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聚
门外走廊上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的一直说个不停,女的则是嗯、是等几个单字,救星来了,赵子梧心中大喜,他高声道:“子赟、娇儿!”
一阵急速脚步声,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大哥你来了!”
一脸惊喜的赵子赟出现在门口,赵子梧起身走了过去,双手按在他肩上,上下看了看,“嗯,又长高了些,还长毛了。”
赵子赟顿时脸臊得通红,“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赵子梧哈哈大笑,“大哥军队里待久了,说话有些粗俗,不过确实长毛了。”
“那是胡子!”赵子赟气呼呼道。
“好好,胡子,我们家的小弟弟终于长胡子了。”
“什么叫终于?到了这个年纪就会长的,你懂不懂?”
见赵子赟有些恼羞成怒,赵子梧乐不可支,陈娇儿本来躲在赵子赟身后,听到赵子梧左一句,有一句挖苦自己弟弟,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咯咯咯的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将赵子赟拔过一边,赵子梧笑嘻嘻的看着陈娇儿,“一年多不见,娇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能把我家娇儿娶了回去。”
陈娇儿大羞,“大哥!”
赵子梧扭头对王颂道:“娇儿是比子赟长得好看,以后打主意的人不会少,老师可要看紧了。”
“大哥!”赵子赟和陈娇儿同时大喊,一个气呼呼的,一个满脸通红。
王颂笑得直捂嘴,一直手指着赵子梧道:“你就闹吧,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
“老师(爷爷),大哥躲什么?”赵子赟和陈娇儿异口同声问。
“我躲了吗?”赵子梧左顾右盼,“这也没地方躲啊?”
王颂终于放声笑出,屋中洋溢着家的温馨和欢乐。
清晨,陈娇儿轻手轻脚的下了楼,“娇儿,你做贼哪?”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陈娇儿脚一软,顿时踏空,眼见就要跌倒,一支手稳稳的抓住了她的右臂。
胸膛一阵起伏不定,连喘了几口气,她才看清楚扶住她的是赵子梧,“大哥,你起来了?”
“嗯,你做什么?”
“我想给大哥做点吃的,大哥好坏,娇儿刚才差点没被吓死。”
赵子梧笑呵呵的抚摸着她的头,“是大哥不好,你的心意大哥领了,以后这种事不用去做,好好长大就是对大哥好。”
“大哥!”陈娇儿眼中闪出些泪花,这些年来,王颂是爷爷,大哥越来越像父亲,至于赵子赟,有些说不上来。
“傻丫头。”赵子梧伸手替她擦了擦眼眶。
吃完早餐,赵子梧起身准备去找王颂,见陈娇儿有些依恋,笑着挥了挥手:“一起来吧!”
两人说笑着上了楼,进了书房,王颂正在泡茶,陈娇儿急忙过去接了过来,赵子梧笑着道:“怎么都没有老师早。”
“这不一样,我这个岁数根本睡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几个能早起才是需要毅力的。”
“就是,二哥就起不来!”
“谁说我起不来!”一个身影窜了进来,赵子赟气呼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娇儿吐了吐舌头,又到了杯茶,笑嘻嘻的递到赵子赟面前,“二哥喝茶。”
赵子赟顿时泄气,接过来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嘴硬的家伙!”赵子梧过去在他头上拍一下,“你还不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才起的,脸都没洗,还好意思说?”
“谁说没洗!”赵子赟不承认。
“眼屎还挂着呢!我要是你,怎么也用手先擦了再进来!”
赵子赟急忙一伸手,还真有,顿时脸通红,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片刻转了回来,见陈娇儿有些似笑非笑,他走过去坐在她边上,恶狠狠的低声道:“下次你不叫我起**,我就不理你!”
“知道了。”
茶的清香渐渐飘起,王颂半眯着眼睛,连喝了两杯,显得异常惬意。“老师,我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赵子梧问道。
略略回想了一番,王颂道:“北伐暂告一段落,各方都在养精蓄锐,准备新的一轮博弈,接着就该奉张倒霉了,中原大战前,我们大概还有一年多的发展时间,这很关键,能否站稳脚跟就看这一次。”
“中原大战?谁和谁?”赵子赟大为好奇。
“蒋、阎、冯。”
“谁赢了?”
“当然是蒋,子悟,适当的时候要和那位蒋总司令搭上线。”
赵子梧点点头,“老师,既然阎锡山败了,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趁机占住山西?”
王颂摇摇头,“这个我想了很久,不妥,阎锡山在山西经营多年,就是败了,也还有很大的势力,掌控山西很难,还有,山西在蒋总司令眼中也是要地,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我们既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也不能太远。”
已经对未来方向有些了解的赵子梧低头不语,山西好地方啊,他有些不舍。“子悟,我知道你有些舍不得,但凡事都要个度,不是我们的,不要多想,我意属察绥两省,你看怎么样?”
察哈尔?绥远?赵子赟急忙起身去书桌上找地图,看着一连串闻所未闻的地名,他露出失望神情,“老师,这些都是不毛之地嘛!”
赵子梧瞪了他一眼,“老师,往北确实是条路,只是这样一来远离中原,交通闭塞,条件也差,如何生存都是个问题。”
“条件差,注意的人就少,蒋总司令也容易接受,交通闭塞也有好处,不管是中央军还是以后的日军,都很难快速、大规模展开,至于生存,那就看你怎么看了,单纯的养军队,确实很难。”
有些心动,赵子梧明白在夹缝中生存短期之内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让各方都能接受,“老师的意思是要自力更生?”
“这是必然的,靠别人都靠不住,我们要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才能应对未来的一些事。”
“老师说得有道理,真要在察绥发展,北面、西面是不用太担心的,南面依托几个战略要地,就能挡住晋军和北京的西北军,东面也不是太难办,关键还是咱们自己能不能生存下去。”
“如果能拿下察哈尔最好,原因我以后再和你说,生存的问题我有个想法,咱们要试着建立一套自己的体系,争取吧地方大权抓在自己人手里。”
“怎么做老师您尽管说。”
王颂看了几人一眼,缓缓道:“这几天我出去转了转,大致了解了一些东西,我发现阳高的商贸你已经掌控了一大半,这很好。”
“都是老师教的好,解决了我很大的难题,眼下维持军队基本上够了。”赵子梧笑道。
“我想以阳高做一个试点,逐步建立和推行我们的方式,不但商贸,各方面都要控制在自己手里。”
“那从那里入手呢?”赵子梧急切道。
“商贸你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不宜动得太快,我想稳住一方的根基就是土地和民生,对了,眼下这阳高县知事是谁,怎么我打听了一番谁都不知道?”
“老师,是这样,国民军进攻时,原来的知事随侯守常走了,从此便没了踪迹,当时侯守常和我暗示,估计已经死在他手上,后来民团改编为独立旅时,我提出不出省,不要粮饷,阎锡山同意了,随便也就把阳高知事的人选交给我,让我上报给他。”
“那天镇呢?”王颂问道。
“按照阎锡山的命令,我在那里驻守了一个团。”
“也好,慢慢来,对了,你有人选了吗?”
赵子梧摇摇头,“我对这个不太懂,地方乡绅倒是推荐了几个,我想等老师来商量一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还有那警务所也是如此,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嗯,这个大意不得,乡绅推荐的不用考虑,说不定我们还要拿乡绅开刀,本地有没有名望高一些的人?”
赵子梧一连说了好几个,听完介绍,王颂都摇摇头,他需要有一定奉献精神的人,赵子梧无奈,只得开始介绍一些他所知道的人,其中一人引起了王颂的注意。“薛儒?多大岁数?”
“三十出头吧,我也不太清楚。”赵子梧答道。
听着二人说来说去,赵子赟有些烦了,“不如老师来当这个知事,省得左挑右挑的。”
王颂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当地人有当地人的好处,容易被接受,我除了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的,对了,你倒是逃不掉,乖乖给我待在阳高,协助未来的知事。”
“我不!我要去大哥那里!”赵子赟大急。
王颂才不管他,沉声道:“今后你大哥主军,你要慢慢的学会主政,这个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以为到你大哥军里就能上阵了?你大哥一定把你丢在总部,想带兵,门都没有。”
赵子梧含笑点头,赵子赟顿时气馁,一肚子的希望化为泡影。
“子赟,你可别小看政事,多数时候,它比军事更重要,你大哥要扩军,吃的、喝的、用的,都要地方供应,一点都马虎不得,要是你父亲还在,这事根本轮不到你。”
提起赵海成,屋中有些压抑,赵子梧勉强一笑:“我的好弟弟,大哥以后就全指望你了。”
自己大哥不帮是说不过去的,主政?好像也挺威风的,赵子赟眼前浮现出手下一大帮子人听着他的训话,“好吧,我听老师和大哥的。”
“那我呢?”陈娇儿急切道。
“我的小妹妹当然也有一件大事要做!”
看赵子梧说得慎重,陈娇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
“那就是好好长大!哈哈哈……”
“大哥!”陈娇儿小嘴嘟了起来。
王颂笑了,“娇儿,你还小,先跟着爷爷学几年,等有子赟那么大了,自然会找些事给你做的。”
“就是,到时候他们不要你,我要,跟着我,怎么也能弄个…..”赵子赟挠挠头,硬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官名。
“哼!二哥想得美,说不定到时候我来做这个知事,你…回家做饭!”
“你!你做饭!”
“不!你做饭!”
两人争个不休,王颂和赵子梧在一边开怀大笑。
第46章 县知事
在靠近南关的阳高县第一高等小学校内,朗朗读书声在校园内回荡,一名青年教师身着长衫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他便是赵子梧嘴里的薛儒,这所小学校语文兼历史老师,“他找我做什么?”
嘴里嘀咕了一句,薛儒有些烦躁的将手中毛笔放到砚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椅子上,双眼看着屋顶:“你为何找我?”
薛儒是知道赵子梧的,这年代你可能不知道北京是谁主政,山西是谁当家,但绝对不会不知道本县是那个领兵大佬的地盘。要不是赵子梧大战国民军,确实保护了阳高这个县城,薛儒是绝不会和他打交道的。“那次宴会就不该去!”,薛儒暗自懊恼,他嘴中的宴会便是阳高粮商、乡绅为感谢赵子梧特地举办的庆功宴,稍稍有点名气的都参加了,他一时好奇,也去了,自然,乡绅们不会忘记向赵子梧介绍他这个督学嘴里的三好老师。
“算了,不想了,我一个教书匠,他奈我何?”薛儒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朝外走。
县城不大,薛儒才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城中的县府所在地,这地方原是高山卫所在地,多年兵荒马乱,显得有些破败。门口两名士兵见他靠近,其中一人伸出手制止道:“你有何事?”
“是你们赵旅长让我来的。”
“薛先生?”薛儒点点头。
那士兵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旅长在里面等你,进去左转第二间。”
薛儒说了声谢,进了大门,按照士兵指示的,来到左边第二间房间,在门口踌躇了下,仰头走了进去。
屋中有四人,除了赵子梧外,还有一位头发已经花白老者和两个年轻人,这场面让薛儒微微楞了下,倒是赵子梧一见到他就停止了和老者的谈话,很是热情的迎了过来:“薛先生,我还怕你不来呢!请坐,请坐。”
“赵旅长下令,我一介小民,怎敢不来?”薛儒自嘲道。
“薛先生说那里话来?我赵子梧有那么霸道吗?”
一句话让薛儒面皮一红,人家在县城还真没横着走,“赵旅长莫怪,我这人不太会说话。”
赵子梧一边喊勤务兵上茶,一边笑道:“这我可不信,不会说话怎么讲课?先生可是省府认可的三好教师呢!”
“惭愧!惭愧!”薛儒一边应着,一边案赵子梧的示意,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
“上次一别,我就没再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可好?”
赵子梧过于热情,弄得薛儒有些七上八下的,嘴里应了句“还好”后便抢在赵子梧前说道:“赵旅长找我有事?”
“没事,叙叙。”
薛儒一脸狐疑,堂堂独立旅旅长找他叙叙?
“薛先生,我想听听你对阳高百姓生活的看法?”
“看法?没有,我觉得百姓生活挺好的。”薛儒决定不上当,顺着赵子梧的话说,当官的都喜欢听好听的嘛。
“哦?真的?我还以为阳高百姓生活不太好,看来我没仔细考察啊,本想着增加点教育经费,减轻百姓的负担,照薛先生这么说是不必了。”
薛儒闻言恨不得一巴掌抽到自己脸上,有心改口,但作为教师,他实在做不出当面食言的事,一时低着头脸色憋得通红。
“扑哧!”赵子赟忍不住笑了,薛儒抬头看见四人都是面带笑意,尴尬道:“赵旅长是拿我开心么?”
“没有,我真有这个打算。”
“真的?”薛儒大喜过望。
“只是,薛先生,阳高的百姓真的生活不错?”
“也不是!”薛儒急忙摇手,“除了那些乡绅、大户人家,很多人过得艰难,阳高土地贫瘠,收成并不太好,一般光景还勉强过得去,要是有个天灾**,很多人都要逃难。”
“这里商贸很不错,又有平绥铁路,收成不行也可以找到些事做嘛。”
薛儒苦笑一声,“这些年不是过这个兵,就是过那个兵,铁路在老百姓眼里反而是件坏事,商贸都是那些商人发财,和老百姓有何关系?也是赵旅长驻扎这两年,县城各乡算是安定了些,不然,就今年国民军来,烧杀抢掠绝少不了的。”
王颂一直在边上听着薛儒说,并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赵子梧又问了些问题,扭头看王颂,王颂点了点头。二人的这一番交流让薛儒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回事。
“薛先生,我和你说点正事。”
薛儒一听,以为是提到教育经费的事,急忙肃容端坐。
“我不和你啰嗦,从现在起,你就是阳高县知事,回去交接一下,明天上任。”
薛儒脑子嗡的一声,“什么?”
“你来主管阳高。”
“不行,我做不来,我就是一个教书匠,赵旅长,你还是另找他人。”
“就你了,明天你上任,我即刻拨五万大洋作为教育经费。”
薛儒心中一阵纠结,五万大洋的**不是一般的大,作为教师他清楚得很,有这笔钱,全县的教育会上一个台阶。“我不答应,就没这笔钱?”他小心的问道。
“对,一个子都没有。”
**裸的交易!薛儒感觉受到了侮辱,他很想拒绝,但….
想到那些求学的学童,薛儒咬了咬牙,准备把自己卖了,他心里认为赵子梧是要找个傀儡,帮他控制住阳高,傀儡就傀儡吧。
长叹一口气,薛儒有些不甘心,“我不明白,赵旅长为何看上我?我什么都不懂。”
“不需要你懂!我们需要一个正直、善良、果敢的人来管理全县!”王颂在一边说道。
薛儒身子一震,不解的望着王颂。
“这是我的老师,王先生。”赵子梧笑着介绍。
旅长的老师?薛儒不敢怠慢,起身弯腰行礼:“王先生好。”
“薛先生坐,你可能有些迷惑,这个我来解释,子悟兵驻阳高,需要阳高的支持,横征暴敛并不是我们想做的,那怎么办?这就需要阳高富强起来,乡绅是不用指望了,我们只能依靠阳高的民众,因此,这个知事至关重要,他要能不向地方势力低头的信念,人我们已经考察了好几个,只有薛先生具备这种品格,这就是我们选你的原因。”
王颂的话让薛儒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这么做,当傀儡不甘心,真要挑大梁,他又有些不自信了,“我怕我做不好。”
“做不好没关系,咱们一步步来,迟早有一天,这里会日新月异!”
教书匠也有抱负,而且他们的抱负比一般人更远大,不然在这个年代很难投身到这个事业中,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明天,薛儒脸色再次红润起来,“好,我就做这个知事!”
“当务之急,是人,除了那几个局暂时不动,承政员、主记员、承审员等都要重新安排,人选你来定,不懂不要紧,记住一条…”
“正直、善良、果敢!”薛儒接口道。
赵子梧笑了,“薛知事进入角色很快嘛!”
众人笑了会,赵子梧指着赵子赟道:“这是我弟弟,赵子赟,以后他就跟着你了,能行,你就让他管个事,不行,就打杂!”
“大哥!我行的,刚才那个什么员我做一个,不会让大哥失望的。”赵子赟急道。
薛儒看了眼赵子赟,有些难办,按理怎么也要给赵子梧面子,给他弟弟派个差事,只是赵子赟太年轻了,薛儒决定回去仔细想想。“赵旅长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少爷的。”
“什么大少爷、二少爷。”赵子梧摆了摆手,“家里人怎么称呼我不管,但到了县衙,以后就不要这么叫了,薛知事,你长我几岁,就直接叫名字吧。”
人家这么说那是客气,薛儒自然不会托大,笑道:“我还是称呼子悟兄、子赟兄吧。”
“也好,那我也称呼国圃兄吧,子赟跟着你也有好处,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派一个连的士兵跟着你,镇镇那些想闹事的人。”
“子悟兄,这就不必了吧?”薛儒可不想让人觉得他仗势欺人。
“国圃兄不必担心,他们不会乱来的,眼下阳高警务所完全瘫痪,我想你的人员定了,让承审员兼警务所所长,我挑一些伤残的老兵给你做骨干,招募些年轻人,等一切走上正轨,我自然会调他们回来,我可不想一两个混混就让国圃兄毫无办法。”
想想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治安也是大问题,薛儒便不再拒绝,“那费用…”
“我的兵自然我出。”赵子梧说完,就明白薛儒话的意思,笑道:“国圃兄,不要拐弯抹角,直接问县衙的经费不就得了?”
薛儒尴尬一笑:“我们这些文人就是会羞于提钱。”
“钱并不是什么坏东西,就看谁来用,做事就要想着钱,老百姓的钱从哪来,怎样才能让民众更有钱,能够支撑子悟保护一方,薛先生,有些东西抛弃吧!”王颂道。
薛儒起身行礼:“王先生,受教了,请称呼我国圃,薛先生三个字不敢当。”
“国圃兄,坐。”赵子梧拉了他一下,“我先拨二十万大洋给你,明年最多也就这个数,以后就要靠你了,不但不能向我要,还要给我钱。”
“这是自然!”两年四十万,薛儒顿时有了信心。
第47章 抉择
回到学校,薛儒并没敢声张,交接的事以后再说,否则会有很多人来找他,人选是个大问题,赵子梧放权,他反而不敢大意,仔细在头把熟知的人过了一遍,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想了想,又划了几个,这年头正直、善良的很好找,就如同坏人一样,很容易分辨,只是他心里暗自增加了一个标准,那就是潜在能力,总不能找个大字不识的吧?
“国圃,你回来就写写画画,忙什么呢?”薛妻走到他边上探头望去。
“马麟、张鸿…..,咦,你写他们的名字做什么?”
“淑珍,我有事和你说。”薛儒将妻子按在边上的椅子上,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准备出任阳高县知事。”
“什么?”薛妻一下子跳了起来,“知事,怎么回事?”
将今日的事大致说了遍,薛妻有些担心道:“赵子梧不会骗你吧?”
将今日情形仔细想了一遍,他摇摇头,“不会,我有没有什么能让他惦记的。”
“这倒也是,那这些人就是你准备找的?”
“嗯,你觉得怎样?”
薛妻也是读过书的,看了遍,又想了想,“倒是符合赵子梧的要求,其实,我觉得你要仔细想想如何安排赵子赟,这才是大事。”
“这才是我最头痛的地方,赵子赟才十八岁,身上倒是没有纨绔气,我想让他跟着我算了。”
薛妻摇摇头,“按你说的,赵子赟也是有冲劲的,跟着别人不妥,怎么也要有个正事,不如这样,让他做农业技术员,主管农业局如何?”
“他一个大城市来的,如何懂农事?你真是开玩笑!做实业技士怕还靠谱些。”薛儒蹙眉道。
薛妻笑了,“我没开玩笑,赵子梧已经掌握了一大半商贸,农事是他下一步关注的重点,这个事你交给别人都难弄,反而他一个外地人会少很多顾忌,农事不在于种什么,怎么种,而是怎么管,那些乡绅再跋扈,赵旅长他们总不敢得罪吧?”
“你这是利用赵子赟的身份!赵子梧这么信任的将事情交给我,我这么做岂不是…”
“忘恩负义对吧?”薛妻摇摇头,“你错了,赵子梧绝不会一辈子待在阳高,我看他的志向可不小,赵子赟以后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不然年纪轻轻的,来阳高做什么?你替赵子梧磨练他,他反而会感激你!”
薛儒陷入沉思,妻子的话很有道理,“那一个连的士兵看来也有保护赵子赟的意思,淑珍,你说的不错,只是…..”
“让他当农业技术员,并不是让你不管他,只是尽量以他为主,你平时多关注就是了,要是真有事,你出面替他,不会出问题的。”
薛儒叹了口气,“就依你,淑珍,我觉得你来做这个知事比我强!”
“那你去和赵子梧说说,换我来做?”薛妻笑道。
五月二十六日,阳高县震动了,薛儒一大早将辞职信放到校长桌上时,已经让第一高等小学校轰动,所有人都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纷纷挽留,薛儒则笑而不答,交接好手头上的事情,他一个人去了县衙,没多久,县衙和独立旅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众人才明白薛儒做了阳高县知事。
“国圃兄,你这是何意?”县衙内,马麟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
“国圃兄,你太不够意思了!街坊邻居来祝贺我,我才知道你玩了这么一出,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张鸿也是非常的不满。
“国圃兄…”其他几人也围着他吵吵着。
“吵什么!这是县衙!卫兵!”薛儒有些火了,一开始他还笑眯眯的任马麟他们发牢骚,可几人越来越来劲,就差蹬鼻子上脸了。
两名士兵闻声进来,虎视眈眈的望着屋中众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枪杆子就是比笔杆子硬,马麟依然不服气,嘀咕道:“摆什么威风,有本事把我拉出去毙了!”
“你再吵,我就毙了你!”薛儒很是恼火,“我是抢了你们的钱,还是谋夺了你们的家产?真是怪了,让你们来做官反倒是我害你们?”
众人只是气不过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贴出了告示,弄得很是狼狈,要说众人得知告示上有自己的名字不得意那是假的,又不是花钱买的,这说明人家认可他们。
“那你也先说一声嘛,好让大家有个准备。”
“阳高县而已,谁不认识谁啊,有必要吗?等有机会让你进省府,我一定提前打招呼。”
众人闻言,忍不住笑了,就这么点大的县城,贴告示和打招呼几乎没什么分别。
“至少赵旅长和你打招呼了吧?这是尊重。”马麟还不肯罢休。
“好啦,祥甫兄,我道歉,行了吧?你以为赵旅长和我打招呼了?”
“没有?”马麟狐疑道。
“昨天上午,就在这,赵旅长和我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众人急问。
薛儒学着赵子梧的声调:“我不和你啰嗦,从现在起,你就是阳高县知事,回去交接一下,明天上任。”
“真的?”
“那还有假?我当时一下子就懵了。”
马麟可以想象到薛儒当时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赵旅长更干脆!”
说也说了,闹也闹了,众人气泄,都是志同道合之人,气氛变得融洽起来,薛儒挥了挥手,让士兵回去。“国圃兄,咱们这些人你大笔一挥,就定了,赵旅长会不会不高兴?”
“这你就不知道了,赵旅长特地让我挑选的。”
“他没有要求?”
“有!正直、善良、果敢!不过我自己加了一条,能力!”
屋中顿时哑然,感觉身体里的血急速流淌起来,一个割据一方的军人嘴里居然说出这几个词,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他们站在这里便是证明。
“这赵子赟是何人物?”
“赵旅长的弟弟。”
“哟,衙内啊,行不行?”
“几位哥哥,这么在背后说小弟,怕是有**份吧?”门外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进来。
众人回头一看,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头发剪得短短的,显得很精神。
“子赟兄,来我给你介绍下。”薛儒含笑迎了上去,拉着赵子赟给众人介绍。
“子赟兄…”众人纷纷打招呼。
赵子赟一一回礼,笑道:“我知道这是尊称,不过各位哥哥,那个兄字还是去了的得好,我听着怪怪的。”
薛儒哈哈大笑,赵子赟进来没提农业技术员的事,看来他是认可了,心中顿时好感大增,“就依你,我托大叫你子赟。”
“薛大哥讲笑话了,明明就比我大,还非说托大。”
众人哄笑,待笑声停了,赵子赟道:“我有个建议,闲下来咱们就兄弟相称,不过,办事的时候还是要有尊卑,现在人都到了,薛知事,是不是先开个会,大家商议下?”
薛儒暗自吃了一惊,赵子赟的话很得体,既拉拢了关系,也提醒了他正事要紧,他面色一肃,“赵技术员说得对,我们也不用换地方,就这里吧!”他那里知道,昨夜王颂已经给赵子赟上了一课,交待他如何做。
赵子赟心中叹了句,老师就是老师,效果果然不一般,看来还要好好学学。
第一次会议并没有涉及过多具体的事物,只是明确了个人的分工,薛儒让大家回去仔细想想,如何推动阳高全县的工作,切入点在那里。众人对阳高的情况还算是了解,相互交换了看法,便告辞离开,薛儒知道今日大家是没什么心思办事的,他干脆宣布三天后再召集下一次会议,一来让大家回去先有个交代,二来也给些时间考虑。
赵子赟整个会议中并没有发言,他牢记王颂说的,别看这些人岁数也不大,但都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他要抱着学习的态度。简短的会议也证明了王颂的说法,各人虽然说得不多,仅涉及一些皮毛,但思路、观点已经有了初步的表达,这就让赵子赟很佩服,得知自己做了农业技术员,当时就一头雾水,搞不懂薛儒为何这么安排,今日才发现,众人对自己负责的事情也不在行,可没有人表示异议,粗粗听了,便明白众人并不从自己负责的业务说事,而是从阳高全县全局来提出观点和看法。
“架子是搭起来了,可我心里还是没底,子赟,要不你带我去找找王先生?”薛儒送走众人,一边整理着今日的会议记录,一边说道。
赵子赟正有此意,老师交待过,让他带薛儒回去一趟,“行,薛大哥,那咱们是现在去?”
“现在就去!待在这也做不了什么。”
二人出门,带着两个卫兵朝城东的赵家大院走去。
书房中,王颂正和陈娇儿讲解着数学,见二人进来,笑着起身打招呼,陈娇儿依然充当了茶童的角色,忙着给二人倒茶。
一坐定,薛儒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王先生,告示发了,人也找齐了,今日倒是商议了下,可千头万绪,还是有些难以下手,特来请教先生。”
“哦,国圃,大家有何想法?”
薛儒将会议中谈论的一些要点简单叙述了一遍,王颂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毕竟时代差了很远,众人有些局限性很正常。
“国圃,一个县要想发展,不外乎经济、社会两个方面,经济涉及农、工、商,社会就有些复杂,咱们先从民生入手,但这也不是简单的吃饱穿暖,还有医疗、教育、安全等等。”
王颂的话带有现代的叙述方式,薛儒虽然听得不太顺,但理解没问题,他以为王颂是从国外回来,说话方式略有不同,也没多想。
“主政一方,最要紧的是要有个方向,国圃,你想过没有,你的方向是什么?”
听着简单,薛儒刚想开口,却不知如何说,让民众过上好日子?太空!仿佛考试不过关,薛儒面露出尴尬之色。
“其实你答不上来很正常,我倒是觉得,你们先不忙着手具体的事,琢磨下到底要走向何方。”
“多谢先生,不知先生有何想法,可否告知一二?”
王颂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大懂的,我说说一点看法,从大局上来说,国民政府统一全国是大势所趋,当然,这也许只是名义上的统一,山西这个地方,还是阎锡山这个土财主的地盘。要想靠他们,是绝无出路,这是我提醒国圃的第一点。”
薛儒点点头,“先生说得极是,不管他们怎么做,搜刮民脂民膏,扩大自己的地盘是不变的。”
“我们也要扩大自己的地盘,因此,子悟的军队必须存在,还要扩大,这是我提醒你的第二点。”
薛儒一愣,“先生是要自成一系?”他的话已经很含蓄了,没直接挑明问是否要做新军阀。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和子悟所想的,并不是你心里猜测的新军阀那么简单,自成一系的目的是为了不受别人控制,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民生。”王颂边说,边盯着薛儒。
确实有些难以接受,薛儒有些上了贼船的感觉,面露不悦之色。
“国圃,有些难接受?不打紧,你可以回去再考虑。”随后,王颂又林林总总的说了些,薛儒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王颂见状,急忙打住,端着杯子喝茶。
薛儒很快反应过来,今日是没有心思再谈了,他起身告辞,有些落寞的走了。
“老师,薛大哥好像有些不太赞同啊?”
“子赟,这事迟早要让他知道的,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很难结伴走下去,你要记住,再能干的人,只要和你不是一条心,就不能重用。”
“我懂了,老师,我那农业技术员到底做什么,我还是没有头绪。”
王颂哈哈大笑:“你都没下过地,有头绪才怪!”
“老师,教教我嘛!”
收起笑声,王颂朝陈娇儿说道:“去拿阳高县的地图来。”
第48章 民以食为天
陈娇儿来到书桌翻找了一会,拿着一张简陋的图纸过来,这是一张手绘的草图,仅仅只是表明了阳高的大致形状和一些地名。
“子赟,知道阎锡山的六政三事吗?”
“知道一些,六政是兴水利、蚕桑、种树三利,除大烟、缠足、蓄发三弊,三事是、造林、。”
“民以食为天,衣食是生存的第一要务,从这点看,阎锡山还是有些想法的,他提的三利和三事都是围绕这个提出来的。”
赵子赟仔细想了想道:“老师水利、蚕桑、种棉、牧畜确实和农事有关,可种树、造林好像他提的意思是要木材。”
“农业解决的是衣食,简单来说,农业可以由工程和农事活动两个方面组成,自古以来,政府、农民向来重视农事活动,种什么、养什么,怎么种、怎么养,往往在农业最重要的土地、水这两大资源上考虑不多,这也不奇怪,以前是人少地多,土地不够,开荒便是,尽量靠着水源种养就行了。”王颂进一步解释道。
“这个我大致明白了,老师所说的工程是何意?”
“所谓工程,就是人为改变农业的基础条件,为农事活动提供最佳的资源条件,也就是说改变土地、水这两个最基本的要素,对于土地,不适合开荒的强行开荒,反而是浪费资源,而水,则是如何能够人为利用它,农业中水的来源有两种,自然降水形成的河流和土壤自身的含水,河流由降水形成的山间溪流汇集而成,这就和树林有关了,山区树木越多,就不容易形成大的溪流,降水也能保持住,持续给河流提供水,如果树木少了,容易形成山洪,雨季会让河流暴涨,而冬季有缺乏足够的保持水,就算有河流,也没有水源。”
“老师,那种树、造林对水是有很大作用的,阎锡山说提的水利、种树、造林应该就是老师所说的农业工程吧,就算人为改变水这个农事活动的要素。”
“对,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农业工程提高土地的利用,并保证有充足的灌溉水源,子赟,知道阳高的地形和河流情况吗?”
赵子赟摇摇头,王颂指着地图道:“前段时间,我大致出去看了下,阳高北面是长城,那是山区,县城这一大片是滩地,往南是丘陵,再过去又是山区,实际可以利用的土地并不多。”
“我懂了,山区是很难耕种的,那阳高能耕种的土地就是中间这一大片。而山区就应该按照阎锡山说的,种树,搞牧畜。”
“对,再来看水,这阳高雨水有些怪,有些年多,有些年少,我打听了一下,旱、涝都有,至于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南有桑干河、北有白豋河、吾其河、黑水河。”
“那老师,这么说水也不是太大问题?”
“表面上可以这么说,其实这还是有问题的,水利如何跟耕地配合,就看现有的水怎么用了。子赟,你应该出去走走,看看,再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好,老师,我现在就去!”
“看你急的!”王颂一把拉住他,“做事要稳当些。”
赵子赟冲着陈娇儿吐了吐舌头,乖乖坐了回去。“阳高这地方的农民,几乎都是靠天吃饭,旱也绝收,涝也绝收,子赟,你要做的就是改变这种情形,至于种什么,倒是简单,北方不外乎小麦、莜麦、谷子、玉米这些。”
“老师,我大致有些感觉了,怎么种不是我要操心的事,解决能种才是大事。”
“对,要和农民比种地,你不行,不过你要记住一点,有些地方不能开垦,还要种树,就当前的农事来说,水比土地更重要,这道理你应该明白了吧?”赵子赟频频点头。
“老师,您怎么懂这些?老师种过地?”赵子赟好奇的问道。
“来这之前,我就是教这个的。”王颂眼神有些迷离,仿佛想起了往事。
“老师,和我说说。”
“好吧,我在大学就是教农业,哦,也就是农事…”王颂叙述着自己的经历,连陈娇儿都忘了倒茶,和赵子赟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之后,赵子赟将阳高山川河流都大致查勘了一番,着手他的农业工程计划,他按照王颂教的,将阳高整个农业划分成为种植业和养殖业两个大块,种植又分山区和坝区,养殖则集中在山区以及塞外草原,自独立旅的势力越过长城进入察哈尔右翼四旗,老师就认为在无法取得地方政权的时候,从经济上控制是较为妥当的做法,并让赵子赟一定注意,不要轻易改变蒙古人的生产状况,游牧民族还是以畜牧为主,赵子赟虽然对养殖业不是太感兴趣,认为变数太多,但还是遵从了老师的意见。
坝区种植已经初步确定以粮食为主,山区则根据具体情况,能种一些地方杂粮的接着种,有果树的接着玩,没开垦的一律以种树为主,争取用上几年时间,彻底改变阳高的现状。
看过几条河流,在县府以往的资料上了解了阳高土地情况,赵子赟才彻底明白老师的用意,光从粮食一项,就能看出阳高民众的穷苦,坝区一半的土地集中到了大小地主手中,均是有水的上好土地,剩余一半除了自耕农占据了一半外,还有不少靠近山区的抛荒地,除此之外,县城周边还有不少滩地,这些地碱性大,以往有人试图种点什么,要么是死了,要么等几条河流夏季泛滥时,也是淹成一片汪洋。
县城以外的民众只有为数不多的选择,绝大部分成了地主的雇农或佃农,要是雇农,不但要承受长时间的农活,所获也很少,折算到每亩的粮食也就两成左右,佃农稍好些,大概能获得每亩收成三到四成左右,做农活的时间也可自由安排,但对于他们来说,有着极大的风险,一旦天灾**,很可能白忙活一年,不少雇农就是在做佃农时,一次干旱或一场暴雨就彻底改变了身份。
自耕农的情况也不乐观,要不是他们的土地贫瘠,恐怕早就成了地主的盘中餐,一年辛辛苦苦,收成好的时候勉强能保证一家人的吃穿,不好之时,还得弄些野菜什么的填补,吃肉简直很奢侈的一件事,一般只有过年才有那么一两顿,这还是年景好的时候。
“老师,亩产二十多斤到底是什么个水平?”赵子赟隐隐觉得这产量有些低,虽没做过农事,但也能够从一个人一天吃的来大致推断。
王颂无奈的摇摇头,赵子赟一看就明了,这产量怕是低的可以。“老师,在现代一亩地能产多少?”
“北方的小麦怎么也有五六百斤,要是南方的水稻,那是两千斤上下的。”
赵子赟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什……么!”
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距,真要有这个产量,还愁吃吗?“老师,怎么弄的?是不是有水就行?”
王颂忍不住笑了:“傻孩子,真要那么简单又好了,除了水以外,还要有好的种子和肥料,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不过以我的经验,只要水的问题能够解决,亩产百斤应该还是可以达到的。”
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那个五六百斤实在是刺激太大了,没想到解决水的问题,产量依然还这么小。
“子赟,一步步来,就算只有百斤,也不得了了,要是自耕农,只要有十亩地,基本就不愁吃了。”王颂看出了他的心思,给他打气。
赵子赟心里一颤,是啊,那些自耕农守着五六十亩还饿肚子,真要这个产量,阳高也将翻天覆地。
“老师,我明白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粮食产量达到老师说的!”
这个雄心壮志支撑了赵子赟后来很多做法,让他在这个时代成为最重视农业技术的地方领导人。
“嗯,有理想,先全力解决水的问题,然后再发展养殖,子赟,在现代肥料还没有办法解决之前,牲畜粪便就是肥料的唯一来源。”
王颂今日再提养殖,赵子赟听着就不一样了,原来养殖除了能得到肉、皮这些东西外,还能够支撑种植。“那我现在就开始弄!”
“别急,欲速则不达,养殖不必种粮,一旦多了,就要考虑如何销,还有,养殖需要饲料,在种植没有起色之时,你大肆搞,如何解决牲畜吃的问题?”
一盆冷水,浇到赵子赟头上,他有些郁闷。
“子赟啊,做事千万别急躁,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老师的话赵子赟并没有往心里去,直到后来他差点因为急躁送了小命,才真正体会到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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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民生
阳高县衙的告示轰动了几天,便渐渐平息了下去,薛儒自从那天回去,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原定好三天后的会议,他也通知众人暂时推后,整日不出门,在家中胡思乱想。
丈夫上任那天回来就有些闷闷不乐,薛妻早已发觉了,接连几天薛儒都没出门,在家中烦躁不安,这让薛妻担心起来,“国圃,出了什么事?”
“我在想是不是辞了这知事。”
“这是为何?”薛妻吃惊道。
将王颂的话复述了一遍,薛儒有些愤怒道:“早知道他们是这个想法,说什么我也不干!”
薛妻想了想,微微笑了,“国圃,你有些迂腐。”
薛儒瞪了妻子一眼,“淑珍,你这是什么话!”
薛妻不管他的表情,接着道:“赵子梧领兵掌控了阳高,并不完全听省府的,是不是事实?”
“是,那又怎么了?”
“这不就结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小军阀,明的也好,暗的也好,军阀向来都是自成体系,他要没点野心,你还真不能跟着他,否则阎锡山将他一调走,你就没了靠山,到时候新来的逼你交钱、交粮,你怎么办?”
薛儒默不作声,这是各地通行的做法。
“阳高是赵子梧的家乡,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轻易放手,除非他垮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一个独立旅能有多少人?他垮了,我也完蛋,不如早点脱身。”薛儒嘀咕道。
薛妻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迂腐,我平日没事,经常会出去转转,你知道赵子梧的独立旅有多少人吗?七千人!这还是其次,你见过他的兵骚扰过百姓吗?”
“这倒没有,要不然我怎会答应做这知事。”
“这样的军阀我是没见过,更没见过找你这样的人做知事的,国圃,咱们读了那么多书,不就是想帮助百姓过好日子?我倒是觉得,跟着他不见得是件坏事,我倒是希望他能够越来越强,能控制山西更好。”
薛儒有些心动了,妻子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人家也直接挑明了,就冲这一点,我就觉得你该帮他。”
见丈夫还有些犹豫,薛妻道:“要不这样,你先做着,要是觉得不妥,再辞了这知事。”
薛儒点点头,这倒是可行,“好吧。”
第二天天一亮,薛儒再次来到熟悉又陌生的县衙,进了门就有些傻了,这才五六天的时间,里面居然来来往往的多了好些年轻人,见到他纷纷驻足打招呼:“薛知事好。”
薛儒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看到的,一名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薛知事,我是你的秘书,我叫张力。”
“张力?你怎么来的?”
“薛知事,是这样,我们这些人都是赵技术员招的,他吩咐您没来之前,先整理县衙的各种文书,了解阳高的情况,等薛知事来再统一安排,我是赵技术员临时指派给您的,要是您不满意,可以替换。”
“没什么不满意的,对了,赵技术员在不在?”
“他出去了。”两人边说边进了办公室。
“出去了?做什么?”
“薛知事不是让他管农事吗,他这些天带着几个人去了乡下。”
惭愧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几天他闲着,人家倒是有模有样的开始了工作。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一时间无事可做,薛儒干坐了半个多小时,摇摇头,起身出了大门,张力追了出来,被他赶了回去。在街上毫无目的的瞎转了一通,薛儒不得不往僻静点的地方走,他实在受不了来来往往的人向他热情的打招呼,无意间抬头朝前望去,见不远处是马麟的家,他加快了步子。
“祥甫兄,在捣鼓啥呢?”
马麟正在桌子边忙活着,薛儒进来他都没察觉,突闻身后传来声音,马麟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不满道:“堂堂知事,也不知道敲个门!”
薛儒笑笑,懒得计较,凑到桌前看了看,一堆大大小小的精密物件摆满了桌子,“咦,这是什么?”
“照相机!”马麟洋洋得意道。
“你在做照相机?”薛儒大为惊奇。
“怎么,不相信?”
“祥甫兄,好本事,真看不出你有这手艺。”
马麟让他自己找地方坐,他又盯着桌上的物件开始忙碌。
薛儒在边上看了会,兴趣索然,“祥甫兄,你忙,我走了。”
闻言,马麟丢下手里的工具,朝薛儒说道:“是不是找我有事?”
薛儒欲言又止,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来告诉祥甫兄一声,明日到县府你开会。
马麟走过来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等小事还要你知事大人亲自跑来一趟?行了,坐下说吧。”
犹豫了会,薛儒将王颂和自己妻子说的话原原本本和马麟说了一遍,“祥甫兄,我真有些迷茫。”
低着头想了会,马麟叹了口气:“还别说,嫂夫人的比你有见地,说的话句句在理,军阀怎么了?这年头那个地方没军阀?赵子梧这个军阀我看行,当年发奋读书,咱们谁没有一腔抱负,可这世道,唉!说实话,我是早就心灰意冷了,不然怎会想着捣鼓照相机?不满国圃兄,那日从县府回来,我兴奋得睡不着,光冲着那五万大洋的教育经费,我就愿意把自己卖给赵子梧!”
沉默了半响,薛儒道:“连你也这么说,我就赌一把!对了,这几日你也没去县府吧?”
见马麟摇摇头,薛儒将县府里发生的事说了说,马麟挠挠头道:“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年轻,丢人啊,国圃兄,别坐着了,走,回县府去!”
二人匆匆出了门,没十分钟,便到了县府大门,走进去一看,马麟奇怪道:“你不说招了好些年轻人么?人呢?”
薛儒也是奇怪,怎么没了人影?难道他一走就都回家了?正想反身回去问门口的卫兵,马麟扯了他一下,“好像有人。”
细细一听,确实有人声,二人相互看了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过了自己的办公室,声音更加清晰,来到一个房间门口,二人驻足细听。
“……因此,我认为修渠是第一件要办的事,眼下已经是九月,只要抓紧时间,还来得及,赶在明年春耕之前,这、这、这,这几条渠先修起来…..”
“赵技术员,好是好,可这修渠是花钱的,咱们哪来钱修?”
“等我找薛知事说说,要真不行,我找大哥先垫上些,看看能不能发动农户也凑些。”
“老百姓哪来多余的钱?赵技术员,咱们为什么不先修另外这几个地方,那些乡绅们有的是钱,让他们出一部分我看问题不大。”
“小李,这我要好好和你说说,咱们修渠,是为了百姓,可不是给乡绅大户添砖加瓦,这几条渠你仔细看看!”
片刻,那小李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明白了,这几条渠周边都是一些自耕农,还有些无主荒地。”
“对,就是这样,那些荒地我也想好了,雇人开垦出来,就…算作是县府的土地,由县府租给无地的那些人耕种,连租子我都有了想法,要么就是给县府种,收成的四成归他,要么从县府里租,收成的七成归他。”
“赵技术员,这有区别么?要是我,肯定租县府的地,七成归我,谁都会算。”
“这不一样。”赵子赟笑道,“给县府种地的,种子、工具都由县府提供,我还打算定个保底数,就算天灾,也要至少给正常年份的三成收成,不能让人家白干,至于租县府的,那就不一样了,什么都要自己出,没收成也不关县府的事。”
屋中一阵议论声,“要是这样,我倒是愿意帮县府种地。”
“赵技术员,那这样农户岂不相当于工厂里的工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薛儒和马麟在外面听得暗自心惊,这法子绝了,他们从未想过种地还能这样,很多家庭贫困的人肯定会动心的。
二人再也站不住,推门进去,屋中景象让二人又是吃了一惊,整整一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地图,明显是自己画的,技术不怎么样,但很明显画图的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薛知事好!马承政员好!”
站在地图边的赵子赟见到他含笑打招呼。
“薛知事好,马承政员好!”屋中声音此起彼伏。
“好!好!大家好!”
走到地图边上,薛儒眯着眼睛细细看着,“赵技术员,这是你画的?”
“有些是,有些是他们画的,水平不行,薛知事别见笑。”
“怎么会,才几天功夫,你们就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都没做,惭愧啊。”
“薛知事是要掌控全局的,这些是自然是我们下面人来做,薛知事看着闲,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薛知事是要想很多事情,很伤神的!”赵子赟狡黠的冲他笑了笑。
薛儒脸颊微微发热,急忙转移话题,“赵技术员要修的渠是那几条?”
边上有人急忙上前,指给他看,“唔,咦,城北这两条修了作甚?那是滩地,遇水便涝,碱性大,种庄稼没收成的!”
“薛知事,我们一开始也这么想,可赵技术员提得法子太不可思议了,您该听听!”
薛儒扭头看着赵子赟,赵子赟来到地图前,指着黑水河道:“引河水洗地,然后修这两条排水渠,这地不缺水,只要解决涝的问题,就是上好的良田!”
听说过洗衣服、洗菜,没听过洗地这一说法,薛儒吃惊的看着赵子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薛知事,这地碱性大,我知道,这碱性从何而来?就是涝造成的,山中的盐顺雨水而下,集聚在这片洼地里,水排不出去,只能被太阳晒干,水是晒干了,可盐跑不了,就留了下来,久而久之,地的碱性便大了,我是这么想的,既然盐能够被雨水从山上带下来,自然也可以通过洗的方式带走。”
“啪啪啪!”马麟忍不住鼓掌,“不愧是大上海来的,这种法子你都想得到!”
赵子赟脸也微微一红,他也是在王颂的引导性,一步步想出来的,不然,光靠他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到。
“那这两条渠不但可以在洗地的时候能用来排水,雨季的时候也能够保证整个滩地不被水淹,薛知事,你觉得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这片地你也想由县府来经营吧?”
“薛知事都听到了?”
“听到了,赵技术员,就这两件事,我觉得你完全胜任!真想不到最先找到突破口的是你这个年轻人。”
“薛知事夸奖了,老师说过,要做事就要尽心,我还有很多要学,还望薛知事多多帮衬。”
薛儒心情大好,笑道:“那是自然,对了,这修渠的费用几何?有没有算过?”
“算过了,这些渠我想修牢固性,用石块、水泥堆砌,这几条每米大约需要大洋一元八角,滩地的那两条要贵些,需大洋二元三角,如果全部开工,供需大洋三万七千余元。”
“那人工呢?你没算人工?”薛儒微微有些责怪,看来还是年轻,会忽略一些东西。
“赵技术员想了个法子,不要人工费用。”边上有人插嘴道。
“哦?说来听听。”马麟大感兴趣。
“赵技术员说,这些田地出了自耕农就是咱们县府以后的地,咱们可以先发告示,把愿意为县府种地或者租地的人召集起来。”
“我明白了,工就从他们这些人里出!水渠修好,那些自耕农也受益,出些工也是应当的!”马麟恍然大悟。
“那也不太好,有些白让人做的感觉。”薛儒蹙眉道。
“这个赵技术员也想到了,以其给他们工钱,不如给种子做补偿。”
马麟再次鼓掌,“好!种庄稼的人都知道,种子管着一年的收成!咱们出钱购买种子,不但可以到大同、太原去买好种子,量大,价格还可以便宜,一来一去,能省不少钱,种子好,收成也有了保证,就算按你说的租地咱们收三成,也不比那些乡绅大户差!好小子,真有你的!”
这完全颠覆了薛儒的思维方式,他突然发现妻子的眼光真的非常准,“赵技术员,我看就按你的方式去办!修渠的钱县府出,如果有可能,就多修几条,农事耽搁一年就是一年,其他事情不行就缓缓!”
赵子赟脸上浮起笑容,一种成就感和自豪感涌上心头,他暗自下决心要将这几件事做好,让老师和大哥瞧瞧!
下午,薛儒和马麟一起来找王颂,这次薛儒不再犹豫,明确表示了和赵子梧干的态度,王颂松了口气,他其实挺担心薛儒撂挑子,倒不是他舍不得薛儒这个人才,而是怕自己的一些想法不被这个时代的人认同。
经过一番细谈,薛儒定下了方向和初步计划,方向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成为赵子梧最坚实的后方基地,不但能够支撑全县,还能支撑赵子梧的军队,至少能支撑没扩编前的这七千人。
至于计划反而慎重了很多,王颂不同意薛儒过于激进,他认为短期之内只要能理顺整个县府及各机构就是胜利,省府的各种税收、厘金、收费暂时不要抵触,农事是个突破口,先解决吃的问题,当然,对薛儒提出发展一些工业,王颂是认可的,守着铁路只卖原料那就太傻了,至于做什么,薛儒这次谨慎了,他觉得至少要学学赵子赟,考察一番再定。
回到家中,薛儒和妻子说起今天发生的事,薛妻当时也傻眼了,一番夸赞之后,薛妻提醒薛儒,一旦赵子赟的方式推行,很多荒地、无主之地必然成了乡绅大户的目标,县府要在这之前拿到手,避免被人从中渔利,薛儒闻言再一次感叹妻子比他行,打趣说妻子不从政可惜了,没想到这一句戏言后日成真,薛妻的官比他还大。
随后的会议没有多少悬念,薛儒和他找的几个人没争论多少就统一了认识,众人按部就班开展工作,赵子赟的修渠大事被薛儒暂时按下,将薛妻的想法说了说,赵子赟大赞薛大哥想得远,弄得薛儒面皮红了好一会,一时没事,赵子赟便提出告假半个月,他想去大哥的军营,一来将大哥许诺的警卫排带回来,二来他还是想在军营里混混。
这个要求薛儒自然答应,门口老站着两个赵子梧的卫兵总不是事,一切还得按规矩来。
听说要去找大哥,陈娇儿也坐不住了,嚷着要同去,赵子赟有心不带她,但陈娇儿自有办法,到王颂那里爷爷、爷爷乱上一通,对她疼爱有加的王颂直接吩咐赵子赟带着她,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没奈何,赵子赟只得带着陈娇儿和几个大哥的卫兵一起去独立旅所在的太平堡。
第50章 初到席家湾
阳高独立旅驻地靠近天镇县,在平绥铁路和长城十九墩之间,席家湾的北面,在几个靠山的丘陵之间。这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零星的只有几个村落,有陈娇儿在,赵子赟没能骑上马,他有些郁闷的陪着陈娇儿坐在马车上。
“二哥,高兴点嘛!”
从骑马的几个卫兵身上收回羡慕的眼光,赵子赟没好气呵斥道:“都是你,偏要跟着来!没事不能待在家里?”
陈娇儿心中一阵难受,低声道:“下次我不跟着二哥还不行吗?”
赵子赟不答,扭头继续看骑马的卫兵,心里盘算着到了兵营,怎么也要骑个几天。
看了一会,赵子赟觉得无趣,感觉身后没了声响,奇怪的扭头望去,只见陈娇儿呆呆的望着另一边的群山,脸上还挂着泪痕。
赵子赟没由来的感觉心里一痛,将双手轻轻按在陈娇儿肩上,“娇儿,二哥说话有些冲,你别在意。”
“二哥。”陈娇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子赟慌忙抱住她,“娇儿不哭啊。”
陈娇儿顺势靠在他身上,渐渐平息,好一会,赵子赟见她没说话,低头一看,陈娇儿已经睡着了,他摇摇头,拉过一个毯子盖在自己和陈娇儿身上,望着车外发愣,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没多久,他也头一歪,沉沉睡去。
下午时分,车辆终于到了兵营,赵子梧早已得到卫兵通报,走出房门来到操场上,片刻,车辆来到面前,随同的几个卫兵下马敬礼,说了声辛苦了,他便让卫兵去休息。
车上没动静,赵子梧有些奇怪,怎么弟弟能按耐得住?掀开帘子一望,他哑然失笑,弟弟和妹妹早就睡得万事不知,弟弟是仰面躺着,脑袋歪先一边,陈娇儿则是整个人趴在弟弟身上,睡得极其香甜。
看到此情景,赵子梧心中一动,这二人要是能成一家人也挺不错,随即又笑着摇摇头,弟弟跟老师时间久,总是叫嚷着要自由恋爱,陈娇儿融入赵家时间有些久了,如同亲妹妹一般,两人之间怕是没感觉。
将弟弟、妹妹叫醒,二人先是一阵迷茫,看清楚是他,顿时大呼小叫的扑了上来,三人闹了会,便进屋叙话。
“大哥,我想骑马,还要打枪!”赵子赟迫不及待的提出要求。
“呵呵,行。”
“大哥,我…..”陈娇儿眼睛亮亮的。
赵子梧怜爱的抚摸了她头一下,“当然不会少了我们家的小妹妹。”
“哦!”两人都情不自禁跳了起来。
第二天天一亮,赵子赟出奇的起了个大早,屁颠屁颠来找大哥,见到陈娇儿早已在给大哥倒茶,轻声的嘀咕了句小丫头。
“很难得嘛!”赵子梧笑眯眯的说了句。
赵子赟几步过来,抢过陈娇儿手里的茶壶,舔着脸,“大哥喝茶。”
“行了,别巴结了。”赵子梧随即不再理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有心想问,又怕大哥发火,赵子赟只得憋着,好在没多久,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进来。”
一个军人大步走了进来,朝赵子梧举手敬礼,“旅长,常风奉令来到。”
赵子梧起身回礼,绕过桌子说道,“来。常风,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弟弟,赵子赟,妹妹,陈娇儿。”
“二少爷、二小姐好!”
“子赟,娇儿,这是我警卫营的营长,常风,你们就叫他常大哥吧。”
“常大哥好。”二人齐声道。
“旅长,这不敢当。”
“这有啥”赵子梧毫不在意,“常风,命令你已经知道了,今后你们排就是县府的警卫。”
“是!旅长!”心中虽不愿意,常风还是大声回复。
“你可别小看这差事,今后我七千人马,就要靠你了,县城很复杂,千万不可大意。”
“属下明白!”
又交待了一些细节,赵子梧指着赵子赟和陈娇儿道:“他们两个要在这住几天,我就交给你了,骑马也好,打枪也好,你来安排,只是要注意安全。”
“旅长放心,属下自当尽力。”
一天下来,常风苦不堪言,这少爷小姐精力旺盛,就没个歇的时候,好在二人没有什么臭架子,说话也很客气,常大哥长常大哥短的,嘴甜着呢!
接连三天皆是如此,常风终于顶不住了,“少爷、小姐,歇歇可好?”
“这个……”赵子赟有些不舍。
陈娇儿眼睛一转,“常大哥,歇歇可以,不过你要给我们讲故事。”
“可我不会啊?”常风一脸苦色。
“就讲你们和国民军打仗的事。”
赵子赟闻言心动了,“对,就说这个。”
这个倒是好办,常风有些明白陈娇儿的意图,冲她笑了笑道:“那好,就说说咱们独立旅的故事。”
没多久,常风发现这也是苦差事,讲的口干舌燥、两眼发黑,二人还没有不听的意思。
搜肠刮肚,实在是没得说了,常风连连告饶。
“常大哥,真没有了?”
“真没了!”常风双手急摆。
见二人一脸不信,常风头大如斗,瞅眼瞧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他指指那人道:“少爷、小姐知道他吗?”
赵子赟扭头看了眼道:“知道,他是二团团长陈振林。”
“少爷,小姐,我是在警卫营,没怎么上阵,陈团长就不一样了,那是真刀真枪的干过,听他讲才过瘾。”常风扯起谎来。
赵子赟顿时来了兴趣,拉着陈娇儿一路小跑过去,“陈团长!陈大哥!”
站在操场边看士兵训练的陈振林闻声望去,见是旅长的弟弟妹妹,笑着道:“别着急,慢慢来。”
来到陈振林身边,赵子赟急切问道:“陈大哥,打国民军的时候你在?”
陈振林不明就里,笑道:“当然在了,独立旅几乎所有的战斗我都参加了。”
“太好了!”赵子赟一脸兴奋,“陈大哥给我们讲讲好不好?”
望了眼远远躲到一边的常风,陈振林就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还自己跳了进去,“子赟,我这还要训练呢!”
“陈大哥,这个我知道,你一边训练,一边讲就是了,要不然,我和大哥说说,给你放一天假?”
陈振林吓了一跳,一天?算了,还是凑合着讲会好了。
“不用,就这么讲吧。”万般无奈,陈振林只得随意说着一些往事,没多久,他就发现敷衍不不去,二人并不是静静的听,还会问,弄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讲。
这一讲便是三四个小时,陈振林发誓以后宁愿去跑五十里,不一百里,也绝不给小孩讲故事,太折磨人了,好容易熬到吃饭的钟声响起,他便逃一般的跑了。这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很长时间,看到赵子赟和陈娇儿,他都会不自然的绕道走。
这天产生的后果是赵子赟和陈娇儿没想到的,常风在以后再也不提歇歇的事,他宁愿咬牙陪着玩,也不想二人歇下来,否则再来一个故事会,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了第七天,常风算是松了口气,原因很简单,赵子赟脸挂不住了,不知怎的,陈娇儿仿佛天生是骑马的料,这才几天功夫,就可以在马背上轻松自如,反倒是赵子赟,一直骑不稳,在妹妹面前丢了脸,赵子赟自然要找回来,没事他就和马较劲,常风这时到简单了,只要派骑术好的人轮流陪着便行,附带着陈娇儿也不来烦他,总是骑着马在赵子赟面前转来转去,不是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然,赵子赟也有比陈娇儿强的,打枪他就比陈娇儿不知好了多少,五十米靶,赵子赟至少能打四十环以上,至于陈娇儿,能上靶就不错了,但赵子赟不觉得这可以炫耀,人家陈娇儿才十四岁,还是女孩子,连枪都端不稳,他胜之不武。
精力再旺盛,也有累的时候,在兵营的最后几天,赵子赟和陈娇儿完全恢复了在家的生活方式,多数时候是转转看看。“二少爷,旅长让你去一趟。”
接到赵子梧卫兵的传告,赵子赟没多想,径直朝旅部走去,陈娇儿则笑眯眯的跟着他,这段时间,是她很开心。
二人本以为大哥找他们也就是说说家常话,一进门,赵子赟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四五个军人端坐在桌子前,大哥赵子梧正和他们说着什么。
“报告旅长,二少爷和二小姐到。”
赵子梧冲着二人招招手,“过来坐。”
拉开椅子坐下,赵子赟心里忐忑,不知道大哥找他何事。
“子赟,是这样的,我们准备扩军,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子赟有些头晕,扩军好像不关他的事,陈振林见他迷惑,笑道:“子赟,扩军涉及到方方面面,兵源、粮饷都是不可缺的,你大哥说你开始接手县府的一些事,这才提议让你说说。”
这么说赵子赟彻底明白了,他略略理了理思绪,“在山西诸县,阳高算是人口较多的县,据我所知,阳高全县约有十二万五千多人,男性大约有六万五千人左右,男女比例差不多,十五到五十岁男子占了一半,至于适合从军的适龄人群,没有具体的数据,但大致可做个估算,十八到三十岁男子应该不少于一万五千人。”
屋中嗡嗡声起,陈振林有些诧异,旅长提议听听赵子赟的想法,他是抱着随便听听的态度,没想到赵子赟还真知道些东西,数字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一万五千人?还是挺多的。”
“陈团长,其实并不多,我觉得要想从当地征召,有些难度。”
“这有什么难的,旅长下令,派出些人手,谁敢不来?”一人毫不在意说道。
这人赵子赟认识,是最早跟着大哥闯荡的人之一,现任一团团长,驻守在天镇的张志新。
“张团长,若是拉丁,那我无话可说。”
赵子梧眉头紧锁,他不满的看了张志新一眼,敲了敲桌子,“先听子赟说,难在何处?”
“大哥,我说的难是因为这些人多数是家中的主要劳力,如果要征召,只能从家中有兄弟的人中招,这样一算,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
“军中有饷银,旅长又从不克扣,这些人家中没劳力应该问题也不大,子赟,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说话的是参谋长李肃,赵子赟微微笑了笑:“单从军队考虑,这自然是可行的,可李参谋长别忘了,独立旅要想壮大,出了兵丁,还有粮饷,这些劳力都走了,粮从哪来?饷从哪来?若是采取其他军阀的做法,不管地方,我认为是不能长久的。”
众人哑然,“可没兵如何保护地方?”陈振林觉得这个问题无解。
“不然,大哥,李参谋长,诸位团长,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为什么一定要从本地征召兵丁呢?”
赵子赟心中一动,“子赟,说说你的想法。”
“北方连年战争,很多百姓流离失所,这里面就有很多精壮男丁,而且多数人无家可归,大哥不妨多派些人手,到那些交通要道去征召,拖儿带女的就不用考虑了,尽量找那些没家人的年轻男子。”
“咦,这个主意不错!”众人纷纷议论。
“当然,本地人也要征召一些,保土为民本就是他们应该尽的义务。”
“好,这征兵就按子赟说的定!粮食问题,子赟你有何考虑?”赵子梧问道。
“阳高全县耕地大约有四十五万亩,好一些的平地有十七万亩上下,正常年份光景能有个四千万斤,主要是谷子、小麦、高粱、黍子,直接看,粮食应该够,不过扣除那些乡绅、大户的田地,有把握收上粮食的田地不超过十五万亩,也就一千万斤左右,按照这个量,勉强能养一万人的军队。”
众人都是只管如何打仗,物资从不操心,闻言都大吃一惊,难怪赵子赟不太同意在本县征召兵丁,要是那样,粮食真的很难保障,买是可以,但问题是银钱从哪来?
陈振林算是明白赵子梧让赵子赟参加会议的真正意图,“子赟,你可有办法解决?”
“我来之前,已经和薛知事有了初步的计划。”赵子赟将他在农事上的设想说了说,“如果能行,阳高县的粮食产量至少可以翻一倍!这个不是我说大话,是有根据的,阳高全县的粮食亩产多数在二十至五十斤,只要种子、水这两大难题解决,亩产百斤并不是很难达到。”
“好!”赵子梧大为赞赏。弟弟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
“大哥,我还有个建议。”
“你说。”
“咱们的士兵多数都是农户出身,干活没问题,修渠的事我盘算过,单靠本地劳力有些不足,大哥可否派些人一起参与,一来可加快速度,二来也是一种训练。”
“训练?”连赵子梧都有些不解。
“体力训练兼挖战壕训练!”
赵子梧觉得可行,他看着手下三位团长,张志新装作没看到,他才不会去干这种丢人的事,李肃是兼三团团长,有些犹豫是否答应赵子赟。陈振林对赵子赟好感大增,闻言笑道:“二团没什么防务,不如就去练练。”
众人走后,赵子梧似笑非笑的望着弟弟,“老实交代,是老师教的,还是你想到的?”
“有一些是老师教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琢磨的。”
“嗯,不错,很有进步。”
得到夸奖,赵子赟很是兴奋,他趁着赵子梧心情好,试探道:“大哥,我想要支枪。”
犹豫了片刻,赵子梧还是决定给他支手枪,以备不时之需,他来到桌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手枪。
“子赟,这是柯尔特手枪,可以装七发子弹。”
“好漂亮!”赵子赟接过来爱不释手,陈娇儿在边上想要拿过来看,赵子赟连忙用胳膊将她挡开。
赵子梧笑了,“娇儿,你还小了些,等你十六岁生日,大哥一定送给你一把更好的手枪。”
“大哥不骗人?”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娇儿开心的笑了,她只想着赶快长大。
从赵子赟手里拿过手枪,赵子梧熟练的退出弹匣,然后又装上,上膛、打开保险,做了个射击的动作,“清楚了?”
见赵子赟点头,他关上保险,将手枪递了过去,回身又从桌子你拿出个纸盒,“还有五十多发子弹,都给你吧。”
第51章 村治
解决水利,也就解决了粮食来源的重要基础,可除此之外,摆在薛儒和赵子赟面前的还有管理,一个县的管理不外乎农、工、商,以及教育、治安等这些事项,但在山西,还多了一项村治,这玩意别说从上海来的赵家兄弟懵懂不知,连本地土生土长的薛儒也是一头雾水,可不照此管理也不行,这可是阎锡山的得意之作。
不懂就先把他搞懂,几位县府新任官员忙里偷闲学习,看文件,听介绍,带考察,折腾了好几天,几人才算是知道了个大概。
不知道不要紧,知道后薛儒就有些头大了,这阎锡山的村本政治和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有冲突,弄不好会引起很大麻烦,头一次,几人为一件事情坐在一起开会。
县府的议事厅,几个人围着桌子而坐,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这地方原本是县议会开会的地方,只是薛儒接任知事后,在陈淑珍的引导下,已经明白这民主一段时间与阳高无缘,找了老好人郝成美挂名做了个议长,将张瑞等人弄进来成立了个名义上的县议会外,几乎就没有行使过任何权利,这议事厅也就成了县府经常开会的地方。
张力给众人上了茶,他看着几人眉头紧锁,有些不解,不就是个村本政治嘛,有这么麻烦?
薛儒依然是一身长衫,他在这方面很固执,不管陈淑珍和赵子赟怎么说,他就是不换中山装或西装,赵子赟有次开玩笑说是不是给他衣服上绣个鸡什么的,以表示他是县知事,不料却被薛儒白了一眼道:“什么都不懂!那叫补子!”
还没等赵子赟反驳,他接着道:“还鸡呢,锦鸡是二品!县知事最多七品,要绣也是鸿漱,知道鸿漱吗?算了,你怕是听都没听过!”
一句话把赵子赟噎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还真不知道鸿漱是个什么东西,私下里问了好多人,也搞不清楚是个什么玩意,直到有次有个前清举人来找大哥,他想起后问了问,才明白鸿漱是种水鸟,和鸳鸯差不多。
至于开会的其他人,倒是没薛儒那么较真,马麟是直接穿西装,其他人则和赵子赟一样,穿中山装,只是不像他那么剪短发而已。
张力见几人发呆,摇了摇头,在边上的桌子上摊开本子,拿起墨条在砚台中百无聊赖的缓缓磨着。
“我看这村本政治搞的就是县治的那一套,村民会议就相当于县议会,村公所就等于县府,至于这村长,就是县长。”张鸿打破了沉默。
“这个我们都清楚,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旦开始将县府开垦的土地放租给农户,那原有的村就会被打破,这样,那些村长、村议会就会乱了,还有,我们开垦的这些土地上必然会形成新的村,那是否要形成新的一套自治呢?要是这样,那些村民算原来村的还是新村的?”薛儒敲了敲桌子,语气急促但声音不高。
张力磨墨的手不由得停顿下来,听顶头上司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自己想简单了,难怪这几个阳高风云人物会如此头痛。换做他,那是无解。
“子赟,有没有问过王先生?”马麟问道。
赵子赟有些尴尬,他端起面前的杯子,然后又放下,这纯粹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薛儒看得很仔细,“你没问吧?”
赵子赟点点头,他本来是想靠自己解决此事,并且也想到成立新的村来解决此事,听完刚才薛儒的话,他就知道自己想差了,要村民脱离原来的村恐怕是不现实的,他们只是来种地,亲朋好友、家里的房子这些肯定还在原来的村,完全割舍根本做不到!
“能不能请王先生过来一趟呢?”张鸿问道。
薛儒和赵子赟对视一眼,他起身来到战力面前:“去请王先生来,说有要事请教。”
没多久,王颂走了进来,身后自然有陈娇儿这个小跟班,几人一见王颂,立刻起身,纷纷躬身行礼,“王先生好。”
“好,好,别客气,坐,都坐。”
几人可不敢放肆,依然站着等陈娇儿扶王颂坐在中间,他们才纷纷坐下。
“国圃啊,什么事你们几个都没辙了?”王颂也不客套,一来就直奔主题。
将情况大致说了,薛儒一脸期许的看着王颂,在他眼中,老先生应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毕竟不是搞政治出身,王颂咋一听还真被难住了,他用手抹了抹头,盯着桌子上的水杯不说话。
赵子赟一见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老师遇到问题后如此表情,兴修水利和开垦荒地是他主导的两件大事,居然就被这一个村治给难住了,心中焦虑可想而知。
“国圃,你再给我仔细讲讲这村本政治。”
“村本政治是按照三权分立的模式,编村之内设立村民会议、村公所……还有专门负责安全的保卫团……”薛儒将自己理解的东西详细的向王颂解释着,老先生听得很认真,不是的打断薛儒问了他不太清楚的问题,随着薛儒的深入介绍,王颂眼睛开始有些亮了。
“嗯….,嗯…….,国圃,我怎么听下来阎锡山弄的这个只和民主有些关系?”
“基本是这样的,不过因为涉及村保卫团,以及协助县府办理各项事宜,各村对本村村民都有一定的摊派。”
听到这,王颂已经有底了,他理了理思绪道:“其实我们要解决的就是钱的事,村民不在本村,对村的选举、监督并无大碍,唯一的问题是村公所的摊派就难了,新开垦的地也需要管理,如果那些租用县府土地的人两头都要交摊派是不合理的。”
“对,对,”薛儒被他一点,转过弯来,村民会议又不是天天开,王颂一语说道点子上。
王颂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于胸前,“要说这阎锡山这村治还真有些不错的地方,子赟,你们要好好学学。”
“老师,知道了,可眼下这事怎么解决?”赵子赟急道。
“找到原因,就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先来看看这村治,阎锡山提出这个,为何有人愿意当村长?我想这里面自然有看不见的好处,如同国圃所说,有摊派,那我们就应该把这摊派明亮化,不该村里摊的事情就不要让村里来做。”
“那王先生,具体该怎么办呢?”
“村民以原住址为依据,不管他租用那个村的地,都还在原来的村参与村治,参加村民会议什么的,也可以竞选村长,而摊派就要分成两个部分,身份权利摊派和事务摊派。”
见连赵子赟都两眼茫然,王颂笑着接着解释:“所谓权利摊派就是村民能够参与村民会议和被选举的权利,按照他所属的村交,每年费用固定,村公所用这笔钱可以召开村民会议,制定公约什么的,而事务摊派就是村民在现有住址,包括租住地享受所在村子提供的教育、治安等应该缴纳的费用。”
屋中人听着像是明白了,又有些不懂,马麟主管司法这一块,逻辑思维强一些,他试探着解释道:“王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如果一个村民他租用了县府的土地,来到一个新的村子,那他所摊派的费用就分开交,向原来的村子交一笔钱,保证他自己在原来村子的身份,能够参加村民会议这些,应该是和民主有关,而他在新的村子生活,新村子要向他提供治安、教育这些事务,那他就该把这些摊派的钱交到新村子里,如果这个村民就在原来的村,那两笔摊派费用都交给同一个村。”
“马麟算是解释得很清楚了,我就是这个意思。”王颂赞许的点点头。
“那如果这个村民两头都住呢?”张鸿问道。
“两边都住就要两边交了,这个没什么办法。”马麟道。
想想也是,这恐怕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其实最重要的是先理清摊派,有些该县府做的就不要让村里去做,村里就管好村里的事就行,村治不能变成一些人敛财的工具,国圃,只要把握好这一点,我想村民是会接受的。”
“这倒是,把各项摊派说清楚,不该有的就不要有,去掉一两项中饱私囊的摊派,村民就有福了。”张鸿感叹道。
“王先生,我懂了,我们先试着改一改,如果有问题,再想办法解决。”
花了几天功夫,薛儒集思广益,将阎锡山的村本政治的各项要求进一步细化,并按照王颂所说,将各村公所原有的摊派进行了划分,一部分和人挂钩,不管他去哪,这笔钱都要交,除非他申请离开原来的村子,只是这样,要想再回去,就必须经过村民会议同意才行,另一部分和住址挂钩,住在哪,就在所在的村子交费,所有这些采取一年一核,至于各村以往协助县府办事自行在本村的摊派全部取消,县府每年预算一笔费用,作为各村协助县府办事的费用,有些像现代的办公经费的意思。在各村用度最大的保卫团费用,一律取消,有独立旅驻守阳高,还弄什么保卫团?当然,那些地主要弄,薛儒不管,但明文规定不准摊派任何费用给村民。
县府以公文形式下发阳高各区和村公所,一时间震动不小,开明乡绅还是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不少村长、村副不干了,他们原来交钱弄这个职务,可不是为村民着想什么的,而是看到其中巨大的好处,纷纷来县城嚷着要开什么县议会,并要上省城上访,薛儒也是铁了心,不为所动,将“好人有饭吃”几个大字用毛笔认真书写,刻成碑竖在县府门口,这下那些地主们没辙了,都是读过私塾几天的人,知道这话是阎锡山所说,也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如此一来,居然取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原来的村长、村副按照阎锡山的要求是要交钱的,这几乎就是乡绅地主的游戏了,现在阳高改了改,当这个村长、村副意思就不大了,不少村长、村副提出不干,这反而是薛儒乐见的,一批德高望重的村民成了村长,至于省府规定交的钱嘛,薛儒也有解决办法,从县府支出中预算,作为各村一些公共事务的经费,可谓一举两得。
这件事后来虽然也有颇多问题,但基本奠定了阳高农村村一级的基础,出任村长成为各村的一种荣誉,不少人也确实为了这个荣誉将村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很多开明乡绅除了竞争这一职位外,还对本村的公共事务捐款,以提高自己的声望。
第52章 备战(一)
六月的一个清晨,火车缓缓停靠在阳高城北的火车站,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跳下了车,随后一个高鼻子外国人也跟着下来,“杨经理,我说没事吧?”
杨三笑了笑,“罗尔夫先生不亲自押运试试?”
罗尔夫得意的笑了,特权就是好啊,他很喜欢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此时的杨三已经是阳高的名人,为此他也起了个大名,叫杨受成,这一趟从天津跟随货车而来,除了新增工厂的机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和罗尔夫一起押送军火回来。
这本不要他亲自做,起因还是罗尔夫,这家伙觉得今年要扩大些生意,擅自增加了军火的数量,准备先和赵子梧交换粮食,一封电报弄得赵子梧火大,他今年很缺钱,没办法他只能让杨三,不杨受成亲自去天津和罗尔夫交涉,还好罗尔夫也不是一点头脑没有,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赵子梧的情况,军火虽说多了些,也还在赵子梧的承受范围,再说罗尔夫也表示大不了先放他的仓库,不交易。
赵子梧看见二人,咬了咬牙,还是挤出笑脸迎了上去,“罗尔夫,见到你真让人高兴。”
“赵,你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一定在偷偷骂我。”
还真是这么回事,赵子梧有些尴尬,“骂你也是应该的,弄这么多军火你要我的命啊?”
“不、不,你不在天津你不知道,那位张大帅迟早要和你打仗的,我不想你输,这可关系到你我的生意。”
赵子梧暗自吃了一惊,和奉军迟早一战,这个他和老师早就商量过了,罗尔夫看来也不简单。
“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我知道你资金紧张,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解决,我不会让生意伙伴垮掉的。”随即他凑到赵子梧耳边,“我没和你那个杨经理说,这批军火我和总行说好了,你可以用两年的粮食来换,当然,这是我担保的。”
赵子梧脸色一松,这么说还真不是大问题,弟弟的农事一旦突破,明年的粮食他还愁去处呢!
“早告诉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走看看你带来的东西。”
四百挺捷克轻机枪!赵子梧觉得头皮发麻,按照一个连十挺,他也足够组建四十个连!要命了,等罗尔夫再让他看到五十挺重机枪和五十门迫击炮时,赵子梧才发现这不是多了些,是多过头了!
东西是好东西,算算钱赵子梧直摇头,罢了,冲着察哈尔的地盘,他认了。
随他前来的陈振林眼都直了,这旅长要干什么?晚上到了席家湾兵营,李肃、楚峰都面面相觑,老大要玩大的了。
看着几人的表情,赵子梧知道要透露些才行,让人通知天镇的张志新和阳高的常风来开会,他回到屋里倒头便睡。
第二天起得稍晚了些,出门就见几人在门口转悠,见到张志新他愣了下,“你这么快就到了?”
“旅长,接到电报谁还坐得住啊?”
“我电报里没说什么事啊?”
看到李肃目光转到一边,明白了,“是你吧?”
李肃笑了笑:“旅长,你弄回来那些军火,一言不发,谁还睡得着啊?我给他们俩又发了电报,让他们连夜回来。”
“常风也到了?”
“到了,在作战室泡茶呢!”
这倒是稀奇,赵子梧无奈的叹了口气,“还守在这干嘛,走吧!”
作战室里,常风乐颠颠的在忙活着,如此壮汉在那捣鼓着大小茶杯,一眼望去极不协调,当李肃看到他将黑乎乎的爪子伸向茶罐时,胃里一阵翻腾,“好啦好啦,还是我来吧!”
五个茶杯在桌子两边排开,热气袅袅升起,赵子梧自顾自的端起自己的杯子喝茶,心里偷着乐,连稳重的李肃和陈振林都有些坐立不安,他有种开心的感觉。
“茶不错,就这样吧,各忙各的去。”
常风噌的就站了起来,他这一路辛苦,好容易到了正题,赵子梧居然没事一般,看着众人不善的眼神,尤其是当家人有意无意的将手放在腰间枪上,他苦着脸,“旅长啊,别玩我了,赶紧说吧。”
“说?说什么?”
常风刚想开口,突然发现脑子不够用了,李肃的电报只是说大批军火到,有大事发生,旅长的电报只是让他回来一趟,他也不知道要赵子梧说什么。
“这个……,参谋长,说什么?”
李肃眼睛一翻,“我哪知道?”
看着站在那里六神无主的常风,赵子梧哈哈大笑,逗逗属下还是挺有意思的。
“李肃,当前北方的局势你怎么看?”
有戏!李肃精神一震,捋了捋思绪道:“自直、奉、阎三方合作逼国民军退出中原后,直吴迅速败亡出乎很多人意料,虽然吴佩孚还纠结了些势力,但已不足为患,由此可看出南方革命军不容小觑,眼下奉张独霸京津地区以及河南、山东诸省,已经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势力。”
“阎锡山收编国民军和扩军后,兵力也突破了二十万,应该是仅次于奉张的第二大势力,我没想到的是国民军在冯玉祥回来后居然很快就缓过劲来,占据陕西、甘肃,也颇具实力。”
“嗯,说的不错,你觉得往后会怎样?”
“奉张想一统天下之心路人皆知,我想他会南下,进攻南京、武汉,南方早已打出了讨伐他的旗帜,这两方可以说旁人看得都很清楚,可冯、阎二人就有些不好说了。冯和奉张是死对头,两边不可能妥协,这也是冯成立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的原因。关键是中间还夹着个阎,阎和奉张有合作的基础,虽然阎也挂了青天白日旗,不过他向来就是见风使舵,听说二人还是眉来眼去,一旦南京武汉自己乱了,他们再次联手也不是不可能,可阎不是傻子,帮奉张灭了冯,再打败南方革命军,下一个就轮到他,按理说阎和冯联手共同对付奉张才对,可他二人刚刚才大战一场,冯又吃了如此大的亏,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赵子梧满意的点点头,分析到位,北方局势当下之人很难看明白,要不是老师,自己也要云里雾里的瞎猜。
“如果,我是说如果,南京的革命军是最终的赢家,你们有何想法?”
众人都非常不解,南方革命军是显示出一些势头,可他们还不强大,不足以和奉张抗衡,最关键的是现在南方也分成了两派,各自占据这武汉、南京,内部一片乱麻麻,最终的赢家,怎么可能?
旅长出题,陈振林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和阎、冯联手,而且南京、武汉迅速解决纠纷,只有三方合作,才有打败奉张的可能,要三方联手,除非阎、冯二人投靠南方国民政府,冯已经发布讨奉檄文,就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出兵潼关,但这是武汉方面的任命,和旅长说的南京还有些出入,阎就搞不清楚了,以他的以往做法,没看清谁是落水狗,他不会出手的。”
“有道理,关键看阎是怎么看的,而这有和冯有极大关系,冯不与南方合作,阎一定会和奉张合作,反之,就会形成三方联盟,现在冯已经出兵潼关,和南方合作,看似阎没有更多选择,可阎、冯的事还是没解决,我想他还会等等。”张志新道。
常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早就绕晕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肃笑了:“关系大了,上错船,死路一条。”
“我们不是不出省吗?”
“不,这次是我们的机会,奉张是北洋最后一个军阀,打他没有任何道义上的问题,今天我给你们交个底,我们要有自己的地盘!”
第53章 备战(二)
赵子梧的话如同炸雷,震得在场之人有些头晕目眩,张志新只觉得血嗡的往上涌,终于听到了!
陈振林则是有些迷茫,旅长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从来没发现他有如此野心啊?
“其中原因我不想多解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的目的不是要称霸一方,先总理的民国依然是我赞同的。”
这话几乎挑明了他认可南方国民政府,而不是山西王阎锡山,更不是实力强大的奉张。
李肃对此有些担心,“旅长,武汉、南京不一定能打得赢奉张,我知道旅长出身黄埔,和他们有感情,这事是不是慎重些?”
赵子梧挥了挥手,“这事不用想了,从今天起全军加紧备战,志新,你加紧完善天镇的城防,城里城外建立多条防线,一旦大战爆发,我们先固守天镇,再伺机出击。”
张志新称是,随即问道:“旅长,那我们以后的作战方向是察哈尔?”
“对,察哈尔。”
“为何不是京津?那里才是要地,还有,旅长,万一阎和奉张联手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打山西?”李肃蹙眉问道。
赵子梧起身来到墙上的地图边,指着地图说道:“京津地区各种势力交着,也是各方眼中的肥肉,南京、武汉、阎、冯都盯着它,你们觉得以我们的实力能够占领这个地方吗?”
众人皆摇头。
“因此,抢夺奉张察哈尔地盘,甚至是热河,才是我们的目标,至于阎,他绝对不会和奉张联手,道理很简单,一旦他这么做,必然给冯极好的借口,冯就不用多想了,他已经表明了态度,阎若依附奉张,那他便可顺势打入山西。”
“可我们在最前沿,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我不认为奉张会败!”李肃依然有疑问。
赵子梧笑了,“从军事上讲,奉张确实强大,可你们别忘了,还有大势,南京、武汉不管怎样,他们是在先总理的旗帜下,这是潮流,不可阻挡!而这里面,南京手握兵权,武汉方面绝不是对手,双方最终还是要走到一起的。”
“天时、地利、人和,南京就占了两样,旅长说的没错,奉张迟早会败。”陈振林喃喃道。
见几人不再有疑问,赵子梧指着地图继续道:“我分析,一旦三方联手,阎必沿京绥线和京汉线进攻,冯从河南也将沿京汉线进攻,南京方面则会沿着津浦路北上,他们的眼中都盯着平津,而我们则可伺机出塞北,进击多伦。”
“要是能把张恒拿在手里就好了。”李肃望着地图出神。
“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要看晋军和奉军交战的情况,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这个实力!”
赵子梧说罢,环视四人,常风率先跳了起来:“奉军?我还没放在眼里,我就不信,咱们独立旅会打不过他们!旅长,你让我回来,看我怎么练出一只强大的警卫营来!”
“你?算了,你老老实实待在阳高,我还准备让警卫营驻防县城,西边还是要堤防些,别地盘没弄到,老窝也没了。”
常风两眼一黑,心道完了,驻守大本营的事十有**跑不掉,他头一次发现当初真该去带那个三团。
楚峰一直没说话,赵子梧有太多秘密,他并不完全相信听到的,不管赵子梧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只相信赵子梧的为人,赵子赟在阳高做事,被人都认为是赵子梧培养他,巩固自己的统治,楚峰却认为这另有深意,至于出省之事,他无所谓,赵子梧能和他们解释、讲道理,他认为已经很难得了。
常风的心思楚峰知道,心中暗笑他太一根筋,一旦开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警卫营的强大战力不可能空摆着,就如同他的突击队,根本不用担心没用处。
统一了思想,赵子梧这才将话题转回军火上,“新到的军火你们有什么想法?”
李肃想了想道:“旅长,要不让子琪来一趟,先看看咱们有多少家底再行安排?”
赵子梧点点头,如今独立旅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民团,有多少家底,他都搞不清楚。
若说最清楚独立旅实力的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独臂军需处长,赵子梧放权放得很彻底,这反而让宋子琪不敢大意,好在旅长也不是只会打仗,教给他的统计方法就非常实用,加上从面粉厂学来的仓库编码和出入库记录,他把整个后勤管理的井井有条。
“旅长,独立旅现有武器装备计有步枪一万五千三百七十六支,这里面有德国原厂的毛瑟一千六百八十一支,俄国造水连珠八千八百四十九支,日制三八式三千二百支,汉阳造一千五百三十六支,英国、法国等各种型号一百一十支。”
“按照李参谋长重新调整的编制,独立旅全员九千人,战斗兵员三千七百六十二人,加上通信兵、部分机炮兵、辅助兵配备步枪,共需步枪五千零四十五支,我们现有步枪足够编制三个旅。”
“我们只有不到四千的战斗兵员?”常风觉得是不是说错了,这可是九千人的旅啊。
宋子琪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常营长,战斗兵员说的是纯粹的士兵,不含各级军官、炮兵、机枪兵这些。”
张志新笑道:“你和他说得清楚?其他装备情况如何?”
看着手里的清单,宋子琪接着道:“军官统一配备的是手枪和花机关,其中营长以上只有手枪,需配备各式手枪九百三十一支,花机关五百八十五支,我们手枪足够,购买的、缴获的总计有一千二百二十八支,花机关不足,连同晋造的、缴获的、购买的,也只有四百七十三支,不过这问题不大,不少连、排长还是喜欢长枪,可以调剂。”
“至于重机枪眼下共有七十六挺,完好可用的七十一挺,轻机枪四百五十挺,这些都已经包含了这次购入的,原来设想一个连配制两挺重机枪,现在共二十七个战斗连队,这就去掉了五十四挺,剩下的十七挺不足以组建营一级的火力支援连。”
赵子梧很是诧异,他还以为重机枪足够了,眼下看来居然还有缺口,他扭头问李肃:“你有何考虑?”
“要不连的重机枪减少为一挺。”
“不行!”赵子梧直接否决了,一挺重机枪变数太大,“连的重机枪编制不变,营级火力支援连以迫击炮为主配制。子琪,你接着说。”
“轻机枪如何配制还没定,主要是以前没有这么多轻重机枪,上次缴获的轻机枪都当重机枪使用了。”
心里算了算,赵子梧拿定了主意:“轻机枪配制到班,每个班一挺轻机枪。”
连宋子琪听了都吓了一跳,这样一个连就有九挺轻机枪,加上重机枪,乖乖,只是…..,他提醒道:“旅长,这样子弹恐怕会是大问题。”
赵子梧叹了口气,没有军工就是要命,“先这么配备,以后想法子解决。”
二百四十三挺轻机枪算是有了去处,剩下的就是炮了,这个反倒是简单了,全旅有多少人枪可能众人不完全清楚,可有几门炮那是一清二楚,“连同这次购置的迫击炮,我们共有七十八门不同口径的,不过还好,主要都是六十毫米的,我想连一级暂时不配置,营的火力支援连配置四门,团级支援火力配置十二门,全旅共配置七十二门。”
赵子梧几乎将全部迫击炮都用上了,众人当然同意,至于大炮没有可说的,全部八门七五山炮由旅部统一指挥。
随后又盘点了子弹,炮弹,数量够打一次高强度战役,只是这之后就不好办了,这玩意都是消耗品,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旅长,剩下就是突击队和骑兵团,突击队现有八百七十六人,武器我不好说,他们是想拿什么就什么,眼下他们手里有什么我也不清楚,旅长,这你得管管!”宋子琪对此事非常不满。
楚峰微微有些尴尬,“这个,宋处长,你也知道突击队任务不定,队员需要根据任务选择武器,要想他们固定使用,怕很困难。”
宋子琪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否则早就翻脸了,赵子梧急忙打圆场:“子琪,突击队你就活络些,不过楚峰,以后拿了什么还是要登记一下,不然子琪也不好管。”
知道就是这个结果,宋子琪也懒得纠缠,接着道:“骑兵团眼下有一千一百人,配置的都是三八式步枪,共计一千零八支,还有花机关五十四支,手枪三十八支,人人都配了马刀。”
骑兵团眼下只有副团长,团长是赵子梧自己兼着,他还需要考察下现在的副团长特木德,为避人眼目,这个团的编制也没出现在独立旅的名册上,整个团都在长城外驻扎、训练。
也许还要大用,赵子梧大笔一挥,将五十挺轻机枪调给骑兵团。乱完装备,接着便是人员,九千人并没有满编,各团直接的战斗兵员没有缺口,缺的主要是炮兵、机枪兵和其他后勤人员,原因也很简单,炮兵难找,机枪手以前是没那么多机枪,自然缺编,其余的便是工兵和卫生兵,又要技能又要装备,有钱都不一定能搞定。
“全旅共计有七千四百三十一人,这还是包含了骑兵团和突击队的人,要是扣除这些,我们还缺三千五百四十五人。”
兵啊,几人都头疼,这年头人是不缺,可能成为好士兵的就不多了,“李肃、振林,子赟的法子还是要试一试,这事你二人去办吧,正好前几天也说好了,二团去阳高修渠,新招士兵就先一起修,不合格的也就此淘汰。”
第54章 蒙古骑兵团
要在明年的北伐大洪流中谋取最大的利益,实力是必须的,在席家湾会议上,赵子梧定下尽快满编的决议后,独立旅上下都围绕着这一目标开始行动,李肃和陈振林分头带人前往天镇和阳高以南的阳原县,准备试一试赵子赟的法子,赵子梧自己则带着楚峰和部分突击队员出长城,去看看他手下的骑兵团,张志新很乐得意的留守。
再出守口堡,过云门山,赵子梧和楚峰都有些心潮澎湃,一年前在这里伏击土匪,谁能想到那支一百多人的队伍这么快就壮大成一个正规的独立旅,他们现在不仅仅能灭一两支土匪,而是可以保护几百平方公里的广大区域。
“总有一天,我要让独立旅的名声在这长城内外广为人知!”赵子梧站在上次伏击宋大锤的阵地上意气风发说道。
楚峰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此时的赵子梧在他眼中不但威武,而且有着一股王者霸气,这种气势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但也让他浑身血液沸腾。
“旅长,前面一切顺利!”新任楚峰副队长的鲁山海报告着,旅长亲自出马,他不敢大意,这里不比阳高,塞外很复杂,出点差池就要了他的命了。
“好,上马,我们尽快赶到骑兵团驻地!”
特木德骑兵团驻地在察哈尔正黄旗四苏木所在地林栋艾拉,这察哈尔正黄旗是正版正的黄金家族后裔,在前清时期,察哈尔八旗地位是高于蒙古其他各盟旗的,赵子梧同意单独组建这支蒙古骑兵团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自从和老师定下以察哈尔为今后目标,他就不得不考虑和蒙古人的关系。
天黑时分,五十多骑出现在内蒙草原上,“旅长,我们到了!”鲁山海指着不远处一片蒙古包说道。
简单的围栏,独具特色的蒙古包,从外望去,根本看不出这里和其他游牧蒙古部落有何差异,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围栏内来来往往的都是背着枪的人,而且整个围栏内就没有女人。
一个年轻的蒙古男子带着几个人站在围栏门口,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最高长官会面。
“团长,这旅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边上有人问道。
“那木海扎布,我怎么知道?我还不是第一次见?等会要注意了,我是副团长,旅长才是骑兵团的团长!”特木德认真提醒着属下。
几人连连称是。
没多久,一队骑兵在太阳落山后的余晖中出现在几人眼前,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两三百米处,那木海扎布睁大眼睛望着,想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旅长兼团长,他知道汉人军队有军衔,从这上面就能分出大小来。
同样的军服,没有任何标志,那木海扎布有些傻眼了,不过由不得他过多想,几十人已经到了面前翻身下马。
一名看着三十岁上下的人率先走了过来:“是特木德团长吗?”
特木德急忙迎了上去:“我是。”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那木海扎布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旅长好,我是一连连长那木海扎布。”
那人笑了:“我可不是旅长,他才是!”说着闪过身子,露出身后的人。
那木海扎布有些尴尬,怎么看面前这个人都应该是旅长才对,他身后这个更年轻的哪有旅长的风采?
“看来我这形象不如你啊!”赵子梧自嘲的冲着楚峰说道,随即又问那木海扎布:“看到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那木海扎布更是尴尬,特木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道你着什么急啊,出这么大洋相。
“旅长,外面风大,不如我们进去说?”
赵子梧点点头,“好,都别站着了,先进去。”
穿过简易的栅栏门,众人径直来到中央一个较大的蒙古包,特木德伸手请赵子梧先进,他却没想到赵子梧突然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一家人,不要客套,我不是很懂你们蒙古人的规矩,要是不妥之处,你记得提醒我。”
话语很简单,特木德心里却感到了一丝丝的异样,感觉他和赵子梧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当下,也不在客套,他率先走了进去,将赵子梧带到与门相对最里面的桌案前,“旅长请坐。”
“坐也有规矩吧?你先坐下我瞧瞧?”赵子梧笑道。
特木德对他好感大增,不懂可以问,赵子梧没有显示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既意外有高兴。
学着特木德桌子后盘腿坐下,开始环顾四周,蒙古包里摆设简单,除了他面前这张桌案,左右两边还各有五六个桌案,沿着蒙古包边缘摆放这一些箱子,左右两边毡布上挂着些地图,和自己经常看到的不太一样。
特木德发现他注意到那些地图,解释道:“这是察哈尔八旗和其他盟旗的地图,清朝时期绘制的,有些粗糙,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要更为熟悉些。”
赵子梧点点头,等楚峰、鲁山海和特木德这边的主要将领坐定,他看了屋中之人一眼道:“我介绍下,这位是突击队队长楚峰,这是突击队副队长鲁山海,特木德,你介绍下你的人。”
他坐着介绍,特木德可没敢学,闻言急忙起身,来到中央:“骑兵团现在设置了六个连,每个连两百人,一连长那木海扎布、二连长昭格斯拉、三连长华林太、四连长穆克宝……”
被介绍之人纷纷起来向赵子梧敬礼,赵子梧也一一还礼,介绍完毕,特木德做了回去,静等赵子梧发话。
“别那么严肃,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们,和你们谈谈,没什么要求,要不这样,特木德,先说说你的骑兵团,都是些什么人。”
特木德有些头大,他不知道赵子梧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瞎扯而已,你想到什么说什么。”赵子梧见他为难,随意道。
“既然这样,我就说说,旅长可能更多的是知道这长城外的兴和、丰镇这些地名,我们蒙古人则以旗来划分,从丰镇到兴和,就是原来的察哈尔右翼四旗,正黄、镶蓝、正红、镶红,我祖上是这正黄旗的副参领,昭格斯拉本是正黄旗的护军校,那木海扎布的父亲是正红旗的参领乌素格吉勒格尔,华林太、穆克登宝是镶蓝旗人……,骑兵团现在的人基本上是右翼四旗的牧民和旗兵,大家都是陈团长出塞外,帮我们打击那些国民军后自愿加入的。”
还真有些人物啊,赵子梧原以为都是些普通牧民,没想到这特木德就是贵族之后,他有些纳闷了,问道:“你和那木海扎布算是官宦之后,怎么想起要加入不搭界的阳高民团?还有昭格斯拉,你那护军校的职位怕也不低吧?”
特木德还未回答,那木海扎布便说道:“旅长,我父亲是参领不假,可这年头别说参领,就是总管又如何?要说大家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谁也高贵不到那去,我父亲唯一做对的,就是送我去北京读书,让我开了眼界,如今已经是共和了,皇帝没了,蒙古这些王公贵族也长久不了,还是放下原来的那些身份,真正给蒙古人做些事吧。”
“至于加入独立旅,我们也是想过的,我们这些人直,不会弯弯绕,这些年来,不管汉人军队还是蒙古自己的军队,真正为蒙民的有几个?以往是不想了,没料到这一次还真碰上了,后来我们一打听,旅长的阳高民团还真不一样,这就商量着加入了。”特木德接着解释。
赵子梧心里明白了一些,这年头获取民心其实很容易的,别的不说,只要做到不扰民就已经很难得了。
“是啊,国民军那帮土匪,差点没把阳高毁了!”鲁山海插嘴道。
“国民军也有好的!”
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让赵子梧和楚峰都有些诧异,特木德偏头看了看说话之人,有些尴尬,向赵子梧解释道:“旅长,他们二人原来是国民军的,陈团长来的时候,他们就加入了,后来留下来一起组建了骑兵团。”
“华林太、穆克宝,你们是国民军那支部队的?”赵子梧问道。
“蒙古骑兵师,我们是西北陆军军官学校的蒙古学员,不过只学了三个月。”华林太说道。
“还有孟克尔,他们是一起的。”特木德指着另一人说道。
这孟克尔便是六连连长,从头到尾,他都坐在一旁旁观着,赵子梧早就发现他偷偷观察着自己,见三人有种和特木德等人不太一样的气质,心中一动,问道:“知道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吗?”
华林太、穆克宝明显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孟克尔此时却说话了:“旅长对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有看法?”
“看法谈不上,不过你们要是其中一员,我建议你们尽早离开。”赵子梧摇头道。
“看来旅长和那些军阀没什么差别,就想在我们蒙古人头上作威作福,我感谢旅长能够派兵到塞外来帮助我们,不过,我觉得要离开的应该是旅长才对。”孟克尔毫不示弱的顶了回来。
这变化实在是太快了,特木德都有些没回过神来,他心里一阵恼怒,自己手下连长居然当着面不给旅长面子,这让别人看着,他还有何威信?
“孟克尔!连长你不用当了,你走吧!”
孟克鄂其尔笑了,“团长,草原是蒙古人的家,就算我离开骑兵团,团长可以让所有蒙古人都离开草原吗?”
“你!”特木德正待发火,赵子梧出声制止了他,“特木德,坐下。”
特木德一脸悻悻,赵子梧仔细看了看孟克尔,开口道:“我想更正你的一个说法,草原不是蒙古人的,是中华全民族的,同样,长城以内也不是汉族的,也是中华全民族的,这是一个国家,一个各族民众共同的家。”
不管真的假的,赵子梧这句话几乎没有任何的反驳余地,孟克尔有些愕然,他没想到赵子梧居然说出如此大义的话。
“此外,我还好再更正你一个说法,我没想在蒙古人头上作威作福,在我看来,汉人也好,蒙古人也罢,是平等的,除了生活习惯、宗教信仰这些不同外,我看不出差别!”
“旅长说得好!”那木海扎布从心里赞同赵子梧的说法,“孟克尔你可以走了,同是蒙古人,我不为难你。”
居然被赵子梧两句话就将整个局面拉了回去,孟克尔很是不甘心,他正待反驳,赵子梧又开口了:“那木海扎布,你过激了,我刚才是建议他们离开,并没有说要赶他们走。”
这有什么不同吗?那木海扎布纳闷了,以他对汉语的了解,赵子梧的话应该没有其他意思。
“不明白?”赵子梧笑了:“我其实并不管你们是什么党,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们,别打骑兵团的主意。”
这话歧义大了,特木德都有些恼火的看着华林太、穆克宝和孟克尔,心道好啊,原来你们打着这个主意。
“没有的事!”华林太、穆克宝急道,这在蒙古人眼里是叛逆之事,他们可担当不起。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除非你们不听从上级的安排。”
“如果旅长真的是为蒙古人,就不会有这种担心!”孟克尔辩解道。
“看来你们也不清楚其中的问题所在,好吧,那我就说说。”赵子梧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有些话他是不太想讲透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认为蒙古王公同军阀、官僚、奸商相互勾结,是蒙古民族的灾难根源,你们的主张是全国境内的各民族人民,争取自主决定和管理自己事务之权,建立真正的民权政府,广大民众不分男女,均有平等参政之权。”
“对,旅长认为有问题?”孟克尔问。
“对你们蒙古人没问题,但从我的角度看,问题就大了。”
这个主张那木海扎布也是听说过的,他听赵子梧这么说心里一沉,“旅长想说什么?”
“我不赞成自主决定和管理自己事务,这个提法就是分裂,你们想想,蒙古人自主管理,那藏族呢?还有那些满族、鄂伦春族、彝族、瑶族…..,中华大地民族多了去了,都要求自主管理,还要国家做什么?”
那木海扎布心中一松,“那旅长的意思是……”
“都说了是一个大家庭,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汉族也不过就是人多点罢了,那木海扎布你若有本事,以后来管汉族也不是不可以,非要搞什么自治,把自己划出去,不是有毛病么?”
“可汉族总是欺压我们,我们才提出自己管理的!”孟克尔仍然不认输。
“哈哈哈…..”赵子梧大笑,“这是理由吗?那个民族没有坏人,那个民族没有被欺压?你不都说了,军阀,遍地军阀,可比你们蒙古的王公贵族少?算了,说这些无益,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不能真心待在独立旅,还请自便。”
“那独立旅以后怎么对待蒙古人?”华林太问道。
“大了就不说了,太远,就眼下来说,如同阳高一样,保护一方,一视同仁,没有特殊,当然,塞外还不归我管,你们在这里要做的就是消灭土匪和外来侵略者,保护好当地人,不要扰民,也不要插手地方事务。一旦有战事,要听从命令。”
“是!”特木德站起来大声道,随即看着手下六个连长:“旅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走赶快走,要是留下,就不要做对不起旅长的事!”
“是!”五个连长都起身回答,孟克尔犹豫了下也站了起来:“我留下,真的要我做对不起独立旅的事时,我自会离开。”
话说透了,关系自然更近一层,这晚,赵子梧大醉,彻底让他领教了和蒙古人喝酒的可怕。
第二天中午,他才昏昏沉沉起来,吃过中饭,看了骑兵团的训练,随即便将特木德等人召集起来。
“这样不行!”赵子梧脸上有些难看,特木德几人都小心翼翼,不知道他哪里不满了。
“你们这些人骑术没得说,但射击太差!马下都打不了几环,还能指望你们在战马上打中活动目标?”
“若是用弓箭,肯定射得中!”昭格斯拉凑了一句。
“我…..”赵子梧真想臭骂他一顿,“什么年代了,还弓箭!特木德,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要是在马上射击还不如弓箭的,要么给我赶回去,要么去当步兵!”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特木德几人面面相觑,发这么大火干嘛?
“老弟啊,旅长是将每个人都当自己兄弟来看,他是不想让你们在战场上送命!记住,独立旅有句话,命比什么都值钱!”楚峰拍了拍特木德肩膀,转身追赵子梧去了。
特木德眼圈微微有些红,扭头怒吼道:“听到没!下去给我好好练,练不出来的,滚!咱们蒙古人丢不起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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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水利
金秋九月,阳光异常明媚,田里的作物都开始成熟,阳高县县城黑水河边,一群人正费力的搬着石块。
“张煜,你动作快点!没吃饱是怎么的?”
一个二十多岁,面容清瘦,身体并不十分健壮的年轻人在河边大声答道:“知道了!”
回到堤岸上,张煜费尽的抱起一块石头,朝河边走,迎面来的一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旅长给你们吃,给你们穿,不知报答,就知道偷懒!”
张煜没理他,低着头朝前走,将石块放在河边,他重重吐了口气,河水静静的流淌着,颜色有些发黑,张煜呆呆了着河水,心里有些乱,他已经后悔来到这个鬼地方,家没了,以后要在这混一辈子?
“你怎么又发愣了?”
边上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人是他们这一队的负责人,姓李。
张煜摇摇头,无奈道:“李队长,你别总盯着我成不?”
“我盯着你?你看看,大家都在忙,就你一人站在边上闲着,想不看到你都不行。”
“张煜,你要真不想待,和上面说一声,来去自由,这个你知道的。”
这个倒是有明确的说法,来到这河边的第一天,那个旅长的弟弟就明确说过,修河道这段时间随时可以走,但只要正式加入独立旅,就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了。
走?去哪?张煜一阵迷茫,他愿意来阳高独立旅也是无奈的选择,凭着读过几年书,也看过些兵书教材,他原以为加入独立旅怎么也能当个参谋之类的文职人员,没想到一来到阳高,就被丢到这河岸上修河堤。
“李队长,你说我们这是来当兵呢还是当民夫?”
“只要有吃有穿,你管他当兵还是当民夫?”李队长不明白他为何要纠缠这些。
“算了,和你说不清楚,我要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煜说罢,转身就走。
“哎!你。”李队长跺了跺脚,这张煜太多事了,既然管不了,他也懒得多说。
一级一级问,所有人都摇头,没人关心这事,张煜牙一咬,决定去问问那个所谓的旅长弟弟,真要这么干下去,不如早走的好。
县府的位置张煜知道,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了县府的大门口,看着门口两名目不斜视的士兵,张煜犹豫了,他印象中当兵的就没个讲理的。
一人双脚都是泥,身上也有不少泥点子,匆匆从张煜身边经过,两名士兵显然是认识他,举手敬礼,那人刚跨了一步到门里,扭头盯着张煜,“你站在这有事吗?”
鼓了鼓气,张煜咬牙道:“我找赵旅长的弟弟。”
“子赟?你找他有事?”
张煜不知道如何回答,说有事,他那不叫事。
那人看了他一眼,笑了,“你是被征召来的兵丁吧?”
“是!”张煜点点头。
“子赟没在,你要找他得去城北滩地的水渠那里找。”那人说完便走了进去。
张煜一阵迷茫,阳高他并不熟,城北滩地倒是大致知道,就在他干活的黑水河边,但那里很大,修渠的人也不少,这怎么找?
“咦,你怎么还在这?”刚才进县府的人匆匆走了出来,见到张煜,诧异的问道。
“我…我…”
“我知道了,你不知道去哪里找,正好,我也找他,一起走吧。”那人笑道。
二人一路上边说边走,张煜才搞明白眼前这人居然是阳高县的知事薛儒,最大的地方官!这让他吃惊不小。
“没见过我这样的知事吧?”仿佛读到了他心中所想,薛儒笑道。
“比薛知事穷的见过,但像薛知事这身打扮的没见过。”张煜老老实实答道。
薛儒大笑,“听你说话,你读过书?”
“读过,要不是家里出了事,我还准备去北京读大学的。”
“哦?看不出来你挺有本事的,怎么会来阳高当兵?”
“年初我随父母回河南老家,路上遇到了土匪,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也没个求生的技能,一路来到山西,恰好独立旅招兵,我想想实在没去处,就来了。”
“唉,这个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啊!”薛儒叹道。
话题沉重,二人都没说话,闷头朝前走。
眼见快到滩地,张煜忍不住问道:“薛知事,为何要我们这些新招的兵丁来这里做活?”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子赟当时只是说他大哥军里的人要来帮忙,你们这些后来的是怎么安排,他也没说。”
“独立旅也有兵来修渠?”张煜很诧异。
“当然有,你看,这些都是。”
张煜一眼望去,好多人,只是没有身着军服,一时不知道罢了。“独立旅全部人都来了?”
“那到不是,来的只是驻守在太平堡的二团,不过也有一千八百多人。”
张煜暗自责怪自己,也不问问清楚,就冒冒失失的来了,人家正规士兵都在挖沟修渠,他一个新招兵丁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薛儒手搭凉棚四处张望了下,愣是没找到赵子赟,正好一个熟人出现在他眼中,他急忙高喊道:“常风!常风!”
一个健壮汉子**这上身,听到有人喊他,顺声音望去,见薛儒朝他招手,急忙丢下手里的铁铲,大步走了过来。
“知事大人,唤小的有何事?”
“就你贫!”薛儒笑骂,“子赟呢?怎么看不见他?”
“二少爷啊?沟里呢,我这就给你把他弄上来!”
常风返回到沟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单手伸到沟里,用力一提,一个浑身是泥的人被他拎了上来,片刻来到薛儒面前,“薛知事,你来得正好,赶快把二少爷弄走,这要是给旅长见了,还不骂死我!”
“你怕他骂,就不怕我骂?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手下!这都搞不清楚,我看你升官难了!”
常风呵呵呵的笑,薛儒则是直摇头。
张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作秀他见过,在家时就有政府要人装模作样的弄上几锄头的场面,但赵子赟明显不是,这让他很难理解。
“子赟,把你手头上的事放放,先回去,我有事和你说。”
“薛大哥,你让人来叫我便是,还亲自跑这一趟。”
“你都在沟里待着了,谁还敢坐着?你去县府看看,那还有人?”薛儒笑道。
“那薛大哥以为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
二人一边说一边朝县城走,张煜愣了下,想了想,他只得跟着二人往回走。
到了县府门口,两名士兵见到脸上黑黑白白的赵子赟,忍着笑意朝他敬礼,薛儒见二人表情奇怪,看了眼赵子赟,才恍然大悟,二人说得入神,他都没注意赵子赟是个大花脸,愣是和他一路从城关走到了城中,还不知有多少路人偷笑。
“子赟,先去洗洗脸。”薛儒有些歉意道。
赵子赟伸手一摸,笑了笑,“没事!”他用手使劲擦了擦,脸上泥土噗噗往下掉。瞅眼看到薛儒身后的张煜,问道:“他是谁?”
薛儒回头一瞧,“哎呀,忙着和你说话,我都忘了,这位是张煜张兄弟,找你有事。”
再次打量了张煜一眼,赵子赟确信自己不认识他,“你找我有何事?”
张煜很想说一句没事,掉头就走,可已经跟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做很不礼貌,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子赟,进去再说。”
赵子赟朝张煜招招手,“一起来吧。”
进了大门,薛儒让张煜在房间等,他硬拖着赵子赟先去洗了脸,收拾妥当,二人才说笑着进了房间。
“这位张兄弟,你有何事?”
赵子赟再次问张煜,他急忙摆手,“二少爷,我的事不急,你先谈正事。”
“那好吧。”
薛儒拿了三个茶杯,到了些开水,这又让张煜一阵局促不安,自从当了知事,这种情绪薛儒见多了,他不以为意,朝赵子赟道:“子赟,眼下有个麻烦事,我拿不定主意,想和你商议下。”
“薛大哥请说。”
“自从这县府贴出告示,用县府购置的地提供给农户后,反响很强烈,连一些佃农都打听他们能否退了乡绅大户的地,来租县府的。”
“这是好事啊?”
“你不知道,这带来两件麻烦事,第一件便是这乡绅大户联名提出县府是与民争利,若县府非要这么做也可以,但要和他们的租子一样。”
“胡扯!他们也算是民?和他们一样收租子,那才是与民争利。”
“确实是这个理,只是和他们说不清,他们还吵着要告到省府去。”
“薛大哥,不用管他们,随他们去闹,我就一句话,惹急了和它说话!”赵子赟啪的一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
薛儒很是有些恼火,赵子赟从兵营回来后,就有些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是将手枪拍在桌子上,大有谁不听话就毙了谁的意思。年轻人崇尚武力他理解,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赵子赟越来越变本加厉。
“行!你有本事,以后这县府不用议事了!有事你直接陶枪,看谁敢说二话。”
赵子赟有些尴尬,薛儒话的意思他听得出来,“薛大哥,薛知事,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用管外人怎么想,不能顾忌太多。”
薛儒微微叹了口气,赵子赟年轻有冲劲,但经验不足,乡绅大户能量不小,在地方很有号召力,处理不好会很麻烦。
“另一件事是什么?”
见他发问,薛儒也只能将第一件事放放,“这消息传出去后,周边几个县的农户也动了心,有不少人让本地的亲朋好友来打听,他们能不能租用县府的地。”
乍一听是好事,说明阳高县府做的事很得人心,赵子赟刚想说行,心中一转,觉得没那么简单,否则薛儒也不会和他商量。
“薛大哥你觉得呢?”
“租地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样一来,必然有大量外县人涌入阳高,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和本县人起冲突,此外,这还涉及到各县的村治问题,需要妥善解决才行”
听他这么一说,赵子赟醒悟了,这可不是走亲戚住个三五月的事,长期居住在本地,吃穿住行样样都要在本地解决,人数少了,自然没什么,但要大量农户是结对而来,还真有可能发生冲突。
“还是先不要租给外县人吧。”他建议道。
薛儒笑了笑,看来赵子赟也有谨慎的一面,“这样不妥,我觉得可以适当的租一些,一来可以扩大咱们的影响力,二来么,也可给本地人,尤其是那些乡绅大户一些压力,我们可以限定每年来的人,至于村治之事,恐怕他们原来在各县下属村的摊派还要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这边按照上次商议的,就收取事务费吧,这也是他们来阳高比本地人多付出的部分,这样本地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还是薛大哥想的远!”赵子赟由衷的恭维。
二人又谈论起修渠、修河道、村治的一些事,张煜一直坐着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阳高县太不一样了,真要向两人谈论的那样,这简直是人间天堂。
事情基本说完,薛儒朝张煜歉意一笑,“让张兄弟久等了。”
张煜急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对了,你到底找我何事?”赵子赟一脸的迷惑。
张煜顿时脸有些红,要是早听到二人说的话,打死他也不来丢人现眼,诺诺了一会,他低着头把心中的疑惑说了。
薛儒和赵子赟相视一笑,“这个我可以回答你”薛儒提起水壶给张煜杯子续了水,“有很多种解释,不过我觉得子赟当时说的一句话最贴切,那就是兵为民,民为兵。”
连续重复了几遍,张煜眼睛亮了,六个字,已经道出了赵子梧兄弟二人的理想,这比他听到的什么为了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之类的空话更让普通人动心。
“我懂了,只是有些不明白,薛知事和二少爷为何一定要亲力亲为呢?”
赵子赟微微笑了,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想着自己动手,被王颂看出他的想法,狠狠的教育了一番,当时他还有些委屈,被逼着亲自去挖沟后,渐渐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不亲自动手去做,我怎么能知道要动用多少人力?怎么知道一个劳力一天能干多久?怎么知道在那沟中能待多久?怎么知道有哪些问题需要解决?”
“当然,子赟还有带领大家一起干的意思。”薛儒补充道。
张煜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想不明白,书真是白读了,走的心思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到别人还在忙碌,他坐不住了,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
回到河堤上的张煜彻底变了个人,浑身仿佛又干不完的劲,不停的搬运着石块,李队长大为惊讶,问他,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要把以前落下的补上,绝口不提去找过赵子赟的事。遇到有人发牢骚,听不下去的张煜开始替赵子赟解释,渐渐的,整个队都明白了这么做的用意,干活的速度一下子提高不少,成绩突出,这便引起了总负责人陈振林的注意,瞧瞧来观察了几次,他在本子上重重的写下张煜二字。
在赵家大院,赵子赟和王颂汇报着这半个月来的进展,王颂心情很好,他终于看到了赵子梧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干大事的场景,最让他觉得难办的地方与驻军相处的问题也在逐步改善,赵子赟会动员独立旅参与修渠这是他没想到的,为此,赵子赟受到了他的褒奖。
“….有了大哥的支持,原本计划明年才修的几条渠也一并动工,为保护城北滩地,连同黑水河的河堤工程也一并进行,老师,你该去看看。”
王颂笑而不答,他几乎每天都会带着陈娇儿去偷偷查看,“子赟,你大哥给县府的钱够吗?”
“本来今年薛大哥只准备动用五万大洋来修渠,陈团长到了后,薛大哥觉得是个机会,咬牙再给了五万,等那些新丁被大哥也派来时,我们几个真的有些为难了,商议着是不是再拿出十万来用,可这样一来,其他事就不用办了。”
“哦,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不是我们解决的,这件事在阳高影响极大,很多民众都来县府说要捐些钱,薛大哥和我商量后,觉得不能给民众增加负担,就没同意,有些民众觉得过意不去,就出点子,还别说,真有好点子!”赵子赟兴奋道。
“这修渠、修河堤不外乎人工和材料,人工已经解决,唯独材料要花钱,这材料又分石块、水泥,有民众就建议,水泥是没办法,需要买,可这石料大可不必,阳高多得是,组织些人手去采便是。”
“呵呵,其实你们就只是花钱买了水泥。”
“对,老师,我和薛大哥还懊恼一开始没想到,不然还要节约些钱,现在不要说计划的二十万,连十万都用不到!”
第56章 山雨欲来
阳高轰轰烈烈的整地运动在全国如同大海里的一朵小浪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包括在省府太原那位自任北方革命军总司令的阎锡山。善于投机钻营的他眼光正盯着南京和北京,当蒋总司令占据南京,建立了事实上的南京国民政府,北伐奉张,已是指日可待,他便迫不及待的挂上了青天白日旗,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很给面子,将他自认的北方革命军总司令一职变成了正式任命。既然人家给面子,与冯玉祥达成私下协议,心中惦记着平津富饶之地的阎总司令对外宣布誓师讨奉,计划从京汉、京绥两线向盘踞在平津的张作霖发起进攻。
“老师,眼下这局势真够乱的。”从太平堡赶回阳高赵家大院的赵子梧感叹道。
王颂也是头大,历史的细节他并不清楚,比如阎锡山是何时与张作霖大战他就没印象,要是老蒋在位,他多少还有些印象,蒋、阎、冯、李联手收拾张作霖,逼得他退出关内,然后被炸死这个是知道的,最终成就了蒋、阎、冯、李四大集团军,随即老蒋翻脸,酿成了中原大战。
可报纸上说老蒋下野出国,这便让王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历史上就是阎锡山先动的手,好在最终结局清楚,和赵子梧一番探讨,决定还是上阎锡山这条船,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阎锡山任命商震为左路军总指挥,张荫梧为前敌总指挥,第一、七两个军,骑兵第二、三两个师,炮兵第一、三、七团,沿着京绥线两侧前进。命令我已经接到了。”赵子梧说道。
“他想让你做什么?”
“本想让我打头阵,这个我自然不肯答应,他也没强求,大概是看不上我这点人马,现在是让我筹集粮草,并驻守天镇。”
“那你怎么想的?”
“驻守天镇就算他不提,我也要去,只是这粮草……”
“子梧,商震沿京绥线进攻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该给的还是要给,别犯了众怒。”
思索了一番,赵子梧无奈道:“好吧。”
有些不甘心,他盯着茶几上的杯子看了好久,恨恨道:“不行,光吃亏的事我赵子梧不干!我给他发报,既然防守天镇,怎么也得给我些弹药!”
“这个你确实可以提,不然战事一起,咱们也消耗不起。”
这事暂告一段落,赵子梧给王颂点上支香烟,问道:“子赟那边怎么样?”
“本来一切进行的挺顺利的,这战事突起,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
赵子梧知道王颂说的是陈振林团和新招兵丁奉命集结的事,热火朝天的工地上一下子少了五六千人,不但显得冷清,也让整个修渠、修河堤工程出现了严重的人力短缺。
“子赟没怪我吧?”
“还好,这一个多月来,他进步很大,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这些天他都没怎么回来,一直和薛儒他们几个商量办法。”
“唉,什么时候能让我安安稳稳的发展几年啊?”赵子梧叹道。
太原城,坐落在督军街尽头的山西省政府暨北方革命军总司令部,新晋总司令阎锡山望着桌上的电报出神,赵子梧的条件说起来也不过分,要是自己的亲信,他毫不犹豫就批了,可赵子梧他心里实在不想支持。
“弹药!弹药!”他嘀咕了几句,想了想,拿出两张纸各写了几行字,“卫兵,卫兵!”
一名卫兵匆匆跑了进来,“总司令!”
“把这个送电讯室,即刻发给阳高的赵子梧,另外这个送军需处。”
新任参谋长郭宗汾恰巧进门,见状笑道:“总司令,赵子梧又给你找麻烦了?”
“载阳啊,也说不上麻烦,他这次倒是没说不办事,只是提了要求。”
“哦?什么要求。”
“他说独立旅既然要驻防天镇,物资肯定不够,想让我给他些弹药,我本想拒绝,但又怕真用得着他,犹豫再三,还是给了些。”
赵子梧不肯出省作战,这晋军内部谁都知道,只是他从不生事,也不要饷,阎总司令拿他也不好办。
“总司令难得对他大方,真是少见。”
收到阎锡山电报,赵子梧有些不敢相信,还真给了?这下他心情大好,急忙让人找来薛儒和赵子赟,将粮草的事和他们说了。
薛儒长期生活在这里,这种事见得多了,也就是赵子梧来的这两年,算是消停了许多。
“既然省府下令,咱们还是想法筹集吧。”
赵子赟心里不爽,凭什么啊,阳高县又没得着他阎锡山好处。赵子梧和他说了半天,不通,心头火起,“这是你不办也得办!”
“就是不办!”赵子赟也不示弱,丢下一句话摔门而去。
赵子梧苦笑摇摇头,“国圃兄,这事还得靠你了。”
“子梧兄放心,这是分内的事。”
大战将至,山西唯一一支独立旅终于满编,赵子梧的方式依然是掺沙子,将一些有基础的老兵重点培训后操作重机枪,空出来的位子让新兵填,工兵营也照此办理,这样一来,三个团都新增了总计七百多人的战斗人员,炮兵没办法,只能是有一个算一个,让新兵补充进去做辅助工作,卫生兵算是他长了心眼,知道光华医院的医生没法拖走,提前找了些识字、伶俐之人去学习了简单的战场救护技术,算是有比无好。
新兵中也不是全部都没亮点,那个陈振林关注的张煜就不错,短短的半个月训练就脱颖而出,陈振林毫不犹豫的就让他做了一个火力支援连的排长。赵子梧见了也是喜欢,想调到总部当参谋,还是陈振林挡下了,上上战场再看。
阎老西的军火随火车运来,兴冲冲的赵子梧带着手下干将到车站接货,当货物搬下车后,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赵旅长,请签字。”
看着押送军需官似笑非笑的表情,赵子梧恨不得一耳光抽过去,压住心中怒气,他哼了一声,胡乱画上了自己的大名。
“旅长,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张志新手里拿着把大刀,也是火大。
“走,回去!”
回程大家都阴着脸,阎老西太过分了,不给就算了,弄些大刀来是什么意思?
“算了,靠人不如靠自己,不是还有两万颗手掷弹嘛!”赵子梧很快想通了。
“旅长,看来我们还要准备得更充分些,天镇的防御还要加强,此外我们还要在阳高和天镇之间在设置多道防线,预先建立几个支撑阵地,以防万一。”
李肃的建议得到赵子梧的认可,“将工兵营全部调往天镇,三团回防阳高,逼急了放奉军过境,阎老西不仁,我就不管大同!”
筹集粮草之事让赵子梧第一次成为阳高民众憎恨的对象,薛儒领导的县府没有更多的办法,拿钱买不现实,他只能摊派,还算这次他请教了王颂,将摊丁改为了摊亩,否则刚饱受战火之苦不到一年的百姓早就造反了。
省府要求的四十万斤粮食不是小数目,摊亩也几乎到了一亩一斤,这在亩产只有二三十斤的雁北也是不小的负担,何况还有不少田地由于战火绝收。
百姓不敢和县府对抗,赵子梧的几千兵马可不是吃素的,勒紧裤腰带咬牙交了,林林总总也就十多万斤,一些富农和开明地主虽然肉痛,但觉得摊亩也公平,自己土地多,多交点没什么,百把上千斤也就是一个人的口粮,陆陆续续也交了十多万斤,反而是那些地主大户拖着不交,以往摊丁,他们几乎就是随便扒拉点交差了事,摊亩就问题大了,那些有个几千上万亩的,算算就是几千上万斤,和摊丁的几十斤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吧,我说不交,这下怎么办!”赵子赟气鼓鼓的。
薛儒也是头大,他突然发现王颂出的摊亩主意就是个坑,他光想着百姓负担轻了,就忘了大户也不是省油的灯!
“二哥!”门外传来银铃般的声音。
赵子赟抬头抬头一看,陈娇儿一身素装,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娇儿,我没心情,你先回去。”
“真的?我还说来帮帮二哥呢!”陈娇儿摇了摇手上的纸条。
“是什么?快给我!”赵子赟嗖的窜到门口。
“不给!”陈娇儿将纸条藏在身后。
心中一急,赵子赟直接抱住了陈娇儿,两手朝她身后摸,陈娇儿顿时紧紧的和他贴在一起,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的脸腾的红了,浑身酥麻麻的,不敢再动。
拿到了陈娇儿手里的纸条,赵子赟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扭身将纸条摊开,看过先是迷惑,随即大喜,“娇儿,是老师…..咦,人呢?”
门口那里还有陈娇儿的影子,赵子赟大为奇怪,薛儒倒是看到满脸通红的陈娇儿一离开赵子赟身子,便低头朝外跑,他知道二人并不是亲兄妹,看来这妹妹对哥哥有意思。
“别找了,已经走了。”
“奇怪了,我还有话要问她。”
薛儒直摇头,“子赟,你真是……算了,纸条上说什么?”
赵子梧笑着将纸条递了过去,薛儒一看,只有一行字:“阎督办筹集粮草,为何不趁机发难?”
“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只是这么办妥当么?”
“我觉得老师让我们摊亩时就想好了,他就是要这些地主大户抵着不交,阎督办只说筹集粮草,没说一定要用什么法子,摊丁摊亩古来皆有之,谁说不能摊亩?不交,不是和县府作对,是和阎督办作对!这块旗子,咱们要打好了。”
“嗯,有道理,这确实是个机会,要不找马麟、张鸿他们在议议?”
“行啊,这是薛大哥做主,你才是县知事。”
薛儒笑了,派人去请马麟、张鸿等人,没多久众人都到了,听了赵子赟的解释,觉得是个机会,只是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
“要不这样,我们再出个告示,明确是阎督办交办的是,再抗令,就严惩,也杜绝一些口实。”薛儒说道。
“对,就这么办,先礼后兵,只是这兵……”马麟望着赵子赟。
“这事交给我,警务所和常大哥两边都出动,咱们先找那些没背景的,再找有背景的。”
“这是为何?”
张鸿指着赵子赟道:“你真的挺坏的!你们不知道他这么做就是想多打几个,要是先找有背景的,那些没背景的自然不敢再硬来,他就没借口了。”
众人恍然大悟,“是挺坏的!”
第57章 动动你的奶酪
阳高县府的告示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这告示措辞极为强硬,并特别点明是阎督办的事,如不按时交粮,县府将按照阳高人均田地重新核算,不交粮户多出来的田地将收归县府所有。
这下热闹了,大户人家也就是几十口人,阳高扣去非农人口,人均不过五六亩,按照这个告示,也就只能保留两三百亩,多出来的田地海了去了。
三日时限很快就到,县府门口的桌前前空空荡荡,一颗粮食都没有,围在周围看笑话的人不知道赵子赟黑着的脸后面是一张笑开了花的脸,他还真怕有人来交粮。“收拾家伙,回去!”
手下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面子挂不住,连忙安慰他。
走进薛儒房间,赵子赟兴奋的崩了起来:“成了,这下可以动手了!”
薛儒很难理解他为何这么高兴,“要是只看你现在的兴奋劲,我都要怀疑你是**。”
“**不好吗?其实他们有些说法我还是赞同的。”
薛儒非常吃惊,“子赟,你别吓我。”
“薛大哥,我没吓你,这就如同人,每个人都有优点、长处,好的地方为何不能借鉴?取百家之长,补己之短,是我所追求的。”
薛儒松了口气,“以后还是少提为妙,就算学也要偷着学,别太张扬了。”
赵子赟笑笑答应了,他受王颂影响很大,后世这个国家再有多少弊端,可整个国家强大是不争的事实,能在一种成功的制度上改良,风险和代价都是最小的,他很想试试。
眼下要做的就是一种变相解决土地问题,和直接打倒分田地相比,至少薛儒等人还是可以接受的。老师也说过,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要平等,让付出和收获尽量成正比,他希望通过县府经营土地的方式,改变现状。
杨官屯的杨继先最近总是觉得有眼乱跳,他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昨日在大白登镇子上听人说县府开始动手了,他就坐不住了,和周边几个地主大户商议后,其他人都说没事,传闻而已,这么多乡绅大户,他县府敢乱来?再说还有不少人家有人在军、政里当值,赵子梧再狠,也只是个旅长,你不看晋军师长都有十几个,怕啥?
当时心是定了,可回来睡了一晚,他又烦躁起来,家中八百多亩地,就是摊亩,也就是八百多斤,虽说比摊丁多了四十倍,可也不是不能承受,他有些后悔了。
“老爷,来兵了!”下人的一句话让他顿时软了下去,嘴角一阵哆嗦。
问外人影一闪,一个警察和三四个士兵走了进来,“你叫杨继先?”
杨继先眼睛已经完全空洞,茫然的看着来人,那人不耐烦了,转身问下人:“他是不是杨继先?”
下人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他是我们老爷。”
“是就好办,来人,带走!”
两个士兵过来如拖死狗一般将杨继先从椅子上拖起朝外走。
“天杀的,作孽啊……”连哭带喊声中,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女子朝几人扑了过来。
那警察眉毛一竖,抽出枪来“呯”的朝天开了一枪,“再闹,就地正法!”
妇人顿时收了声,站在一边眼睁睁的望着警察和士兵将自己丈夫拖走。
站在大白登村一块空地上,赵子赟心情说不出的好,前天他带队扫荡了长城一带,那里的地主大户多数没有背景,然后是南部,县城周边准备最后动手。
望着面前有些微微发抖的一排人,赵子赟招了招手,一个年轻人跑了过来,“赵技术员,什么事?”
“都带来了吗?”
那人数了数,“还差一个”。
杨继先被拖到广场时已经回了神,他望见各村地主都被抓来,狠狠的瞪着他们,都是受他们蛊惑,这下全完了。
对方要做什么,他很快就知道,人员齐了,一群办事人员开始一一核对,“你叫高守富,家中有田地一千三百亩,人口二十四人,按照人均十亩,你核准田地二百四十亩,多出一千零六十亩,全部收归县府,请按手印!”
杨继先听到,脚又软了,来真格的?
“我不按!我告诉你,我儿子在晋军也是个团长!”
人群明显骚动起来,有人带头,他们都想抗争一下,团长可不是小职务。
那年轻人明显不知如何处理,回头望着赵子赟。
“团长?团长能大得过督办吗?你儿子既然在晋军,你为何不办阎督办的事!”赵子赟恶狠狠道。
“你这是瞎说,阎督办何时要我办事了?”
“阎督办要的粮食,你为何不交?我懒得和你废话,来人,让他按手印。”
“我不按!”那名地主将指头紧紧握在拳头里。
“不按?行,来人,抓走,你,你……,即刻抄了他的家!如有反抗,一并抓走!”
几名士兵应声去了,在场地主眼都直了,这比土匪还狠,简直不然人活了。
“我交,我交粮食还不行吗?”
“晚了,你当县府的告示是废纸?”赵子赟冷冷道。
强权之下,杨继先稀里糊涂的按了手印,稀里糊涂的丢了家里六百多亩地,回到家中,他如丧考妣,呆坐着一言不发,女儿已经出嫁,可儿子还在省城读书,不靠地租,自己种地?今后这日子怎么过?
县府里,赵子赟兴奋的说着今日之事,抄那地主的家是计划好的,他和薛儒早已打听清楚那地主家中有人在军中,就等着他伸头杀鸡骇猴。
“子赟,这事还是提醒我们办事要多考虑,要不是王先生提醒,难说会出大乱子。”
说到老师,赵子赟心中敬仰之心真是如滔滔江水,在他看来顺理成章的事却被老师批了一顿,收地主的地可以,问题是所有的都收那麻烦就大了,地方势力不可小觑,他仔细和赵子赟分析了各种后果,然后让赵子赟想想如何借势。
老师的引导让赵子赟有了头绪,他暂缓了收地的事,等晋军左路军乘坐火车呼啸过了阳高,他才开始动手,战争期间,省府哪还有闲心管这些破事,就是有人告状,恐怕都找不到人,再说家中有人当兵的,也怕是无从传递消息。
这个档口,他和薛儒瞧瞧分析了本地地主,家中有人在军中任职,且地位较高的,私下里动员,将厉害说清楚,并提出让他们还多交一些,算是捐赠,县府回头会上书省府,给予表彰,威胁带名利**,搞定了一些犹豫之人,随后才警察、士兵出动,大举扫荡。
“薛大哥,现在还有个问题,土地咱们是拿到手了,可粮食就有了缺口,要是不凑够这四十万斤,咱们借阎督办的幌子就有些站不住。”
薛儒呵呵笑:“不错,还能想到这事,子赟,你越来越成熟了。”
“先别夸我了,这事到底怎么解决,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再征就失信于民了!”赵子赟急道。
“你呀,想事情可朝多方想想,别只盯着你自己拿一摊,阳高不是只有土地,还有商人,我早已和粮商们达成了协议,短缺的十几万斤由他们帮忙补上,明年县府名下土地产的粮食,主要由他们收购。”
“粮商这么好?”赵子赟有些狐疑。
薛儒笑了,赵子赟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情他还看不透,“不是粮商有多好,这里面有些因素,你想,你大哥统兵驻守阳高,还和粮商合作开了面粉厂,粮商为何不给他面子?这又不是白给,只是暂借,再有,你怎么不想想咱们县府名下会有多少土地,这又有多少粮食?大批收购粮商可以省多少事,多少钱?”
赵子赟豁然开朗,这么看来粮商表面吃了些亏,但潜在的利益巨大,他若是粮商,都不要薛儒提,主动就会帮他解决此事。
“我明白了,老师也好,薛大哥也罢,看问题都不只是看一点,有些事看起来合理,但不一定能做,有些事依靠外部力量可以很容易解决。”
“对,我也是跟王先生学到的,你的老师真不简单,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他?”
赵子赟哪敢泄露王颂的秘密,他敷衍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老师是父亲多年好友,以前住在美国,曾经游历过欧洲各国。”
“哦”国外回来的,薛儒没再多问。
第58章 初战天镇
在北伐中获利,站稳脚跟,这是赵子梧独立旅最好的机会,王颂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这里面,让他烦躁的是阳高消息极为滞后,记得大事件,不一定记得具体时间,宁汉未合流前,双方军队就会同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集结在陇海线一带他就毫无印象,这主要是直鲁联军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印象不深,作为奉张一系,他们基本上是独立作战,南京、武汉,包括冯玉祥的北伐首先是以他为目标。
对细节不清楚的王颂还以为历史发生了重大转变,让他忧心忡忡,好在赵子梧整兵,赵子赟改革地方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大不了就还窝在阳高。
七八月后,王颂才算是看清局势,大势没变,宁汉合流,几方在河南、山东的战事王颂毫无兴趣,他关心的是阎锡山何时出兵,早了,赵子梧难说要承受巨大压力,迟了,可能连汤都喝不上。
好在赵子梧并不是躺在他知道未来走向上睡大觉,以天镇县城为主的防线正在加固,九月,当阎锡山大举进攻时,王颂才反应过来有重大失误,他只是努力回忆历史,却忽略了从当前局势分析,他应该能想到投机的阎锡山会垂涎京津地区,实力的快速膨胀必然催生他的野心,率先打入北京谋取更大利益,正是这次阎锡山先动手的原因。
老蒋不在位,给了王颂一个信号,不管历史是否改变,阎锡山这次投机一定不会成功,没有老蒋的直接领导,那些黄埔生会尽多大的力?何况以汪精卫为首的一群人从来就不具备军事才能。
他急忙写了封信给赵子梧,将分析的情况细细说了,并提醒赵子梧一定要当心阎老西再次玩什么扎钉子,兵退雁门关的把戏,那样天镇就成了孤城,丢了地盘没什么,没了军队才要命。
晋绥军大批经过天镇时,赵子梧正拼命修筑城防,老师的来信更是让他不敢掉以轻心,沿城墙边他用青石修建了不少机枪堡垒,背靠城墙,用壕沟连成一体,城内布置了火炮阵地,并修建了通道和火炮隐蔽壕沟,可将火炮平时布置在壕沟内,需要用时才推到阵地上,想以此尽可能的保留火炮。
除此之外,他还采纳了王颂的建议,靠近城墙的民众被他强制疏散,房屋隔墙打通,形成街垒,作为城破后的第二道防线。一番争执后,他将张志新团放到天镇城内,李肃团驻守城外外围阵地,陈振林团则布置在城外,作为机动牵制力量,楚峰突击队全部撒了出去,没有具体的目标,以偷袭敌方最有价值目标位主要任务,重点在后勤线上。
“这个赵子梧,瞎折腾些什么!”张荫梧路过天镇时,很是不屑的撇撇嘴。
“就是,我们都已经打到张家口了,他居然还修城防,真是笑话!”属下众人都附和,打下北京指日可待,不赶紧建功立业,以后就没机会了。
赵子梧窝在天镇,晋绥军众将领还是很满意,近一年来,他们多少也清楚了解了独立旅其实战力很强,硬碰硬他们一个师都很难取胜,这等人不来争功,也是好事。
向来都是看清楚形势才动手的阎锡山这次突然发难,玩起了偷袭,确实给张作霖当头一棒,一时措手不及,他连丢了张家口、涿州、正定、石家庄等重要城市,局面如此之好,让阎锡山喜出望外,他亲自前往正定督军,希望能够尽快攻克北京。
骄横的张雨帅吃了闷亏,那肯善罢甘休,他愤怒的将主要兵力集中对付阎锡山,发布讨阎令,调东北大批军队入关,南北两路攻击晋绥军。
这回轮到阎锡山被当头一棒,说好的南京国民政府和冯玉祥都没有及时跟进,奉军主力全部转向他,这让他如何招架?
万分恼火之余,他只得以保存兵力为第一要务,下令全线退防,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正定、石家庄、宣化、张家口等城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张作霖。
天镇城内独立旅指挥部,赵子梧等人正在分析着整个战局,李肃指着地图道:“南边的情况就是这样,至于我们所在的北线,也不太妙。”
“自九月底左路军发动攻击以来,先是攻占了丰镇和平地泉,随即攻下了柴沟堡,可谓神速,为此,我按照旅长的说的,下令特木德骑兵团朝北退,避开了双方交战之地。十五师李达生部是十月二日出发的,他们的进攻方向是怀安,傅汝均的第五师也是这个时间出发,方向是张家口,奉军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两师随即攻下了张家口,商震随后便到了张家口,让两师继续向东进攻,随即跟进的是骑兵第三师,以第一军为主力进攻南口。”
“单看这势头不错嘛,怎么就退了呢?”张志新很是不解。
“你当奉军都是草包?张作霖也是吃了大意的亏,他反应过来后即可组建了北路军,由张作相为总指挥,汤玉麟为副,以高维岳部为主力,发起反击,直接进攻宣化,两边在宣化城下展开大战,十五师伤亡惨重,由于南线总退却,北线商震已下令退往雁北。我旅也接到相同的命令,要求退往阳高,最好是退往大同。”
“唉,这南线不知道是怎么打的,连同北线都动摇了。”张志新对这种出乎意料的反转很不能理解。
“不管他阎老西怎么想,摆在我们眼前就是一年前的那一幕恐怕又要出现了,我估计左路军会一路退到大同,甚至是雁门关一带,整个雁北又要丢了。”
“那我们就退到阳高,管他们怎么折腾!”
李肃摇摇头,“恐怕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国民军只是过境,这次奉军是真正打进来,要让他们到了阳高,我们所有的基础都化为乌有。因此,旅长的意思是坚守天镇,一旦天镇被突破,从这里到大同一线,无险可守。”
“旅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是有一条,旅长必须离开天镇。”楚峰闷声道。
这一点众人都同意,赵子梧感受到了弟兄们的心意,他笑笑:“楚峰的提议我不同意,这次守天镇不同以往,我若不亲自坐镇,军心不会稳的。”
“旅长!”
“不要说了,你们的好意我知道,大家合力打好这一仗才是主要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加紧准备吧。”
十月十五日,奉军攻占张家口,晋绥军全线溃退,张荫梧见赵子梧非要坚守天镇,他也没办法,名义上还是实际上,他都指挥不了赵子梧。
“旅长,常风到了。”
赵子梧见到自己警卫营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扑上去踹,“你来干什么?”
“旅长,常风奉命前来增援。”
“奉命?奉谁的命?”
“二少爷赵子赟,旅长别忘了,我现在不归你管。”
赵子梧气不打一处来,“你来了阳高怎么办?”
“旅长,其实二少爷有句话说得对,天镇不保,阳高何存?靠一个警卫营如何抵抗奉军?我这次把阳高的库存都带来了。”
赵子梧心里一暖,弟弟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他不止说这些吧?”
“是,旅长,二少爷下令,一旦城破,要我将你护送出城,你若不听,我可以采取任何手段,二少爷说一切都有他承担!”
“唉,常风,要是奉军分出一队来攻打阳高,子赟怎么办?”
常风诡秘一笑,低声道:“旅长放心,我留了一个排,一旦阳高有事,那个排长也会不择手段将二少爷弄走,旅长大可放心。”
“也只好如此了,等我再通知楚峰调一个小队回去。”
从天镇车站大批撤往大同的晋绥军士兵很是惭愧,前几天还再嘲笑天镇的独立旅拼命修城防,现在看来,人家早就知道他们不堪一击,传出去脸都丢尽了。
感觉到这次大战非常残酷,赵子梧也发狠了,他让三团守在车站尽可能的收缴过路晋绥军的弹药,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双方差点火拼,好在第五军军长兼第五师师长傅汝均和赵子梧算是有交情,他出面协调了下,将不少弹药留给了赵子梧,都是山西子弟兵,赵子梧的做法虽然让人恼火,但也能理解,人家可是要硬守天镇,冲这点,不少官兵都暗挑大拇指。
奉军进攻势头很快,阎锡山见势不妙,大范围收缩兵力,他向来重视晋南,在娘子关、五台一线构筑防线,抵御西进的张学良部,北面从来都是可丢弃的,守雁门关一带才是正途,于是,天镇孤零零的被丢在了山西最北角。
高维岳率军西进,手下两师三旅,总兵力达到两万五千人,在他看来,这一路向西,怕是可以长驱直入到大同,当前锋第十六师郭希鹏部上报说天镇还有晋绥军把守时,他大为惊讶,这不符合阎锡山务实的做法,守天镇看似把住了山西的大门,可还有绥远呢?从长城外绕击丰镇,进而攻占大同,天镇就是瓮中之鳖。
他却不知赵子梧根本不在乎他绕到攻击丰镇,大同?哪怕是太原都丢了,关他屁事?只要奉军不直接攻击阳高,就是胜利,何况奉军失败是必然的,他守天镇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高维岳很快就搞清楚了驻守天镇的是晋绥军独立旅赵子梧部,这可是山西罕见的番号,按惯例,凡是挂独立二字的作战部队,一般都是嫡系,当然,收编人马也会用独立的番号,查清楚并不难,当高维岳得知这独立旅前身居然是个民团,他疑惑了,主力都撤了,一个民团在这里瞎折腾什么?
反倒是郭希鹏对此不屑一顾,民团是什么东西,没等高维岳下令,他就发起了攻击。照例是大炮先行,十几门七五毫米炮将整个天镇城北炸成一片火海,烟柱冲天,二十分钟内,奉军打出了上百发炮弹,从望远镜中看到天镇的惨象,郭希鹏冷笑一声,“民团,等死吧!”
上千名奉军早已进入攻击位置,火炮一停,带队的就下令进攻,一片灰蓝色的身影从地上跃起,呐喊着朝城墙扑去,两百米,没动静,一百五十米,还是没动静,奉军兴奋了,这种情况他们遇到过,在强大的火炮面前,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进入一百米,进攻士兵抬着云梯的身子也直了起来,希望就在前方!
城下一个个鼓起的石堡率先发难,七八条火舌闪现,沉闷的枪声响起,是重机枪!这点距离和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机枪扫过之处,血肉横飞,紧接着城下壕沟里冒出无数个脑袋,密集的枪声传遍整个天镇城。
第一次攻击不用说,以奉军惨败而告终,郭希鹏才明白城下那些壕沟就是战壕,根本不是手下参谋估计的是阻止己方进攻而设置的障碍,刚才的炮火重点都打在城墙上了,那些壕沟虽然也攻击了一遍,但战况说明了一切,大意了!
再次下令炮击,重点是城下,这次他足足攻击了三十分钟才下令进攻,不出所料,攻入百米后,壕沟里没有反击,不过那些重机枪依然在肆虐着收割生命,这个他也没有好办法,对方用大块青石堆砌,就是七五炮弹直接击中,都不一定能彻底摧毁,还得拿人命填!
这次进攻依然失败,城下没有,不代表城上没有,密集火力再次让奉军不得不退下来,一番清点后,郭希鹏不敢再攻,对方射击命中率太高,两次进攻伤亡超过七成!
烟雾中的天镇城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随时准备吃人,那一点轻视之心彻底收起,郭希鹏即刻将情况上报张家口的高维岳。
以此同时,天镇城内则是一片喜气,赵子梧在城下给奉军当头一棒效果出奇的好,随即让城外士兵全部通过壕沟撤到城里更是神来之笔,空耗了奉军不少弹药,机枪堡垒倒是被掀翻了两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机枪和人都保住了,费力弄来的青石条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旅长,你怎么想到要将三团撤进来的?”
赵子梧觉得常风的问题非常没有大脑,他若是奉军指挥官,也一定会集中炮火修理一遍,这城外阵地又不是非要死守的,撤退傻子都知道。
“难怪你只能当营长!”赵子梧懒得理他,对方吃亏,肯定要报复,他没时间多啰嗦,加紧布防才是重要的。
第二天,郭希鹏从四个方向都发起了试探性进攻,目的是要摸清对方的情况,试探的结果是他更不敢轻易攻了,这哪是什么旅,都和军有得一拼,不但火力强大,士兵水平也非常高,试探进攻都让他损失了不少人,一百米死的可能性都大于活的可能行,郭希鹏倒吸口凉气,他认定这个民团出身的独立旅是晋绥军的头号主力!
第59章 再战天镇
郭希鹏进攻不利,高维岳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绕开天镇不是不可以,不知道独立旅实力前,围住它便是,一旦知道了,高维岳还暗自庆幸郭鹏举的擅自进攻,要不然这么一头猛虎守在边上,随时一口那可不是损失多少的事,而是要命的事。
反正北路也不是进攻重点,高维岳便上报张作相,是否放弃从天镇一带攻入山西的作战方案,没想到被张作相劈头盖脸骂了顿,郁闷的高维岳只得将大批火炮调往天镇,并下令第四十四旅韩云鹏增援,归郭希鹏统一指挥。
张作相发怒的原因高维岳并不清楚,他哪里知道南线也碰到了硬骨头,那便是驻守涿州的傅作义部,这块骨头也是异常坚硬,几乎在赵子梧鏖战天镇的同时,傅作义也同奉军张学良大战在涿州城下。
不管怎样,傅作义是响当当第四师中将师长,不论在晋绥军中的地位还是知名度,都不是赵子梧可比的,而且涿州也不是天镇可比,加上东北少帅亲自领兵征战,各方关注度都非常高。
天镇战役受到各方注意还是变成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的晋绥军自己宣扬出来的。阎锡山先是被赵子赟在阳高弄得火冒三丈,可偏偏拿他没办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赵子梧在天镇抗住了整个奉军的北路军。
这对于阎锡山来说几乎达到了救命的级别,他可以从容抽调北边的大批军队应对南线危机,眼下整个第四集团军已经扭转了被动的局面,和奉军形成了相持,一旦南京方面大军北上,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加大攻击力度,局势可以瞬间改观,一方面在如此关键时刻他不敢轻易动赵子赟,另一方面他也心惊赵子梧的实力。
以其战后赵子梧被其他势力拉走,不如现在笼络住他,这点阎锡山想的很清楚,能够在军阀丛中游刃有余,他做人的一套方式有其长处,首先他发文支持了阳高的赵子赟,提前打好伏笔,以彰显他的领袖风度,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最后,便是宣扬晋绥军在南北两线的顽强抵抗,虽说晋绥军投机了?看看南边,涿州便是明证,北边?谁说北面没打了?晋绥军独立旅正坚守天镇,我们山西可为战斗在北伐第一线!
只是围攻涿州的是东北少帅的第三军团,围攻的总兵力达到三万多人,大炮上百,还有飞机助战,声势极为浩大,各方眼下都还不会将涿州和天镇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只有奉军知道其中苦楚,张雨帅颜面全失,被阎锡山冷咬了一口,报复居然不奏效,涿州也到罢了,毕竟是座坚城,那小小天镇是怎么回事?只要北线进入山西,多少也挽回些颜面,他发给张作相和汤玉麟的电文措辞也越来越严厉,一级级往下压,高维岳叫苦不迭,很是有心让几位大佬来瞧瞧,天镇是如何难啃。
要郭希鹏自己说,他宁愿去涿州城下碰碰运气,不管怎样,听说那边打得还算有声有色,可这里真是让他头疼,别看对方是旅的番号,人数就超过他对旅的认识,而且对方并没有将全部兵力放在城里,城外山上还有至少一个团在四处游荡,让他不得不小心提防,当然,这也是吃了大亏后才醒悟的。
“妈的,这仗打的怎么如此别扭!”
韩云鹏觉得这话非常贴切,增援之时他还纳闷一个师居然搞不定个天镇,来了以后才知道不是搞不定,而是不被对方搞定就烧高香了。对方的战术极为飘浮,他也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前几天,十六师佯攻城南的那个团就被陈振林偷袭,当时那个团长说的情景韩云鹏历历在目。
“我团按照计划于天亮后发起佯攻,鉴于对方枪法极好,采取的是坑道掘进的方式,我本想一直挖到城下百米处,组织火力压制对方,就在这时对方进攻了。”
场景再次浮现,韩云鹏觉得自己如同亲身感受一般。
城下奉军正奋力挖着壕沟,斜向掘进,以避开城上的火力,沿之字形前进,正当此时,从来没有展示过大炮火力的晋绥军开炮了,这让整团奉军士兵一时愣了神,八门山炮不是吃素的,差点没把奉军魂炸没了,如果只是这样,奉军还可以接受,随即发生的事就彻底让他们陷入绝境。
“嗵嗵….”火炮过后是迫击炮的声音,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炮弹居然是从后方而来,连续进攻了七八天,周边也扫荡了好几次,就没发现还有其他晋绥军,有些大意的奉军再次吃亏,从背后攻过来的正是陈振林团,有了电台就是方便,躲在山上好几天的陈振林一直关注着天镇的战况,几日下来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南面是奉军的助攻方面,大炮都布置在那一边,其余三面都是佯攻,见旅长赵子梧能够抗住奉军的进攻,陈振林没有贸然从边协助,他在找机会。
这天侦查兵说北面奉军在挖战壕进攻,为提高速度,奉军北面这个团大部分士兵都参与了挖战,警戒比平日少了很多,陈振林便有了想法,他和赵子梧联系上,想动用从未使用过的大炮给予配合,赵子梧思考后同意了,眼下奉军绝不会密集进攻,火炮想捞到更大的好处也很难,配合陈振林说不定可以有意外之喜。
大炮轰击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给城南的奉军一定的杀伤,二是吸引奉军的注意力,给陈振林创造机会。
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奉军怕炮火后晋绥军从城里杀出,全力防备城池方向,把好大一个后背留给了陈振林。
这个好机会陈振林怎会放过,他集中全团的迫击炮进行覆盖性轰击,随即便下令全团出击。
望着满山遍野顺势而下的晋绥军,奉军慌了,想分兵建立防线,城里的赵子梧敏锐的发现了奉军的异动,他再次下令大炮开火,这下奉军彻底崩溃,只骂晋绥军不是玩意,这么近距离还开炮,也不怕炸着自己人!
陈振林的进攻不是一窝蜂的上,这是独立旅自有的特点,全部源自旅长赵子梧在军校折腾的和后来战斗中总结的,他们以三到四人为一个团队,分散着相互掩护交替进攻,速度表面上看不快,可极为有规律,加上枪法出众,进攻途中就给守方很大的压力,重火力都不知打哪里。进入百米就要命了,对方的神射手第一时间就是击杀机枪手,没了火力支援,奉军不崩溃才怪。
等到对方大刀、花机关一起到了面前时,奉军连逃的心都没了,整整一个团在晋绥军一个团的攻击下烟消云散,前后还不到半个小时。
让韩云鹏头大的不止是这一点,东西两翼来增援时都以为这支军队是要冲进城里,采用了堵的法子,这又挨了城中赵子梧一通火力急袭,哪知城外的晋绥军根本没这个打算,如潮水般退去,瞬间消失在北面的群山之中。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就是守在外围的野狼,伺机咬一口就跑,这样一来进攻的部队更是害怕,又要进攻又要防止被偷袭,这仗还怎么打?唯一的办法是先剿灭城外这支军队,解除后顾之忧,想法是好的,可一来要兵力,二来要时间,要命的是大帅像催命一般,他们缺的就是时间。
没奈何,高维岳只得将三十二旅派往天镇,并请求汤玉麟增援,尤其是火炮,这让汤玉麟很不解,第九军怎么也有几十门火炮,打个天镇还不够?
这又是让高维岳痛苦的地方,除了防守张家口的火炮和郭希鹏十六师自身的火炮,他其余的火炮全部损失在运送途中,做成这件大事自然是楚峰,他守在张家口往天镇的铁路边一直等着大鱼,运兵的、运粮的甚至是运弹药的他都忍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得知满载大炮的火车朝天镇而来,他喜出望外,四个中队在铁路边占据有利地形,只做一件事,朝车头车厢射击,这种只管打枪,不管杀敌的任务突击队做起来小菜一碟,押送的士兵曾试图下车驱逐这些骚扰之人,一交手发现自己不够菜,对方人影都没找到,己方就已躺倒五六人,押送军官只有两个选择,退回张家口和前往天镇,其实不管他怎么走,楚峰都想好了对策。
回去的话天镇又是烂摊子,押送军官还是决定去天镇,他认为这些是晋绥军枪法较好的在外狩猎,为尽快脱离这种骚扰,他下令火车加速,押送士兵注意对方袭击,火车上的重机枪不要节约子弹,沿途扫射。
结果不用说,一个弯道过后,火车脱轨了,移动靶子变成了固定靶,守在两边的剩余突击队第一时间就将摔得七晕八素的押送士兵送回了老家,随后在爆炸声中,高维岳运往天镇的全部火炮成了废品。
随车押送的炮弹一起殉爆,还将铁路炸出一个天大地大的坑。
收到消息后高维岳才明白铁路一直就不安全,对方又是偷袭又是小刀子,他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归骂,事情还要想法子解决,楚峰给他出的难题只有一个解法,派大批军队押送,这让他的兵力更显紧张。
这难题解得异常辛苦,他先是派两个连押送,试探性的小物资,没事就增加,楚峰没动,等高维岳以为对方人少,两个连足矣时,楚峰就给了他一个教训,伏击了运输队。
恼火之余,他只得派出一个营,五百多人,加上后勤运输的足有上千人,这下没事了吧?几天后确实没事,他送了口气,随即楚峰又出手,再次袭击他的运输队,一个营也没能抗住,被对方打得四处逃窜,高维岳心都凉了,再派就是团了,一狠心让骑兵第一旅出击搜索,对方又消失了,两百多公里的这段路程,简直成了奉军的噩梦。
战事拖入到十一月底,涿州还在熬,阎锡山也好本事,就是不派援军,张学良气得头顶生烟,一个涿州让他损兵折将,他向大本营发电报,要求再派飞机、坦克的支援,大元帅张作霖很是头痛,原因简单,北线的张作相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并发誓一定要踏平天镇。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兄弟,到底先帮哪边?
小道消息传出,各方震惊,一个涿州就要命了,居然还有天镇!有心人梳理一番,才发现二十多天前山西宣扬的他们南北两线力抗奉军没有多少水分,涿州不用说,报道那是铺天盖地,抢新闻的记者开始调查天镇,不调查不要紧,一调查吓一跳,天镇那边奉军更惨,连攻都不敢攻了,深度挖掘,天镇一下子上了报纸头条。
“卖报,看天镇赵子梧大战安**!”
“卖报,安**天镇城下损失惨重!”
张作相和汤玉麟此时都已经抵达张家口,第九军无法攻克天镇让二人极为恼怒,不过细听高维岳叙述了几天前会攻天镇的经过后,二人才明白是小瞧了赵子梧,高维岳攻不下来也情有可原。
“副帅,赵子梧虽是独立旅番号,可他的人马并不少,经过各方了解和对天镇一带他兵力部署的情况分析,他总计有九千人上下,这基本可以确定。”
汤玉麟对这个结果大为吃惊,南线涿州傅作义部也不过是这个数,难怪高维岳打得如此艰难,“他这编制不是阎锡山定的么?”
高维岳苦笑,他就是上了这表面数据的当,“副指挥,我这几日才搞清楚,赵子梧就是晋绥军中的另类,他的独立旅从民团改编而来,据说阎锡山不管他的粮饷,你说他随意扩军有谁知道?这些还不是主要的,关键他的装备远远超过晋绥军一个旅,光山炮就有最少八门,迫击炮几十门,轻重机枪上百挺!”
张作相吸了口气,“我明白了,你说说那天进攻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