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偶像
“哥。”
白婴近些时候来看她的次数渐渐紧密,白华适应了也就毫不意外。
白婴大概也知道了流云山发生的事情。
他给白华端来饭菜,都是刚刚好热乎的。
“我来吧。”白华接过碗和盘子,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哥哥对她实在太好了,什么都弄得周到。
白婴就坐在一旁,将一袋子什么丹药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最近立了功,门派里赏的。对修炼有益,但对我没什么用处,你适时需要。”白婴道,话说完了,白华习惯性准备道谢,白婴赶紧又将话尾接上:“别谢别谢,你可是我妹,别生分成这样。好不好?”语气里微末的小心翼翼,眼神里的恳求,让白华忽然有了点自责感和感动,不由得眼眶一润。
如今白婴对她是真的细心、体贴,旁的不说,就这真情,足以见得。
“好,你真好。”白华道。
离新弟子大赛的时间也没多久了,约莫一到两个月罢了,白华得抓紧修炼异格了。
白华这段时期白日里替人做工,赚钱用以买些材料。她这个时候就在想,她好想把许丹青拖到这儿来啊,他在的话,这些灵丹妙药啊啥的,都能炼出来的吧。
她找到了助她修炼异格的绝佳助力,只是她缺的东西委实多了点。
最主要的留仙甘水,那是皇宫里的东西,还要配以澄华盏,二者一同为佳。澄华盏她都不知道哪儿能弄到。这留仙甘水呢,在宫里,她连个宫门都进不去呢。
“白华。”那个歪着头直呼她名字的少年笑嘻嘻的,背着手在她面前瞎蹦腾。
白华看到天吻来了,疑惑道:“你怎么找来的?你怎么知道?”
天吻神秘兮兮地说:“我想办什么事情办不到?”
忽然,他从身后抽出了个什么东西:“噔噔噔!”
白华疑惑地看了看,那是一个请帖:“给我的?”她打开来看,确是给她的。大概意思,就是皇上下帖邀请她,以天吻朋友的身份来宫里做客。
这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给她的机遇,让她能进宫,也便有了拿到留仙甘水的机会。
可是……
白华猜得到,这南湖王一向得宠,皇上苦于他奇怪的异格,如今终于找到一个对他异格修炼有裨益的人,皇上知晓了必然十分高兴。想必邀请她去,也是为了更好地帮助到天吻吧。
天吻道:“本来父皇是要让差别人来送的,我才不放心呢,央了他好久,他才又让我出宫去。你可不能拒绝啊!要不然我白折腾了。”
白华收了帖,不留情面、毫不犹豫地嘲笑道:“你这点为自己找理由的本事,蒙谁呢?你当我不知道,你啊,就是想出宫玩儿吧。”
天吻挠了挠头,含含糊糊:“一部分,一部分。”
白华满脸不信,也没再往下拆台。
“上次我把豆腐渣通天路整断了,父皇可气了,叫宋公公看紧我点,我愣是连宫门都出不去了。真是的,宋公公一天到晚黏在我后面,太夸张了,大张旗鼓的。”天吻吧啦吧啦地吐槽,说得很是认真。
白华在听到豆腐渣通天路的时候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谁让你捅娄子都捅上天了。”白华摊手。
天吻瞅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睛又开始变得可怜兮兮、无辜至极:“你你你欺负我。”白华:“???”
“谁谁谁欺负你了。”白华学着他的话反驳道。
“哇——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天吻这样子撒起泼来,在白华看来,却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拉着大人的手撒娇。
作为大人的白华只能无奈喽。
“行了行了,小祖宗,你说吧,要我干嘛。”白华早猜到他肯定是想要她帮着干点什么。
天吻一瞬间止住撒泼:“也没啥,就是,那个,就就就……”他涨红了脸,忽然有一丢丢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厚脸皮怎么这时候厚不上了呢。奇怪,奇怪!
白华站累了,捧着脸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少年结结巴巴。
她无奈地敲了敲桌子:“憋不憋得出话了还?”
天吻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出去逛街,还有……陪我去看我偶像吧!”
“就这?”白华有点好笑,“这就这么难以启齿啊?”
天吻还红着脸,但是已经舒了一口气。
他匆匆拉着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的白华,就去了一处擂台。
小家伙跑得挺快,白华有点赶不上,一路上就感觉自己在颠着,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景象,到了擂台处,才堪堪停住。差点刹不住,撞到天吻背上。
“那就是我偶像。”天吻靠在她耳边悄悄耳语,“那个擂台左边的,他简直是不败的王者!你看他那个壮硕的身体,那身段,那肌肉,我一个男的都羡慕了。我以后也要练得像他这样的身材。真酷啊。”天吻露出了点花痴的样子。
白华觉得耳边有人呼气,痒痒的,让她一直想缩脖子。这小子还说了这么一堆,白华煎熬地想挠痒痒。
“你这样清清秀秀不也挺好嘛。”白华道,“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不是,哎呀,我一个男的,不太好意思表达我的花痴啊。”天吻小声道。
白华“哦”了一声,觉着这孩子虽然皮了点,但是也怪可爱的。
“哎,你好可爱啊。”
“啊?我不可爱,你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吻忽然兴奋地叫起来,白华猛然一吓。这刚才还声音小小的,这会儿声大得怕不是要上天了。
循着天吻目不转睛的目光看去,只见擂台上健硕的男人已经一拳就把对手给打飞了。
他的对手险险地在跌擂台边缘,模样狼狈。
刚才那突然的一幕太精彩了,女子如痴如狂的尖叫声充斥耳中,混杂着天吻一激动没忍住的喊声,在那其中格外分明。
天吻喊完了赶紧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往周围偷瞄,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他那健硕的偶像朝台下友好地笑了笑,回了一次挥手。
突然,那人脸色忽然一僵,眼里的光定住了。而后,他突然倒下。轰然倒地的声响,一时间震慑住了所有观众的心神。
第三十一章 诡亡接踵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白华还没来得及反应,天吻已经飞奔到了台上。天吻伸手指探那人的鼻息,手指就那么顿在那里了,神色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死了。”他沉声吐出这两个字。却在这安静的地方,令每个人都听得清晰。
众人反应过来,吓得逃窜。徒留台上站着神色黯然的少年,台下站着心情复杂的白华。
“莫名其妙的,一定有……”“蹊跷”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天吻倏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因为突如其来而微微张开。紧接着,他也倒在了台上!
以着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反应。
白华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看他突然倒下,本能地冲了上去。
和天吻探那人鼻息一样,她去探了天吻的呼吸,已经……已经没有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华脑中极速转着,寻找剪合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微末可疑之处。
忽然,她脑中高度旋转的弦乍然崩断!
同样的倒姿。
她也……
……一样。
“皇上!皇上!”宋公公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每当他这个样子,李觉深就知道是为谁的事儿来的。他淡定询问宋公公何事,不料,宋公公竟然浑身颤抖,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皇上,南湖王……南湖王薨了!”
李觉深手猛然一抖,摔了杯盏。
清脆的碎裂声回响在偌大的宫殿中,竟留殿中臣子连呼吸都轻微。
李觉深木讷地保持着摔碎杯子的动作。
“人在哪。”李觉深道。
宋公公颤颤巍巍地领了路。
那停尸的太平间,躺着两个姿态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这样靠得近,不管乍看还是细瞧,都显得诡异至极。
可是连寻一点蛇灰蚓线都做不到。
李觉深心中没疑是不可能的,他仔仔细细叫仵作当着他的面好好检验了,也没有个结果。
“陛下,臣尽力了,只是王爷这样的情况,臣实在是生平未见哪。”李觉深已经僵硬地坐在这里挺长时间了,他看着天吻,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人已经去了。可是没有呼吸,身体冰凉,怎么着都是个死人样子。再瞧,也瞧不活。
“南湖王这事奇诡,暂且不要将这事传出去。”李觉深疲惫地叹了口气,出了此间。
“宋公公。”李觉深背着手,站在湖心亭中,望着那一片湖,才觉能舒缓宽阔些心脏,“朕叫你看着人,你怎么做的?!”
宋公公赶紧道:“是老奴的过失。老奴一直悄悄跟着那两位,不想……小王爷上了擂台,突然倒下,老奴也是没有想到。此事着实可疑啊,皇上!”
“朕知道。”李觉深声音里略微有些不耐,“可谁又来告诉朕,朕要怎么跟阎王爷讨一个要了阿吻去的说法!”
“皇上。”欢昭仪徐徐步来,为李觉深披上了一件披风。她远远瞧着,今日皇上脸色似乎不太对劲,还是去看了看。
“皇上可是有何事烦着了?”欢昭仪声音温软,问道。
李觉深实在没有多说多解释什么话的心情,只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别问朕,朕不想答。”说罢便径直回去了。
欢昭仪也是缠人,吩咐了宫人去御膳房做了小食,端去书房。李觉深心里烦得很,一口也没吃,让欢昭仪出去。这欢昭仪近来得宠,也不知是恃宠而骄了还是怎么的,竟以为皇上是对自己不再喜欢了,便说来几句,暗里意思是希望皇上莫何事都不告诉她,令她以为自己失了宠。
李觉深听她之言,更是觉得心头火上浇油。他怒声道:“愚昧至极!汝何品可能与桔儿之读心解语相较!”说罢,便怒气冲冲拂袖而去。一殿宫人惊得闭紧了嘴巴。
欢昭仪也没想到这般。
桔儿……
欢昭仪眼眶红了红,是伤心还是嫉妒,道不明也说不清。
到底是她骄傲了,无理取闹了。还以为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能朝皇后那儿靠了近点了。
这李觉深口中的桔儿,是他对已故皇后姬桔的昵称,李觉深只有称呼姬桔才是这样的。那令人羡慕嫉妒恨的独宠与偏爱……衬得欢昭仪觉着自己瞬间蝼蚁不如。
欢昭仪想着,其实姬桔她也没有多好,什么贤德,什么解得人心……只不过是沉淀在皇上内心里的思念将那人美化了罢了!
天吻醒来的时候,意识还飘飘然。
这是哪里啊……
他揉揉眼睛,他不是倒在擂台上了么,可是这里是……
第三十二章 两厢不知
天吻待看清了身处之地,悚然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嫌恶地“咦”了一声。
棺材……
嘶,冷嗖嗖的。
他从棺材里站起来,心里自言自语:哈,没想到吧,小爷我还是个大活人!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呢。
这具一边,竟还有一具棺材。周围都是黑漆漆的。
那具棺材板儿是合了大半的,天吻不敢往里瞧。
白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边冰冰凉凉的,一睁眼,这这这……这眼前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滴娘哎!”白华猛地往后头一缩,“你莫挨我!”
白华眼前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凉气的小姑娘,那姑娘眼睛还带夜光的,跟猫似的,在黑暗的环境里兀自散发着微亮。
“嘘。”小姑娘在唇前竖起了食指。
“哎?”白华忽然觉得棺材里彻底暗下来,除了那小姑娘的眼睛亮堂得跟两颗小灯球似的。那小姑娘把咬了咬手指头,也跟着迷惑地“咦”了一声。
天吻瞧着这棺材盖没盖严实,心里总觉得不舒坦,强迫性地想给盖严实了。所以……所以他的手相当勤快。
哎,又干了件大好事。
您就安息吧,好好地去吧。
天吻有丢丢感动于自己的古道热肠。
忽然间,一只手粗暴地掀开棺材盖,一道满腔怒意的女声刺到天吻的耳朵里:“谁把我棺材盖……呸,谁把棺材盖合上了!”
咦,这声音还有点耳熟啊。天吻还没想完,白华已经站起来,那个小姑娘轻咬着手指头,也幽幽地站在白华身后,歪了头凑热闹。
天吻一看到是白华,吸了口凉气。
“白……白华姐,啊啊啊我错了,别打我头,啊啊,也别捶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热闹看了好一会儿的小姑娘,这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好像没了。
“我得给自己多加点台词了。”小姑娘嘀咕着。
“你们两个,跟我走吧。”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小小巧巧,不想竟然直接一手掌一个把白华和天吻虚托起来,悬在了半空中。
“你是什么人啊,干嘛啊这是,去……去哪啊!”天吻在空气中胡乱扑腾,有些眩晕感。
白华生平第一次被用这么奇异的方式对待,有点……有点一言难尽,五味杂陈。
“主人,主人。”小姑娘见着了她的主人,一激动脱了手,天吻和白华猛然从半空中砸了下来。
白华:。。。
天吻:。。。
小姑娘一边喊着主人一边朝那男子扑了上去,环住了男子的腰身。
男子万千青丝飘飞,他回眸看了看小姑娘,无奈而宠溺:“快放开,你太凉了。我消受不起。”小姑娘一拍脑门:“对不起主人,一激动就忘记了。”
天吻、白华爬起来面面相觑,这小姑娘真的是激动过了头了。
“客人受惊了。”男子道了歉,算是礼貌。
白华问道:“开门见山,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为何在此。您既是她的主人,可多少能知道点内情吧。”
“噗嗤——内情?”男子掩唇一笑,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韵味。
小姑娘也学着掩面一笑,虽然她学得是真生硬,还是情不自禁,乐在其中。
“说实话,客人们,我就是个做仿真傀儡人生意的,我也不晓得,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男子带着些许歉意道。
“嗯。”小姑娘也点了点头,“我在棺材里睡得好好的,结果那两人突然出现,把我和主人的棺材都占去了。”
白华:??
天吻:???
所以……这什么情况?
第三十三章 傀儡师
白华和天吻面面相觑。
男子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也不是很讨厌。他落落大方介绍了自己和小姑娘,便没有什么言语了。
白华和天吻从小姑娘那里了解到,他的名字是甫安盛,是个一心避世但还得为吃饭考虑,所以还做着些微傀儡生意的傀儡师。他本来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只养了一只不离不弃的小猫。
后来猫命不久矣,他心伤感之余,想着究竟有什么东西能长长久久陪伴他,使他无需再经历离愁别苦。他想到了
,傀儡。
如果制作一具傀儡,虽没有神魂,但至少他有办法保他不腐不朽,岁岁年年皆伴他左右。于是他雕刻出了自己有史以来制作得最满意的一具傀儡。其神其貌,其肌肤纹理,仔细看来竟也能令人游离于真假虚实之中,难以辨别。
小姑娘说,那就是她。主人给她取的名字,叫做甫绝泪,跟着他姓。
小姑娘一边说着,灯球似的眼睛好像愈发地明亮了。亮得晃人。
“你们看我,是不是都不像傀儡呀?”绝泪晃悠着脚,指着自己,有点得意的意思,“因为我是最好的作品!”
“嗯……”天吻捧着脸,其实他听得有点困了,“除了你那俩可亮的眼睛,其他都挺像个人。”
白华见他的样子,知道他约莫是困了。她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要不然你先睡一会儿吧。”
天吻蹲着,看起来有些像懒怠的小猫一样,微微垂着眉眼,眼皮子早就耷拉下来了。
真困了啊。
白华看他这样子,心里软绵绵的,有温水轻轻躺过一样。她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后脑勺,但是这样好像有点趁人之危啊……但是她的手可没想那么多。
“白华姐,你摸就摸,别顺一会儿逆一会儿地摸,头发会乱……”天吻咕哝着,后面声音小了下去。
白华有点僵硬地把手缩回来,道:“……寝不语。”也不知道那小子昏昏沉沉听没听到。
她也不知道来这么一句有什么意义,还是,想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呢……
哈,她又为什么要解释啊。
白华想明白了,又觉得自己搞笑得很。
做贼一样。
“你把他带到主人的棺材里睡吧。这是主人的意思。”绝泪说。
“啊?那你们这里好像也没有厢房什么的,你主人要睡哪里啊?”白华问道。
绝泪看着之前她主人离开的方向,道:“主人接了一个单子,要没日没夜雕琢一具傀儡,暂时用不着睡觉。”
“你家主人这么拼的吗?”白华有些讶异,这甫安盛也过于敬业了些。
绝泪发了一会呆,才反应过来,刚刚原本白华都以为她不会答。她说:“主人一向如此。主人记性不好,生怕一旦中断了雕刻,就会丢失灵感。所以主人都要一气呵成。”
“哦哦。这样。”白华道,“谢谢你们的收留。”说罢,她摇了摇天吻,想扶他去棺材里躺着睡。
怎奈天吻就是没醒来,动也不动。
睡这么实?
白华无奈,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觉得这样动作应该轻点,他应该不会不太舒服。她却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挺费劲的。
就在被抱起的这一瞬间,天吻安稳的呼吸短暂地滞了一下。白华未能察觉到。
哎,这小子怎么长的,看着也没那么圆润吧,难道是骨头重。真费手……白华暗自腹诽。
天吻在她怀里,唇角上扬了一点。
他好像有点……趁人之危了。
第三十四章 不对之处
白华好不容易把天吻倒腾进棺材里,那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臂已经紧紧环住了她的脖颈。白华费劲给掰开来。天吻表情有点不开心,皱了皱眉,而后缓缓醒过来。
“怎么醒了?你好像不太高兴?我弄的?”白华连问三句,天吻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
“啊,那那那,那我不动你了,你好好睡着。”白华两只手忽然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天吻轻笑了一声:“确实跟你有关。我梦到你把我天灵盖给掀了。”
白华:。。。
她什么时候给这稚子留下了这么凶残的心理阴影?
白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道:“你好好睡觉吧。”她便打算走了,却被天吻拉住了胳膊。
“有事?”白华道。
天吻愣了一下,又不太开心的样子,好像还有点生气?白华眨了眨了眼睛,她说的……好像也没毛病吧?
天吻坐起来,两只手一起拉住了白华的手臂。他一脸可怜相,声音里带着几分刚醒过来时的沉哑,那感觉就像手掌轻抚平滑的颗颗细石之上。
“白华姐,我难受,你陪我。”天吻还自行折腾起了鼻音。
白华不疑有他,
叹了口气,其实她很饿了,想出去弄点什么东西吃。
“你等一下。”白华道。
然后她去弄了一碗面过来,盘腿在棺材边坐下开吃。
香气飘啊飘啊,飘到了天吻的鼻子里。
天吻:“……我也饿了。”
天吻泪眼花花地盯着她的面。
白华拿他没办法,但是厨房里没有食材了,甫安盛最近怕是不吃不喝,绝泪大概率是什么也不用吃的。
“我出去买点。”白华放了碗筷,“你先睡吧,乖。”
天吻听了那句“乖”,表情有一瞬间呆滞,真的乖巧地点了点头。
正好白华还没有好好瞧一瞧外面是什么样子。
“白华姐姐要出去吗?”这声音清脆,音色很有辨识度。一听,白华就听出来是绝泪。
“嗯,厨房里没有食材了。”白华道。
绝泪没什么表情:“那好吧,但是最近外面不太太平,你不要走太远。”
白华点了头,这就出去了。
踏出大门,本来白华还以为能感受到点风了,准备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是今天居然没风?
白华还是有点闷。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去买了几个包子,又买了一筒面、一只鸡。
一路上她没见着有什么不太平的地方,但是觉得挺合乐安定的。
白华也没多逛,回去的时候撞见了甫安盛府上的下人,原是出去买布匹,应该是甫安盛吩咐的没错了。这么说来,甫安盛的速度够快的,至少傀儡的身高尺寸此刻是大致知道了,这进度行啊。
白华心中暗暗佩服。
她去熬了鸡汤,要些时辰,她打算给天吻做一碗汤面。为了炖鸡汤,她得时不时就来看看鸡汤的火候,要不然白瞎一只鸡。棺材那里和厨房离得还是有点远,她没法两边跑,就干脆啃着包子在厨房等着了。
“是谁在做饭么?”甫安盛问了个下人,手中的动作还是没停。
“哦,厨房里是白华姑娘在做炖鸡汤。”这下人来到府中的资历尚浅,大约是没记清楚甫安盛做傀儡期间辟谷的习惯。
所以他说完这番,顿了一下,又道,“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主人不吃。”绝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快步过来,遣走了下人,又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好奇地瞅瞅甫安盛雕刻地如何了。
看着看着,绝泪的神色有些疑惑,呢喃道:“不对啊……”
甫安盛此刻神色娴静,犹如什么都没听到。
不对……
绝泪忽然想到什么事。
刚刚那个下人……不对不对,这不对劲!
是她疏忽了,是她疏忽了。
白华和天吻还全然不知,他们所处的,这是个什么境况。
她做好了汤面,端给了天吻,天吻这时候也已经困意全消了,将棺材盖斜了半边儿盖着,然后坐在棺材盖上,悠悠地晃着腿。
他醒来有段时间了,给自己体内调了个息,也不知道是不是休息足够了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此刻神清气爽,连法术都使得顺畅。
啊,好香!
他突然一睁眼睛,就看见白华端了碗鸡汤面过来。
他接过,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汤都是咕嘟咕嘟下肚的。面软滑,鸡汤鲜美、口味醇厚,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甜辣味,应该是还放了点辣味的佐料。
“好吃啊,可以啊,白华姐,你牛啊。”天吻赞不绝口,她做的饭菜很合他胃口。
“吃了你的菜,我才知道,御厨该换了。”天吻夸起人来那是半点不吝啬。
白华被他夸得有点飘。
天吻吃完了要去散步,非拉着白华,白华只想懒懒地躺一会,但是一对上天吻那双“无辜无害全天下我最可爱”的眼睛,就狠不下心来把那句“我不去”说出口。
天吻心愿得偿,心情很好,笑着露出了虎牙。
这甫安盛应该的宅子挺大的还,白华和天吻转了一个来回,觉得累的有点飘。
“咦。”天吻停住,白华有一次被他拉着颠,然后差点撞上他的背。
“怎么了?”白华问道。心里却道这小娃子怎么这么能造,精力实在旺盛,还不如让他躺去棺材里睡觉。
天吻抬头望着天,天色式微,他说:“白华姐,你有没有觉得,天色变化有点快?”
白华抬头看天,确实,他们出来散着跑着,到现在的时间,也没有很长吧,这天怎么就从下午一下子就暗了?又不是冬天啊。
白华忽然想到这外面,一直都是没有风的。
“我有个暂时没法验证的猜想。”白华看着天空,静静道。
过了两天,甫安盛就从房间里出来了。绝泪陪着他出来,但是脸色有点沉。
白华心想,以这绝泪的性格,她的脸色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甫安盛而摆的。她这奇怪的反应,甫安盛也没有察觉。
白华觉得,一切不对的地方,很可能绝泪知道一些。
“甫公子制作傀儡的速度竟这么快,令人佩服!”白华道。其实她心里是觉得这是不可能这么快的,就像天色不可能变化那么快一样。
天吻没吭声,伴在白华左右。
“过奖了。”甫安盛说道,“我正要将此傀儡亲自送去帝都,时日恐久……绝泪就劳烦你们多照看些了。”
绝泪还是愣然的样子,甫安盛说出口这话,她才将将惊醒过来。
“主人,你方才说,你要去哪里?”
第三十五章 昭仪与昭仪
“皇上,来自水镜国的和亲公主已经到了。”公公通报了来,李觉深才将眸子抬到殿门面前,从奏折上移开。
那公主着着正式的装扮,一步一环佩叮铃,慢慢行至殿中。
她学着恒朱国的礼节,每走一步都多些小心,也怕脑子断了路,忽然忘了行什么礼,对于她一个代表着水镜国来的公主来说,是万万不能出那样的岔子的。
“水镜国钟钰,参见皇上。”
李觉深让她起来,瞧见她的容貌,眼里多了几分欣赏,可也仅限于此。
仅仅是欣赏。
那钟钰眼里,不甚明显地出现了点失望,因为她从李觉深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出别的什么蛛丝马迹来了。
“谢陛下。”
恒朱国在这位国君的治理下,加上他广纳贤才,开明圣道,养将壮兵,实力如今算是上乘。而水镜国地方虽大,实力却孱弱。这番示好,李觉深心里清清楚楚是何缘由。
他国虎视眈眈水镜国,其实恒朱国大可以不接受这个烫手的示好,就是谁都猜不出来也不敢妄自揣度李觉深的心思。
不过水镜国算是保住了。他国不会如此轻易对恒朱国使蛮。
钟钰看出来李觉深并不喜欢她,但她不蠢,尽心侍奉,无问其他。
李觉深对水镜国的使臣也是尽了邦交之礼,对她,封钟昭仪,安排妥当,不轻她水镜国。
钟钰却知道他并不重视她,她也只是个顶着和亲公主的名头,被圈养在宫廷之中的金丝雀罢了。
面上相敬如宾,心里却是疏离。
年少的女子,大抵都有过心头悸动的时候,钟钰虽贵为公主,也不例外。
她心里有人,李觉深心里也有人。谁也不拆穿谁,就是最聪明的选择。
宫里也是个寂寥的地方,宫女们有时会聚起来八卦,钟钰也能了解一二宫里的新鲜事。
她才知道,在这宫里最受宠的不是太子,而是南湖王。
南湖王修的是水异格,倒也巧,水镜国王室皆是水异格,钟钰便是其中小小年纪便修炼精绝的皇室成员。
钟钰那日做了养生羹去寻李觉深,她看到了皇上,但奈何距离尚远,李觉深怕也没看见她,她只好悄悄跟了去。
这一跟,便不对劲。
钟钰初来宫中,最先需要熟稔的便是皇宫,故而当她看见皇上最终进去的地方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是太平间啊。
太平间本不足为奇,但李觉深被瞧见进这样的地方,就令人费解了。若是有多重要的人去世了,为何会放置在放置去世的普通宫人的地方,可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皇上如此身份金贵的人,如何却竟屏退左右,一人去往太平间?
钟钰心下了然,这定是李觉深的秘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能进去的,甚至不应该让李觉深发现她在这里。
纵使好奇心如何强烈,她都得步步小心。不该知道的事,自然是不知道的好。
可是……
“钟昭仪在这里干什么呢?”欢昭仪挑了眉问。钟钰一转眼就看到她,忽然惊得背脊汗冷。
“这是怎么了?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欢昭仪追问,眼睛一扫四周,没什么异常啊。
欢昭仪有段得宠的时日,不过她恃宠而骄,不得宠……还是骄。按她所想,便是,人再怎么样,不能自断了傲气。
这点是钟钰羡慕不来的,或许是钟钰想得太多太细致,心头压着太多利弊,注定做不到如此豁达吧。
“我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宫里,这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钟昭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我熟得很,但是就是不能说。
欢昭仪除了粘人一点,最大的特点就是单纯,她也不疑,和钟昭仪有一搭没一搭就聊回了自己的宫里。
钟昭仪一直听她在耳边狂轰乱炸,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那边皇上听闻她二人关系甚好,考虑到钟钰初来,对她来说一切陌生,难免孤单,特许她二人居于一宫之中。
欢昭仪:好啊好啊!
钟昭仪:。。。
她什么也不好说,心头一直萦绕着:我是一只折断了自由的翅膀的金丝雀……
钟钰此后行事更加谨慎,好在欢昭仪神经大条,啥也不知道。她暗暗观察了好几日,皇上几乎每天都会去一次太平间,宫人的嘴巴都紧得像上了锁。
“皇上。”宋公公想劝李觉深几句,又实在没话来劝,毕竟南湖王这事情太过怪异。身体跟死了状态一样,只是几天过去,都未有生斑,完好无损。
宋公公欲言又止,李觉深何尝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脑袋里实在疲乏,只摆了摆手止了他的话,便狠狠呼出了一口气。
宋公公看上去挺难过的,只要天吻在宫里,他身后就一定跟着宋公公。虽然都是他给他干擦屁股的活多,但是想到天吻那熊孩子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他还是心里疼的吧。
李觉深深深地叹了好几口气,静静在天吻身边坐了一会儿,起身的时候,腿脚都有点僵硬。
李觉深还想再等等,仵作也不敢多说。前段时间,李觉深寻过名医,但仍然无人知晓他究竟怎么回事。
他再次失望而归。
钟钰等他出来,过了一会,才终于进去。她终是忍不住。大概是她年纪尚轻,到底是懂得道理,却不一定按捺得住。
南湖王?
钟钰只偷瞟了一眼,心里冷嗖嗖的。赶紧又折回了宫里。
不想,欢昭仪静静地在暗处看着,待到她匆匆忙忙逃回宫里头,这才离去。
“宋公公。你说,我该不该算计她一局。”欢昭仪全然声冷,脸上依旧倨傲,却透着不明朗的寒意。
“如果我散出去南湖王的死讯,想必那些不喜欢南湖王的臣子们,都有了事情做文章。南湖王怕是不得不被下葬。届时陛下定然发怒,最慌的,大概就会是她了罢。”欢昭仪道,“我是有办法污蔑她,但是至于李觉深会不会保,你觉得呢?”
宋公公一直不吭声。
欢昭仪嗤笑了一声:“也是,你现在不会作声的。”
第三十六章 消失
甫安盛已经离去七日了。
但这几天,白华和天吻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日子过的速度。好像,只过了三四天的时间似的。
甫绝泪总是站在屋檐下,或者半坐在栏杆上,看着远方。
是想她的主人了罢。
白华这样想着。
其实她一直特别想问问,为什么,绝泪明明是一个傀儡,究竟为什么却像普通人一样,有情绪,可以动,可以思考,只是不用吃饭,没有痛觉呢。
和甫安盛所有的傀儡不一样。
所以白华问了。
甫绝泪也没什么不高兴说的,她表情木了一会,才想起来刚才有人问了她一个问题的。
“哦,”甫绝泪道,“我本来是没有生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奇妙就变得跟活的一样了。”
这个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
害,这个答案可能只能问天问地问世界了。
白华和天吻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逛了一会,总觉得一切都太平静了。
平静得有点冰冷。
今日还发生了件奇怪的事,白华去街上买了两个包子,发现那个人卖包子找她钱的时候,表情忽然僵住了。诡异定格在面前的微笑,让她觉得全身发冷。这里本来就是陌生的环境,此刻看来,更让人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过了一会,那人的表情才又重新灵动起来。
她忧心忡忡地抱着一袋包子回甫安盛府上,跟天吻说了这件事。
天吻打了个寒战:“白华姐,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给人的感觉特别像恐怖故事啊。很吓人哒。”
白华:“恐怖故事……”白华想到了以前小的时候,她大晚上瞎跑,结果跑到荒坟地那边去了,被鬼火追着跑,吓得差点晕过去。现在想到那时的氛围,心口都能升上来点点逼人的凉气儿。
白华被脑海中的吓人场景吓得一耸肩:“咳咳咳,别说这个了,我心脏弱小。”
天吻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对了,你看到绝泪了吗?”白华啃着包子,狠狠嚼着,像是在包子上寻找安全感。
“没。”天吻道,“糟!”天吻忽然大叫。
白华:“?”
“她好像不见了,今天一天都没有人影!”
白华镇定道:“这样,你去东边跟南边,我去西边和北边,我们先分头找。”
天吻点了头:“行。”
找了半天,二人气喘吁吁地在院中集合。
“找见没?”
“没有!”
“我也没有!”
会去哪里了呢?
白华和天吻有些焦灼,他们答应了甫安盛照料甫绝泪的,谁知道,这下人不吱一声地就消失了。
“会不会是去帝都找甫安盛了?”天吻道。
有很大可能。白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仔细想,绝泪这几天一直都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还有甫安盛说要走的那天,绝泪的反应都和往常迥异。
难道是太想念主人了?
忽然之间,白华想到了个什么事。
她不知道对不对,但是……
白华转过来对天吻说:“我想起来个事,你说,甫安盛为什么不把甫绝泪带着呢?”如果是要她看家,倒也没必要,还有下人在……
甫绝泪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本以为是她太过思念主人,
可是现在想想,那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在……
甫安盛那么重情重义的人,把甫绝泪时时带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妥,他为什么不带甫绝泪一起呢。
白华想到初来甫安盛府上的时候,看到甫安盛在介绍完自己离去的时候,把一个大木箱运了出去,那个箱子,和他那日去帝都带着的箱子是一样的,应该是用来装傀儡的没错了。
这样说的话,他本可以完全不用亲自去的啊。
白华猜,这次的单子,情况可能比较复杂。
第三十七章 楼主
李觉深现在很头疼,伸出手来揉了揉太阳穴,神经还是紧绷,未有舒缓。
近来宫里已经传开了,南湖王薨,这事到底没拦住。那群早也看不惯他宠爱养子天吻的臣子们逮着这机会就纷纷来参本子,一面用大义道理来绑他,根本不听南湖王之死的诡异。
李觉深心无余力,已经下令暗中调查是谁透的消息,另一方面还得应付那些倔强臣子的唾沫星子。
欢懿宫里,欢昭仪抓着钟昭仪的手,把八卦通通倒出来:“钟妹妹,你听说了没,陛下最宠爱的南湖王爷竟然已经薨了。哎,陛下对这养子也真是好过头了,竟然不惜与群臣对抗,也不愿意把他下葬了呢。”
钟昭仪心里隐忧,她倒是没做过什么透露秘密的事,但她应该是属于最早知道那秘密的那一批人。只因为早就知道,这心就安不下来。怕皇上知道自己窥探他的秘密不高兴,更怕他不高兴了,自己会牵累水镜国。
慎微到这样的地步,活得过分累了。
可忽然一日,一个消息在她耳边炸开。
李觉深排查了去过太平间附近的人,甚至查了谁可疑地屏蔽左右。有宫人声称自己见到了钟昭仪曾多次屏蔽左右,不在殿中,形迹可疑。
李觉深召来欢昭仪问询,欢昭仪便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她几个不在的日子。这日子时间都巧巧地卡在李觉深进出太平间的点上,如今嫌疑最大的便是钟昭仪。
李觉深心中尚有疑虑,可在群臣日日上议要他赶紧下葬南湖王的时候,两桩事撞在一起,将他的怒点升到了极致。
钟昭仪如今是证据皆所指之人,李觉深分身乏术,风声掩得不紧,很快就传出去了。一时之间,宫中百口千指,更有本就不乐意与水镜国交好,认为这是对恒朱国不利的事情的人,拿这事请求处罚钟钰。
如今是一批看不惯南湖王的臣子上奏要他下葬南湖王,认为他如此做法不重礼,有损皇室颜面。还有一批,认为不应接受水镜国的示好,在钟钰私窥圣上的事情之后,更找到了由头再跟李觉深谈这事。
思前想后,钟钰坦言,只是始终坚持自己没有透露风声。
可如今,谁透露的风声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宫中如今人尽皆知,而他进退两难。
李觉深终是削了钟钰的昭仪位,她被贬为才人。圣旨上昭然写着的处罚,听起来冰冷吓人,但其实颠来倒去就只一条石是实打实的处罚,就是把她贬为才人。
这算是李觉深在她与那批臣子中的权衡了。一定程度上,也是在护着钟钰。
钟钰心下稍安,
也有些微私人情感里的感动。
至于下葬南湖王一事,任那群臣翻出什么花,李觉深一直没松口,打算采用冷处理的法子。
只是,这位帝王最近实在心累。身体似乎隐隐有些扛不住了。
“走!”白华道。
天吻跟着她,问道:“白华姐,我们去哪儿啊。”
“帝都啊,他们最可能在那。去不去?”白华走得很快。
天吻笑了笑:“那你别走这么快啊,等着,我追上了啊。”
白华正经的心事被他言语中的促狭搅得东崩西裂。
白华:……
她走得更快了。
去往帝都的一路上舟车劳顿,但是天气还算是平顺了他们的心,没给他们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帝都的确繁华,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白华姐,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们身上的穿着,不像是恒朱国的人。”天吻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有些慵懒地说。
白华嗤了一声:“你姐姐我还没瞎。”
天吻盯着她,看得入了神,这时他的眼睛里没那么多戏,有的只是澄澈和一丝丝恍惚的呆滞。
白华也看得着迷,不由得多费眼看了会儿。
最终是天吻说了话,阳光浅浅地在男孩的发丝眉眼间铺了一层,漾起了白华心中一绺难得的情绪。
他说:“白华,你看我的时候,目光可以别这么赤裸裸的嘛,我怀疑你贪图我的美色。”
白华撤了专注在他脸上的眸光。忽然觉得,马车载人也不那么颠簸了。
“嗤,我才不老牛吃嫩草。”白华学着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显得漫不经心。
天吻失笑:“哪有人这么比喻自己的。”
他抓了抓脸,又咳咳两声:“不过,白华要是不介意,我愿意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好意思盯着白华,但又忍不住时不时地往她那里瞟。
白华愣了愣:“小屁孩,怎么不叫我姐了。”
天吻心思敏感,他不知道白华是不是没听明白,还是……这话题转移的,表明她一点都……都没想过么。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就沉了几分,满满的都表达着“我不高兴了”:“本来喊你姐是为了显得亲密,但我现在怕你只当自己是我姐。”
这意思挺明显了吧,该听懂了吧。天吻心中暗暗与自己搏劲。
白华:“小孩子家家的,你原是觉得我当你姐是占你便宜了不是。”
天吻:……
……这人脑回路怎么长的。
木头桩子!铁疙瘩!
天吻气得不想说话。在心里纠结,每在心里脱口而出一个词,就气得捶一下腿。
“那让你占我一次便宜吧。”白华道,“天吻哥。”
天吻怔怔地看着白华,手紧攥成的拳头也忘了松开。
虽然明知道眼前人不过是开玩笑。
可还是忍不住陷进去了。
“甫安盛见过楼主。”甫安盛弯了腰。此刻的他站在这座楼的最高层,第十八层,面对着面前诡异的场景,面不改色,话都说的慢条斯理。
在他的眼前,不知有多少人,在那被称为楼主的人周围,匍匐围成了一圈。那楼主就坐在那中间像是一个祭台的台子上面。那楼主的眼睛,就像两个红得扎眼的灯球。
楼主抬眼瞧了他一眼:“行了,东西就放那儿吧。”
甫安盛没吱声,将箱子放了去,便准备离开:“东西我已送到,便不打扰楼主了。”
楼主手指尖一弹,出口啪嗒关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波折
“不了解这里情况的人,只能进不能出,这不教人奇怪。”那楼主说着,还剔了剔牙,“但你明明知道,还敢说走,你说你上赶着来的,图什么呢?”
灯火半映,在甫安盛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光影交错,却绽出了一片狠绝的表情。
还没等那飞扬跋扈的楼主再有动作,甫安盛已经飞身出手。
那楼主有一刹那的懵,也是反应快,赶紧侧了身,妄图躲过。甫安盛衣袂凌风翻转之间,袖刀出,那人一痕鲜血已暴露在空气中。那人“嘶——”了一声,借着后力,自己往后躲去,双手之间已然炸出了喷薄的煞气。那带着侵蚀性的气团一波一波,全然不顾匍匐在地上的无辜之人。
甫安盛一个后翻,足尖点地,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痕。却依旧不失风度。
“有点本事,”那所谓楼主悄悄笑开,眼睛格外红亮。
甫安盛没跟他废话,继续开打,这次速度变快了,出其不意,与那楼主正面刚上。一时,两人开始了煞气与风的较量。
甫安盛,显格为风,普通不过的异格,但是年纪轻轻,看着他使出的部分,竟已是高阶。高阶基础,可以风破空,出其不意,无法预测位置,在这基础上,他修炼到了什么程度,还带出了什么样的能力,未然不知。
这楼主的煞气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异格,看着等阶未达高阶,杀伤力却如此骇人,只不过几团,那腐蚀性就在这一层处处留痕。
才刚开始,只是蜻蜓点水罢了。
一个不肯放人走,一个去意浓厚,唯快最好。
于是千般缠斗,打了很久。
期间,空中流煞万顷,与铺天盖地而来的厉风相互穿透,只听“轰隆”几声,伴随着扎人耳膜的尖锐撕扯声,第十八层楼竟被生生卸掉了!二人在迷雾乱烟中踏于楼的两端。
不过下一瞬间,那第十八层楼竟又恢复原状,伴随着巨大的、不可抗的吸力,那楼主重新被困于第十八层楼。
而待杂烟散去,甫安盛亦拂袖而去。
那楼主倒在楼里,那祭台之上,是他永生的禁锢、荒凉的囹圄。
他咬牙切齿,抹去了无声无息中被割破的手臂上的血痕。
甫安盛接的这一单主人是曜起国的大祭司杜苦,那是一位他有着诸多遗憾的朋友,曾经关系很好,乃是刎颈之交。可是这位朋友,如今是见他都不肯见。连傀儡,都是杜苦让禁楼代他接去,连亲自来的意愿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楼主生生世世连同其手下都被封在楼中十八层,他可能现在还在那里耗着。
曾一起走过山河的、拜了把子的好兄弟,当真越走越远。
甫安盛其实入帝都就知道,这一路都不会太平。
在禁楼是,现在也是。
甫安盛静静地看着他所停憩的一方林中,窜来窜去、虚身渺影的来人终于现了形。他们带来了一阵风,混杂着他熟悉不过的气息。
白华和天吻这一路赶过来,他们打听到傀儡的买家是大祭司杜苦。可目前,他们连个门槛都进不去。
“大祭司杜苦……这名字有点耳熟。”天吻挠了挠头。
这里是曜起国,这是个很特别的国家。因为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法术强大、教习皇室子弟术法的大祭司。
天吻虽然爱玩,不喜欢被束缚在宫里,但好歹是皇家子弟,该出席的场合还是要去的。他幼时被李觉深带去过曜起国,见过皇帝,听说过大祭司。可是……似乎此大祭司与彼大祭司并非同一个人啊。天吻也记不清楚了。
“我刚刚问了路人,”白华走过来道,“曜起国有祭祀礼,祭天祭地祭亡者。就在三天之后。”那大祭司会来,便有机会问询。
“那可真是赶巧了。”天吻道。忽然,他看了看白华的腰带,面色不太好:“白华,你的钱包呢?”
“?”白华瞅了一眼腰带,这才惊觉。
“呀,不可能掉了我不知道啊。”白华焦急地想,啥都能丢了,天吻丢了都行,就是钱袋子不能丢啊!哎不对……天吻也不能丢。
“你个粗心大意的,被偷了。”天吻道,“说不定就是刚刚你说那个路人要的报酬呢。”
白华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气也给气笑了:“关键是我脸盲,刚才还没注意是哪位。找也找不到。”
天吻这会儿也嘲笑不出来了,脸色慢慢就僵了:“……真真真的啊。”
“不然?假假假的啊。”白华这一说,天吻立马不淡定了。
“呜呜呜,”天吻这家伙再次戏精附体,“那今晚岂不是只能和白华你露宿街头了。”
“……”白华看着小家伙攥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较真的“街头不能住,晚上有宵禁”生生给憋回去了。
哎,残酷的人生啊。
于是两个人在石阶上坐成一排,双双捧着脸。
“哎,我白华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做大街喝西北风的一天。”
“哎,我堂堂南湖王天吻,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缺钱的一天。”
白华:……
天吻不堪忧虑地问:“你真的一点都记不清那人模样?”
白华一脸迷茫地与他对望:“你说的对。”
天吻:……
天吻静静地从衣襟中掏出了一颗玉葫芦。
“还是小时候抓阄抓到的呢,父皇便将它赏我了。”天吻故意颤颤巍巍地把它放在她手掌心里,像把命都托付出去了。
白华冷静淡定地看着他:“你再演?”
天吻闭了嘴。
白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袋灵石,站起来道:“
你那东西收起来吧,谢你提醒,我想起来我还有多的灵石可以换些钱。”
天吻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看她,忽然微微一笑,眼睛亮得晃眼,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地将那玉葫芦塞进了她的手中。
“你替我保管。”
“就这么定了。”
“不许还我啊。”
这小子抽风了?
白华瞅了瞅手里那颗晶莹剔透的玉葫芦。这看着就不便宜。应该能买很多包子……
咦,她最近怎么好像爱吃起包子了?
要是天吻知道白华心里想着的它能换多少个包子,恐怕能气吐血。
第三十九章 昔日今时
祭祀礼那天很热闹。
偌大的台子上,设了坛。一众巫觋走过场后,便由大祭司杜苦正式举行祭祀典礼,祈雨祈福。
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带着一张精致的浅紫色面具,唇角不上勾也不下弯,保持着平淡镇静。
甫安盛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他来算是给自己和杜苦的兄弟情谊送别。
他们本来是好兄弟,是生死之交,早年的时候,少年意气风发,什么没经历过。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竟然成了杜苦的威胁,或者说,杜苦竟然把他看做是威胁。
“威胁”这个词从杜苦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实在是让他觉得讽刺。
前几天晚上,他在林中遇到的那些人,他们的身份,和他和杜苦以前是一样的——禁楼执行者。
禁楼十八层,层层凶险。
他们在这里被培养,他们成长,他们被迫参与了这场无休无止的、暗不见光的游戏。不知道是谁设定的这一场又一场,杜苦成为了执行者中的王牌,甫安盛因傀儡术的特殊异格得以与他并列。
后来,杜苦被国君赏识,凭得一手通天传闻,一身高阶法术被封为大祭司。
大概是因为身份金贵了,光鲜亮丽,再去想那些昏暗的时刻,那些不怎么上得台面的过往,会觉得心中膈应吧。
可禁楼的势力可以埋作暗线,必要时又或可以保命。
但是对于杜苦来说,过往的人没用了。
会构成所谓威胁。
那批兄弟被处理得很干净。甫安盛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甫安盛被杜苦偷袭,在他察觉所有的不对劲之前,在他还信任杜苦之前。
你看,多讽刺。
你就是这样对兄弟的。
甫安盛死里逃生,他选择尽量不入世。禁楼执行者还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但是杜苦从未停止过杀他的念头和行动。他安安生生地蜷居在自己的宅子里,还以为杜苦也放过他了,可是,这番他接了他的单,却又迎来了一波杀戮。
甚至……杜苦还与禁楼十八层封锁的有罪者有所勾结。
你看,你都不用亲自动手,就差点把我杀了。
甫安盛早就知道这次入帝都不是没有什么好事,所以他没有带绝泪。也不知道她可还好。
他日夜赶制的傀儡,是杜苦拿去献媚的工具,只是国君喜欢,仅此而已。偏偏他做的傀儡天下无双、做工精绝,仅此而已。
这一趟走得心寒。
甫安盛站在台下,看了杜苦一眼,他发现杜苦也在若有若无地往他这里瞥。眼神里有锐利,有寒冷,还有说不清的。
甫安盛那日在林间挂了彩,伤口被衣物掩下。
“白华,白华。”天吻往那个方向望去,戳了戳白华的手臂,“我看到甫安盛了。”
白华跟着他望过去。
果然。
就是有点鼻青脸肿,差点没认出来。
这是打了多狠的架啊。白华惊叹。
“咦,”白华忽然道,“杜苦也在看他哎,我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像有点微妙。”
天吻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想什么呢,白华说的话他没有应。
“嘶——”天吻一敲手,“我说眼熟呢……这个杜苦,明明是曜起国上一任大祭司啊,他已经暴毙了。”
第四十章 活过来
“什么意思?”白华不太懂。
天吻解释了一下:“意思就是,这个杜苦在我小的时候就死了,现在曜起国的大祭司不是他。”
白华还是不太明白,懵着一张脸。
天吻咂吧了一下嘴,继续解释:“我们在这里,经历的可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总之,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事儿。明白了?”
白华理了理,算是反应过来。
“所以我们可能穿越了?”天吻半问半疑。
白华理顺了思量,摇了摇头:“不不不。”
如果是穿了,那也没道理这里的时间比几年之后快那么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甫安盛是找到了,那甫绝泪呢?
说到就到。
甫绝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在川流的人群中,拽着甫安盛就一路跑。
杜苦的眼神没有变化,甚至好像一点都不关注。
“咋办?”天吻朝白华看过去。
这次换白华牵着天吻。
“追。”白华道。
嗯,追。天吻看着自己手腕上她的手,脑海里重复着。嘴角弯出的一抹微笑,带了好多温柔的意味。
当事人不知。
啧,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过去了,得想办法让当事人知道才行。
天吻小脑袋已经开始转起来。
“奇怪,不见了。”白华追了一段,停住了脚。
天吻下意识说出了内心话:“你确定不是你没跟上?”
白华扭过头来,不言不语自带威胁地看了天吻一会儿,天吻不为所动,好像还挺喜欢她的反应。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们所身处的地方正在瓦解。不仅甫安盛和甫绝泪消失了,路面在消失,人也在消失。
只不过消失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最显眼的就是,除了白华和天吻之外的人突然的停下自己的动作,连表情都僵固在面皮上。
这让白华想到了卖包子那人的突然卡壳的场面。
“唔——”白华和天吻只觉得脑壳儿里面像被人用钝器砸了一样,乍然的一道白穿透了脑海般的,他们先后倒下。
“……”
白华和天吻再醒来的时候,都很自然地一掀身上盖的白布。
就像平时睡觉睡醒了,意识还没醒,先掀开被子。
……等等,这、这什么玩意儿?
几乎是同时同一反应,这两人惊怵着相望。掀开白布的那两双手掀了一半,定在空中了。白华和天吻凌乱在这太平间里。
“……白华,我们是不是还没醒呢。”天吻僵了一会,总算是动了动眼睛,他把眼睛闭上了,竟然又躺回去了。
“……你这什么操作?”白华赶紧又把他身上的白布掀了,“你当你搁床榻上睡觉呢?”
天吻只好坐起来,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演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他朝她那边挨了挨,又挨了挨。白华没反应。然后他抱住了她的手臂。
白华:???
“我我我害怕……怕死了。”天吻仰起头,一本正经,“我还是挨着活人近点吧。”
明晃晃的占便宜。
谁知道白华淡定地笑了一下,眸光深不可测:“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还活着啊?”
弦外之音凉凉地扑在天吻的理解里,他瞬间脑补了无数志异戏文里说的恐怖场面。
“你想啊,”白华又道,“我们在那个地方醒的时候,都是躺在棺材里的,说不定,那个时候的我们是已经死了的。后面的事,应该是我们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执念化作了一场真实的梦境。”
“所以啊,我们现在应该在另一个梦境里。因为上个梦境的结尾,已经给我们的意识带来了暗示。”
“你还记得吗?”白华叹气,“所有人都消失了。我们也不例外。所以潜意识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死去。”
“故而这个梦境的开启,就是潜意识在认为我们已经‘复活’。”
白华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天吻也听得津津有味。
她的话戛然而止。
“噫,”天吻激灵了一下,“那这不是没完了?”
白华一脸淡定地看着他:“也许吧,我们需要冷静。”
天吻捏了捏脸蛋,还是疼的。真死了么。他皮肤白,自己掐了一下,瞬间就泛出了红,像干净的白色中混入了一丝妖艳。
白华很快就绷不住,气音率先岔出了口,随之而来的是捧腹大笑。
“你这娃娃真是天真无邪,瞎诌的你也信得?!”白华笑得前俯后仰。
天吻努力拾起掉光了的脸面:“我那是配合你在演好不好。”
白华摊了摊手:“行吧,你说啥是啥。”然后继续偷笑。
天吻:……
我为什么之前没看出来她是个戏精?!
“啊啊啊啊啊!!!”一声异常尖锐的叫喊声从白华和天吻的耳朵里穿来穿去。脑子要被捅穿了的感觉。
白华和天吻不明所以,莫名奇妙就跟着一起起来,那是被这突然给吓的。
是个宫人。
只见那宫人一脸惊恐地踉踉跄跄地、还翻了个滚儿地出了门:“啊啊啊啊啊啊!不得了啦,诈尸啦!救命啊!!”喊完了,他自个儿晕过去了。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吓人呢?莫名其妙的天吻此刻依旧感到莫名其妙。
白华:“……我们是不是应该干点什么?”
“叫魂呢叫?”欢昭仪插着腰过来了,“咦,这谁还晕了?”
她一踏进门,嘴巴张圆了,同那宫人一样,开始大喊。
然后“嘭”地倒地。
白华:……
天吻:……
这出动静不小。
李觉深本来好生看着那一摞奏折,被宫人慌里慌张的禀报惊得一下。
一旁的宋公公听了那人的话,比李觉深还激动,一口气差点没给吊上来,撑得脑袋瓜子要胀气儿了似的。
“你、你、你再说一遍?”李觉深道。
“皇上,是……是南湖王他活了!”
李觉深脚步匆匆,一时间说不上来是惊多一点还是喜多一点。
宋公公也赶紧跟去了。
“皇上,你终于又肯瞧我一眼了。”欢昭仪被宫人扶起来,说着心酸话。
李觉深:……
朕只是来看儿子的。
朕不知道你也在。真不知道。
这欢昭仪也忒自作多情了。旁边洞悉了一切的宫女低下头,扯了扯嘴角,这般想着。
第四十一章 调查
白华和天吻虽然已经醒过来,但是太久没有动弹,还需要休养,所以李觉深也没有急着问他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便先将他们安置在宫里,好生看护。
这下那些大臣总算是合了嘴,也没有那么多折子“嗖嗖”地往上上了。
只是事情离奇,大臣都还是希望早日查清楚,以安人心。
钟钰听了宫女们嚼话,才了解到南湖王已经醒过来,她也算松了口气。如今她虽是才人,吃穿用度却同昭仪没什么两样,甚至皇上还送了很多好东西,以作安抚。
皇上对她确是只有尊重没有宠爱,这点,钟钰有绝对的把握。
皇上这样待她,是因为她身后是水镜国,皇上是给水镜国面子。
钟钰不敢妄自揣度李觉深为何对水镜国尊敬有加。
风风浪浪的渐渐平息了,李觉深才脱得开身来,去好好瞧一瞧天吻。
天吻这段时间修身调养,大概是好久没睡那么长时间觉了,近几日懒觉也睡得不少,李觉深也由着他去。
所以李觉深没有惊动宫人,宫人都自觉退避了。只有宋公公跟在李觉深身后,蹑手蹑脚地进来了,显得略微笨拙。
欢昭仪本来也打算今日来看看天吻,看到李觉深进去了,就止了步,转身去往了钟钰的殿里。
“父皇!”天吻醒过来,激动地跳下床去,扑腾到李觉深的怀里。
他由着天吻紧紧搂着自己,大多时候都是严肃的眼眯着笑,这时候眉头的皱都平了。
闲聊了一会儿,李觉深问起他和白华当日发生了什么事。
天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将当时的状状怪处说了一通,而后挠了挠头:“说起来,真就像做了场长梦。”
李觉深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天吻将他脸色变化瞧进眸里,却看不出这位国君对这些事有什么样的想法。
“钟才人。”欢昭仪一进了她的宫殿,又高兴地迈着碎步子过去,自然地挽袖,拉住了她的手。
“欢昭仪怎么来我这儿了。”钟钰对每个人都带着戒心,对欢昭仪也不例外。她并不想同谁多熟稔,只都保持着有礼貌的疏离。
欢昭仪似乎不以为意,又或者就是自来熟,热烈的性子更多是小女儿的姿态。
“你这些日子可有去看看南湖王爷?”欢昭仪咬了一块糕,身上淡淡的藕香朝钟钰沁过来。
“我乃罪身,怎么好去看望王爷。”钟钰低着眉眼,神色恹恹的,应该是最近操劳这桩事,没有怎么好好休息。皮肤因为抹了粉黛,看不出变差。
欢昭仪环顾四周,悄声附在她耳畔道:“钟妹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清白的。”
欢昭仪指的事,钟钰怀疑是散播南湖王死讯的事。
钟钰惊了一下,她明白她能跟她说这话,似乎是有点要交心的意思。
钟钰赶忙话语中权衡:“欢姐姐竟如此信任我。”
钟钰当然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只不过没有证据,既没有指认她散谣的证据,也没有能让她自证清白的证据。所有嫌疑都往她身上推。而李觉深借着她私自打探国君的事把这事掩在了下面,算是一种保护。
后来欢昭仪同她讲了好多宫里的事,大到皇上爱吃什么,小到哪个宫女孤独终老了,哪个太监最近成了红人,御膳房换了个新厨子做菜可好吃了。吧啦吧啦。
但是钟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怎么不理我?”欢昭仪开玩笑似地推搡她一下,钟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可能有点累,不是故意不理你。”
欢昭仪便推着她,把她塞进了被窝里:“那你好生躺着。”
随后,她又给钟钰掖了掖被子,就出去了。出去前还教宫人别出声,别扰着钟才人歇憩。
她说话声音低而轻,但钟钰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刚好够轻柔地缓缓飘入她耳中。
钟钰手指相缠,不得不说,就在刚刚欢昭仪的那些细枝末节的动作里,她对欢昭仪的疑心已经消去了大半,警惕心也松动了。
林林总总的心事,在脑海里飘得越来越轻了,钟钰已然阖上了眼,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梦到了她温柔的姐姐。
白华醒来之后,也没有事情可以做,大半的时间,她都在研究怎么进阶法术。
留仙甘水她已经拿到了,是皇上赠与她的。算是感谢她对南湖王的法术的帮助和突破。
澄华盏她是找不到了,没有它盛着留仙甘水,效果要差些。
不过没关系。
白华炼制了那些材料,她很久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对她法术助力很大的,不是火属性的东西,而是这水属性的东西。
这个发现,是之前她修炼神火时,偶然发现的。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派上了用场。这样的话,其实天吻说不定也能帮到她。
修炼了一阵,神清气爽。
空气真清新。全身舒坦。白华在自己被安排的宫殿里转悠了一圈,散散步。
嗯,这宫殿是真大,还奢华。
有钱人哪,啧啧啧,真好。
白华一边感叹着,零零碎碎的想法钻了出来。
她去了一趟恒朱皇宫里的藏书阁。
曜起国是大国,恒朱国的藏书阁定然也有相关的记载。大祭司在曜起国的地位有目共睹,必然不会少记载于史册中。
白华想查一查那位叫杜苦的大祭司的生平往事。
她翻了些许卷轴,还有画像,都一并找到了。找得不吃力,因为比起更久远的,离杜苦仙逝也算不得太多年,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她吹了吹落灰的那一卷,将其打开。
“……杜苦,曜起国第六任大祭司,平民出身,挚友甫安盛。在位期间,兢兢业业,忠于皇室。熙和九年,曜起国禁楼反,
杜苦护驾。熙和十三年,暴毙于祭祀坛边。”
白华仔仔细细看了,还真是暴毙啊。
不过这种法术高强的人,暴毙这种事,十有八九另有缘由。
但是只言片语中没有更多关于他暴毙的解释了。
甫安盛是他的挚友?可是白华想到那日祭祀典礼上,杜苦面无表情地看着甫安盛,甫安盛和他的状态实在不像是挚友,倒像是隔着什么东西。
这禁楼到底又是什么地方?
白华又查了一些,都是一样的,寥寥几笔,好像这个人在所有大祭司中的有关记载是最少的。
那可真不巧。
也真是神秘。
白华始终不认为她和天吻前些日子经历的那些,都是梦境或者是虚幻。
可她也真的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这件事经历得不明不白,结束得也不明不白。白华想一探究竟的心引领着她想到了另一个调查的角度。
当初,她和天吻在擂台上,接连倒下,相同的姿势。
可是第一个倒地的是那个健壮男人。既然他们都醒过来了,那个男人和他们应该也是一样的状态。只是,在那场经历中,却并未出现过那个男人。这就又有点叫她想不通了。
她打算出一趟宫,去那擂台再看一看。
李觉深给了她来去自如的特权,对她的事也不多干涉。白华做事倒是真挺方便的。
天吻听说她要出宫去,也想跟出去,被宋公公好劝歹劝地留了下来。
白华答应到了宫外,给他带好吃的。
谁知道天吻拉住她的衣袖角,说:“我其实不想要好吃的,我想你陪着我。”
给你惯的。白华只当他是小孩子撒娇,被宠大的孩子嘛,大抵逃不过娇气的毛病。
宋公公也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劝解:“殿下,你要知道啊,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的,也没有人一定得陪着你。如果你为一个人好,应该是尊重她,尊重她去做自己的事。”
天吻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低了低头:“我懂了。”
第四十二章 酸
白华如愿出宫,其实无独有偶,李觉深也觉得那处擂台可能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派了数位中阶以上的侍卫协助白华调查,一方面又能保护一二。
擂台也没什么特别的,再一次进入到那里,白华是只身过去,却发现并无异常,没有同上次一样,以怪异的姿态倒下。
这回什么事都没发生,反而奇怪了。
原先倒下的那位天吻的偶像,如今也已经醒过来了。
白华找到他,试着交流了一下,却发现他们当时昏迷,经历的场景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到了那个世界,就一直在流浪。并没有见过什么甫安盛、甫绝泪。
终是没有什么结果。
白华和一众侍卫便先回去禀报皇上。
这一出毫无所获,但白华倒是没有忘记给天吻带好吃的东西,她自己也吃到了久违的青梅糕。
“你不喜欢吃?”白华看着天吻盯着青梅糕半天也不下嘴,一脸愁苦迟疑的样子。
“嗅着好酸。”天吻凑近鼻子又闻了闻,看着白华好像有点期待的样子,眼里带着委屈一副“你就知道欺负我”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咬了一个角。
然后他嚼着嚼着,脸上抽搐了一下。
南湖王爷不爱吃酸的。这点常年侍奉他膳食的宫人最有体会,毕竟他的口味,他们都机灵地记着。
所以看到王爷这次吃酸食,虽然面色痛苦仍然往肚子里咽了,宫人们都惊讶得很。
不过这位王爷,竟然把白华买给他的青梅糕都吃干净了,说酸的是他,吃个不停的也是他。
天吻吃了太多糕,噎得慌。他随手拿了一旁的一筒果汁,就咕嘟咕嘟喝下肚了。
谁知道那是青梅汁啊,酸度更上了个等次。
天吻还是一口气喝完的,嘴里很快回过味来。他攥着那筒子,一脸的视死如归。
天吻心道:……真酸。
察言观色最在行的宫人们心道:……真刺激。
无知者无畏的白华又递了一份糕过来。
到底是哪家摊子,卖这么多青梅糕,分量还这么足!就……就不能抠搜些吗?!
天吻满眼悲愤地继续吃。
宫人心想:您大可不必。
天吻心想:白华特地给我买的!特地!特地!这是对我的偏爱!死也得吃干抹净了!
白华:这小子这么爱吃啊,早知道再多买点了。
吃完了,天吻打了个饱隔,还眼冒小星星说了一句:“白华带的东西就是好吃。”
白华点了点头:“谢谢夸奖。”
宫人:……
这俩人一个瞎,一个扯。
“对了,白华,”天吻掏出了一张房屋建筑设计图,“这是南湖王府的设计图纸,你看看这构造陈设你喜欢不?”
南湖王还小,所以府邸不着急建。
“这是你的府邸,你是主人,应是要你喜欢,问我干嘛啊?”白华迷惑道。
天吻心里话是因为我想你是未来的女主人,但他还不敢这么说。怕把人吓跑了,或者是被人家当做是小孩子的玩笑。
“没事。”天吻道。
他心里想的却是,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回家。
第四十三章 启程流云山
这事情查了一阵子,还是没有头绪,只能暂缓放置。
而今当头主要的事,是即将到来的流云山新弟子大赛。
白华这段时日耽搁了不少修炼,最近虽然有所长进,但神火还是停留在初阶,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获得什么好名次。
至于天吻那小子,心大,异格也测不出什么阶品,这段时间的修炼,她也不知他长进了多少。但是在白华看来,天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在大赛上也必能大放异彩。
有时候白华真的很羡慕天吻,那般受宠,那般身着天赋,可以活得那般天真无忧。
“走吧,白华。”天吻看白华不知道想的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白华正了神思,进入了马车之中。
阳光暖的空气温度刚好,太适宜的温度,就像温柔的催眠曲,白华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眠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意识是从未有过清明而悠远,她所见所听所闻,五识六感竟有种超然物外的恍惚。
在梦里,她好像一直在走,但是眼前只有川流不息的黑色,看不到尽头。
她听见好多声音,嘈杂纷繁,却又清清楚楚。
她像待在黑色的穹顶之中,却没有一点不适应。
渐渐,有了光,慢慢照亮了她的周围,徐徐扩散开来。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人,他们经历着世事,生老病死,八苦四乐……
倏然之间,有一根坚韧的丝线穿透她的身体,把她狠狠地拽了出去,拖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惊了一下,头磕在马车上,她吃痛惊醒。
她揉了揉脸,觉得一定是前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对她有所影响。或者说是疑惑迟迟没有得到解决,才致使如此。
哎。
她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这几天想事情想多了,一直没睡好。可是车就快到地方了,她最好时刻保持清醒。然后她伸出手,想扇醒自己,但是……
……下不去手。
马车停下整休,天吻接了壶清泉水,盖儿都没旋紧,颠颠儿跑过来,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跤。
白华还在纠结要不要捶自己一顿,不巧,没躲没闪,迎面就挨了一泼水。
白华:……
清醒了。
天吻僵硬地趴在地上,寻思着,起来还是不起来呢。他左思右考,然后趴在地上躺尸。
白华:……
她倒没生气,挤掉衣服上的水渍,又用神火远远烘干。
天吻也不装死了,主要是……感觉白华没有什么同他闹腾的兴致,应该是有心事,好像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在想什么呢?
天吻很想知道,但他怕她嫌烦,只好悄咪咪地远远陪着她一起发呆。
再次启程,很快就到了流云山。
爬过长长的百级台阶,不用法术过去,是每个来报名之人的真诚体现,也是流云山的规矩。
大殿里,柳掌门正捏着胡须,看到爬了那么多台阶不知道哪里还有那么多精力蹦来跳去的天吻的时候,柳掌门有一瞬间脸色生无可恋。
混小子上次把通天路造没了,浪费了柳江山不少钱。柳江山现在看着他就觉得他与其说是来学本事的,不如说是来打劫的。
简直代表着金钱的流逝……
一旁的秋亭长老忽然附耳过来:“那个,掌门,您能把咱们长老群的传信声音给关了吗,群里一直回荡着您对天吻那小子的腹诽,主要是有点多……”
我没关吗?
柳江山一脸质疑,转过头去看其他几位长老,长老们纷纷捂着耳朵,黑着脸,用力点了点头,生怕他眼瞎。
也许是眼瞎,也许是年纪大了头不好使,柳江山想着关,想着想着又忘了,转过头去,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各位被禁言的长老:……
第四十四章 天才
大概是中了天吻的毒了,导致柳江山宣布赛前异格测试开始的时候,差点把称呼叫成了“熊孩子们”。
赛前异格测试,没什么稀奇的,这是每个门派都干的事儿。
但这对于异格稀有,品阶高的弟子来说,却是种福利,是相当于免考金牌一样的存在。
总而言之,就是,异格稀有,品阶高的弟子,一旦测试过,权威证实,基本会被立刻选中为内门弟子没跑了。后面也就无需考核,通过积分来被分配了。
不过有这个自信的,除了狂妄自大之徒,就都是心里早就有数的人。
随着抽到号码牌的顺序,报名弟子一个个上来。来流云山的不少,虽然没有通天路的时候来的人多,但白华粗略估算下来,千余名还是有的。
她的号码卡在差不多中间的位置,而天吻的,则是排在末几名。
天吻瞅着号码牌,有点觉着是不是有内幕啊,他觉得莫不是柳江山要磨一磨他的性子,教他耐着性子等,呵,怎么可能呢?某位傲娇少年心里冷笑。
白华看着他一脸要戳死号码牌的情状,也见怪不怪了。
她淡定地扭过头去,不理会他抽筋一般的神色。
一个……两个……
前几个都是平平无奇,也没什么好看头,白华就借着大家都在殿中,好好观察左右。
大多数人是很冷静的,少数人呢,是略微紧张的,要不是性格使然,要不就是还没有提前测过。
“第七,阚子铭……”
白华目光投过去,那人走路带风,神情张狂,看着像是自信过头的主儿。
结果这兄弟上去,靠近那牌子,那牌子上腾出了一朵白云,然后就……触电了一样,直接炸了。抽了好几抽。
这家伙看着高大勇猛,怎么异格长这么可爱,巨大的反差感还让人挺懵的。
但是让人更懵的是,直接让牌炸了的,得是多厉害啊。
柳江山嘴角抽了抽,各位长老就知道他在心疼钱了。
“阚子铭,显格为白云,初阶,隐格雷电,中阶以上。”
隐格中阶以上?
这倒是少见了。一般初始都是显格更为强大,隐格一般后生于显格,本不该如此,除非,是初始就是中阶以上,这就极可能是天赋或者遗传了。
虽然目前修炼等级计量只有初阶,中阶和高阶之分,但是每个等级之间,都有一道难跨的鸿沟。这鸿沟,很多人一跨就跨了一辈子。高阶以上的,就是无可用等级来计量的力量了。人们把更高的,连估测都没法估测的力量,称为“就天格”。
一个才修炼了十几年的人,不仅拥有双格,隐格还是中阶以上,这就足以他跟大多数来者拉开差距了。
果然是有自信到狂的资本。
玉亭长老悄悄对柳江山道:“这是个人才啊,咱们流云山赚了。我收了。”
柳江山:“赚了个屁,我看又是一个好闹腾的。金钱的流逝、金钱的流逝!”
玉亭长老知道他说的啥意思,又道:“掌门,你那牌子不会是只能检测到中阶的那种吧。”
那种的确便宜些,也像是掉钱窟窿眼的柳江山的做派。
他大概也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中阶以上的人才。
柳江山没说话,长老群里幽幽传开了声音:那是啊,高阶的那不贵好几倍呢。
众长老:……
玉亭长老便发话,将阚子铭收作内门弟子。
柳江山咳了两声,唤了一声即将准备回到位上的阚子铭:“那个谁,阚子铭,你负责一下赔偿金。暂时没有,可以让你师父代付。算是他送你的见面礼。”
玉亭长老:……
我好像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