正要跟上去,身后的胖子就对青燃出手了。

    青燃转身,反手劈过去,面色冷得出奇。胖子被掀出去老远,在空中转了一圈才落地,晕晕乎乎吐了。

    动静太大,惹来不少人围观。

    青燃倒不惧怕,只记得罢人拎到掌门人面前,要求处理。

    白婴一句跟着,一言不发。

    他被那些人欺负了好一段时间了,他忍着,因为他太清楚,他们的背后势力都不小。

    而这些,掌门之前都绝不会管。

    不想,掌门见到了青燃,大惊失色,态度极为恭敬。

    并且,从不管这茬事的掌门,竟然当众将打他的那名弟子交由戒律处杖责。

    白婴心想,这人好大的面子。

    他们这个宗门,不大不小,门内水深,有人撑腰的人在里面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掌门和长老们都几乎不管的,除非是两方都有势力,他们才会调解。

    青燃是来问询关于白华的情况的,这点,白婴是略微惊讶的。

    “您说什么?我妹妹她失忆了?”白婴本来坐着和青燃谈话的,此刻一听,赶紧着急地站了起来。

    “是的。”青燃道,“她被人所害,不知为何,竟只记得我……”

    “是谁?!我去杀了他!”白婴气势汹汹留言往外冲,被青燃拦了下来。

    “这还不知道。”青燃叹了口气。

    “您既是她的师父,请您能对她多担待一些。毕竟我这个哥哥不称职,常常不在她身边。”白婴道。

    “自然。这次,我来找你,主要是想多了解一些白华的资料,这样,也是对她记忆的填充。”青燃没有透露总盟要令的事儿。

    白婴没有多想,只是还是比较担心白华,就请求青燃带他去看看白华。

    青燃能理解他的心情,便将他带去了流云山。

    白婴是第一次进入流云山这样的名门,很多没见识过的,此刻也算是满足了。

    白华似乎过得不错,这样他才稍微放了点心。

    此时此刻,天吻早已从皇宫回到了流云山。

    刚回来不久,就听见弟子八卦,说什么青燃长老带白华她兄长来看白华了。

    卧槽。这不就是见家长了吗!

    天吻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清奇的脑回路。

    白华有些怯怯地看着白婴,眼神是如此陌生。

    白婴也觉得这样的白华很陌生,心里也多了几分心疼,只望青燃待她好些。

    “妹妹,你不用怕,哥哥,一定会找到伤害你的人,弄死她!”白婴拍拍胸脯,对于白华的事,他不含糊,说的都是认真的。

    白华眼里扫过一丝凉意,转瞬即逝,她微微笑着,说好。

    青燃为她做的那些事,她都看在眼里。

    她有些许激动,好像,师父终于有一点被自己打动了的样子。

    终于,你只能喜欢我,也只能,有我一个徒弟。

    藏在易容蛊作用下的那张脸,为自己快要得偿所愿而提前高兴。

    真正的白华,此时此刻才悠悠转醒,躺在阴冷的石头堆里,全身僵硬。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额头,却惊觉自己的额头似乎凹凸不平!像是皮肉间,绽开了伤痕。

    她心惊肉跳地,沿着自己的脸慢慢摸下去。

    一整张脸,都是皮开肉绽的。

    白华颤抖着手,跑到冷凝水砸下来的一洼水边,映照着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华尖叫着后退。那叫声相当凄厉。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坑坑洼洼,全是尖锐的物什划出来的伤口,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皮肉里的血迹甚至过去这么久,都好像没有结痂。

    就连声音也……

    这哪里是她……

    ……这就是个怪物!

    白华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张脸,这张被毁了的脸。

    她全身冰冷,痛觉有些延迟,慢慢温度回暖,痛觉也……慢慢回来了。她开始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疼,她痛得手指甲深陷入了肉里,疼到痉挛,不能缓解分毫。

    她想哭,她很想很想,但是真的好疼啊,眼泪砸进了皮肤与皮肤的伤口缝隙里,是更加的剧痛。她仰着脸,不敢再哭。

    她低声哽咽着,看着那张脸,差点晕过去。

    她努力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再是山洞,是哪里?是哪里?是哪里啊……

    她一边更哽咽一边颤抖,扶着墙壁,她才站得起来。

    好难受……

    她哭不动了,躺下来,就好像在等死一样。

    心里抽搐痛过之后,她的情绪趋于平静的绝望。

    有人走进来,她动了动喉咙,是谁啊,是谁都无所谓了。

    “你还想不想活?”是个淡漠的女声,“要是因为脸不想活了,正常人也能理解,但是,你真就这么放弃了?”

    白华当然不想放弃,但是能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

    “你的命是楼主救的,你要是还想活,不如加入我们禁楼。做个杀手,再从长计议,岂不好?”她环着手臂,“或者,我现在可以给你个痛快。”

    禁楼……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白华呆滞地望着阴暗潮湿的墙壁。

    她怎么能放过困默,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她还没有找到百里九,她不能死。

    “我要活。”她带着哭腔,憋着泪,一次一次地喃喃道,“我要活……”

第六十七章 重叠

    加入了禁楼就要听从禁楼的规矩。

    成为杀手,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和实战。

    刚才那名与白华说话的女子,就是个正式的杀手了。

    她简单为白华介绍了楼里的规矩,行事需得注意点什么。

    “我看你已经这么可怜的份上,给你提个醒。”她轻声附在白华耳边,“不要妄图生出反叛之心,也不要觉得本事大了就可以肆意妄为,因为,我们永远被一个神秘的人压制着,连楼主也不例外。”

    “好自为之。”

    白华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抚了抚新打造的面具。

    她来到一个场地,由于谁也不认识,她也不想同谁认识,只静静地在一旁按照指示卷轴训练。

    “来新人了?”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慵慵懒懒地飘散在空气里。他打量了几眼白华道:“看样子是个女的啊。”

    白华没有理他,一来是心情还没转变过来,二来她的嗓子声音变得尖细,她自己都不想听到,三来……她觉得它说的是废话,压根不想理会。

    “是美女吧,这么冷淡?”他捏了捏下巴,“面具摘了爷看看?”

    他伸手就去扯她的面具,她反应略微迟钝了一些,面具已经被当众扯下来。

    露出了面具后一张恐怖的脸。

    “卧槽,是个丑八怪。怪恶心的。”他赶紧扔了那面具,捂着嘴,好像随时要吐下来,连她的东西碰了都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别的人也都差不多反应。

    白华面无表情地捡起来面具,说实话,她对别人的评价向来敏感,尤其是这种时候,但她心里难受不顶用,嘴是堵不住的。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回到自己的脸上。

    “真的好恶心啊这人,这人也能进禁楼?”

    “不行了。我去吐会儿,长得也忒磕碜了吧她!”

    “你说她晚上照镜子不会吓晕?自己不嫌瘆得慌?”

    “有的人啊,就是有丑病!”

    “靠。”

    白华骂了一句,非议越来越多。她冷色更冷几分。

    太让人不爽了。

    她紧握着拳头,眼神阴冷。

    “啧。”那领头的男人环着手臂,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转头对同伴说道,“她刚刚,是不是在骂我们哪?”

    旁边的女人嗤笑了一声:“好像……是的呢。”

    “不然,我们把她殴一顿吧,让她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

    “这主意好。几个人?约架约起来嘛!”

    白华颤抖着紧握的双拳,眼里像要泣血。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捏了捏骨节,朝她扑了过来。

    白华被死死钉在地上,一拳一拳打在她头上,头发被人拽着在地上拖来拖去,身体在地上摩擦着,一路的血痕。

    她喉咙里呜呜咽咽,脖颈被人掐着说不出来话。

    有人逼着她张开了嘴,更放肆了,想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他拿着刀缓缓逼近,她努力挣扎着,却挣扎不动。

    “行了,别玩太过了。”刀被另一个男人扔掉,正是一开始骂她的那个。

    白华阴鸷地盯着他,眼睛里万分怨毒。

    这里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白华全身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怕得,颤抖着,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行了,差不多得了。大家都进楼里去吧。许师父来了。”男人招呼大家,转身去了外面。

    白华盯着前方,直到目光麻木,她才慢慢站起来,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

    她慢慢走在人群的末尾。

    禁楼里是什么样的光景,她本来并不在意,她只是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禁楼的第一层。

    白华忽然蹙了蹙眉头,她觉得这里似乎有点眼熟。

    这里上方漆黑,里面布置虽然不同,但是白华还是很快认出来,这里和当初原世界里的十八关,竟很是相似。

    是巧合吗?

    白华皱着眉,微微仰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黑色空洞里,那里面,会有那些纠缠不休的红线吗?会有那精巧的浮雕吗?

    她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戴面具的,看什么呢?!”许师父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白华心道不好,闭了闭眼,调整心态,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许师父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凌厉的步伐带起了一阵风。

    白华看着他走来,才注意到他的容貌。

    白华忽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位许师父,长得和原世界的许丹青一模一样。也不对……是眼睛没坏的许丹青的样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白华脑子里忽然觉得很可怕,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从前它和甘酒能从十八关脱险,还要感谢许丹青的相助,不过许丹青的眼睛是那样诡异,直勾勾与第十八层产生某种感应一般。那时,她就猜测,许丹青的那双怪异的眼睛和十八关肯定是有一定的关系。

    如今,这许师父,与禁楼也脱不了干系。

    真的只是巧合吗?

    白华脱口问出:“你是许丹青吗?”

    许师父没想到她没为自己的奇怪举动解释,却是说起了他的名字。

    “是,你一个新人,怎么知道的?”许丹青的名字,就连资格老的杀手都未必知道。因为在禁楼里,名字都是不重要的。

    白华也不知道作何解释,脑子风暴一般地转动:“我曾经有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您。”

    许丹青眼神里很是不信的意味,但他也没有多问。

    好像……这个许丹青的性格,与她认识的许丹青,有一些偏差。

    流云山中,在青燃的帮助下,“白华”的资料算是补全了。

    “白华”很黏青燃,青燃就有点不自在了。怎么别人家的徒弟善解人意,识趣还尊敬师长,自己的徒弟却……妄图与他勾肩搭背的呢?!

    “白华”没觉得哪里不妥,她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边的,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了。

    天吻被“白华”看出来他的心思,她觉得饶有兴味,这白华还有这么一朵小桃花。真是可惜了。

    “师父,你这是……要下山吗?”“白华”看着他收拾了些行李,道。

    “嗯,为师可能要出去一段时日。”青燃道,“你在流云山好好修炼。”

    “师父,不能带上我吗?”“白华”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不能。”她的好师父收拾好行李,直接瞬移走了,就怕跟着。

    留“白华”在原地凌乱。

第六十八章 牢狱之灾

    白华很快就在待杀手中以丑出了名。

    欺辱、谩骂皆是寻常,白华始终形单影只,自顾自地训练。

    “大家都散了吧,白华,今天你留下来打扫。”

    白华应了一声,却听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今天这么晚了,她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那能怎么办?为谁也不可能为她破例呀!”

    “可是,禁楼第一层到了晚上会有可怕的东西出现哪!”

    “那不都是传说吗,谁知道呢。咱们都没试过,谁知道那个真假。”

    “可,平时也没有训练到这么晚啊,更别说留下了,肯定要调的……”

    “你要她调?谁会同意啊,她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白华不动声色,静静地理顺这些话的意思,她倒是很好奇,这禁楼第一层,到了深夜,能有什么吓人的。

    还能有什么比人心的阴暗面更吓人的吗?

    人稀稀散散走的差不多了。

    白华取了扫帚,开始在偌大的第一层楼打扫。

    之前当众摘他面具的男人叫杜卓,悠悠地走在最后面,霎时又停了下来。

    他勾着唇角,好像想到什么很好玩的事情。

    “白华,你知不知道,这里夜里会有吓人的东西啊?”

    白华点了点头:“听到了。”就没再搭理他。

    杜卓“啧啧”两声:“行吧,那你小心着点,别明天尸骨无存,我们都没乐子找了。”他说罢就转身离开。

    白华狠狠捏着扫帚柄端,轻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大家都离去了,禁楼第一层顿时冷得跟什么似的。

    白华穿的衣服是禁楼特制的,为的就是磨砺他们,更不可能保暖什么的,就是单薄的一层,束缚在身上,方便行动而已。

    她冷得一哆嗦,张开手掌,里面钻出了一小段火。

    她将身体烤暖,才继续打扫,这样动作就能灵动一些,打扫起来才更方便快速一些。

    她边打扫着,脑子里一页一页的,掠过好多记忆。

    以前的那些事,就好像一枕槐安,悄然溜走,连同她的性子都被偷梁换柱了一样的。

    白华轻轻叹息,要活着,都是很艰难的事,她还能坚持多久呢?

    外面刮起了凌厉的大风,那声音由远而近。像要把人扯碎一样的张牙舞爪的怪物。

    总是在夜里,最容易有悲凉的情绪。

    对了……

    白华仰起头,看向自己头顶上方,那上面黑漆漆的,看不尽然。但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那里,应该有着某些眼熟的东西。此时此刻,正是最佳的验证时日。

    她飞身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没有当初在原世界里身体轻盈的感觉了。

    还是说她太累了?

    白华甩了甩头,专心向上方探去。

    “飒——”

    外面的狂风袭击着门窗,震得人耳膜生疼。

    像是不太好的预兆。

    近了!

    白华抬眼,无数红丝如同当时在十八关一样,朝她过来,她奋力应对,却没有当时在十八关时那般游刃有余了。

    她很吃力。到底是这里的红丝更为强大,还是她在无意识中变弱了?

    白华来不及细想,红丝向机关被触发了一样,逮着她不放。

    她才转身躲过一根红丝,另一根却已经在她身后飞速过来。她睁大了眼睛——

    完了,躲不过去了!

    而在恒朱国的宫殿里,欢昭仪霎时睁开了眼睛,脸色几分冷冻。

    “哪个不要命的。”欢昭仪道,“敢动我的东西。”

    欢意喝了一口茶,面上闪过一丝狰狞:“不过……曜起国那个狗皇帝的,缠绵床榻这么久了,也该死了。”

    “啊——”

    白华被一根红丝钉穿了身体,血色沾染上红丝,更添了几分诡异。

    白华忽然晕了过去,整个人像是被控制了一样。

    她缓缓落地,背后的那根红丝慢慢隐形。

    她朝着禁楼外走过去,在狂风暴雨中,慢慢地往前走……

    “你等等,你竟然想擅自离开禁楼?”巡逻的人要来捉她,白华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望,露出了一种僵硬难言的微笑。

    三下两下,巡逻的人就被打倒在地上。

    曜起国,皇宫之中。

    白华瞬移到皇帝床榻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本是白华用来防身的利器。

    白华直直地对着皇帝的心口,扎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

    皇帝醒来,惊恐地指着他,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甚至没有力气喊,就已经毙命了。

    匕首沾染着血迹,掉落下来,在静静的夜里,“咣当”一声,划破了这寂静。

    白华手脚软麻,毫无意识,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二日,曜起国的老皇帝被刺杀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而白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众人所指。

    若不是有人提出质疑,白华恐怕此刻已经没了命了。

    此番,她被抓入狱。

    白华是第一次进入大牢这种地方。

    潮湿的、阴冷的、简陋的……以及欺辱的。

    她被关在死囚牢里。

    说是嫌疑犯,但是真到这个地方了,基本上无论是替死鬼还是真的弑君之人,几乎都必死无疑。

    这是牢狱守卫的经验之谈。

    守卫们谈笑风生,不把白华放在眼里,尤其是,她的面容令他们作呕。

    白华半倚在墙壁上,心生绝望。

    她知道,她背了锅,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来救她,她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她被人当枪使,如果真的定了罪,她就是冤枉也没有任何办法。又或者,她打死不认,嫌疑洗不干净,又一直存在质疑,那她就是可能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

    白华打死不认。

    这是唯一一个有几率能活下来的办法了。

    是个苦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被审问的时候,鲜红滚烫的铁烙打在身上,是锥心刺骨的剧痛。

    白华疼得大喊,但她早就没有眼泪了。

    屈打成招对她不管用……

    夹过手指,烙过印记,鞭打过,针也刺过。

    白华已经喊不出疼。

    她没了大半的命,奄奄一息地在这牢中。

    她妄图呐喊,她妄图能出现奇迹。

    只是妄图。

    这只是第一天啊。

    还有长长的日子,够她命尽。

    她还能撑多久呢……

第六十九章 再见甫绝泪

    “师……师父!”

    “白华”看着瞬移过来,又在半空中跌落的青燃,赶紧去接,却接了一手的血渍。

    她匆匆地把青燃放到床榻上,仔仔细细地又是给他擦血,又是给他洗换巾帕,又是疗伤。青燃昏迷不醒,脸白得像一张纸一样,“白华”给他疗伤,都很勉强,额头上直冒虚汗。

    “师父,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困默言语里有些愤恨的味道。

    她关好门窗,静静地,有一串蛊虫从袖子里钻出来,钻进青燃的身体里。

    “师父,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犹如魔音贯耳,蛊惑着青燃的记忆。

    “恶妖类……”

    微弱的声音慢慢在她耳边扩展开来,困默的瞳孔慢慢放大。

    原来师父是发现了恶妖异动么。

    困默静静地看着这眉头紧皱的男人,眼神里一点一点流露出了对伤人者的杀意。

    “咳咳。”青燃醒过来。

    “师父,你怎么样了?”困默赶紧收起眼睛里的东西,扶他慢慢起来。

    青燃看了一眼轻轻挽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眨了眨眼,却没有放开。

    “你辛苦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水汽氤氲过的青苔。

    困默顺手挽住了他一整条手臂,嬉笑道:“不辛苦,苦了师父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伤了师父!”

    青燃看着那攀上来的胳膊,瞬间觉得这个弟子永远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吓。

    他发现了恶妖的痕迹,很近,没来得及汇报掌门,就自行决定了。

    没想到那只幼崽恶妖,竟然如此厉害,真真是轻敌了。

    “师父吉人天相,您的伤都恢复大半了呢,定是师父厉害。”

    困默这么一说,青燃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的确……

    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愈合了。

    “师父,以后不要这样了,徒儿会担心的。”困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所以师父啊,以后有什么事,就带着弟子一起吧。”

    青燃无力地摇摇头:“胡闹。”

    “师父放一百个心,弟子……绝不是胡闹。”

    那只伤了青燃的幼崽恶妖没有死,他只是打着打着困了,就睡了。再醒来时,人都不见了。

    他磨了磨小小的牙齿,奶声奶气地说:“现在的人类真不经打。”

    他郁闷地想站起来,但腿太短,人太小,站不稳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奶凶奶凶地说:“痛死本尊了!”

    恶妖幼崽身体还小,不太适应,乍然没法完全隐藏霸道的力量,泄露了一些气息出来,才会被青燃发现。

    现在就好多了。

    有人来了。是他召唤来的。

    恶妖善妖都是妖类,本是一脉相承。

    他看着眼前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妖族族长瑟瑟发抖地喊出“妖王殿下”的时候,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妖族,就让你这么个高阶都不到的糟老头子来当族长?”妖王打量他一番,不掩嫌弃。

    族长兜了兜碍事的宽袍,不敢说话。

    “真是没落了。”他斜了一眼,仰天。像是,要变天了。

    “公子……”

    是狱卒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卑微的样子。

    白华疲惫地抬眼,是谁?

    这人,不正是……当初揭开他面具的人——杜卓。

    杜卓看到她的脸,有些惊讶,又玩味地端详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窥探出一分半点的怯弱。

    但是白华虽然绝望,却也带着浓烈的恨意,只是,不知道往哪里去发泄的恨意。

    看他的衣服样子,是皇家贵胄的模样。

    金挑线的纹路,这样精致的绣工,还不是寻常的官能穿得上的。

    白华轻轻哼笑了一声:“你来看我笑话?”

    杜卓摆摆手,把人遣走,低下头,看着她努力抬起的头,喉头清了清道:“原来我们的乐子,是长了胆子,把自己弄进大牢里去了啊。”

    “切,蝼蚁一样的生命而已,死了就死了。”他说完,大笑着离去。

    她听见他许谁在交谈。

    她听见……

    “这个人,死了就算了,跟我们没关系。”

    “是,公子。”

    原来是来看看是不是什么面熟的禁楼杀手。

    白天很难熬,到了晚上,所有狱卒都睡了,她才能又片刻的宁静。

    可到了晚上,白日里受过的伤,在晚上就加倍疼痛。

    她听见老鼠啃嗫的声响,她听见狱卒打呼噜的声音,那唯一可以称得上人气儿的声音。

    她昏过去。

    那是唯一没有感觉的时候。

    “醒醒。”

    白华听见谁在说。她迷蒙睁眼,眼里瞬间映出了那一双灯球似的眼睛。

    是熟悉的棺材。

    “你……”白华惊了,“甫绝泪?!”

    还是在恒朱国皇宫的时候,白华和天吻莫名其妙进入了曜起国的历史。

    她没想到会再见到甫绝泪,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场景。

    不知道甫绝泪还能不能认出她。

    果然还是……认不出。

    甫绝泪疑惑地眨巴着两个灯球,像是不知道它为什么知道自己。

    “甫安盛呢?”白华问道。

    她观察了身边的环境,棺材的样式还是一样的,环境却大相径庭。

    她推门出去,这里,还像是在皇宫里,只是,她并不身处牢狱。

    “大祭司是主人的好朋友,大祭司熬出头了,把主人安置得好好的,这会儿主人被他叫去做客了。”甫绝泪道。

    听甫绝泪的意思,这杜苦对甫安盛应该是挺好的。可是他们那时在恒朱国看见的,却偏偏不是如此呢。

    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杜苦刚为大祭司的时候。

    那杜苦绝对不安什么好心,否则甫安盛也不至于后知后觉,知道他要杀他!

    杜苦定是在想办法害甫安盛,不过根据曜起国的历史轨迹,甫安盛肯定是没有入套。

    白华算是稍微安心了点,对甫绝泪说:“你能带我去吗?”

    甫绝泪呆滞了一瞬。

    她没有说话,领着白华走。

    身边的人似乎都看不到白华,谁都没有觉得奇怪,谁都神色如常。

    就连大殿中饮酒、相谈甚欢的杜苦和甫安盛都没有注意到她。而甫绝泪,到了大殿就变得安静得诡异。

    白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甫安盛本来正在高高兴兴地喝酒,谁知道,甫安盛忽然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笑得奸险。

    “杜苦你……!!!”

第七十章 施幻

    甫安盛唇鼻流血,脸泛青紫。

    甫绝泪没有什么表情,脸色有点冷。

    “杜苦,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啊!!!”

    杜苦不屑地看写他挣扎的样子,吞吐间,只有那凉薄至极的话:“心头大患,何以留得。”

    “你我最相熟,在禁楼那种肮脏的地方,不过是我一生的污点。被众民相捧的大祭司,不能有这样的污点。”他一甩衣袖,却不想,甫安盛忽然又站了起来,抹了抹血,笑得苦涩。

    “还当真是……”

    他低低地叹息,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杜苦才意识到自己才是被猜了个透彻。

    “我将永生不再踏入皇城,隐居于世,绝不会外出现于你这等人物面前!”甫安盛留下的声音飘飘荡荡,带着决绝也带着失望。

    “你这等人物”他咬字咬得尤其重。是坦坦荡荡的讽刺。

    白华沉默着,想找甫绝泪,却没有找到。

    忽然场景回到当年白华他们见到的万物消失的样子。

    这次没有再消失。

    甫安盛和甫绝泪一路奔,奔去禁楼。

    白华微微疑虑,这是做什么?杜苦现在和禁楼势力定然是两厢成全的阶段,甫安盛和甫绝泪这不是闯龙潭虎穴吗?

    只见甫安盛停在禁楼边,把甫绝泪一把推了进去。

    只听甫绝泪大喊一声:“主人”,白华清晰地看到,从那顶上,冒出了无数红丝,护住了甫绝泪。

    甫安盛以一手精湛绝伦的傀儡术名扬禁楼。

    禁楼第一层的机关红丝是他的杰作,本是用来防御的,后受到禁楼手段的影响,渐渐不止听命于他的命令。

    他注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来控制红丝,让它们都听命于甫绝泪,保护她。

    杜苦的人很快赶过来,杜苦本人也很快就到了这里,甫安盛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主人!主人!主人……”

    当鲜血浸染了甫安盛的身体时,他苦声笑了出来,向后倒去。

    主……人……

    “我是甫绝泪最后的那些散落的记忆。”一切场景皆淡去,甫绝泪似虚幻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刚才你看到的,以及在恒朱国你所看到的……都是我用傀儡术和残存的记忆点,编织出来的当初的场景。”甫绝泪道来,“我只能生活在这些痕迹中,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一次次上演,什么都改变不了。”

    白华愕然,她竟然认得出她?

    “我感到我的力量在慢慢强大起来。我试图脱离这些痕迹。直到你在恒朱国的时候,所见到的那样……”

    “擂台上倒下的那位,就是我强行将他拖去这些痕迹里,让他不知不觉得死掉的人。”甫绝泪闭了闭眸,“你可能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他。”

    “因为他是潜伏在恒朱国的禁楼杀手,是害主人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

    “但是强行脱离痕迹,导致我力量再度涣散。我变弱了,好像……也快消失了。毕竟,我不是本体,连分身都算不上。”

    白华这下明白了,她这是因为甫安盛恨上了禁楼。

    不过白华由此也得知了一个很大的信息量——禁楼杀手在恒朱国潜伏着,肯定不止一个,但不管多少,什么目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禁楼背后那个令人忌惮的人,绝对有跟阔大的野心,其背景能力定然不凡。

    “但我奇怪的是,你和那个孩子,竟然误打误撞进来了。”甫绝泪回想起当时的事,果然还是想不通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你们一定体质特殊。”

    体质特殊?白华也疑惑起来了,莫不是与她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有联系?那不对啊,天吻本就是这个世界,怎么会也进入了呢?

    越想越乱,白华平静下来,问:“你为何跟我透露这么多事情?”

    “我能认出你,是因为你认得我,而且能进来这个地方……自然能猜出来。就因为如此,再看你身上禁楼杀手的印记,我知道,你肯定是遇上不得已的难事了。”甫绝泪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白华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悲凉的意味。

    “我告诉你这么多,就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甫绝泪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我迟早要消失的……趁我还有最后的力量残留,我可以帮你制造幻像,帮助你偷梁换柱逃出去。我的力量都是主人的,是高阶以上,皇城之中没有人能看出来……”

    “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白华点了点头:“你请说。”

    甫绝泪身体变得有些透明:“我不知道禁楼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的记忆残留在这里。意思就是说,如果我的本体没有死的话,本体就肯定是没有这些记忆了……”

    “我想让你帮我找寻我的本体,告诉她这一切,让她帮主人报仇!铲除……铲除禁楼!”

    甫安盛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她用力把白华推了出去,下一瞬间,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越来越……

    直到消失,一切都消散了。

    她好像,最后友好地说了一声……

    “再见啦。”

    白华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她是那个自鸣得意的小丫头,她是那个会说“我是最好的作品”的小姑娘,她是那个最爱赖着甫安盛的小女孩,她是那个……想一直陪伴着主人的孩子啊……

    再见。

    白华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睁开眼,已经回来,到了牢狱之外,那里面的人,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幻像。

    白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哪怕是离开,都让她觉得可怖的地方。

    之后,造成了那幻像幻化出的她不堪刑罚,死在牢中的假象。

    白华才算是真正逃过了这一劫。

    她如常回到禁楼第一层参加训练,迎来了众人惊而惑的眼光。

    “我的天,丑八怪不是已经死了吗?起尸了?!”

    白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们在说什么?我这几日昏过去了,怎么你们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

    杜卓盯着她的脸盯了好久,半是迷惑半是不信,更多的,是觉得好玩。

第七十一章 刺杀行动

    “你们说什么?!妖王活了?!”

    欢意听了玉先生和梁老板的消息,原本坐着的人一激动,“唰”地站了起来。

    梁老板点点头:“是啊,我们从族长那里套到的消息。”

    玉先生也点点头:“据妖王殿下说,他当年和那个就天格的人族打,打了几天几夜,困了,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身体变小了,估计是投胎了,孟婆汤不顶用。”

    欢意心道:这么扯?这妖王殿下也忒随便了吧。人家打完了一条命都没了,您倒好,睡了一觉???这什么诡异的事啊都是!

    远在远方的妖王殿下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本尊?

    欢意大脑飞转,这事情来得未免有些太突然了点。

    “有人类发现了吗?”

    “好像,流云山的青燃长老发现了……不过他好像不知道那是妖王殿下,他似乎被妖王殿下溢出来的妖力弄伤了。”

    欢意捏了捏眉心,忽然说了一道指令:“不行……你们不是在流云山么?去把那个长老杀了。之前不是已经在头筹上动了手脚么,正好可以用上……妖王殿下的事儿,先别让旁人知道。”

    梁老板有点不明白:“可是……”

    欢意倏然瞪大眼睛:“去做!”

    梁老板一吓,赶紧匍匐在地上:“是!”

    欢意让他们走了,自己就在梳妆台前摆弄了些口脂,细细密密地涂在嘴唇上,用手指轻轻晕染开来。

    今晚皇上要开宫宴,听闻各国会派人来参加,她得足够体面和惊艳。

    玉先生和梁老板走在路上,梁老板起了心思说:“玉郎,你说,这欢意有没有妖王殿下厉害啊?这二人若是相争,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啊!”

    玉先生提醒她先不要起歪心思,先观察着,再说,这二人都试图控制妖族,或许根本不需要挑拨离间,自己就会斗起来。

    “不过,这妖王殿下也真是个奇葩……”

    欢意那时交给他俩在上古剑上做手脚,是融了些助人走火入魔的东西,那名弟子用那剑修炼了那么长时间,也该发作了……

    这招借刀杀人,果真是好,果然,养兵千日是为用兵一时。

    白华那边,她一切如常,没再起什么大波澜,只不过那些禁楼待杀手,都只口头欺负她了,却不再动手,自从那事儿之后,他们看到她都觉得诡异。

    白华倒是暗自庆幸,她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吗?

    只不过这杜卓似乎对她的疑心不依不饶,对她的事尤其感兴趣。

    白华装就装到底,愣是一个字也让人套不出来。

    她主要观察许丹青,许丹青是近来阶段,负责教授他们一些杀手技法的师父。

    她有足够的时间,只是……要怎么做,才能更靠近许丹青呢?

    只有靠近,才能观察得更明白,她实在是疑惑,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两个世界同时存活着。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许丹青又是怎么进来的呢,又是缘何没有原世界的任何记忆呢?

    “丑八怪,你在想什么呢?”

    杜卓拍了一下她的肩,她惊了一跳,蹙了蹙眉:“你干什么?”

    杜卓摆摆手,试图套话:“你是不是还生气我当时没有救你啊?”

    白华才不中圈套:“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最近一直挨我这么近,也不怕人说闲话?”

    这话留给其他人挺多想象,还说得比较大声。

    杜卓面子上挂不住,往四周看了看。

    白华忙自己的去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上面接了个烫手的任务……”

    “什么任务啊?”

    “好像是有人花大价钱,要高阶杀手出动,杀恒朱国里一个叫欢意的女人。”

    “不是,你这真的假的啊,从哪听来的,上头的任务消息都是封锁的……”

    “真的真的!我上面有人的,人家偷偷透露给我的。”

    “这欢意是什么人啊,竟然要出动高阶杀手……”

    白华手头的事顿了顿。

    欢意?欢昭仪?

    她在恒朱国的皇宫里待得虽然不久,但是她也见过这位欢昭仪里面,就是一个性格挺有趣的嫔妃啊。竟然有人要出动高阶杀手来杀她?难道她其实很厉害?不过,为什么要杀她呢……

    白华晃了晃脑袋。

    算了,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宫宴之上,欢昭仪盛装打扮,老远就瞅见钟钰那一身素净的打扮,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他嫔妃都是打心眼里佩服欢意的勇气的,这后宫之中,谁敢穿得风头越过她啊?怕不是要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么是大可不必招惹了。毕竟她欢昭仪是出了名的跋扈起来不是人。

    “皇上,您瞧我今个怎么样?”欢昭仪摘了一颗葡萄,喂进李觉深嘴里。

    皇上没答,欢昭仪想缠上去,却被他默不作声地撇开。

    李觉深表情不太好看,怕她在宫宴上整出什么不好看的幺蛾子出来。

    欢昭仪嘟了嘟嘴,不悦地过去和钟钰坐了。

    好些日子没有和钟钰有什么交集了,她近来似乎吃得圆润了些。

    她一把把手中的葡萄塞进钟钰手里:“这你拿去吃吧。”

    钟钰只好道:“谢谢欢姐姐。”

    宫宴其实挺无聊的,对于欢昭仪来说。

    进献的莺莺燕燕往皇上那瞅,眼波流转,分明就是勾搭!

    在座的那个妃子心里不了解,都没什么好脸色。

    李觉深对待这些各国的使臣都以礼相待。

    欢昭仪状似无意地瞅了瞅水镜国的使臣,挺低调的,和钟钰果真是一派儿的。

    此次宫宴新鲜的地方,就是舞剑的节目了,是新添的,是水镜国的节目。

    那剑舞得叫一个英姿飒爽。

    忽然,那剑头一转,朝皇上那里去。

    众人大惊失色,那剑离得近了,却剑尖一偏,朝欢昭仪那边过来。

    欢意自然不能当众暴露自己,只能逃,身上的首饰步饰太过繁重,她跌倒了,那剑刺进了她的心口。

    那人是高阶的杀手,对人的命脉之处拿捏很准,这一剑,足够她毙命了。那人收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欢意!”

    李觉深喊了她的全名。

    “皇上……是在担心臣妾吗?”欢昭仪眼神有些微微涣然。

    本来她应该必死无疑的,但再怎么不能暴露自己,与她一条命作比,那就是微不足道了。

    可是欢意生生受下了,并不是对自己有信心,那杀手刀法很准,她本该没命。

    可是它不躲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因为她不是人啊。

    欢意自己知道,自己是一具傀儡。

    而所有人,都以为她醒来,是鬼门关走一遭,出了奇迹。

第七十二章 潜杀

    刺杀者混入了水镜国的人中,水镜国的使臣都很紧张,连忙说是自己看顾不周,十分惶恐。

    钟钰也是吓了个半死,要知道欢意和她挨得本是很近的。她吓晕了,再醒过来,反应过来那刺客是混在了水镜国的人里,赶紧去请罪,心里希望李觉深莫要迁怒于整个水镜国。

    李觉深看得清楚,不会迁怒于水镜国,三言两语,将钟钰请出去了。而他,静静地待在欢意旁边。

    直到欢意悠悠转醒。

    欢意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这么紧张和担忧自己。

    忽然又觉悲观,大概……

    是不是只有她人之将死的时候,皇上的心才能真正分给她一点呢?

    “刺……刺杀失败了?”妖族族长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那……这可怎么办哪!”

    刺杀失败,他花了那么多工夫,妄图摆脱欢意,结果失败了!

    此番若是欢意去查,定然有办法能查到他头上……他想到了妖王,他好歹也是一族族长,怎么着,去求求妖王,他应该会帮他的吧!

    欢意碍着妖王的面子,应该也不会轻易动他。

    妖族族长赶忙去找妖王殿下求助。

    妖王殿下懒懒散散地将他慌里慌张、乱七八糟的话理了理。

    忽然妖王开口道:“看起来,你们很怕这个叫欢意的女人。她是什么来头?”

    妖王殿下挺感兴趣,他因为将和强者打交道而感到兴奋。

    妖族族长抖动着嘴唇:“不不不……不知道啊。我们只知道,她使得一手红丝,实在可怕得很……”

    妖王“哦~”了一声,倏然间,听不到族长的声音了,再一看,族长身后被一根红丝刺穿,已经开不了口了。

    妖王眸子往上一抬,道是谁呢,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妖王殿下的名声,早有耳闻,想必不会为了这么个心怀不轨之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本尊早就看这个老不死的不顺眼了,还纳闷儿这一代妖族怎么这么没眼神儿。”妖王认真道。

    欢意:……

    刺杀失败的消息很快又在禁楼待杀手间传播开来。其实大家都比较好奇,怎么高阶的杀手,竟然也会失手吗?

    还有这个欢昭仪的命也真大……

    白华整日耳中听他们絮絮叨叨的,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她没时间也没工夫细想,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真正的杀手,可以得到出任务的机会。

    这样她才能想办法离开禁楼。

    还有答应甫绝泪的事,甫绝泪的本体,她到底上哪去找呢。

    “还有两个月,就是你们这批待杀手正式选拔的日子了,请各位抓紧时间训练,不要整天磨磨唧唧的!”

    许丹青发了话。

    白华没见过如此暴躁的许丹青,瞬间觉得他虽然长得一样,却一点也不仙气儿俊美了。

    “还有七日。门派里就要选拔厉害的弟子了,选出来的人,可以代表我们门派参加总盟的新晋弟子比试总会呢。”

    一个小弟子跟天吻套着近乎,“天吻师兄,你这么厉害,恐怕那总盟比赛的第一啊,非你莫属。”

    天吻有点骄傲也有点自豪地拍拍胸脯:“说不准,优秀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吧,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七日后,选拔比赛。

    “柳掌门,您说,今年这第一会是谁啊?”玉亭长老在一旁问道。

    “自然是我的亲传弟子。”柳掌门颇为骄傲地挺直了脊骨,玉亭切了一声,他觉得是自己的弟子阚子铭。

    大概这就是,师父眼中自己的徒弟都是第一吧。

    当然,青燃就除外。

    他一点都不觉得“白华”现在的情况能上去参加选拔,他连名儿都没给她报。他伤才将养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跟柳掌门汇报恶妖的事。

    然而这是一场暗藏杀机的比赛。

    作为长老的青燃,此刻是坐在观看席,离比赛台不太远。

    比赛过程时而枯燥时而精彩,一番看下来,最有望得冠的,还要数阚子铭和天吻二位了。

    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黑马来,阚子铭在最后竟然被一个人打败了。而众人惊讶之余,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初在新弟子大赛中夺得头筹的那位兄弟么?

    他手中有上古剑在手,短短的时日,竟然已经能将此剑发挥出这么多力量了。

    柳掌门笑眯眯的,感叹这一届弟子人才辈出。

    最后一局,是天吻与他的对战。

    这会儿大家都打起了精神,毕竟都是最后一场了,决定了最后的胜利者。

    天吻一开始游刃有余,虽然修炼隐格他修炼得又难又慢,但是也渐渐能找到一些门路,对付对手,还算是轻松。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拿着把上古剑,架势也越来越猛。

    正在这时,刮起了大风,似有喝彩应景之意一般。

    正在大家伙看得聚精会神、大气不喘的时刻,手持上古剑的对手却忽然身形一顿。

    上古剑里像是有很多旁人看不见的红线团,由于他修炼皆与剑一同,气流相同,力量相互流动,多成一体,那红线团就壮势而来,瞬间将他的意识包裹。

    他人一闪瞬,就朝青燃面前劈过来,青燃伤才痊愈,迟钝了些,躲不及,困默就已经迎身挡上来了。

    “白华!”天吻大叫,来不及了……大脑来不及反应,他下意识得冲上去,挡在了“白华”的面前。

    “噗——”

    天吻抓着剑身,血液粘稠地糊在心口和衣物上,渗透指隙,沿着剑身淌下来,场面骇人。

    而那名弟子,此刻像极了走火入魔的样子,拔出剑,见谁劈谁。

    殊不知,他的一切这样的行为,不过是欢意养了长久时日的操纵之术的效果。

    只不过,杀错了人。

    那名弟子被掌门和各位长老强行摁住,而天吻此刻,已经奄奄一息,渐渐没了生息。

    母后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活着的,可是啊,可是……

    对不起,他没能……活下去。

    天吻意识慢慢模糊,脑海里最后浮现出那场奇怪的梦,白华穿着粉色的衣服,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第七十三章 初出

    “南湖王薨——”

    恒朱国皇城内,丧钟哀鸣。皇上以太子之礼将天吻下葬,内心悲痛不已。

    宋公公对天吻多少有点情感,感觉天吻就像他的半个儿子,他在宫里这么些年,宫里什么样的事儿他没见过,他却也真真为天吻伤心和惋惜,暗暗地独自抹眼泪。

    这事情,众人知是那名弟子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本来李觉深直接要处以死刑,在流云山某位长老的努力下,又考虑到那人并非一切的谋划者,便将他罚以终生入狱,且不得再修行。

    那把上古剑自然被柳江山收回去,只是尚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天吻之死,柳江山如何不痛心,虽说他同天吻向来嘴不饶人,但他为天吻做了不少,众长老和众弟子都不瞎,自然都清楚晓得。

    青燃长老心里内疚不已,便也将未来得及说与掌门的那只恶妖幼崽的事说了去。

    这事事关重大,柳掌门耽误不得,赶紧上报总盟,总盟收到消息,派人四处搜寻那幼崽,通过一定的描述判断,这只幼崽,恐怕是妖王的幼时模样,这消息暂时被封锁了,却不知被谁泄露了风声,引得天下人族与妖族人心惶惶。

    青燃更是没有想到那妖王竟然重新出世,更是震惊之余带着担忧。

    妖王殿下本尊在得知自己又火了一次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真是不得清净了,名声在外,本尊的魅力果真是阻挡不了。”

    欢意:???这妖王怎么和传闻中的有点儿不大一样?不怎么凶的感觉,还有点自大?自恋?

    不过,他确也有自信的资本。这是欢意也不得不承认的。

    只不过这样一个人,她看得就更不透彻了。

    “仙门总盟已然下了杀令,如今外边儿都是眼睛,妖王殿下难道不觉得担忧么?一点担心都没有么?”欢意试探性地问道。

    妖王殿下正晒着大太阳,小小的身影被阳光缓缓拉长,他坐在那,坐在黑色的阴影里,就像坐在黑色的王座上。

    “讲真的,我有点儿嚣张,”他道,“不过呢,我要真想做点什么,不出意料的话,这世上应该没有谁能挡得住。”

    妖王身上溢出了可怕的气息,那妖力的展露和膨胀,让欢意都不禁有些害怕。

    欢意沉了沉心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妖王之位空置了这么久,恶妖类隐藏了这么久,不能白藏啊。”他忽然一笑,“该正大光明点了。”

    当众恶妖看到王座上那一只小小的幼崽的时候,都有了一瞬间的懵圈。

    ……好小一妖王。

    不会是低仿版的吧?

    众恶妖窃窃私语,大概是他这样没有什么威慑力,才让他们产生了他没那么厉害的错觉。

    妖王殿下有些不愉快,手一挥,前面的一批恶妖被掀出去:“谁想死,谁继续嚼舌根。”

    众恶妖噤声。

    “有谁不服我,谁上来挨揍!”妖王殿下这话说的声音语气不轻不重,却让他们感受到一丝凉意。

    他们隐藏了这么多时日,苟且偷生的活着,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妖王能力的展露,让他们对他最后的质疑消失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我们就先屠它一个门派吧。”

    妖王放话要屠一个门派,实在猖狂到众仙门不敢想象,同时又分外愤怒,死性不改的东西!

    总盟进入戒备模式,各门派更是戒备森严。

    如今的世界,有更多的就天格修炼者,虽说数量也就只有不到十人,却总好过当初。只不过妖王携众恶妖卷土重来,其实力定然会不减当年。

    恐怕,要有一场激烈的斗争。

    妖王话是放出来了,但是行动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轻松,仙门百家的防御更加厉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故而他是没有得逞。

    禁楼之中,白华日复一日努力训练,对外面的事有所耳闻,心里感叹。

    在两个月后。她终于晋升成为了正式的禁楼杀手。

    她也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刺杀水镜国公主钟钰。

    白华曾在恒朱国宫内见过几面钟钰,她觉得钟钰是温婉的,内敛的,还有些过于小心。

    白华当然不会真的去刺杀钟钰。她是想要找机会逃出去。若是回到恒朱国宫内,能将她的身份挑明,或许还有些转机。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任务,不止她一个人做。

    白华戴上面具,乔装打扮,换了那民间神医的身份入宫中。

    钟钰近来无事,也没什么事可以担忧的,只是她总觉得欢意与她来往得渐渐少了,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她是细腻而敏感的,对待欢意,也慢慢掏出了真心,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哪里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当她正在发呆的时候,没留意到旁人渐渐靠近的脚步。

    是一批禁楼杀手。

    适时白华正端着调养的药进来,唤来了宫里的守卫,才使得那些禁楼杀手未能得逞。

    白华救了她一回,也希望钟钰能帮助自己摆脱禁楼。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神医,待久了迟早会露馅。所以她将身份坦诚,省略了些无关紧要的。

    钟钰愿意帮她,便悄悄将她换做自己的贴身宫女。

    白华需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或者有人能证明她是真的白华,否则她的脸和声音都毁了,没有办法夺回自己的位置。

    她不能打草惊蛇,只能一步步来。

    她打算先去找天吻,却被告知,南湖王已薨逝。

    白华一时没能接受。

    怎么会呢。怎么会就……

    她摇了摇头,始终不信。匆匆行走间,撞上了一个太子身边的书童,撞掉了他手里的书卷。

    她连连道对不起。

    书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是个哑巴。

    他清清冷冷地,用手势比划了个“没关系”。

    白华心里有些难过,在知道了天吻被杀那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是震惊而又内疚。他豁出命来保护的人,是假的啊。若不是她的失误导致她被困默算计,若不是她没有能力早些摆脱禁楼,若不是她……

    ……若不是她,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七十四章 残忍

    白华一筹莫展,其实有点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做,还能做什么。她拿不回自己的身份,挽不回自己的朋友,杀不了自己的敌人,未完成绝泪的心愿,也查不明、找不到百里九的踪影。

    夜凉如水,有些疲惫。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背上被禁楼印下的印记变得滚烫。

    “唔——”白华那块印记忽然变疼,一开始还能忍受,后面就疼得受不了了,疼痛之音从唇齿里飘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个印记存在,是否就逃不了与禁楼的联系?

    白华额头冒汗,她抓起随身带着的匕首,将背后那块肉,硬生生割掉。

    匕首落地声音清脆,她闷声整理好衣物,血迹止不住,晕红了背后一片。

    她走着走着,背脊疼得弯了下来,步伐也晕乎踉跄起来。

    “咚——”

    白华应声倒地。

    ……

    “喂,你没事吧,醒醒啊。”

    是……那个书童?白华眯了眯眼,昏死过去。

    再到她醒过来的时候,白华睁眼已是躺在了钟钰的床榻上。

    “你醒了?”钟钰捋起袖子,扶她慢慢起来。

    白华失血过多,全身无力,起身都觉得视野摇摇晃晃的。

    “你这孩子怪傻的,”钟钰嗔怒,“怎么能这么干呢?!”

    白华摇了摇脑袋:“我要摆脱。这点伤……算得什么。”

    钟钰团了团衣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那位书童把我弄回来的?”白华突然想起来,道,“替我谢谢他啊。”

    钟钰听她这话,想到什么了,一下笑起来:“你可知那位书童把你送来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他说,你突然倒在路上,横在他面前,堵路,碍事。”

    白华呵了一声,打心底不服气,对那人的好感瞬间就没了。什么鬼,还嫌她堵路?!虽然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就是让人觉着不舒服,大概是……她还是比较喜欢听委婉一点的话语?!

    钟钰笑起来,白华也忍不住了:“真是奇怪的人。”

    白华休养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这样挺累赘的,弄不好她杀手身份暴露,恐会连累钟钰。这样待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她决定离开皇宫,去往流云山。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揭穿困默,否则谁知道困默有什么目的,越迟只怕有什么事就越来不及。

    钟钰不放心,劝了劝她,白华不为所动,她便只由着她,教她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白华出了宫门,走了段路程,天色黑了。流云山这种仙门,是在山上,地处偏僻,一路上,没见到什么很热闹的地方。她还需要穿过一片竹林,再走一段,大概就能到了山下了。那地儿就要热闹点了。

    不想入了竹林,白华却遭到了杀手追杀,白华哪里知道,就是把印记剜去,也还是逃不掉“禁楼背叛者”的查询。

    既然不能为禁楼所用,生了异心,就必须铲除。

    白华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个情况,也是很蒙圈。

    她一路逃跑,他们就一路追杀,不依不饶,她也是杀手,很清楚,他们不达目的很难罢休。

    能倒霉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白华伤本就没怎么好,这会儿四处奔波,渐渐体力不支,挣扎之中,被打下了悬崖。

    某位嫌弃别人碍事的书童,正在帮深更半夜地挑着灯处理事务的太子殿下研磨墨水呢。

    “阿修啊。”太子忽然停下手中动作,“你心不在焉的啊。”

    名为阿修的书童缓过神来,动作也变得利落了起来。

    “阿修是在想一个问题,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分一点神,为阿修解答。”阿修眼里深沉,道。

    “问。”太子没有抬眸,大概是真的比较忙。

    “阿修想问,人到底在什么时候,在没有苦衷的情况下,会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呢?”

    太子顿了顿笔,声音有点凉嗖嗖的:“这便是你年纪小,不懂很多世故了。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只能说明,权衡起来,亲近的人在他心里,在某个固定的时段,没有他自己在意的某样东西重要。”

    “他更在意的,可以是自己的利益,可以是金钱、权力、地位、名声,简单来说,他最爱他自己。”

    阿修若有所思,又盯着一处发呆了。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专心研墨。”太子吩咐道。

    阿修没再说话,抓紧办事。

    阿修这几天都比较忙,忙着帮太子整理东西,皇上那里有些东西也渐渐交由太子殿下处理了。

    本来是宋公公负责来回送的,只是宋公公年岁大了,经不起这样一日多次地来回跑,阿修年轻,身子骨硬朗,干这等差事自然要比宋公公更合适些。

    李觉深未有沉湎于对养子天吻的缅怀中,这是大臣们比较乐意看到的。

    阿修常常观察皇上的行为,也未见他对他宠爱的南湖王有什么伤怀的举动。

    快速调整好心态,应是一位明君的必修之事吧。

    一日,阿修如同往常一样,在皇上和太子的书房之中,相互奔走。

    他在皇上的书房外,听到了李觉深和宋公公的谈话。

    “陛下,老臣也有些想念南湖小王爷了。”

    “唉,只怪他生在帝王之家吧。虽然朕一直以来只不过都在利用姬桔和天吻那孩子,

    但是时日久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可成就大业的人,那个不是薄情寡幸。”

    阿修的脚步停了,他仔仔细细听着他们说的话。在说到皇上只是利用姬桔和天吻的时候,他唇角扯了扯。

    “本来,朕只是想,让他在流云山的时候,就让柳江山想想办法,毁掉天吻的隐格的,可是柳江山也拿他的隐格没有办法,这也怪不得朕了。”

    “陛下……唉。”

    阿修听不下去了,他已经懂了些,不敢相信的……一切。

    也许他的内心应该再挣扎一下,也许他可以再怀疑一下自己的判断。

    可是他真的骗不过自己了。

    “谁在外面?”

    李觉深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修抬了脚步,进了书房。

    他满眼泪光,轻轻地、无力地道:“父皇。你为何,为何要伙同太子哥哥和柳掌门害我?为何一定要我的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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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甘辞介绍:
甘雨涤浊尘,苦尽逢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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