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山西崩溃（四）
八月二十二日，新三十六师发动了突围计划，常风朝南攻击，让日军有些不解，他们一直以为常风就是突围，也是朝北，毕竟第七集团军实力比二十二集团军强，随即孙震命武乡之四十五军北上接应，陈离作为先锋，一天之内急行军一百二十里，顿时让日本人慌了手脚。
对于新三十六师的突围，杉山元是不太在意的，他现在也盯着察省北方，拿下察省，就是两个新三十六师跑了也微不足道。只是新三十六师的举动说明察省已经有所察觉，他希望关东军别再拖了。
这一回日军各军摒弃了前嫌，在多伦和热河一线玩了出疑兵之计后，关东军骑兵集团秘密抵达蒙东白鲁台后，不在隐藏踪迹，一路狂飙直扑乌兰，随即关东军第七师团在多伦方向发动了进攻，土肥原贤二第五军之第四、第十一、第一坦克旅团从外蒙方向越过沙博尔台沙漠东部边缘，直接进入到浩济特旗，直逼锡省中心锡林浩特。
华北方面军飞行集团、关东军飞行集团以及海军航空兵团开始大范围轰炸鸡鸣山、磨盘山两条防线，多伦城、锡林浩特、涿鹿、宣化、张恒，再次遭受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除了张恒在高射炮、高射机枪的顽强阻击下，损失略微小些，其余城市都只能承受着巨大伤亡。
这一刻，连不懂军事的民众都知道日本人是要动用最大力量解决察省了，算算怀来一线的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关东军第五军，随时可能从山西突入的华北方面军第二军、热河的日军第七师团，以及外蒙的乔巴山人民军，围攻察省的敌方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多万，优势明显，光靠一个二十五集团军，根本不可能阻挡日军的疯狂进攻。
局势还在恶化，逃到沈阳的德王也卷土重来，他以原李守信的人马为班底，鼓动一批蒙古族青年参加，组建了**立军，他自任总司令一职，实际由副司令乌古廷统领，整个独立军下辖两个师，共计九千多人。在日军大举进攻察省时，乌古廷率领这两个师也趁着黄显声的新三十九师南移多伦之机，从经棚方向突入锡省，仗着地形熟悉，锡省尚有一些人愿意追随德王的契机，四处抢掠，直接导致多伦到锡林浩特交通瘫痪，锡省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地步。
这几拳确实打在了二十五集团军的软肋之上，察、锡二省防线好几千里，可谓无从防守，紧急召开会议，军政两方的人都认为察省无法抵挡日军的这次进攻，必须向中央求援。
焦急等待了一天，重庆军委会回电，鉴于目前河南局势不明，华中派遣军有大举进攻武汉之迹象，短期之内第一、第八战区都抽调不出兵力增援察省，而第二战区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恐难有实质性的帮助，军委会要求察省无论如何要拖住日本人两到三个月，只要到了冬季，就有办法了。
一盆冷水浇得军政要员透心凉，当前局势下，拖到冬季谈何容易？陈淑珍气愤道：“重庆想让我们和日本人拼个两败俱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建议，就此脱离重庆政府！”
不少人其实心里还是赞同她的，既然老蒋不管，那就从此分道扬镳吧。
“陈秘书长，此话不可再提！现在是国难当头，团结一切力量打败日本人才是正途！”赵子赟见势头不妙，直接出言制止。
陈淑珍还想说什么，马麟轻轻拉了她一下，低声道：“有些话不用说出来的。”
陈淑珍顿悟，不再纠缠此事，提议道：“察、锡二省应当发布命令，全面进入战时状态，各城市晚上八点后戒严，同时发布征召令！”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性通过，赵子赟想了想道：“全面征召令可缓一缓，咱们现在不是缺人，而是缺合格的士兵，这样，征召当过兵的入伍。”
不过这些都是远水不解近渴，如何应对当前危机才是最重要的，众人目光集中到陈振林和方振武身上，希望能够听到他们有办法。
不得已，方振武叹了口气道：“就目前形势，想要把日军挡在察、锡二省外已无可能，尤其是锡省，参谋部做了多个计划，都无法阻挡日本人的攻势，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大范围收缩，从而分散日军的力量，同时，我们也才有足够的力量防守住一些重要地方。”
“方参谋长所说的大范围收缩可有想法？”陈淑珍问道。
方振武犹豫半响：“最佳的方案就是收缩到正黄旗、宣化、张恒、张北一线……”
“什么！”陈淑珍大惊失色，“方参谋长的意思是放弃整个锡省、察东和外蒙？”
方振武点点头，“是的，否则我们……”
“不行！这绝对不行！”陈淑珍断然否决。
“陈秘书长，你听我说……”
“不，方参谋长，请你听我说！”陈淑珍道，“如此大的动作必将导致整个从察省动荡，而锡省会对我们彻底失望，如此带来的后果远远大于日军的进攻。”
方振武无语，这一点他和陈振林已经想到了。
“如果第二战区、第一战区能有所配合，让我们不用太顾及华北方面军，我们可以只收缩到鸡鸣山、宝昌、商都一线，至于锡省，地广人稀，可让两个骑兵师进入，除了锡林浩特不可守外，其余各地还是能够和日军周旋的。”陈振林道。
这便是问题，陈淑珍蹙眉，第一战区估计是不用想了，蒋鼎文可是老蒋的亲信，老阎自身难保，第二战区也难有作为。
众人都看着赵子赟，此时，需要他做出决断。
大面积丢失土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关键是退到哪里，思索再三，他决定采取稳步退守的方式，力争熬到冬天再做打算。
“我的想法是这样，南线是华北平原到内蒙高原的过渡带，地形复杂，并不利于日军的快速攻击，因此，这一线防守压力要小一些，如果放弃怀来、下花园，我们可以凭借宣化挡住南面的日军第一军，还能抽出一个师来，投入到察东方向。”
“你的意思是让六十七军驻守宣化，抽调新三十八师前往察东？”陈振林问道。
“是的，察东方向可在宝昌设置第一道防线，延缓日军的进攻，振林哥，可否考虑让十七师退守宝昌，新三十九师依然留在兴安岭一带，牵制多伦方向的日军？”
陈振林想了想：“可以，山地师也进入怀来和延庆一带的山区，牵制这个方向的日军，二十师全力退守龙关，如果形势危急，可再退张恒，二十二师回防张恒，骑兵十一师从西进入锡省，骑兵十二师进入商都，骑兵十三师应对德王的人马，锡林郭勒独立师可考虑退守商都…..”
“那外蒙呢？”陈淑珍问道。
陈振林想了想道：“第七集团军虽然归属第二战区，但傅宜生毕竟是绥远省主席，可否协调，由他派三十五军全力退守大同和阳高，其余人马进入乌盟协防。”
赵子赟思索片刻，认为能够说服傅作义，点了点头，“可以，此事我来办，同样，宣化以西可以协调十八集团军一二零师给予配合，让日军无法从这个方向放手进攻。”
大致方案敲定，赵子赟和陈振林、方振武先行离开，陈淑珍等人则继续商量民众撤离和组织新军队的方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子赟让赵振打电话，请办事处邓、王两位主任和宋思雨过来商量，这个档口，他要通了大同傅作义的电话。
将自己的设想说了说，电话那头沉默了，傅作义纠结，他前一日刚刚接到老蒋亲自打来的电话，要他配合二十二、第四集团军，在山西牵制住日军第二军，并以警告的口吻告诉他，日军从外蒙进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察省当年一意孤行进入外蒙，其后果必须由赵子赟来承担，绥远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话里话外，傅作义都知道老蒋是要牺牲察省，让二十五集团军和日军拼个你死我活，削弱两边的力量，老蒋甚至明确告诉他如果赵子赟这次完了，其产业将由他和中央党部共同接管，算是利的诱惑。
从赵子赟的话语中，他也知道，察省现在真的很危急，但这一步迈出去，可是和当初和赵子赟一起折腾有本质上不同的，不管察绥一体，还是绥远已经成为察哈尔后方的事实，哪怕傅作义当初说过他以赵子赟马首是瞻，听从他的命令等等，傅作义其实都没真正想到和重庆决裂，更没想到有一天老蒋的电话会让他不知所措，上位者的威严产生压力是巨大的，对他来说，现在的决定不仅仅是为他自己做出，而且是为千千万万的绥远民众，第七集团军将士做出。
“老弟，你让我想一想。”说完这句话，傅作义急忙挂断电话，他太害怕赵子赟问他一句为什么。
一丝失望浮现在赵子赟脸上，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到没人帮的地步，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赵振的报告，邓、王两位主任和宋思雨一脸凝重走了进来。
看三人表情，赵子赟愣了下，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既然大家都为难，还是算了，心中无比郁闷的他都没有谈的心情，说道：“邓主任、王主任，打搅二位了，我请二位来是想告诉你们，办事处需要有一个撤离计划，你们商量好后，和宋处长、陈秘书长沟通便行，我还有事，就不陪诸位了。”
说罢，他径直离开了房间。
邓主任一头雾水，也顾不上许多，直接问赵振：“怎么回事？”
赵振也不明白，但他知道赵子赟请邓主任他们过来是何事，只是这么短时间，为何会有如此变化？想不清楚，他只得将今日会议商量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望着赵子赟桌上的电话，邓主任若有所思：“看来绥远那边也出了问题，赵主席是聪明人，他也许猜到我们这边也……”
宋思雨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是清楚延安方面对此次察省危机意见不一，乔巴山算是苏联一手扶持的，和延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苏联回来的人几乎一致反对此次帮察省，他们认为，乔巴山的进攻必定是斯大林准许的，而这个决策，延安也需要慎重考虑。
“邓主任，不管我们做出何种决定，我需要向组织上说明，我将和这座城市共生死。”说罢，宋思雨头也不回的走了。
邓主任明显愣了下，在非正式场合，这还是宋思雨第一次称呼她的职务，扭头看着王主任，只见他脸色非常凝重，赵振轻声道：“我和宋处长想的是一样的，如果日军兵临城下，我将拿起武器，站在第一线，请组织上批准。”
“赵振……”
“邓主任，我虽然是党员，可这么多年，赵主席做的一切让我佩服，于公于私，我都要报答他对我的信任，他的知遇之恩，如果有一天我需要我献出生命，我希望是为这座城市。”
傅作义的沉默，十八集团军态度不明，让赵子赟有些心寒，不过此事他并未声张，他不希望这些事造成内部的动荡，现在只能通过局部微调来化解危机，在原有方案上，外蒙的新三十七师放弃了光明城，全军回到锡省，从而增厚了锡省北面的防御，由此，腾出骑兵十二师驻守阳高，现在赵子赟希望新三十六师能够突围成功，绕道陕西返回阳高。
第515章 虎将陨落（一）
新三十七师全军撤出外蒙更是让晋察绥得知消息的人哗然，就这么放弃了？曾经重返外蒙的事让多少热血青年振奋，可如今……，傅作义怎么都没想到他都还没决定，赵子赟就决然退出了外蒙，苦涩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山西境内的二十二师、骑兵十二师以惊人的速度退入阳高，手下将领不解了。
“司令，这二十二师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撤了？新三十六师不救了？”董其武纳闷。
“司令，为何骑兵十二师退到阳高会做出全面防御态势？”刘奉滨也有疑问。
六十八军军长刘汝明和十七军军长高桂滋没吭气，他们知道二十五集团军这是做什么，老蒋的电话同样也打给了他们。
傅作义不能答，这个军事会议实在开不下去了，此时，副官匆匆走了进来：“司令，察省赵主席来电。”
“说什么？”傅作义犹豫下，干脆摊牌吧。
副官看了看屋中人道：“新三十六师已经突围成功，赵主席请司令协调第二战区，让新三十六师能够绕道返回阳高。”
“突围成功了？”董其武大喜，“等常军长到了大同，我要给他接风洗尘！”
副官脸色黯然了下：“董师长，常军长……，阵亡了。”
“什么！？”董其武脸色大变，“这不可能！他常疯子怎么会阵亡？你胡说些什么！”
“是真的，赵主席电报中说的，新三十六师常军长阵亡，师长李保国重伤，无法和第二战区协调，这才请司令协调。”
“这叫什么事！”董其武暴怒，“二十二师为何不逼近太原？二十二集团军没有尽力接应吗？”
“其武，别大呼小叫的，坐下！”傅作义蹙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重庆让我们牵制住山西的日军，谨守晋北。”
“这是什么意思？”董其武有些迷惑。
刘奉滨沉思了下道：“这意思就是让我们不要管察哈尔！”
董其武张着嘴半响合不拢，良久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新三十六师要回兵阳高……”
“司令，真的不管察哈尔了？”刘奉滨问道。
傅作义眼睛看着刘汝明和高桂滋，“我们能管么？”
刘奉滨不傻，一听此话，心中雪亮，司令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中已经透露了一些信息，帮察省，必将冒着和重庆决裂的风险。
“司令，前年怀来战役时，我和其武不愿意参加，我记得司令当时怒斥我二人，说就算不为赵子赟，不为察哈尔，也要为这个国家，我觉得，今日这句话依然能说，请司令三思！”
刘奉滨一句话震得傅作义两眼发黑，猛的一拍桌子，“说的好啊，如此龌龊之事，我辈不齿，刘军长、高军长，二位如何决断我不干涉，不过我三十五军及各新编师、新编旅，将全力支援察哈尔！”
刘汝明沉默良久，一言不发，起身离去，高桂滋看着他的背影，也起身朝外走，在门口，他隐隐听到身后一声叹息，猛然顿住了。
他和刘汝明还不同，虽然同样是西北军出身，但他却不是冯玉祥的人，相反，作为当年胡景翼的部下，在其死后，他还追随过方振武一段时间。第一次察哈尔战役时，他也曾经短暂进驻怀来，和二十五集团军多少有些往来。
想想这些年的路，他突然发现，方振武、张自忠的选择也许并非毫无道理，派遣兵团的故事他也听了很多，同属三十五军，在他看来，董其武和刘奉滨两个师原来不相上下，但现在，一零一师明显强于七十三师，公认的第七集团军绝对主力。
军人的梦想不是争霸一方，而是报效国家，高桂滋站在门口良久，猛一跺脚，反身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淡淡道：“请傅司令下令吧！”
傅作义看着他好一会，道：“高军长，也许我们的选择是错的，但我相信，我们不会后悔。”
“今后的事我不想多想，当下打日本人要紧，也许我们都活不到那一天。”高桂滋毫不在意道。
傅作义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放手大干一场！高军长，那就请你驻守雁门关，如果日军大举进攻，你可放弃回撤大同，其武，你师进驻浑源，必要时可后撤到阳高，春山的新编三十一师和荣昌的新编第五旅作为你们的后备队，由叶副军长统一节制，我将亲率七十三师、新编三十二师、新编第六旅前往乌盟！”
“是！”
做出选择，傅作义反而轻松许多，他也没有给赵子赟打电话，只是草拟了电报，让副官发出。
在张恒，紧张又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常风的离去让一干老人心中发苦，任谁都无法接受他阵亡的消息，赵子赟这几日一直神情有些恍惚，总觉得常风站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和他讨价还价。
在二十五集团军中，常风不是很有才干的人，他出任八十六军军长，确实有不少人不服，认为是赵子赟给予的特殊照顾，但常风不要命的打法，也封住了不少人的嘴，闲下来的时候，连陈淑珍都开玩笑说他这么弄，总有一天把自己弄进去。
没想到玩笑话一语成谶，为此陈淑珍等人责怪自己，不该胡说乱讲，如今常风不但倒下了，连尸骨都无法寻找。
和新三十六师陆陆续续的电报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经过描述得比较清楚，新三十六师和临时步兵旅的突围完全是铁血征途，八月四日，日军第十师团便抵达榆次城下，但仅仅是派出步兵第八旅团警戒榆次城外围，并未发动攻击。
等十六师团快速赶到后，筱冢义男就率第十师团朝太原城快速进发，藤江惠辅接手，这次是将榆次城彻底包围。新三十六师在榆次的防御并不完全在城里，常风将王仲孚旅放在了榆次西的郭家堡，鲁华旅则在两地之间依托榆次城建立了一条防线，由装甲步兵组成的宋铁林临时旅则防守榆次城。
这个配置常风和李保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宋铁林临时旅装备的是三一式步枪，射速快，在不增加防守密度时，并不会减低防守强度，这样能够避免日军狂轰滥炸对己方的伤亡。只要榆次城不失，日军就不能防守围攻郭家堡和城外的两个旅。
唯一欠缺的是重火力，常风手里只有九二步兵炮、三七战防炮和迫击炮，不过就这，也足够日军喝一壶的。常风将步兵炮和战防炮都布置在榆次城，郭家庄一线放置重迫击炮，这样城里的火炮能够对郭家庄一线提供有力支持，而郭家庄也将限制日军从城西、城南、城北三个方向的进攻。
战斗一开始，藤江惠辅并没有意识到榆次城是块硬骨头，娘子关都破了，榆次算什么？就算守城的是二十五集团军一部，可这里不是察哈尔，他清楚知道对方不可能再有鸡鸣山下重火力支援。
筱冢义男没有攻击榆次其实是狡猾之举，他接手第十师团，很快就从手下将领嘴中得知二十五集团军并不好打，在山东济宁，第十师团曾经吃了陈离师不小的亏，榆次虽说是孤城，但新三十六师战力也应该比一二七师强。
果然，在他成功占领太原城时，藤江惠辅正处于头皮发麻阶段，十九旅团主攻榆次城，在近三十分钟的炮火准备后，片桐护郎率第九联队从东、北两个方向发动了进攻，一个大队兵力在接近城东墙时，遭受到宋铁林旅中的神枪手和配属的狙击手远程攻击，一个照面就将一千多日军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有些出乎片桐护郎意料，对方居然没有先使用重机枪！也是二十五集团军的人都打精了，其他军队用重机枪是组成面防线，阻止对方的快速进攻，现在有城墙在手，几人都把重机枪当做最后的杀人工具，不到一百米内，人数不够，是不会轻易开枪的。
别看这零零星星的枪声，片桐护郎知道，他遇到关东军在磨盘山下同样的麻烦了，好在这里不是山区，他立刻下令炮兵集中轰击城墙，九二步兵炮、迫击炮也前移，希望以此压制住城墙上的反击。
这一招让城墙上枪声小了很多，不过，当日军嚎叫着从地面爬起，发动冲锋时，炮弹来了。
布置在城墙上的少量步兵炮和城内的迫击炮比日军的炮火有优势，若不是炮弹得节约着用，光这个，就会让片桐护郎束手无策。
常风人不聪明，但他有个优点，只要有例子证明是有效的法子，他都会虚心请教，自己搞不懂缘由不要紧，参谋们懂就行，他只需要参谋用简单的话告诉他，如果是在一个区域作战，需要指挥员的智谋与决断，常风不行，但如果是任务比较单一，比如攻击既定目标，或者如这一次防守，他是不怵的。
当下在榆次，犄角防守态势自然是参谋们策划的，常风听着可行，也就采纳了，有李保国统一指挥，常风便把心思放在局部的作战当中，这个他喜欢，待在指挥部里看地图，则是他最烦的事情。
两个参谋跟着他四处游荡，片桐护郎遭遇的城墙上远程狙击就是他从李建波那里取来的经，榆次城是太原门户，明朝时期，土城墙外包了砖，高达九米，清末为防止太平军进犯，又增加了些高度，城墙高已经是十米以上，有这等好设施，常风根本不担心日军一个冲锋就进了城，在整个城墙上，他安排的兵力还不足一成，任凭日军轰炸，只要城墙没塌，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吴增隆的游击炮战也是他喜欢的，在这里，他做了改变，找些力气大的士兵，就这么在城内城墙下候着，等迎曦门上的观察哨确定日军进攻，便三下五除二喊着号子把炮弄上去，也不多，三两炮收工。重机枪也是如此安排，一个上午，都快把片桐护郎气疯了，除了伤亡五六百号人，他一无所得。
第516章 虎将陨落（二）
后来几天，常风玩得高兴，居然还将东门打开，放下吊桥，那意思是你小鬼子有本事进来！如此藐视，让片桐护郎如何能够镇静下来，恼怒不已的他下令集中火力掩护，派出一个中队做先锋，直扑迎曦门。两百来名日军几乎是毫无阻碍冲过吊桥，进入城门，片桐护郎从望远镜中看到，就知道不妙了，果不其然，常风带着一干人，手持轻机枪，在四挺重机枪的交叉射击下，一边冲一边扫射，将这群日军吃得渣滓都不剩，重现了当年天镇一战，赵子悟放奉军入城那一幕。
如此一来，片桐护郎对轰塌城墙都没多大兴趣了，这榆次城不但城墙有些厚，需要攻城重炮才能奏效，这城外还有不窄的护城河，兵力根本展不开。第九联队攻击了四天，基本上是原地踏步，草场辰已也没办法，思索再三，在参谋的建议下，他决定先攻郭家堡，剪断这根角，然后再考虑从四个方向攻击榆次城。
接到命令的二十联队向郭家堡展开了进攻，结果也不大乐观，这边倒是没有城墙，王仲孚依托村子的建筑，构建了多道防线，其西、北两个方向最强，大野宣明连攻几次，都无功而返，关键不在于对方的工事厉害，而是榆次方向每每在他要得手的时候，便会将步兵炮什么的弄到城外，一通乱轰，而只要榆次这边一开火，郭家堡内的中国人便会蜂拥而出，基本上是迎着自己的炮弹上，如此玩命，大野宣明招架不住。
一个榆次，让十六师团陷入两难的境地，藤江惠辅曾经孤注一掷，从榆次和郭家堡之间强行切入，并动用了独立战车中队的十七辆轻型坦克，攻击榆次外围的鲁华旅，被常风将战防炮拖出城，不到二十分钟，坦克成了火炬。随后王仲孚部两个团突然从郭家堡杀出，而鲁华也发动了全面反击，差一点把攻击的二十联队一个大队包了饺子。
前前后后打了十一二天，藤江惠辅望着榆次城脸色阴沉，这根骨头，实在是太硬了。好在太原城已经在手里，当下晋中已经没有其他中国部队，各方消息已经证实，这里抵抗的二十五集团军新三十六师是孤军，最近的救援部队也在百里开外，他相信，就是围着不攻，耗都能耗死对方。
在城中，常风和李保国也知道这个理，别看他们让日军毫无办法，可这么下去，饿都能饿死这近两万人，而且这十几日，弹药不管怎么节约，都在快速消耗，最多十天，全军将弹尽粮绝。
突围的事情不是没想过，但外围有日军三个师团虎视眈眈，离开了榆次坚固的城墙，在野外，胜算不大，常风和李保国还没头脑发热到认为自己两万人马可以对抗日军三个师团。
需要外面配合，突围才有可能，常风对这次集团军一直没有协调好配合突围有些不满，不过李保国心里清楚，老阎连太原都不要了，第二战区恐怕是群龙无首，自家主席协调起来不是一般的难，否则司令部电报中也不会提到二十二师南下牵制，为他们突围创造条件。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希望的是二十二集团军发来电报，一二七师已经出发，准备接应他们，这陈离也是派遣兵团一员，对他，二人是信得过的。本打算等北面第七集团军和二十二师、骑兵十二师牵制住日军，再行突围，但集团军突然发来电报，要他们即刻突围，这让常风和李保国都有些不好理解。
斟酌再三，二人给陈振林发去电报，重申还是等外围接应到位后再突围，这样伤亡会小很多，不料陈振林的回电很坚决，立刻突围，察省有变。
这有变二字二人不明白是什么事，但知道绝对是大事，既然如此，二人也不过多纠结，二十二日，新三十六师和宋铁林旅突然朝东阳方向发动进攻，宋铁林作为先锋一马当先，鲁华则将城内所有重武器拖到城外，目的只有一个，打光所有炮弹，掩护王仲浮旅撤下来。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一手让藤江惠辅猝不及防，他在榆次南面仅有一个联队防守，是挡不住常风的攻击的。随即不好的消息传来，一二七师也突然加速，距离东阳不过一百五十里。
藤江惠辅急报第二军司令部，稔彦王不是杉山元，他对吃掉二十五集团军一个师又一个旅还是很有兴趣的，攻击榆次城不利他知道，但他更知道常风一旦离开城池的保护，也就是他的机会。
作为皇室成员，他的面子很多人会给的，简单判断后，他下令航空兵团出动，从空中阻击常风，同时下令十六师团贴上去，不让常风走得舒坦，随即，他严令刚刚进抵北格的二十四师团迅速南下，在东阳截住常风。
真正给突围造成巨**烦的是日军飞机，不但给常风带来巨大伤亡，要命的是极大减缓了突围速度，被打了一闷棍的十六师团迅速跟了上来，咬住了殿后的王仲浮旅。
东阳东五里，突围的新三十六师被二十四师团挡了下来，随即，十六师团也一路咬着王仲浮抵达，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
在一个小村子，几员大将凑在一起商量，眼下最佳选择是分散突围，不过李保国认为分散突围也有风险，日军现在的包围圈还未完全形成，他主张还是集中朝一个方向突出去。
“军长，我们东面就是太行山，只要进了山区，日军就很难围住我们！”李保国道。
“其实不管是分散突围，还是集中一路打出去，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弹药不够！”鲁华蹙眉道。
这是个大问题，这也是李保国不太赞同分散突围的法子，弹药不足，如果分配到几个方向，每一个方向上都存在问题，万一被日军咬住了，基本上就算是交代了，而集中突围，至少还能将有限弹药集中使用。
“进入山区也有问题，我们人生地不熟，粮食基本耗尽……”王仲浮道。
这种决断让常风头痛，他不清楚那种选择是最佳方案，但他心里认为，分散突围必定有这么几支部队是需要撞大运的。
“我意见是集中突出去，要死死一堆！”常风咬牙道。
几人点头，接下来是从哪里突，北面是来的路，自然不行，东面是山区，确实存在粮食问题，西、南两个方向有些难以决断，南面有一二七师接应，但二十四师团在这面兵力最多，西面……，搞不清楚状况。
有目标，常风就好办多了，他说道：“从南面正面突出去，这是兵书上说的…….出其不意，咱们就从最硬的地方打，还是铁林兄打前锋，鲁华，你组织一个敢死队，只带手榴弹，给我玩命招呼！”
“行！”
“…….仲浮，你派一个团，我亲自带领，阻击十六师团。”一番安排后，常风提出由他断后。
“军长，这不行！我来断后。”王仲浮急道。
常风笑了笑：“听从命令！我作为军长，如果不断后，弟兄们会心慌的，如果突围不顺利，阻击又出问题，小鬼子从后面压上来，不用打，我们就完了。”
道理大家都知道，突围最难的任务不是前锋打出一条通道，而是断后的人马，古往今来，这断后的十有**会被截下来，以至于一听到断后二字，不少人心里发憷。
“军长……”
“别争了，我这军长向来名不副实，不过常疯子的大号可不是白叫的，你们放下，小鬼子还留不住我！”
众人无奈，只得听从他的命令，最终商定的是宋铁林打头，鲁华居中，王仲浮殿后，突围时间定在后天晚上，这拖延一天的意图比较简单，常风想学赤峰一战时，赵子赟的法子，做出就地防守，等待一二七师救援的举动，然后再发动闪电攻击。
这第二天全师挖战壕的举动，确实迷惑了日军，想想也是，空中侦察表面二十二集团军一部正高速朝这个方向运动，为此，稔彦王一边派飞机继续轰炸常风的阵地，一边下令第一旅团也南下参与围歼计划，而十六师团和二十三师团也借此机会，调整阵型，弥补包围圈上的缺口。
飞机轰炸算是帮了常风大忙，修工事可是耗体力的，但做戏总得像个样子，他本打算让弟兄们咬牙坚持，飞机来了，让他喜出望外，可以名正言顺躲一躲，保存体力。
八月二十四日晚，养精蓄锐的宋铁林旅一马当先，直接攻入了二十四师团第三十二联队的防守阵地中，鲁华征召的两百名敢死队员冲在最前面，手榴弹乱飞，哪管对面是什么。
野地嘉平大佐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手忙脚乱，他不是没有防备对方的突围，但没那么重视，哪有挖了一天战壕的突然不要了，玩起不要命的突围行动的。
夜晚确实有诸多不便，对于宋铁林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日军驻地有灯火，既然正面强突，他也不绕着走，那里有灯火往那里打，省得方向不明。这突围战打成大混战，三一式步枪的高速度让日军难以招架，依仗着比对方多得多的重武器，野地嘉平勉强撑住了第一波攻击，他一边飞报黑岩义胜，一边拼命组建新的防线。
鲁华旅赶到时，两边还有些难分难解，居中突围，鲁华是付出代价的，挖战壕的主力是他们，有限弹药也都给了断后的王仲浮，多数士兵除了没有子弹的步枪，什么都没有，这些长期跟随常风的官兵只知道打仗越怕死，死得越快，这一刻，都不用鲁华一级级下令，端着闪着寒光的刺刀就扑了上去。
冷兵器的血腥是压垮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见黑夜之中中了几枪的对手依然端着刺刀闷声冲上来，不少日军心里认为他们不是和人交手，在刺刀丛林中，三十二联队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寒光闪过，无数人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夜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同样也给突围的新三十六师造成不可挽回的麻烦，在撕开口子后，王仲浮开始组织部队撤离，不过他现在有个问题，在攻击中电报机被流弹击中，完全不能使用，他没有办法通过无线电和常风联系，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派人通知已经和十六师团交上火的常风，一边率领部队朝缺口扑去。偏偏这黑夜之中，传令兵找错了方向，没能找到常风，而是径直闯进了十六师团的一个阵地当中，消息……，没能到常风手上。
第517章 虎将陨落（三）
当王仲浮抵达缺口时，日军另外两个联队已经压了上来，宋铁林拼命抵挡着缺口两边日军的疯狂进攻，不断排出人手催促后续部队尽快通过。望着漆黑的原野，王仲浮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已经等了有十七八分钟了，可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参与阻击的士兵的身影。
“旅长！师长和军长联系上了，军长没有接到我们的消息！”手下的参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一声炸雷，震得王仲浮身子晃了晃，“你回去告诉师长，我这就去接应军长！”说罢，王仲浮大吼道：“跟我冲回去！”
“旅长！军长命令，不要等他，立刻突围！”参谋急忙一把拉住他。
“不行！把军长丢在这里，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王仲浮眼睛通红，一把抓住参谋的领子。
“旅长……，我知道，其实军长也知道，他下了死命令，必须突围，他不想看到新三十六师有任何人抗令，他说……，他说他看到任何救援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他就自裁！”
王仲浮一阵眩晕，“那师长怎么说？”
“师长负了重伤，现在是参谋长指挥，参谋长只让我告诉你，再拖下去，宋旅长他们可能就撤不下来了。”
痛苦的看着远处，王仲浮咬咬牙，“跟我冲出去！”
远处的枪声已经没有那么激烈了，常风整理了下衣服，来到报务员身边，“发报，刘参谋长浩，宋旅长铁林并转全师官兵，突围后尽快与陈离师长联系接应，返回察哈尔，不要试图救援，此乃死命令，今日常风率八百将士战死沙场，并无遗憾，望诸位刻苦训练，多杀鬼子，为我等报仇，请参谋长转告赵主席、陈司令，常风一生追随他们，无上荣耀！”
电报发出，常风见报务员手微微有些抖，笑了笑：“你害怕吗？”
报务员迟疑了下，点点头。
“军长，要不我们也突围吧？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边上一名中校建议道。
常风摇摇头：“已经来不及了，突围死得更快，而且全师现在刚刚突出去，弹药严重不足，被日本人追上了，会遭受更大损失，我们就在这，拖住日军，多杀一个，咱们就赚了！大道理我不会说，现在是最后时刻，咱们新三十六师就没有怕死的孬种，这里就是我常疯子的葬身之地！”
“军长！死就死，死也要再拖几个垫背的！”有士兵喊道。
“说得好！就让我们再狠狠教训日本人一次，弟兄们，咱们云门山见！”
这场战斗硬是打到天亮，整整一个步兵联队围攻他们，愣是无法突破防线，打到最后，不少士兵怀抱手榴弹拉着了就直接扑向蜂拥上来的日军人群中，最后时刻总是竭尽全力喊出一句云门山。
福荣真平被这个地名完全弄懵了，一个云门山用得着这么拼命么？他现在急切需要突破对方的防线，师团部有命令下达，要他尽快解决对面之敌，对突围的敌军进行追击。
这个夜晚在东阳是不平静的，附近村庄的村民心惊胆战的躲在家中一夜，等一切恢复平静后，胆大的出门查看，才发现田地里到处是尸体，大地都被染成暗红色，坚守最后阵地的八百多人仅有两人因重伤昏迷，逃过一劫，被周围村民在收拾尸体时发现，活了下来，也让常风传奇一生有一个完整的结局。
新三十六师和临时步兵旅突围成功的人不过一万三千多，而且近八成人身上带伤，常风的最后拼死坚守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两个日军师团黑夜中也搞不清楚有多少人冲了出去，但包围圈中的抵抗非常猛，给他们一个错觉，那就是突出去的人并不多，为防止追击中发生意外，两个师团最终都决定等天亮后再判断局势。
突出包围的官兵很多人都陆陆续续知道了他们的军长以决死之心为他们争取时间，哪怕再累，也坚持一路狂飙，在第二天早上，终于和一二七师先头部队会和。
陈离见到这支部队时大吃一惊，他几乎都很难找出一个完整的人，可以想象突围之战何等惨烈，当初在济宁他打得也很惨烈，不过一二七师却并没有突围这一幕，作为领兵将领，陈离知道突围比坚守难多了。
“陈师长，我们师长负了重伤，请尽快安排救治。”刘浩在见到陈离后，也没寒暄，脸色沉重的说道。
“行，我立刻安排！”吩咐完手下办理此事后，陈离有些诧异的问道：“常军长呢？”
“我们军长…….，没能冲出来。”刘浩咬着牙，艰难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陈离吃了一惊。
刘浩身边的王仲浮猛然拔出手枪，直接顶在自己太阳穴上，吼道：“都是我害的！我这就去陪军长！”
宋铁林眼疾手快，立刻扑了上去，紧紧抓住他拿枪的右手，大声道：“仲浮！你这是做什么！”
“你放开我！”
刘浩见状，脸色更差，吼道：“你们放开他！让他去死！我看他见了军长怎么说！”
王仲浮愣愣的看着他。
刘浩环视四周，“我接到军长电报时，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可我想了想，不把弟兄们带出去，对得起军长么？不救援的决定是我做的，你们知道么，下这个决定有多难？我想好了，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我苟活几日，为的是有一天见到军长时，我能问心无愧的告诉他，我听从了他的命令，把弟兄们带了出去，并且我们杀了无数的鬼子，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了仇！”
王仲浮静静听着，猛然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他妈的混蛋，为什么不多派几个人去通知军长，军长啊……，我对不起你……”
在几人零零散散的对话中，陈离总算明白了，常风带人断后，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接到大部队突围成功的消息，最终被日军包围，如今……，生死未卜。
他低声和刘浩说道：“刘兄，也许常军长单独突围了，我即刻派人去打探。”
刘浩摇摇头：“陈师长，你不了解我们军长，他喜欢听评书，他常说，在以前，领兵大将总是冲锋在前，撤退断后，这才是一个将领该干的事情，虽然他电报里没明说，但我知道，军长是要决一死战了，断不会突围的。”
陈离一呆：“这是为何？”
“军长说如果有一天他陷入绝境，他绝不苟且偷生，他说只有死在冲锋路上的常疯子，没有背后中枪倒地的常疯子。”
望着周边眼中含泪的士兵，陈离有些明白了，曾经，在济宁，他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也正因为如此，他一二七师才天下闻名。
“那现在怎么办？”
刘浩想了想道：“尽快到你们二十二集团军的防区，我们这些死人，需要休息，尽快返回察哈尔，等我们缓过劲来……”他猛然停住，只是恶狠狠的看着北方。
陈离不由得心中一颤，刘浩的话语很明显，失去军长的新三十六师从此将成为战场上的敢死队，随时准备和日军拼命。
在心底，刘浩等人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奇迹能够发生，陈离最终还是派出人手化妆成普通百姓，前往东阳打探。陈振林在接到刘浩的电报后，心如刀割，考虑再三，他还是将常风未能突出重围的消息告诉了赵子赟。
当时，赵子赟就懵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也许，常风他……”陈振林不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消息的人绝口不再提此事，生怕说出来就会有不好的结果，在煎熬中过了五六天，刘浩的电报到了，这一次彻底击碎了众人的幻想，陈离的人找到了在村民家中养伤的两名士兵，从他们口中得到证实，常风…….阵亡。
“你把他们给我弄回来，我不相信，我要亲自问！”赵子赟双目赤红，拍着桌子大声叫嚷着。
“子赟，你冷静些，我已经下令，让刘浩尽快把那两名士兵送回来，可他们身负重伤，不是一两天能到的。”
“我不管！他们不能来，我去！你们给我安排汽车、安排飞机……”
一支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按，将他按在椅子上，“别叫了，你也是军人，知道这种事避免不了的！”
赵子赟回头，见是楚峰，恶狠狠的盯着他：“你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不过子赟，你别找不自在。”
“楚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提醒你，你是察省军政的领导人，别人可以乱，你不能……”
“你管我！你是不是看他死了，你高兴？”
楚峰大怒，手都抬起来了，又缓缓放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胡言乱语我不怪你，眼下是我们最危急的时刻，你需要作出准确的决断，否则，察省两千多万人都将为你陪葬，别让常风去得不值当！”
赵子赟愣了下，随即双手不停的锤着桌子，陈振林叹了口气：“子赟，冷静，你心里应该清楚，二十五集团军下到普通士兵，上到我，都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生命，楚峰说得对，我们都有这个心理准备，只希望走得值得。”
楚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哭出来会好受些。”
话音刚落，赵子赟放声大哭，他和常风亲如兄弟，从阳高一路走来，虽然平时忙于各项事务，离多聚少，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阴阳两隔，战争的残酷性体现无疑。
几分钟后，赵子赟才收了声，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楚大哥，对不起。”
楚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的，子赟，你要有准备，也许以后会有更多人离开你，但你不能垮了，你得把我们的梦想延续下去。”
第518章 锡林浩特保卫战（一）
三九年秋，察省粮食再获丰收，但没人在意，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脸色肃然，全然没有往日的笑容，宋思雨一如既往的来到办公室，眼下事情虽多，她并不是非常忙，两年的特别事务处积累的经验，让她应对自如，而手下人也知道如何处理突发事件，除非需要大范围协调，否则都不需要她出面。
这段时间，宋思雨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仿佛有些东西压在胸口出不来，日本人摆开架势，摆明了要一举拿下察哈尔后，重庆方面声援之声不少，但实际行动没有，她为察省感到一种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常风阵亡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宋思雨知道集团军已经上报重庆军委会，要求追授常风陆军上将衔，而阳高，也在准备祭奠活动，常风的衣冠冢将安置在赵子悟身边。
不过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应对日本人，在锡林浩特的曹毅发来电报，阐述了必须守锡林浩特的意见，从稳定锡省的角度来讲，不战就放弃锡林浩特，会让蒙古族民众失望，现在乔巴山重新占据的外蒙南部，锡林浩特的坚守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从军事上来说，锡林浩特是察省北方门户，能够钉住，必然会让关东军第五军南下企图破灭，能够为二十五集团军在宝昌，甚至在张北组建新的防线争取时间。
宋思雨知道曹毅说服了察省军政领导，而第七集团军突然改变态度鼎力相助，也让察省紧张的兵力得到极大缓解，只要第七集团军能够协防北面战线，草原雄鹰师就有机会横跨锡林郭勒大草原，驰援曹毅。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宁静，让沉思中的宋思雨惊醒，拿起电话，邓主任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的，邓主任，我清楚了，我这就通知赵主席。”
在电话中，邓主任感觉到宋思雨的态度，她放下电话，叹了口气，自从那日宋思雨说出和张恒共生死的话后，她们之间就更像同事关系，没有公事，宋思雨绝不多说一句，也正是从那一天起，宋思雨再也没有叫过她一声邓大姐。
延安到底再想什么？邓主任很想回去了解清楚，可眼下张恒空气非常紧张，赵子赟虽然说了让他们考虑撤离计划，但办事处经过讨论后，认为此时绝对不能离开。
“不管是什么决断，希望能尽快做出来。”邓主任看着西方，轻声说了句。
在赵子赟的办公室，宋思雨平静的说完邓主任交办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一个准许，准许新三十六师和临时步兵旅经陕北，走绥远返回察哈尔，这种事宋思雨认为根本没说的必要，第八战区都无条件配合，延安断不会在这个时候阻扰。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宋思雨有种想要安慰一下的冲动，赵子赟身上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感觉她有些异样，赵子赟抬头笑了笑：“我没事，宋处长，请转告邓主任，谢谢你们的支持。”
“我们什么都没做！”宋思雨气道，她太希望赵子赟能够发火。
放下手中的笔，赵子赟双手交叉，看着她道：“你们和我们政见不同，有些事情一时半会无法说清楚很正常，就是重庆那边，我也没有太多怨恨。”
“难道不支援察省也是对的？”宋思雨不服气道。
“对不对且不说，任何事情其实想着靠别人是不行的，就重庆那位来说，只要他还在抗日阵营当中，就是最大的支持，你明白么？”
“不明白！”
赵子赟无奈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些，对了，有件事我可以和你说一下，这样你心里可能会好受些。”说完，他低头翻了翻，拿出一份电报纸，递了过去。
宋思雨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这电报居然是纪松龄发给赵子赟的，就内容来说，也就是纪松龄表示他将留在锡林浩特，组织人手支援曹毅，如果锡林浩特守不住，他将继续在锡省打游击，希望赵子赟能同意给予他武器弹药上的支持。
纪松龄是锡林浩特的市长，他这么做没有任何可指责之处，只能让人心生敬佩，但宋思雨知道，纪松龄此事并没有经过组织上的同意，完全是他自己的决断。
“我已经电告纪市长，让他向你们汇报，争取你们的同意，你看，你们的人也不是不支援察省，有些时候，并不一定要有什么大动作才是应该的，包括你最近的工作，也是一种支援。”
“但我心里总有个坎过不去……”
赵子赟抬手制止了她：“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去磨合的，日久见人心，宋处长，我认为迟早有一天，我们双方会走到一条道路上来，你记住，在国家利益、民众利益的大前提下，一切逆流的行为和思想，都没有生存的可能，你们需要转变，我们也需要转变，不急于一时。”
宋思雨迷惑的看着他，良久点点头：“我相信你。”
在后来的历史资料中，有人提出，第二次察哈尔战役是从日军进攻怀来开始作为起点，以二十五集团军收复锡察二省为终点，但这样时间跨度长达两年，不少学者认为第二次察哈尔战役应以锡林浩特保卫战为起点，日军进攻宝昌不利，退回多伦为终点，时间跨度为四个月。
二十五集团军史料也是如此划分，九月二日成为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这一天，锡林浩特保卫战正式拉开帷幕。
锡林浩特保卫战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日军第五军两个师团，一个战车旅团加上航空兵，围攻只有一万一千人的锡林浩特独立师，双方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个事实，唯一不可预料的是独立师能撑多久，九月份锡林浩特地区已经有些寒冷，只要能拖一个月，基本上可以算是日军的失败，没有北方的第五军南下，快速解决察省将化为泡影。
曹毅也正是敏锐的看到这一点，才不惜一切代价提出锡林浩特保卫战必须打，而且拖住日军越久越好，至于草原雄鹰师的增援，从曹毅暂时还未考虑，毕竟日军的骑兵集团已经逼近，特木得不见得能够抽身。
一切只能靠自己，纪松龄的决定给了曹毅极大的信心，他不但不用花费精力组织民众撤离，纪松龄组织的志愿者还积极参与到防线的建设当中，为拖着日军，曹毅决定把整座城市变成战场，他在城中设立了三条防线，自己坐镇中央，一副决一死战的态势。
新城有新城的好处，建筑相对坚固，最重要的是，日本人还没有整个城市详细的地图，而且在这里没有任何民众的基础，哪怕是德王在城外也不行。兵力不足，士兵经验不够，曹毅放弃了外围骚扰的战术，准备死扛，他现在最头痛的事是无法说服蒙根其其格的骑警们撤离，经历过多伦两次战役，他深知战争的残酷，女骑警根本不应该卷进来。
若没有恋人这一层关系，曹毅倒是可以强制她们离开，有这层关系，有些话还不大好说，蒙根其其格根本不料他，首先，她认为曹毅没有给她们下令的权利，其次，骑警也是准军事部队，哪有临阵脱逃一说？第三，蒙根其其格堵住曹毅嘴的一句话是生死在一起。
那一条曹毅都无从反驳，说得多了，蒙根其其格便提出她们出城游击日军，这可比在城里阻击还要危险，曹毅想想还是算了，眼皮子底下看着妥当些。
独立师属于新老兵混杂，老兵数量不到三成，置于死地这种事确实让新兵心里发憷，曹毅本来对此事无解，没什么好办法，喊口号管一时管不了整个过程，但新三十六师的喋血征程帮了他，同样是守死地，新三十六师愣是扛下来了，而常风阵亡更是能激发人的斗志，曹毅不失时机的在城里举行了祭奠仪式，而他本人也旗帜宣明说出，他就是锡林浩特的常风，日军要想占领此城，必须踩着他的尸体！
他不怕死，新兵也热血沸腾，何况蒙根其其格还站在他身边，人家准夫妻都誓与锡林浩特共存亡，大老爷们，哪能落后？
第519章 锡林浩特保卫战（二）
经历过这场战斗，活下来的士兵都说再也没有遇到过如此惨烈的保卫战，若不是曹师长，锡林浩特根本守不住！原因无它，九月二日，日军第一天发动进攻，就攻破了城池！
这是锡林浩特地理的特殊性，除了北面有条河，城市四周一马平川，也没个护城河，而曹毅面对的也是日军的战车旅团，不是什么战车中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轻战车。
在飞机炸、大炮轰的支援下，日军直接派出新型的九七式中战车攻击城门，理论上说，九七中战车的装甲并不能抵挡住察哈尔的三七战防炮，但现实问题是察哈尔自己的炮弹没有德国造的那么大威力，距离不够近，击不穿九七中战车的正面装甲，曹毅试了几次，发现不行，便放弃了阻击对方坦克的想法，这一来，城门基本上是守不住的。
日军破城倒是没有给独立师造成太大的混乱，曹毅早已向各团说得很清楚，城墙基本上是守不住的，巷战才是发挥己方优势之处。话这么说，士兵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曹毅知道，他必须用点手段，提振士气。
安冈正臣十分满意自己的战车旅团如此顺利突破了对方的第一道防线，吉丸清武大佐更是不可一世，未等步兵跟上，便下令中队长木之本守之助少佐率所属中队八辆中战车冲入城内。
若说吉丸清武的做法也没太大问题，击穿城门后，他已经发现城内的街道比较宽阔，己方步兵也就落后七八分钟的样子，先入城占据街道一部分，能够有效防止对方的反击。
曹毅也是见识过坦克的人，察哈尔这玩意并不稀奇，如何应对他也有法子，他知道坦克向来正面装甲厚一些，这侧面嘛…….，在城墙上，他只能攻击正面，进了城就大不一样了，而且他更知道不少新兵对这个铁乌龟是有一种惧怕的，在决定放弃城墙防御后，他便做了充足的安排。
八辆坦克入城后前行了不到五百米，便停了下来，木之本守之助知道城里复杂，他需要等一等步兵跟进提供保护，打开顶盖，他拿着望远镜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街道大约有二十七八米宽，都足够他原地掉头的，两边高高矮矮都是房屋，木头的、砖头的都有，多数挂着招牌，转动身子，可以看到街道两边有些巷子，看着看着，他猛然发现侧后方的巷子里人影晃了下，急忙调整焦距，这一细看，顿时冷汗直流。
一辆战防炮突然出现在巷子口，距离都不到一百五十米，这个距离，就算是使用钢芯穿甲弹的察哈尔炮弹，也都能够直接击穿九七战车的正面装甲，何况人家打的还是背后。
都来不及发出警报，火光一闪，木之本守之助感觉自己耳边被放了个大爆竹，随后一阵气浪扑来，差点直接把他掀回车里。他急忙抓住舱盖，朝后望去，只见最后一辆战车整个炮塔都被打歪了，看样子，里面没人能活下来。
恍惚之中，木之本守之助感觉前后都出现了好几门战防炮，他此时连跑的心情都没有，战车从原地启动也很慢，就算到了高速度，他也不认为能够躲得掉，反击也不大可能，转动炮塔，装填炮弹都需要时间，这期间，对方早就打出不知几发炮弹了，弃车估计死的更快，唯一能做的，只有九七式车载重机枪，可射角不是太好，再说人家的战防炮也是有护盾的。
十二门战防炮围攻八辆坦克，结果不言而喻，日军战车一辆辆中弹起火，缺乏通讯联络的日军战车只有受死一条路，木之本守之助如今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应该等一等步兵。
果真如此吗？跟随的步兵并不是傻子，听到城里的炮声，就知道有些不大妙，两名中队长带头奔跑，朝城里急速奔跑，七八分钟的路程，也就是**百米的事，只是他们仅仅远远看到自家坦克的影子，便交代了性命。
在城中，等待他们的是一个连的装甲高射机枪装甲车，曹毅并不是没有任何防空火力，鉴于张恒遭遇轰炸，集团军将本应配属给锡林浩特的高射炮团留了下来，但还是给了一个高射机枪营，共有三十六辆加装了十二点五毫米高射机枪的装甲车。曹毅没舍得用来防空，他认为飞机轰炸是避免不了的，有限抵抗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将整个高射机枪营藏了起来，作为机动力量，这第一日的战斗，便派上了用场。
在他的计划当中，本来是打算攻击日军坦克时作为杀手锏去堵住城门口的，没想到日军居然前后脱节，这大好时机他绝对不会放过。
喷射的火舌，飞舞的子弹，刚刚奔跑进城的几百名日军躲都没有地方躲，十二辆装甲车火力凶猛，又把守住了几个巷子口，这本是打飞机的子弹，打在人身上，挨着就没有活的可能。不少日军见势不妙，急忙纵身窜入两边的房屋，或者找墙脚寻求掩护，可这子弹轻松穿过墙体，更有甚者，在半空中便被击中，一时间鲜血、手脚等零件四处乱飞，好一个修罗地狱。
独立师打得快，退得也快，二十分钟，整条街道之剩下还有一口气的日军士兵躺在地上痛苦挣扎，随后增援的日军士兵和坦克进入城门便不敢再动了，小心翼翼开始布置防线，吉丸清武随即进城，看到这惨象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强压住涌上来的食物，他急忙与第十二联队联队长安达二十三沟通，让其扩大防守范围，预防对方的再次突袭。
除了被打了一闷棍外，十一师团和战车旅团可谓开门红，吉丸清武和安达二十三自然没有上报说自己被狠狠宰了一刀，这点伤亡作为攻城来说，也不足为奇，作为总指挥的土肥原贤二没有细细追究，这么快突破城防让他喜出望外，毕竟手里还有一个另类的第四师团，他希望能够快速解决锡林浩特。
消息一路上报关东军司令部，植田谦吉很是满意，锡林浩特拿下，南北夹击，多伦自然不在话下，甚至一路直捣黄龙，拿下张恒也是有可能的。他随即下令第七师团加紧攻击多伦，同时，直属的二十三师团也进抵承德，准备队赤城发动进攻。
陈振林和赵子赟和关东军一样，他们收到了曹毅发来的电报，这么快城破也出乎二人意料，不过看完曹毅电报后，二人赞许点点头，首日独立师应该说是大获全胜，歼敌数量也很可观，最重要的是极大的稳定了独立师的军心，城破的负面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打是有戏的，现在二人心里有了些底，锡林浩特坚守十几二十天问题不大，宝昌防线又多了些时间来组织，而草原雄鹰师增援锡林浩特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
在取得首日突破后，土肥原贤二最终搞清楚了其实对方就没有死守城墙，原因很简单，第二天开始，日军陷入到无穷的麻烦当中。曹毅没打过巷战，但知道巷战对双方都是非常残酷的，完全的胶着和相互穿插，他采取的策略是以连为单位，固守比较坚固的房屋和院落，储存的补给一般可以用三五天。这样，在外围，形成了很多的堡垒，日军在没有彻底清除前，无法放手攻击更靠近城中心的内防线。
到了晚上，仗着地形熟悉，曹毅便会派出装甲车配合步兵进行无固定目标的反突击，一来给外线堡垒补充弹药，二来让日本人不得安生，到了天亮，突击部队就会主动放弃夺回来的街道、院落，放任日本人进来。于是，整个锡林浩特变成白天日军打，晚上独立师攻的局面。
纪松龄带着的人也不是闲着，他们冒着极大的威胁，将人散在城里，一两个人躲在屋中、院落，甚至井里，拿着曹毅临时配给的步话机，目的只有一个，给曹毅提供日军的情况，同样是打，内藤正一掌握的东西就比曹毅少多了。
破城七日，锡林浩特居然还在对方手里，土肥原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司令部的电报了，如今关东军已经有些下不来台，赵子赟没宣扬，他们倒是自己炫耀了一番，弄得世人皆知。
第520章 不同的抉择（一）
锡林浩特打成这样，绝对出乎很多人意料，植田谦吉火冒三丈，一边急令关东军骑兵集团加紧行进，并协调乔巴山，从北面锡省最薄弱处攻入，一边让参谋长矶谷廉介赶赴承德，督促第七和二十三两个师团加紧进攻，同时，他还给杉山元发去电报，请他加强南面的进攻。
杉山元做过陆相，知道在中国的几个方面军配合很差，这次他坐镇北平，决心改变这一现状，在他的严令下，山西第二军开始向北移动，准备进攻晋北，同时，怀来一线也加大了攻势。
而也正在此时，二十五集团军收缩防守已经准备妥当，民众大部撤离，后面的防线初步成型，可以放弃一线阵地了，一声令下，察东、察南大军迅速后撤，这个时候，外界才知道察省的大范围收缩计划。
一天之内，华北方面军第一军连续进入怀来、涿鹿，关东军也顺利占领多伦、赤城，消息传到重庆，各界震惊。
二十五集团军大范围收缩震惊全国，日军都还没发力进攻，察省就放弃了大片国土，尤其是多伦十七师放弃了坚守多年的磨盘山防线和新三十八师、六十七军放弃坚固的怀来、鸡鸣山防线让人惊讶，察省几乎把察东和口外全部给了日本人，可这次无人批评，各界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何北方战场居然无人增援！
不少人叫嚣着要处理赵子赟，老蒋默然，他心知肚明，现在二十五集团军根本不回复参谋部的任何电报，倒是要求一大堆，让他还无法拒绝，就在前两天，他不得不授意军委会追认常风为上将，好赖人家可是在山西阵亡的，而且整个过程基本上没人救援。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察省真的消亡，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幕僚们意见不统一，不过借刀杀人的想法还是占主流，只是略略有些调整，多数人建议他没必要赶尽杀绝，只要赵子赟的势力削弱个百分之七八十，中央该救还是要救的。
若不是傅作义一意孤行，老蒋说不定还会多给赵子赟留下些什么，现在绥远居然不听招呼，上了赵子赟的船，他心里一股怒气难以发泄，他希望日军最终能够将赵子赟和二十五集团军彻底逼到绥远去，你们两个不是联手嘛，那就做难兄难弟吧！
想得事情往往和现实是有差距的，老蒋还没看到日本人和察哈尔如何两败俱伤，手下又出乱子了。
第七集团军的惊人之举民众可能不清楚，但圈子内的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这事想掩盖也掩盖不住，刘汝明脱离第七集团军那是无法找其他理由的。西傅东赵联手，以前报纸上想嘘头真的成为了现实，让有些人心里痒得不行。
一六九师率先发难，武士敏直接找到军长冯钦哉，说第七集团军已经行动了，他现在无法弹压住全师，全师官兵一致要求前往张恒，参加张恒保卫战，若是没有吴克仁六十七军那档子事，冯钦哉断不敢有任何非分想法，可看看人家吴克仁，不但顺利加入二十五集团军，还被委以重任，防守张恒南面门户宣化！
冯钦哉不知道吴克仁那里来的底气，敢独自面对日军第一军两个师团，更不知道赵子赟为何敢将这么个要地交给六十七军，不过他知道这一六九师自从参加派遣兵团后，从里子到面子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每每开会，提到日军，武士敏总是会叫嚣着他们师抵挡日军一个师团不成问题，这种大话以前说出来会笑死人，九十八军一个军都不见得能做到。
可人家有资本，那是参与过藤县歼灭战的师长，而且人数、装备差不多的一二七师也确实在济宁挡住了日军一个主力师团，没人敢说一六九师就一定做不到。
冯钦哉被弄烦了，干脆去找卫立煌，也不提一六九师的事，反而提出九十八军去张恒参战的事情。此事让卫立煌头痛不已，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下命令，重庆那位一定会让自己好看！
可九十八军不是嫡系，说难听点，人家也就是在他这十四集团军打短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划走了，别的不说，卫立煌心里清楚九十八军一旦调往别的集团军，基本上是炮灰的命，本着给属下一条好出路的想法，他动了心思。
直接上报肯定不行，思来想去，他觉得当初赵子赟弄那个派遣兵团是个好办法，当初第二战区能够支援第五战区，现在依然能够支援冀察战区，只是这话自己提出来不妥，他眼珠一转，便跑到孙震那里。
而此时孙震也有些头痛，陈离目送新三十六师离开后，心里五味杂陈，在他看来，北方这些集团军真要拧成一股绳，日军根本不可怕，可现实确实残酷，这让他不由得怀念起在派遣兵团的日子，那真是打仗都打得舒心。
他和什么东北军、西北军不同，他是有主的，不好明说，开会时话语中总是透露出那么点意思来，都是猴精猴精的人，谁不明白？
孙震私下里问过邓锡侯，若是一二七师脱离集团军，去了察哈尔怎么办？老邓倒是爽快，回答说去了就去了，这么多川军弟兄出川抗战，都不知道能活着回来几个，除了二十五集团军真把川军当回事，其他战区那个不是把川军往火坑里填？那杨森，一个南京保卫战，整个集团军都不到一个军的编制，还打得窝囊，陈离虽说在济宁伤亡过半，可硬气，值当，现在不少出川的弟兄都说，这么个死法，他们能接受。
话是这么说，脱离编制这种事还是不能干的，恰逢此时，卫立煌到了，听完他的来意，孙震心动了，这确实是个办法。
二人盘算着小九九，消息却不胫而走，陈离第一时间听到，那是喜出望外，但接着麻烦就来了，二十二集团军其他将领不干了，提出这次该轮换，凭什么就一定是你一二七师去？
一干师长找军长，军长带着人直接来了司令部，孙震一看，顿觉不妙，嘈杂的争吵声中，他听明白了，这回事情恐怕有些难摆平，就算一二七师不去，其余几个师恐怕还是会狠斗一场。
他看着卫立煌，卫立煌自然无解，他这里是九十八军全军出动，和孙震有些不大一样。
“吵什么吵！再吵谁也别想去！”孙震恼羞成怒。
军长、师长们看了他一眼，无声了片刻，不知道谁嘀咕了句，又挑起了头，屋中再次一片嘈杂。
孙震头都大了，见卫立煌偷笑，恼火道：“你就看笑话吧，把老子逼急了，整个集团军做派遣兵团！”
一句话居然让屋中静了下来，马毓智一拍巴掌，“司令好主意！”
孙震一呆，这主意好么？
马毓智紧接着道：“干脆我们二十二集团军提出作为派遣兵团支援察省，这样卫长官那边也就不用派九十八军了。”
卫立煌一听，心中大急，这馊主意太馊了，派遣兵团一事本来就是解决九十八军的问题，要是被孙震弄黄了，回去根本无法和冯钦哉解释。
“马副军长，你这提议不可能，二十二集团军走了，山西谁防守？这事就算你们报到军委会那边，都不可能被批准。”
卫立煌一盆凉水浇了下来，马毓智傻了眼，随即不服气道：“那我看就算派遣兵团，军委会也不一定会答应！”
众师长一听，顿时气馁，也是啊，这和上次还不一样，上次是派遣兵团已经确定，只是抽调部队而已，这一回……，不好说。
“支援察省，就一定要去察省么？在山西不也一样打？”突然有人冒出句话来。
马毓智猛然一震，急道：“谁？谁说的？”
杨俊清冒出个头道：“马副军长，是我说的。”
“哦？说说，你什么想法？”
“很简单啊，山西日军第二军有北移迹象，我们完全可以拖出他们，这样晋北的防守压力就轻了，驻扎在大同和阳高的人马就不需要那么多，二十五集团军便可以集中力量应对察东、察南的日军。”杨俊清耸耸肩道。
第521章 不同的抉择（二）
这便是误区，主动攻击日军，不是没人说过，只是当时大家的思维都圈在第二战区了，没有统一策划，第二战区发动攻势可谓目的不明确，这样便无法做出完整计划。
如今不同了，攻击日军的目的就是侧面支援察省，只要拖住日军第二军就行，不需要攻占什么城池，打通什么要道。
孙震顿时来了兴趣，常风一事他一直很内疚，增援不利是他暗地里想让日军逼走阎锡山，等赵子赟来收复山西，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入主山西了，可他没想到，日军意不在山西，而是察省，现在赵子赟别说拿下山西，就是保住察省都有些困难。
“说说，怎么打！”
孙震态度转变，让卫立煌担在那里了，二十二集团军有了想法，还提什么派遣兵团！
“德操兄，你这么做可不地道！”
孙震猛然反应过来，还有卫立煌这档子事，笑了笑：“对不住了，俊如兄，这派遣兵团一事恐怕不大好办……”
“可你攻击日军就好办了？”卫立煌急道。
“我在第二战区攻击日军，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再说了，军委会能拿我怎么办？”孙震笑道。
卫立煌傻眼，孙震说得有些道理，他二十二集团军和二十五集团军差不多，动孙震还得看看佛面，“你得替兄弟我想想才行！”
孙震双手一摊：“俊如兄，不好办啊，我可没法调动你十四集团军，要不你把九十八军派过来？”
卫立煌真是骂人的心都有了，派遣兵团是一回事，派兵回第二战区参战又是另一回事，传出去，他还得背一个消除异己的名声，何况和其他几个军怎么说啊？
“我……”
孙震摇头，“知道嫡系也有嫡系不好之处了吧？算了，俊如兄，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这里的事你就别搀和了。”
卫立煌那个郁闷，可想而知，回去后还得躲着冯钦哉，拖着陈铁一顿好喝，陈铁不解，问清楚后笑了：“司令，这事啊，看你怎么想了。”
卫立煌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司令可是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防守任务有横跨第一、第二两个战区，其实司令是有权单独下令在第二战区作战而不上报第一战区司令部的，更有权协调二十二集团军一同作战。”
卫立煌一拍脑袋，对啊，大小自己也是副司令，还是老阎任命的前敌总指挥，虽说南下河南，划归第一战区，可这任命并未取消。
“但是，司令做出参战决定，必然惹重庆不快，对司令的是有影响的。”
这才是核心，傅作义、孙震敢这么做，那是可以不理重庆那位的，他不行。
“因此，我才说看司令怎么想了，从司令个人角度来说，我建议司令观望。”
卫立煌呆了半响，幽幽道：“观望，观望，总有一天，我们怕是要作为亡国奴真的在一边观望了。”
“当亡国奴不可怕，没权利才可怕。”陈铁淡淡道。
卫立煌知道他这是反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用这么挖苦我，大不了我这集团军司令不干了，可你别忘了，咱们集团军并不像二十二集团军那么团结，谁知道下面人的心思，我就算参战，说不定都不愿意去！”
“司令敢下令，我就敢去。”
卫立煌愣愣看着他，“志坚，你真想去？”
“想，打鬼子的事我做梦都想，说实话，咱们十四集团军就没打过什么像样的仗，唯一的荣耀，还是人家一六九师挣来的，咱们几个主力师，除了败退，就是在混日子，我不瞒司令说，我都有种想去二十五集团军当个团长、营长什么的，也比在这里憋屈好。”
憋屈？确实憋屈，卫立煌身子一震，咬牙道：“既然这样，干脆轰轰烈烈干一场，将来也无愧自己的子孙后代，就这么定了，我下令，你十四军和九十八军一起返回山西参战！”
轮到陈铁惊讶了，“司令真想好了？”
“想好了，咱不能让人瞧不起不是？我这次不下决心，你不知道以后德操他们见了我会挖苦些什么，他那句嫡系有嫡系的不好之处差点没噎死我。”
陈铁哈哈大笑：“孙长官言之有理呢！”
“有理个屁！他玩硬的算什么？等我玩硬的给他瞧瞧！”
卫立煌和孙震玩的这一出，差的没把老蒋气疯了，可还没法说，人家是在第二战区作战，不能说是自作主张，难不成他向外界宣布这所有战区司令长官都是摆设？收拾孙震得等机会，收拾卫立煌倒是容易，随便给他调一个地方便是，只是这眼下不大好办，贸然调离，外界自然会把一些事情牵扯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得等察哈尔战役有个大致结果才行。
跨战区主动帮忙，在第二战区不是稀奇事，不过在南方就稀奇了，其余战区都有些搞不懂赵子赟有何魅力，居然让卫立煌等人抗令而为，这不是傻子么？李宗仁倒是能够想明白，这赵子赟根本没外界说的那么复杂，用了如何如何见不得人的手段，人家就一条，一门心思打日本，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种人在中国并不少见，李宗仁手下就有不少，只是一个地方当权者也是这种人就显得另类些，军人再怎么挖空心思考虑仕途，毕竟还不是纯粹的政客，是非要分明得多，从三七年开始抗战，两年来二十五集团军从未退缩过一步，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仅凭这一点，就让同在疆场上厮杀的军人佩服。
老李也是人物，也是有血性的，否则跑到这第五战区做什么？赵子赟当初来第五战区，确实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也让他心中有些不快，不过，这仅仅是他对赵子赟个人做事的一些方法不满，他后来也和白崇禧探讨过，按赵子赟那么弄，难说现在小鬼子早就攻不动了，只是有些事赵子赟敢做，他却无能为力。
本来第五战区退出徐州后，基本上是防守态势，日军不动，他们也大可静观其变，麻烦的是内外部都有些声音，大致是就算不救援，给些支持，牵制一下华北日军总可以吧。
杨森、孙连仲也是如此说，什么都不做面子上过不去，人家确实已经不是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了，这人走茶凉的话听着老大不舒服。思来想去，老李认为做出些姿态来绝对只有好处没坏处。他又不需要看老蒋脸色，按理说他还需要挣些资本才是。
在第二战区做出攻击态势后，第五战区也摆出架势，大有收复徐州之意图，这种态势，哪怕不打，也让杉山元头皮发麻，不得已，他也只能和华东方面军沟通，希望能够牵制第五战区，如此一来，华中方面军的支持也就弱了，间接也减轻了武汉的压力。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么折腾一圈，老蒋发现自己居然是受益者，对卫立煌的处置更是只能放一放了。而此时老蒋还有另一件大事让他头疼，那汪精卫自年初借道越南跑到上海后，去了日本，现在内线密报，说日本人有意和汪精卫合作，由他组建新的南京政权。
华北的王克敏和长江下游的梁鸿志伪政权都不足为虑，但汪精卫就不同了，他是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民党副总裁，地位仅次于老蒋，号召力也不是王、梁之流能够相提并论的。
老汪一直折腾和平运动，和日本人眉来眼去，以前有察哈尔旗帜鲜明顶着，不少人对他的言辞并不十分赞同，但这一次，察省危机，放弃了大量国土，加上常风战死，新三十六师重创，一切都印证了他说的中国是打不过日本的话，而且，乔巴山的行为，苏联的态度，都给了不少人借口，认为苏联是被赵子赟逼到日本人那一边的，更有甚者，直接提出若不是察省挑衅，中日之和平大门并未关死，赵子赟是千古罪人。
各种因素下，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打算去上海投靠汪精卫，老蒋这边也有些后院起火的味道。
第522章 察绥合并
且不说政客们的勾心斗角，第五战区做出姿态后，察省军民为之一振，曙光又有了。而此时，北上乌盟的傅作义突然来到了张恒。
“宜生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傅作义摆摆手，“大敌当前，扯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只是今后，你得管我。”
“管宜生兄什么？”赵子赟不解。
“什么你都得管，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论大局我不如你，论治省，我也不如你，我领兵打仗还行，我觉得，以后这些烦心事我就不折腾了，安安心心带第七集团军打鬼子……”他林林总总说了好一会，赵子赟渐渐有些明白，急忙打断道：“宜生兄，论年龄你是兄长，论资历我更差得远……”
傅作义眼睛一瞪：“那我就以大哥的身份和你说！你既然要谢我，那就帮我把麻烦解决了，以后重庆那边你去应对，这绥远，你也得管好了，对了，你还得让我有仗可打，物资什么的，我可不管，你保障。”
合着要甩手，赵子赟头又大了一圈，“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听闻你有个什么核心领导层，这样吧，算我一个，这总能交待了吧？”
傅作义话里话外，都表明绥远和察省要合并，事是好事，可他总觉得有种占人便宜的感觉。
“宜生兄……”
傅作义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其实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绥远也好，第七集团军也罢，很多人都不是跟你出来的，你怕他们不听你的，碍于我的面子，你又不好管是不是？”
赵子赟无语，傅作义都说得很明白了。
“我总再想，为何我们这个国家会被欺负？其实国弱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自辛亥以来，我们这些革命者都迷失了，很多人都想着争权夺利，都再说着自己过去的功劳，谁要后来居上，总有一群人不服气，不管在什么位置，都得小心提防，还不能站错队了……”
“哥哥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来，累啊，除了和你说话轻松，其他时候……，你别看我也是省主席，和你相比，那叫一个窝囊，我是山西出来的，阎总司令官的话你得听，否则便是忘恩负义，中央的话也得听，否则就是藐视中央，可他们有些时候并不是让你干正事！就说这次，重庆几次明确告诉我不能救援，人家连接收你那些工厂的人都派来了…..，都快亡国了，这叫什么事！”
望着愤愤不平的傅作义，赵子赟知道他的难处，安慰道：“宜生兄也别太在意了。”
“我在意！这些年，拉拢这个，打那个，这都不是我想干的事，我总不明白为何你能游刃有余，现在才清楚，你敢这么做，是你根本不在乎你现在的地位，无欲则刚，多么浅显的道理。”
赵子赟苦笑了下：“宜生兄，也不完全这样，我想很多人心里知道，他们拿我没办法。”
傅作义拍掌笑道：“确实，当今中国，也只有你是说翻脸就翻脸，不过你若不是站在道义上，你敢？”
赵子赟也笑了：“不敢。”
“老弟，不扯这些了，如今你我是在一条船上，你能否坦白告诉我，你今后的打算，经历这么多事，还和你以前说的一样吗？”
“宜生兄，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独立的，只要打赢日本人，让各方放下恩怨，共同努力，让这个国家借此机会成为一个强国！”
“机会？你说的世界大战？”
“对，宜生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就我得到的消息，德国人要动手了，你将会看到这个世界的大混战，西方列强不可避免卷入这场大混战当中，而我，就是要借这个机会，重振我们中华民族的辉煌！”
望着目光闪闪的赵子赟，傅作义心中振奋，他没有怀疑赵子赟的消息，唯一的疑问是……
“老弟，你上次说你对入主中央没有兴趣，那要如何实现你的意图呢？老蒋可不是好相与的。”
赵子赟笑：“我是对领导一个国家可没兴趣，因此，我想的是影响一批人，再以察省为例，施加压力，只要有一群人同意我的主张，就会形成一个强大的集体，从而实现我所说的振兴中华。”
傅作义点头，“老弟，我还有个疑问，上次你说及战后之事时，我就想不明白，你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赵子赟哈哈大笑：“天大的好处等人死了也不过一杯黄土，我只想自己活得问心无愧，活得逍遥自在。”
傅作义身子一震，“人生不过几十年，争来争去都是别人的，你说得不错，活得不自在，就是身处高位又如何？行了，我就成为你所说的影响一批人里的第一个吧！”
“话是这么说，可宜生兄……”
“人都说年少轻狂，怎么你婆婆妈妈的？”傅作义大为不满，“老弟，其实你也别太有顾虑，我第七集团军这次主动参战后，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察绥今后只能绑在一处，集团军问题不大，不想留下的都走了，至于省府…..，你也别顾忌我的面子，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尽管调整。”
“这个……”赵子赟依然犹豫。
傅作义无奈摇摇头，反而笑了：“老弟啊，这种事也只有你这么推脱，换做别人，早就半推半就了，我跟你说，这次我来张恒，除了和你交交心外，还有件麻烦事，不知该如何处理。”
“哦？宜生兄请说。”
“你弄出个锡省，让伊盟有不小震动，沙王亲自来归绥找我，再一次提出了设立伊克昭省的想法，要在以前，我是断然拒绝的，这设省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后来几位活佛也来找我商谈这种可能性，当时我就猜测应该是你的主意，本打算等战局稳定找时间和你谈谈，现在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吧，沙王这次提出，设省后，全盟改为旗县，按照锡省的方式改组，他本人愿意放弃在省府任职，只作为省议员参与一些事务，此外，他提出为老弟你提供兵员，你看……”
赵子赟略略想了想：“宜生兄是动心了？”
“是的，动心了，加上察省、锡省，将会有三个盟连在一起，我估计乌盟也快了，老弟，你想想，这可是蒙区尽一半的盟愿意走你给的道路，不夸张的说，是千秋伟业，仅此一事，我傅作义便不枉这一生。”
“那宜生兄所顾虑的是……”
“伊盟、乌盟，有这样的心思，都是看到察省和锡省做的，我是没有太大信心让两盟和察省一样，万一有些差池，反而会适得其反，老弟，你明白我为何要让你管绥远了吧？”
赵子赟点头：“明白了，宜生兄，既然如此，那我们二人就联手打造一个新察绥！这样，名义上你还是兼任绥远省主席，我看可以答应沙王，设立伊克昭省，怎么做可以参照锡省来……”
“只是名义上的！”傅作义打断他的话，“今后我只领兵征战，什么政务、岁入、物资这些事我可是不管的！”
赵子赟笑着摇头：“行，依你，即然重庆不管我们，干脆，你我联合组建蒙疆战区司令部，你任司令，振林任副司令。”
傅作义摇摇手，“不要搞什么资历，二十五集团军比我第七集团军要强大的多，你凭什么让人家振林当我的副手？我看还是你做司令为妥，我和振林给你当副手，两边都好交待，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今后，我们双方要融合在一起，别让一条看不见的线画在你我之间。”
“好，我听哥哥的。”
傅赵张恒这次更为深入的谈话，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它标志着北方蒙区彻底成为一个整体，也正式宣告了察绥军真正的成立。
陈淑珍对绥远的彻底加入已经等了很多年，这次傅作义的表态让她喜出望外，对于傅作义加入核心领导层的想法，她是拍手赞成，有意无意的将一些事情告诉了他，让傅作义冷汗直流的同时又震惊不已，这一刻，他才知道赵子赟真的是十年磨剑，如此胆略，让他坚定了和赵子赟一起干的念头。
而陈淑珍的干练也让傅作义佩服，他提出这次危机过后，希望陈淑珍能够调任绥远，不，伊克昭省的秘书长，以确保伊克昭省的设立，现有秘书长曾厚载任她的副手，学习一段时间，为出任乌兰察布省秘书长做准备。
此提议得到核心领导层的一致同意，察省已经有很好的基础，陈淑珍离开并不会造成麻烦，至于接任她的人选，本来考虑的是薛儒，但薛儒不同意，张恒城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他希望能在自己手中重建，在陈淑珍的提议下，俞鸿钧成了第一人选，他的财政厅，将由巩天民接手，而察哈尔银行，由三七年从上海来此，被巩天民邀请加入的王志莘掌管。
第523章 锡林浩特之殇（一）
人事的调整都需要应对这次危机后才能进行，借着蒙疆战区的秘密成立，傅作义和二十五集团军一干将领开始研究如何协同作战，当下锡林浩特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独立师虽然顽强支撑，但若是无外援，城池迟早会被日军全部占领。
“目前，我多伦十七师已经全部退守宝昌，乌恩奇骑兵十三师在击败德王的人马后，正在多伦和锡林浩特之间游弋，防止第七师团北上锡林浩特，他们与第七师团可以说是相互牵制。”方振武指着地图说道。
“二十三师团进展如何？”傅作义蹙眉问。
“二十三师团已经占领赤城，有迹象表明他们可能会北上宝昌，我二十师现在正密切关注。”
“也就是说日军在察东两个师团和我们的二十师、十七师和十三师有可能在宝昌展开争夺，就兵力而言，我们并没有占据优势，不过新三十八师抵达宝昌后，加上多伦以东的新三十九师，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当然，我们也要考虑到日军增兵的可能。”陈振林解释道。
赵子赟望着地图良久，说道：“宣化以南情况如何？”
“目前宣化以南有日军三个师团，十四师团占据怀来，其一部已经进入了鸡鸣山防线，正加紧修筑工事，看来第一军是被我们打怕了，第二十师团进入了涿鹿，二十四师团在妫水，我们认为，日军会在近期进攻宣化，六十七军的压力不小。”
听完整个察省、锡省的局势后，傅作义想了想道：“第七集团军目前剩下的有三十五军、十七军，新编三十一师、三十二师、新编第五、第六两个旅，我曾经做出一些计划，但现在看来，计划需要调整，十七军防守大同任务不变，三十五军接防阳高、怀安一线，侧面牵制涿鹿的二十师团，我带新编三十一师、三十二师、新编第五旅与新三十七师一起应付外蒙的乔巴山和日军骑兵集团，新六旅进驻张恒，让二十二师与六十七军共同守宣化，这样，我们可以腾出骑兵十一、十二两个师，救援锡林浩特。”
陈振林点点头：“宜生兄这个计划非常缜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认为还可以让山地师进入热河地界，让日军增兵没那么容易，南线及平津地区交由特战大队骚扰其后方。”
“不，特战大队进热河，山地师进入八达岭一线。”赵子赟提出反对意见：“日本人在平津还没有太多设施，热河不同，特种作战大队可以放开手脚，让日军疲于奔命，八达岭一线人烟稀少，更适合山地师袭击日军的补给线。”
陈振林想了想道：“不错，就这么办，对了，子赟，二十二集团军和十四集团军在晋南发动了攻势，他们这么做冒着很大风险，你看……”
“现在我不太好出面，等局势明朗些再说，回头我和宋处长沟通下，看看能不能借道陕北，给他们一些物资支持。”
“现在就看曹毅了，只要再守住十天以上，我们的被动局面就会有很大改观！”方振武道。
十天，对于曹毅来说非常困难，日军在没有外界的威胁下，攻击可谓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眼下锡林浩特八成以上的建筑已经在飞机、大炮的轰击下损毁，在地图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支撑点变成孤岛，有些联系已经中断，仅能凭借枪炮声判断出这些点还有人在坚持。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无退路，活着的独立师官兵也都把自己当做死人，不过他们心中异常骄傲，日军的损失绝对在他们之上，曹毅头痛的是物资持续的消耗，但他知道，日军也好不到哪去，锡省东北道路条件很差，物资不好运送，从多伦一线倒是有察省修的公路，可乌恩其击败德王人马后，这条路便不安全了，何况多伦东还有新三十九师，要想顺利从赤峰一线运送物资过来，比北线还难。
土肥原算是第二次领兵攻打察省，上一次在沙城，整个第一军可以说得益于他的师团防守得当，才能避免崩溃的局面，为此，他也官升一级，成了第五军的司令官，这次突袭锡林浩特的主意，也是他在离开华北方面军和新任指挥官杉山元商议的结果，而最终促成华北方面军和关东军联手的也是他。
从攻占太原起，土肥原认为计划没有任何不能实现的理由，但他怎么都想不到赵子赟居然从一些蛛丝马迹立刻察觉了日苏密约，而且以非常快的速度进行调整，果断放弃了大片土地，让战线一下子变得宽广了很多，更要命的是锡林浩特居然比想象中难打得多。
十一师团已经伤亡过半，在这么打下去，完全看不到曙光，不得已，土肥原只能把目光再次转向外围警戒的第四师团身上。对于这个师团，土肥原心里清楚，要想他们玩命进攻，恐怕比登天还难，思来想去，他有了主意。
“这个……”山下奉文一头汗，他对手下士兵实在是太了解了，土肥原的法子大有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山下君，拜托了。”
话已如此，山下奉文也只能执行，其实土肥原的法子非常简单，十一师团攻占任何一处，都由第四师团接手防务，夜里，十一师团便可以后撤休息。这个法子比较毒辣，眼下锡林浩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哪怕是人员的增加，都会引起天平的倾斜，第四师团再窝囊，面对生死关头，土肥原不相信这些兔崽子不出力。
日军这一变化，曹毅压力倍增，他可活动的空间小了很多，尤其这晚上他得小心些，不得已，纪松龄的人也被武装起来，和骑警们一起，防守些次要地带。
不过很快曹毅发现了奇怪的现象，这晚上不管他如何戒备如何运动，防守的日军是绝对不会出来，甚至连枪都不开，生怕中了对方计策，他咬牙调来步兵炮和有限弹药，发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这一打，让他目瞪口呆，日军居然急速后撤，根本不管曹毅这边是否有步兵参与进攻，弄得曹毅立刻命令准备反击的部队全线退守，小心防备，在他看来，这绝对是日军的诡计。
一直到了天亮，毫无动静，曹毅狐疑的拿着望远镜看了二三十分钟，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这才相信对方是真的退了，锡林浩特两军交战处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而在另一边，土肥原暴跳如雷，耻辱啊，不过静下来，他却没有臭骂山下奉文，而是思索着如何逼第四师团。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关东军智囊，不到十分钟，他就想出了法子，随即下令，从现在起，只要天黑，在城里的警戒部队将把一切移动的人视为敌军，不必询问，可以直接消灭。
招数非常毒辣，第四师团官兵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这明白是针对他们的，换句话说，他们屁股后面的十一师团就是督战队，若要才开战时这么做，接到命令的十一师团也绝不会朝他们开枪的，但现在已经不同，十一师团士兵对他们出工不出力异常愤怒，接到命令便摩拳擦掌，大有准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没了退路，第四师团士兵只能祈求曹毅不要夜里进攻，但这是不可能的，何况曹毅经历了第一夜的诡异情况，怎么也得再试一试，搞清楚日军到底搞什么鬼。
第二晚的战况完全不同，日军是抵死都不出防守位置一步，子弹也如同不要钱一般打过来，看到交火如此激烈，曹毅反而放下心来，这才对嘛。
第四师团被逼反抗，土肥原非常满意，但随之带来的问题是这群兔崽子消耗弹药非常快，一下子让第五军的物资变得异常紧张。
土肥原随即对第四师团的弹药供给采取定额制，这下要了第四师团的命了，不少人对土肥原恨之入骨，以至于战后居然有人跳出来作证，证明其在中国的罪行。
第四师团的加入让曹毅面临极大的危机，步步蚕食的日军逐渐占领的城池大部，独立师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从乌兰出发的草原雄鹰师，可按照路程算，特木得至少需要五天以上的时间，也许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纪市长，我准备明天集中力量打出一条通道，你和你的人撤离锡林浩特。”说完，曹毅转身和蒙根其其格道：“你也准备一下，护送纪市长他们出城。”
“我不走。”蒙根其其格轻声说道。
“不行！你必须走！”
“我不走，我跟你学了这么久，知道现在多一分力量，锡林浩特就能坚持到雄鹰师到达……”
纪松龄静静听着蒙根其其格摆道理，见曹毅要发火，他走上前，拉住曹毅的胳膊：“曹师长，为我们打通通道会消耗大量弹药，也会让不少士兵无谓牺牲，我认为，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坚守等待雄鹰师救援。”
“万一我们……”曹毅蹙眉。
“那就和日本人拼了，曹师长，仗打到这个份上，谁都抱有牺牲的准备，何况你的计划风险并不小，以其在突围中死去，不如倒在阵地上，我希望你能够把我们这些人补充到独立师中。”
“可是……”
“曹师长，锡林浩特是我们心中的圣城，为它而死，死而无憾，我是这城市的第一任市长，我不能走，你明白么？”
曹毅无语。
纪松龄和骑警突围的事情无疾而终，现在就算有人有这个心思，都不可能表露出来，否则，就不要做人了，九月二十八日，在艰苦支撑二十多天后，锡林浩特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而日军，也成了强弩之末，第四师团被逼防守没问题，但进攻是绝对不肯再进一步，凭借十一师团的残余兵力，拿下锡林浩特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战车旅团的损失已经超出土肥原的预料，在费了大力气将城内的高射机枪装甲车和战防炮清理完毕后，整个战车旅团葬送了全部中战车，再无强力攻击的能力。
空中侦察结果不乐观，二十五集团军十一、十二两个骑兵师正星夜驰援锡林浩特，虽说骑兵缺乏重武器，但其机动性在草原上可是大杀器，土肥原不能不认真应对。
北线乔巴山的人民军在傅作义大军赶到乌盟后，便缩了回去，关东军骑兵集团被那木海扎布的新三十七师缠得无法脱身，土肥原只有两条路，要么尽快打下锡林浩特，以应对特木得的骑兵，并还要寄希望于占领多伦的第七师团能够打通多伦到锡林浩特的交通线，否则补给非常麻烦。而另一条路就是放弃锡林浩特，退到哈图河以北休整，巩固已经抵达浩齐特的德王统治区，准备来年再战。
第一条路有些力不从心，第二条路颜面全无，土肥原思来想去，觉得做最后一搏，也许曹毅也撑不住了呢？
“攻不下锡林浩特，你们第四师团断后！”在第四师团部，土肥原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师团大小军官面面相觑，正待要和山下奉文说些什么，山下奉文阴着脸道：“我提醒你们，真要断后，有可能要面对二十五集团军的三个骑兵师！”
一句话让第四师团这些军官想死的心都有了，三十七联队联队长竹内安守大佐无奈摇摇头，“既然如此，我等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第524章 锡林浩特之殇（二）
这第四师团主要是善于避战，不肯一根筋的为什么天皇陛下效忠，但并不代表士兵是废物，衡量再三，中低层军官认为，面对骑兵的危险远远大于现在进攻城里残余敌军的危险，在得到山下奉文的保证后，第四师团发动了全线进攻。
曹毅的空间瞬间就被压缩了一半，不少点完全失去了联系，各自为战的情况更加严重，咬了咬牙，曹毅拼了，所有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投入到战斗当中，如此一来，女骑警也投入到了一线战斗之中。
这一天是锡林浩特最长的一天，从早到晚，枪声一刻不停，双方犬牙交错，已无后方、前方之分，两边都在拼消耗、拼人命。
入夜，曹毅终于可以松口气，将一天战况急报集团军。没多久，陈振林回电，电文只有一道命令，全师突围，放弃锡林浩特。
思索片刻，曹毅道：“回电，陈司令、方参谋长，我师与日军完全纠缠在一起，已无突围可能，我将率全师战斗到最后一刻，为特军长收复锡林浩特争取最大的可能。”
电报发出，没多久，陈振林再次发来电报，他要求曹毅尽可能收缩防守，特木得距离他已经不足三天的路程，乌恩其的十三师已经放弃阻断多伦到锡林浩特的交通线，正赶往锡林浩特外围，牵制日军。
看完电报，曹毅轻舒一口气，三天，还是有希望的，恐怕乌恩其骑兵师还会先抵达外围，只不过骑兵十三师还是原来的装备，单独进攻胜算不大。
“给司令发报，乌恩其骑兵师抵达后，不可擅自发动进攻，应等草原雄鹰师到达，方可攻击日军，十三师只需要牵制日军即可。”
随后两天，锡林浩特上空的日军飞机消失得无影无踪，曹毅知道，他们是去阻击骑兵师了，他这里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但同样的，两个骑兵师恐怕也难以迅速抵达。
果然，特木得和乌恩其都发来电报，鉴于日军飞机的轰炸和扫射，他们只能迂回和加强夜晚行进。
在城外，土肥原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关东军除了骑兵集团能够和特木得骑兵抗衡，各师团配属的骑兵是挡不住的，他对多伦方向第七和二十三师团进展慢很是不满，现在只有再试一次。
天亮后，日军战车旅团残余部队再次出动，开始一波疯狂进攻，终于，曹毅所有防线全部被击穿，整个城里成为大混战的战场。曹毅已经连续转移了两次指挥部，眼下只有少数部队和他还有联系，纪松龄和蒙根其其格则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师长，你看！”卫兵急切的指着窗外。
曹毅拿起望远镜望去，心中一惊，一名女骑警正沿着街道飞快跑着，后面六七名日军紧紧追赶，估计是他们发现了前面的是女子，想要活捉，并没有开枪。
“快！救下她！”
卫兵抄起家伙奔出房门，激烈的枪声传来，没多久，那名骑警被带到曹毅面前，一见到他，女骑警就急切说着：“曹师长，快去救队长！”
瞬间掉入冰窟窿，曹毅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在女骑警急速的话语中，曹毅听明白了，蒙根其其格和二十几名女骑警被日军包围。
“我不是下令让你们撤下来么？还有，你们的步话机呢？为何不就近求援？”
“曹师长，我们是往回撤的，只是路上发现日军冲破了防线，队长下令阻击的。步话机…..，撤退时摔坏了。”
曹毅脸色阴沉，现在除了师部附近勉强还有支离破碎的防线，其余各处早已千疮百孔，蒙根其其格根本没必要去阻击，但这情况除了师部知道，团、营其实都不清楚。
“曹师长，再不去救她们，她们就都回不来了！”女骑警见他不做声，大哭道。
救？怎么救，曹毅手下根本没兵，副师长亢仁将女骑警拉倒一边，低声问道：“你们队长在哪里？”
“富阳旅馆。”
亢仁回到桌子面前，在地图上找寻着，“师长，她们距离一团不远，要不让他们救援？”
曹毅望着窗外，良久摇摇头：“一团也抽不出人来，他们和日军都在拼最后一口气，谁松谁崩溃，现在只有靠她们自己再坚持一下，等天黑再想办法！”
“曹师长！队长可是你的女人！”女骑警冲过来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大哭而去。
曹毅捂着脸，静静站着，亢仁走过来道：“师长，我带人去！”，曹毅没吭声，好一会道，“我现在没办法救她，你知道的，今天顶不住日军的进攻，我们有可能全军覆没。”说完，他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你别恨我，你死了，我定当随你而去。”
这一晚，曹毅心神不宁，入夜的救援也因为日军并未放弃进攻而流产，整个独立师都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曹毅已经不抱希望，“特军长还要多长时间？”
参谋看着地图算了下：“今夜再赶赶路，估计明天中午能抵达。”
也许撑不到那个时候了。曹毅来到桌前，拿过纸笔，打算写点什么。
“师长，乌师长来电，日军连夜攻击，他非常担心我们的情况，为此，他决定不等特军长，连夜向日军外围发动进攻，支援我们。”参谋急急跑了过来。
“这样他们损失会很大的！”曹毅蹙眉，急忙草拟电报，递给参谋。
参谋刚要转身离开，曹毅叫住他，拿过电文，从中间一撕，见参谋疑惑，解释道：“不用发了，我了解乌师长，他一定是下达了攻击命令后，才发的电报，这样，你给我们所有能联系上的部队发报，发动一波反击，让日军以为我们要在乌师长配合下突围，减轻他那边的压力。”
乌恩其的进攻伤亡很大，十三师并没有配备三一式步枪，加上土肥原知道外围已经有一个对方的骑兵师在游荡，将剩余装甲车调到军部防守，让攻击日军指挥中枢的骑兵师吃了不小的亏。
但骑兵师黑夜进攻带来一个意外效果，连番冲击，土肥原的防线也好几次被突破，这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草原雄鹰师有非常大的忌惮，如果拿不下锡林浩特，会让全军蒙受更大的损失。
曹毅的有限出击也造成一个错觉，土肥原以为独立师依然还有实力，明天一天拿下锡林浩特他彻底信心不足。
也许只能放弃了！土肥原暗叹一声，就差这么一点点，不甘心的他决定明天发动最后一波攻击，如果到了中午，依然见不到曙光，就该考虑后撤了。
第二天的混战更为惨烈，第四师团也知道对方的骑兵师就要到了，华北方面军独立第四混成旅团被察哈尔骑兵追得大败而归早已不是新闻，攻下城池是对付对方骑兵的唯一出路。
激烈的枪炮声持续不断，曹毅除了看地图、观察外，一言不发，手下人都知道他心里承受的痛苦，上午十点，特木得电报到了，草原雄鹰师距离锡林浩特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
曹毅终于可以松口气，只要雄鹰师抵达，日军已无拿下锡林浩特可能，现在哪怕是全师彻底崩溃，土肥原都别想一天之内肃清城里的独立师士兵。
他将亢仁拖到一边，低声道：“整个师现在交由你指挥…….”
“师长，你……”
曹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去救她。”
“师长，还是我带人去吧！”
曹毅摇摇头：“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去。”
亢仁迟疑了下，点点头，他相信曹毅能救出蒙根其其格，只是希望她还活着。
下午两点，土肥原已经知道他没希望了，特木得大军已经出现在锡林河下游，距离他不足五十里，并且放慢了速度，明显是在休息马力，准备发动攻击，现在撤还来得及，天上有飞机，地面还有二十多辆装甲车和十几辆战车，断后不成问题。
好在未能攻下锡林浩特的责任不在他，而且这座城市也彻底毁了，只要巩固住德王的地盘，还有机会，在给关东军司令部发去电报后，土肥原下令有序撤退，由十一师团在外围先防御，第四师团撤出锡林浩特。
乌恩其在望远镜中静静看着日军撤出城池，他并没有下令进攻，昨夜一战整个师损失了近一千人，更为麻烦的是他们携带的弹药不多了。
“看来日军放弃了，我们从城南入城！”
进入南门，乌恩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到处是烟尘，远处的火熊熊燃烧，地面上都是暗红色的血迹，有独立师的士兵看到他们，也没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默默收拾着身上的东西。
“你们师部在哪？”
士兵茫然的抬头看着询问他的骑兵，“不知道，早就打乱了。”
一路走一路问，都说不知道，不过乌恩其倒是挺清楚了一点，师部原来设置在城中心，大方向在前，那就一路找吧。
花了半个钟头，他才找到亢仁，二人见面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乌恩其才问道：“曹师长呢？”
亢仁脸色明显暗淡不少，乌恩其顿时心中一紧，“曹师长到底在哪？”
特木得直到天黑才进城，日军撤离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尾随了一段路程后，他才带着一个旅赶往锡林浩特，总算及时赶到了，特木得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但进城后，他就发现气氛不对，没有任何打退日军的喜悦，所有人都沉默不说话。
等见到乌恩其和亢仁，他心里大呼不妙，难道……
等二人带着他来到一个早已是残垣断壁的房屋面前时，特木得心都凉了。
“师长……，在里面，我不想打扰他们。”
亢仁的话有那么一刻让特木得放下心来，他还以为曹毅只是负伤而已，但穿过半堵残壁，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不由得扶住身边的亢仁。
“师长说，这是他的责任，他必须来，我后悔，后悔不该听他的。”亢仁喃喃道。
缓缓走到墙边，特木得看着曹毅和蒙根其其格仿佛带有一丝笑容的脸，心如刀绞，二人靠在墙边，头紧紧挨在一起，猛然，特木得眼中闪现一丝疑惑：“他们……”
“我查看过了，他们……，是自杀。”
特木得乎的重重跺了跺脚：“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等一等，就这么点时间，为什么不等？”
亢仁眼中含泪：“特军长，你看看周围，他们已经坚持到最后一刻了，我想，师长是不会当俘虏的，蒙根其其格更不会。”
环顾四周，特木得发现另一边还有十几名女骑警静静躺在那里，而不远的墙边，几名日军的尸体也扑在那里。
掏出手枪，朝天将里面的子弹全部打光后，特木得才大吼道：“都怨我，我早到半天就不会…….”
“不军长，是我没下决心和日军殊死一战……”乌恩其脸色更差。
第525章 承受不住的打击
张恒，集团军司令部里气氛凝重，前一刻亢仁发来电报说锡林浩特保住了，让这里欢呼了才不到一小时，亢仁的第二份电报就到了，曹毅…..阵亡，蒙根其其格…..阵亡。
瞬间，司令部气温降到冰点，陈振林担心的看着赵子赟，生怕他再来一次。
这一刻赵子赟已经完全木了，几名参谋见他目无表情，还以为曹毅在他心中地位不高，有些叹息时，只见他嘴里嘀咕着：“他们都还没成亲，就这么走了，是我害死他们的，我……，我怎么和他们的父母去说啊……”。
随即，便软软的从椅子上滑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子赟！”陈振林亡魂大冒，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几步来到他面前，此时，赵子赟已经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将赵子赟的头轻轻抬起，陈振林并不敢搬动他，扭头冲着屋中目瞪口呆的众人吼道：“还不赶快给郑院长打电话！都愣着做什么！”
张恒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在街上匆匆行走的民众都感觉到一定出大事了，集团军总部、省府、市府，无数车辆都朝一个方向奔驰，宪兵集体出动，把持着各个交通要道，目光警惕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很快，有人发现，陆军总院方向的道路完全不通，只准人从这个方向出来，绝对不允许进入，一名中年男子拉住从陆军总院方向的人问道：“兄弟，出什么事了？”
那人摇摇头：“不清楚，只知道等着看病的人都被劝离，陆军总院到处是宪兵和特别安全局的人……”
男子不死心，接连问了好几个，终于有人悄声说道：“好像是赵主席出事了！”
“什么！”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正准备看病，就有人来说今天医院关闭，明天在来，出门的时候，我隐隐听到有名护士说赶快去给赵主席配药。”
“天啊，赵主席可千万别出事，否则我们怎么办？”中年男子面露忧色，看了眼医院方向，返身飞奔而去。
在陆军总院，二陈、楚峰、石瑛、老马等人早已将郑云喜的办公室占得满满当当，目光急切的看着他，希望从他嘴里得到没事二字。
“问题不是太严重，主要还是急火攻心，但身体自身的损伤还是需要静养才能恢复。”郑云喜脸色并不十分轻松：“他心里压力太大，我担心这样下去，精神上会受不了。”
“上次常风……，他也没这样，郑院长，为何……”陈淑珍蹙眉。
郑云喜摇头：“陈秘书长，不是你认为的那样，这是持续压力，上次常风出事，其实他就没有恢复过来，有些时候，过快表现出没有事情反而不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这么憋着，这次曹毅的事将他击垮了？”
“是的，我不是太清楚曹毅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曹毅和蒙根其其格一同阵亡在锡林浩特，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事。”见几人有些不明白，郑云喜继续解释道：“我是医生，说实话，有些时候也看不透生死，如果我所熟悉的人，带着遗憾离去，我也会受不了的，更何况，子赟认为他们二人的离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带着遗憾？”陈淑珍略有所思。
老马接着说道：“郑院长的意思我大致明白，曹毅和蒙根其其格本就要在今年成亲的，而子赟无法接受他们就这么走了，如果他们成亲，并且留下一两个孩子，都不会让他如此自责和内疚。”
一丝哀伤浮现在陈振林脸上，他轻叹一口气：“是啊，听马先生这么一说，我都心如刀割，后悔年初的时候没有逼他们成亲，这遗憾，无法弥补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办吧。”陈淑珍异常忧虑。
郑云喜看着她道：“子赟身体将养段时间是无大碍的，关键是他的心理，我担心从今以后，他会有心理负担，这对他做出决断将是致命的。”
正说着，一名护士急冲冲跑了进来，“郑院长，主席醒了，可他一直再吐血，夫人都慌了，让我赶快来叫院长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看着郑云喜。
郑云喜摆了摆手：“不碍事，这口淤血吐出来就没事了，这样，我去瞧瞧，先和他谈一谈，看看情况在决定怎么办。”
二陈均点头，郑云喜是医生，他和赵子赟先谈谈有助于大家掌握情况。
匆匆来到特别护理室，陈娇儿一见她就带着哭腔说道：“郑院长……”
郑云喜点头示意，先来到病床跟前，仔细看了赵子赟的脸色，用听诊器上上下下听了好一会，接着检查了赵子赟吐出的血块，这才回头和陈娇儿道：“基本没事了，娇儿不用担心。”
望着床上目光有些呆滞的夫君，陈娇儿再一次泪如泉涌，郑云喜急忙示意边上的护士搀扶住她，安慰道：“你可要注意身体，家里还有女儿等着你照顾，你先回去瞧瞧，顺便给子赟做些粥和清淡的小菜，我看着他。”
陈娇儿点头，接到消息她立刻就赶来医院，女儿也是匆匆交给保卫人员照看着，郑云喜说他看着夫君，她心里放心不少，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赵子赟的脸，轻声道：“我回去看女儿，一会就回来陪二哥。”
见赵子赟依然毫无表情，陈娇儿忍住泪，扭头离开了病房。
郑云喜等她离开，拖过一条椅子，一边做一边和护士说道：“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双手环抱在胸，郑云喜看着赵子赟好一会，才开口道：“子赟，曹毅和蒙根其其格的离去我也很难过，这场战争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彻底消失，有多少人失去父亲、丈夫、儿子，但说实话，很多悲剧在我们心中并没有那么大的冲击，所以，我也不想用这样的话来安慰你。”
赵子赟的目光猛然偏向他，好像在询问着什么。
“我觉得你不能接受他们的离去，是因为你认为这是你犯下的错误，也许你认为，常风、曹毅，他们根本不应该离去，是你造成的，对吗？”
赵子赟明显被他的话吸引了，良久吐出几个字：“是的。”
“但我认为不是。”
“为什么？”
郑云喜身子朝前倾了倾，“从阳高以来，我一直在静静观察你，你和你大哥做任何事情都透露出绝对的自信，包括前年你突然发难，打了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你对这些事情的把控，但是，今年以来，事情有些失控，我想，日军进攻山东和锡省，都不在你的预料之中，并且让我们蒙受了重大损失，你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
赵子赟惊讶的看着他，这是哪个不苟言笑，从不多说一句的郑云喜吗？
不在意他的眼光，郑云喜继续道：“子赟，我想提醒你，你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犯错误的。”
“可我不该犯错的！”
身子往后靠了靠，郑云喜望着窗外，良久道：“我听到一个传闻，说你能后知五百年，真假且不说，但这也许就是你认为你不应该犯错的原因，子赟，你要知道，哪怕你真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可能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更为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肩负的责任，你必须带领我们大家走出困境，这样，死去的人才不会白死。”
“但是我害怕…….”
“你害怕因为你的决断还有人死去吗？其实你错了，不管你做不做决断，日本人都不会停止他们侵略的步伐，依然还有更多的人死去，而在这里，你至少给了我们这些人一个选择，选择有尊严，有意义的死去，我可以向你保证，跟随你的人会愿意为你含笑离去，我希望你能明白，常风、曹毅、蒙根其其格，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不在乎你的决断是否正确，他们在意你是否一如既往的带领活着的人朝前走，去实现他们的梦想，那个他们为之付出生命的梦想。”
“梦想…..”
郑云喜将手轻轻盖在他的左手上，一字一句道：“为国为家为所爱的人！赵子赟，别忘记你的誓言，别忘记此时此刻日本人还在蹂躏这个国家，别忘记你说过要和日本人血战到底！”
赵子赟低着头，好一会抬头道：“郑院长，谢谢你。”
郑云喜身子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看得出，赵子赟眼中明显有了神采，“每一个离去的人，会让我们悲伤，就让悲伤尽情的来，更要让悲伤化作无穷的动力，让我们的信念更加坚定，子赟，相信你自己，你会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辉煌！”
“你相信吗？”
郑云喜点头：“我当然相信。”
赵子赟露出一丝笑容：“你不会失望的。”
双手在腿上猛的拍了下，郑云喜道：“好啦，你休息，我还要和陈司令他们去说一声，这一次，你可吓着不少人。”
见他要离开，赵子赟迟疑了下问道：“郑院长，你今天说了不少，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有些怪怪的。”
郑云喜笑了：“奇怪？那是你不了解我，我的秘密可也不少呢！你啥时恢复了，我啥时就告诉你。”
赵子赟一愣，猛然道：“你不会也是**吧？”
郑云喜笑了笑：“你猜，慢慢猜！”说完，转身走了，赵子赟无奈摇摇头。
看着郑云喜，二陈都不敢相信他说的，居然说通了？这郑院长果真深藏不露啊，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当下日军的进攻并未完结，赵子赟出任何一点事，都将是灾难。
宋思雨静静听完郑云喜的话，起身悄悄走出屋子，赵振瞅见，也跟了出来，本想和她商量下如何向办事处汇报，见她站在赵子赟病房门口，便没出声。
约么两三分钟后，只见宋思雨轻轻跺了跺脚，径直离去，赵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道这可怎么好。想了想，回到屋子，和陈淑珍嘀咕了几句，这才离开房间，追了上去。
站在医院门口，宋思雨一阵恍惚，她觉得自己就像孤家寡人一样，没有去处，也没人可以交谈，“宋处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见是赵振，宋思雨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不知该如何说，赵振也没看她，走上来站在她身边道：“军长没事真是万幸，你看这件事要不要立刻向邓主任汇报？”
“汇报肯定是要汇报的……”
“要不这样，我去办事处和邓主任说，你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去帮帮夫人？”
“我？”
“我觉得你应该去。”
第526章 八方支援
在医院躺了两天后，赵子赟再次出现在集团军司令部，锡林浩特的失败让关东军恼羞成怒，第七、二十三两个师团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开始发力攻击察哈尔的宝昌防线，凭借铁路，两边都不惜血本的往这里投入大量物资，而在南线，华北方面军也开始猛攻宣化防线，大有一次搞定察省的企图。
如此重压之下，赵子赟不顾众人劝阻，时刻坐镇指挥部，他不是要指挥战斗，而是给集团军上下一个信号，我赵子赟还未倒下！
中午时分，两辆汽车在赐儿山间道路上飞驰，很快，抵达了在这里的秘密司令部，没多久，两个人站在了赵子赟面前。
“仲华兄、卓然兄，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未等王卓然开口，孙仲华立正敬礼：“空军请求参战！”
赵子赟顿时傻了，察哈尔空军除了还剩下侦察机和教练机，可以说能用的战斗机几乎完全消耗殆尽，孙仲华不会是要用侦察机去打日军飞机吧？
看着王卓然，赵子赟问道：“怎么回事？”
“子赟！我们有飞机了！”王卓然一脸兴奋。
在接下来的话语中，赵子赟总算搞清楚了一件事，齐格弗利特.冈特和奥海因完成了he－112战斗机的改进，简化了一些部件，形成了性能优异的改进型he－112战机，在这里的命名是飞鹰，王卓然当年根据赵子玉带回来的材料折腾虽说没有实质性的结果，但奠定了一个基础，能够迅速让这飞鹰翱翔蓝天，高志航和孙仲华亲自担任的试飞员，在他们的配合下，飞鹰定型！
“可你们只有五架样机，而且还是为了验证设计的实验机！”赵子赟不同意。
“he－112战斗机本身就已经经过验证，只是没有批量生产而已，我们这次也只是小改动，总体结构和设计并没有变，这样机可以说就是产品，完全能够作战！”孙仲华并不认同，至于数量，他也有说法：“我们是只有五架不假，可日本人不知道！只要察哈尔空军再次重返蓝天，日本人就不能忽视我们的存在，那他们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在宝昌、宣化折腾。”
道理完全站得住脚，可赵子赟舍不得，他犹豫。
“子赟，我同意仲华的意见，这不仅仅是五架飞机，而是向世人宣告，察哈尔仍然有实力，它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方振武支持。
“那好吧，不过我有要求，尽量配合雷达，不要进行空战，让日军有所顾忌就行。”赵子赟只得答应。
“是！”孙仲华大声答应着，心里却偷笑，这上了天，天大的司令、主席都管不着了。
看着王卓然依然跃跃欲试，赵子赟狐疑道：“你不会还想折腾其他的吧？”
“说对了！”王卓然兴奋异常，“我请求让我们最新的铁锤亮相！”
飞机都答应了，铁锤定型更早，赵子赟知道不同意一定会被王卓然纠缠，但坦克不比飞机，日军很容易知道察省到底有多少。“你现在有多少辆？”
“二十辆！”王卓然得意道。
差不多一个连，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一定会给日军士气带来打击，而且宝昌一线也适合作战，“好，飞机、坦克全部派往宝昌防线！”
十月五日，震惊中日的消息传遍中华大地，察哈尔空军突然出现在宝昌上空，飞鹰的性能明显高于日军现有的九七式战机，顿时让关东军飞行兵团如临大敌，完全顾不上配合地面部队攻击宝昌，到处找寻察哈尔战机的踪迹。
这档子事情还未有个结果，铁锤出现在战场上，三十多吨的庞然大物让日军无解，配属第七师团的中战车根本不是对手，在对射中都成了火炬。
“卖报！卖报！察哈尔空军重返蓝天，日军飞机望风而逃！”
“卖报！察哈尔坦克出击宝昌，所向无敌！”
重庆街头，报童嘶喊着，他们不懂什么国家、民族，但打鬼子的事也让他们兴奋，尤其在这个看不到希望的时刻，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察哈尔凶多吉少的时刻，察省却出人意料的亮出了最强装备。
此时此刻，老蒋坐在屋子里五味杂陈，戴笠的报告就在他桌上，察哈尔空军和坦克远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玄乎，可老蒋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察省可怕的隐藏力量。
买来比日本人优良的装备不足为奇，当年张作霖、阎锡山、甚至李宗仁都能做到，但察省却自己制造出了这些，飞机老蒋不懂，但三十多吨的坦克他想想就头皮发麻，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赵子赟为何如此大方将购买的德国坦克给了他，人家是看不上了！
老蒋终于后悔了，想当年杨永泰几次提醒过他，赵子赟要防着点，一直以为他年轻，上不得台面，姑息的结果是看着察省出人意料的一步步成为心腹大患。
怎么办？打是打不得的，眼下唯一指望的就是日本人，老蒋决定向日本人释放一个信号，只要日军不进攻，他就听任日军攻击察哈尔，甚至河南也可以暂时放弃，于是，一个曾经被不少人提及的方案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正如方振武说的，察省空军再次亮相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山西二十二集团军、十四集团军得到消息士气大振，陈离和金碧奎在师部会议上都毫不掩饰的直呼我们的空军，山西战局顿时出现了巨大变化。
而在延安，僵持依旧的决断终于做出，在未来，和察哈尔的合作是必然之路，矛盾可以解决，但总的方向不能变，为此，十八集团军全力支援察省战役，拖住华北日军。
十月十日，彭老总突然到了襄恒，让孙震大为惊讶。随即，一个秘密军事会议在二十二集团军总部召开。
“…….这便是我们做出的战役设想，请孙长官指正！”左权介绍完全部计划后，做到桌子边。
孙震心头无比震惊，这个计划要能实现，晋北一线已无压力，唯一的问题是，集合三大集团军能否达成这个目标。
“彭长官，我认为计划是好的，但谁来攻打娘子关？”陈铁问道。
“由我们十八集团军一二九师主攻。”左权替朱老总回答。
陈铁蹙眉：“我不否认一二九师的战斗力很强，但娘子关易守难攻，万一不能按时拿下，参战部队将腹背受敌。”
左权点头：“确实如此，因此，我们有两个方案，首先采取偷袭，如果不行就强攻，刘军长可能不知道，我们手上有察哈尔两个独立炮兵团！”
这件事陈铁还真不知道，闻言他大为惊讶，“左参谋长说的是察哈尔的炮兵团？”
“对！我们一直没有动用，就是想等着派上大用场，给日军致命一击。”
“这样我们就有七成胜算！”陈铁兴奋了，“就算攻不下娘子关，也不会造成致命后果，我同意这个计划！”
孙震望着屋中兴奋的众人，也下了决心：“我看可以大打一场！我建议这个计划通报给二十五集团军，如果他们的特种作战大队能够派出一部参加，胜算还要高。”
“那是不是请孙长官统一指挥？”左权问道。
孙震摇摇头，“这不是请客吃饭，你们提出的计划，你们更容易把握，我看就请玉阶兄出任这个总指挥，这一次，我们三个集团军联合起来，给小鬼子一个教训，也让全国父老乡亲瞧瞧，咱们第二战区，没有吃素的！”
如此庞大计划确实震动了二十五集团军上下，连老成持重的方振武都异常兴奋，计划成功，不仅仅是察省当前危机解除，也许山西都将重回自己人手中，这对华北方面军将是致命打击。
在众人兴奋之时，赵子赟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别的不说，他是清楚知道这个时候，日本陆军空前强大，一直要等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才逐渐走下坡路，计划看似有很大的可能性，但这要在日军不大举增兵的前提下才能完成，表面上的胜算并没有多少基础，否则一旦战役爆发，自己这一方是无兵可调的，重庆方面已经表现出让他们和日本人两败俱伤的态度。
“娇儿，你仔细想想，爷爷还说过些什么？”赵子赟回到家中，和妻子认真商议着。
去过德国、美国，陈娇儿知道这些列强的潜在实力非常大，既然英美拿日本人没辙，她认为至少日本整个国家实力绝对不会太弱，思索再三，她说道：“二哥，我觉得我们不能太乐观，还有，按照爷爷说的，今年可是二战正式爆发，现在整个中国战局和爷爷说的很多都不太一样，我们是否该积蓄一段时间，等待整个二战局势明朗一些？”
第527章 内部隐患（一）
赵子赟猛然想起，这都十月了，怎么还没有德国大举进攻波兰的消息？二战是个关键点，只有全世界都卷进去，双方的阵营才算彻底形成，英美法也将走到日本的对立面，而这之前，绥靖政策必然会让英美放纵日本人在中国的行为。
“不错，我们现在是要想法和日本人僵持住，并且不能成为日军的首要目标，如果彻底把日本人逼出山西，很有可能造成日本人孤注一掷发动进攻，从长期抗战的角度来说，我们也不能让盟友遭受重大损失。”
“那二哥是想放弃那个计划？”
赵子赟摇摇头，“放弃对各方的打击太大，我的意思是控制规模，即能化解我们当前的危机，又要让日本人觉得他们能够在山西待得住。”
二人嘀咕良久，基本取得共识，事不宜迟，赵子赟立刻召集了会议，除了核心领导层外，八路军办事处和傅作义都赶来参加了会议。
会议一开始，他就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不是完全同意十八集团军的作战计划！
参加会议的人顿时色变，这是第一次赵子赟没有强硬应对日本人，方振武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心道不会是这次昏厥让这个年轻人有些胆怯了吧？
随即，赵子赟开始阐述他的理由，对让日本人自己觉得有希望占领山西的提法让人非常意外，这是为什么？
面对质疑，赵子赟让人拉开地图：“从锡省到山西，我们的战线延绵几千里，我想，在座诸位都应该知道，我们并没有实力守住这么长的战线。”
“不错，但放弃山西一部，并不会让我们的防线缩短。”傅作义道。
赵子赟点头，“宜生兄说的有理，我换个角度说，如果我们是日军，在中国作战的目标是什么？”
“第一，消灭对方的军队，第二，占领对方的国土。”陈振林说道。
“对，还有一点，抢夺对方的资源，从这三点来说，要想实现，都必须有军事上的保障，这就需要军队，而作为指挥官来说，战略要地是不能放弃的，因此我认为，让日本人暂时占据山西，可以牵制他们不少兵力，同时后勤线的延长，也会牵制其大量兵力。”
众人略有所思，赵子赟接着道：“而对于我们，只要能坚持下去，我可以说，没有一个地方是战略要地，我不太同意这个计划，是我觉得还未到和日军真正较量的时候，保存有生力量，等待时机是上策。”
“等待什么时机？”邓主任问道。
“世界大战！等待以德意日为主的国家和以英美为主的国家全面战争，到时候我们就不是独自战斗，而日本人也将分出极大的精力来应对英美……”
“等等，英美会帮我们？”傅作义问道。
赵子赟笑了：“不是帮我们，是利益驱使，我刚才说了，战争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资源，而在中国，最缺的就是资源，作为岛国，日本必然要盯着英美的殖民地，否则，他们的海军就毫无用处，这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议论纷纷，方振武蹙眉道：“子赟，理是这个理，但保存实力有些说不过去的，何况，我们不打，日本人也会打。”
“不错，叔平哥，我并没有否认这个计划，而是不完全同意。”
“哦？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再次来到地图，赵子赟指着娘子关道：“这是山西门户，我认为计划需要调整的只有这一点，攻打娘子关，但不要拿下它！”
攻打不拿下？几位将领沉思，傅作义顿悟：“你的意思是让日军认为可以守住，但前提是必须集合大量部队才行，这样，连同太原、同蒲路，日军在山西的全部军队便动弹不得，连带着石门一线的日军也不能轻动！”
“这个调整有道理！”方振武兴奋道：“如此一来，进攻娘子关的压力也小了，损失也可控制，晋北两个集团军会给日军强大压力，而雁门关一带也就松了，我们甚至可以调三十五军入张恒，再次做出围歼宣化日军的举动！”
“还有！可密调我们的坦克和飞机来宣化，并让二十师撤出宝昌，进抵张恒，华北方面军山西不敢动，宣化不敢待，在让新三十九师出击兴安岭日军后勤线，集中三个骑兵师在宝昌左右两翼，这全盘就活了！”陈振林跳起来来到地图前说道。
傅作义竖起大拇指：“子赟，好计谋！”
赵子赟一呆，“宜生兄，除了吸引住山西日军，减少伤亡，你们说的我都没想到！”
众人大笑，他这么说居然没人相信，调整方案很快定了下来，为保密起见，方振武将秘密前往二十二集团军司令部，协助完成此计划。
会议后，军事上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陈淑珍没等他跑，便拽了拽他，低声道：“我这边还有事，一会回省府去说。”
赵子赟点头，和陈振林、傅作义等人说了几句，便率先出去等着，不一会，就见陈淑珍和宋思雨并肩走了出来，他愣了下，看来陈淑珍的事情不小。
有宋思雨在，上车后赵子赟做到了前排，陈淑珍等车辆起步后，笑道：“思雨今日气色不错。”
“是，察省危机能挺过去，我很高兴。”
赵子赟轻轻一笑，十八集团军的计划才是她的良药。静静听着后排陈、宋二人闲话，十多分钟后，车子来到省府大楼，三人上楼来到陈淑珍办公室，赵子赟见薛儒、乌素格吉勒格尔、李海滨等人都已经等着，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就有些肃然。
“都来了？坐吧。”陈淑珍打着招呼。
众人坐定，陈淑珍这才说道：“今日叫大家来是想忙里抽闲，和主席一同商量下我们察省面临的另一个危机。”
政事上的危机？赵子赟一阵头晕，这可比军事上的要命！
“事情我来说，各位补充。”薛儒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所谓危机，应该说是一种现象，现在还不严重，但以后会越来越麻烦。”
“到底是什么？”赵子赟急了。
“别急，听我慢慢说。”
随着薛儒的叙述，赵子赟渐渐明白了这危机的含义，不愧是长期一同奋斗的人，薛儒确实看到了危机，这是外地人大量涌入察省后的必然结果。
察省以往的政治体系、社会环境，是在众人逐渐培养和引导中形成的，这和赵家兄弟主政察省后就一步步发展而来，而中日战争爆发后，大量外省人涌入，尤其是平津、上海等地的人涌入，一些和察省不相容的东西也就带了进来。
首先是商业风气的变化，察省传统的诚信为本的商业基础受到不小冲击，一些外地商人虽然不敢违背察省的规定，但他们的脑子非常灵活，能够想出法子来规避，逐利的本性暴露无遗。
其次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察省民众在遭受外来难民争夺有限资源后，又遭受了外来商人资本介入，推高察省物价的盘剥，加上部分别有用心的人四处散发谣言，现在察省民众对外来者非常抵触。
更为严重的是社会环境，外来者带来的一些不良风气影响着察省，尤其是张恒，不少有钱人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察省没有，他们就创造，比如这夜总会，地下赌场等等，连娼妓都大肆出现，当然，和传统的青楼不一样，都是以什么谈心室等名目出现，从事的女子也挂着什么名媛的头衔，如今商界天天邀约吃饭喝酒，再去谈谈心事什么的大为盛行。
“有没有官员参与？”赵子赟蹙眉，这确实麻烦，风气一旦败坏，修复起来相当困难，而且代价极大。
“目前还没有，但官员中有不少热衷纳妾，杨……厅长已经纳了第三房小妾。”乌素格吉勒格尔犹豫了下说道。
杨受成？赵子赟眉头更紧，纳妾察省倒是没有明文禁止，但以往官员们也洁身自好，不会轻易触碰。
“帮会，帮会有没有重返察省？”
李海滨苦笑了下：“明面上没有，暗地里我认为是有的，还有不少外省人抱成团，虽说还不是帮会，但有事也会一致对外。”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眼陈淑珍。
陈淑珍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这是二人商量好的，有些事情不要让赵子赟知道，帮会还是其次，如今李海滨面临更大的麻烦，就是赌场。这赌以往张恒不是没有，但规模都不大，也不是很有组织，算是好赌之人偷偷摸摸的聚赌，并没有形成有组织的团伙。
外地人涌入，尤其是平津、上海等地的人涌入后，一些人开始动了心思，租用边远一点的民房，玩起地下赌场，起先参与的人比较局限，一些富家子弟整天无所事事，便开始赌博。经营赌场和张恒以前的聚赌有明显的不同，聚赌不定时，有钱才参与，而赌场就不同了，经营赌场的人是要从中谋取暴利的，富家子弟输光了钱，他们便盯上来张恒的商户，如此，规模开始庞大起来。
李海滨一时不查，是因为赌场一开始针对的是逃亡到张恒的人，这些人初来张恒，不知道这里警察和外省是不同的，输了钱，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不敢声张，李海滨听到些风声，不过没出什么大事，他也没太在意。
随着地下赌场越来越多，牵扯到这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多，张恒本地人也开始参与赌博，为获取更大的利润，赌场开始放高利贷，这玩意必然会涉及到打手一类的，赌徒心理造成很多人输了想翻本，高利贷顿时风生水起，然后上门逼债就层出不穷，不少人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还不清高利贷。
于是乎，放贷之人威逼恐吓，殴打威胁成了家常便饭，由于张恒本地人参与，上报到李海滨这里的情况便多了起来。
细细一番调查，李海滨大吃一惊，张恒林林总总地下赌场不下三十家，放高利贷者更是多得让他惊讶，甚至有放贷者都逼赌博之人家中女子做暗娼还钱，这些事他都没敢直接向赵子赟汇报，和陈淑珍报告后，陈淑珍也同意暂时不和赵子赟说，怕这小祖宗发飙，将此事和其他事情一并提出，也正是此事已经刻不容缓，陈淑珍才找赵子赟商量如何解除内部隐患。
“你们的想法是什么？全面整顿？”赵子赟问道。
“全面整顿是必然的。”陈淑珍道：“但关键还是要重新树立察省民众思想方向，今年若不是张恒大轰炸，让民众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很多人都毫不在意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轰炸也带来不良影响，现在民间就有人说是你招惹了日本人，才给民众带来巨大损失的。”
还有这言论？赵子赟愣了下，宋思雨看了他一眼道：“确实，我们也听说过，这是一种危险的言论，我个人认为，必定有人暗地里挑拨。”
“确实有人挑拨。”李海滨道：“我们警察局经过调查，发现很多流言背后可能有日本人……，还有重庆方面的背景，我和董局长沟通过，此事军统脱不了干系，他们的用意很险恶。”
“因此，我们警务处的意见是，省府应该宣布察省为战时体制，直接禁止一些行为，同时，让特别安全局全力配合，清除日本人和重庆的影子！”乌素格吉勒格尔说道。
第528章 内部隐患（二）
战时体制有好处也有弊端，对民众的影响将是巨大的，赵子赟犹豫了下道：“我看这样，直接由省府发布一系列的命令，战时体制先放一放，看看效果如何，不行再实施，张恒……可先执行宵禁，把牛鬼蛇神钉住，特别安全局全面清查！”
“我认为学生的力量应该动用起来，他们有想法，有抱负，能够影响民众，增加凝聚力。”宋思雨道。
“可以，宋处长，这方面你们更有经验，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作为特别事务处的一项重要工作。”
“好。”
“主席，前次提及的累进刑法效果不错，我认为有必要扩大范围，尤其是那些民众极为痛恨的犯罪，要重罚！”李海滨说道。
“你指的是哪一些？”赵子赟问。
“偷窃、欺诈、斗殴、抢夺这一类，看似不如杀人放火，但发生的比较多，民愤极大，还有，我建议张恒禁止民间拥有枪支，全面收缴。”
现在实施不知道影响如何，但是个机会，可以试试，赵子赟想了一会：“可以，既然要收缴，就不仅仅局限于枪支，定个标准，超过一定尺寸的刀枪一样收缴，同时，在张恒禁止一切私人武装！”
李海滨顿时来了兴趣，“好，我争取七天之内扫荡张恒，对了，主席，是否能够增加点经费，我想加大巡逻力度，给一线警察配备些自行车什么的。”
赵子赟摆了摆手：“自行车不见得好用，这样，工业集团的新型汽车现在还没必要装备部队，将上面的机枪先拆了，提供给你们用，在配备一些摩托车，全面巡逻，我希望尽快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张恒！”
“太好了！”
在察省全面战争危机的时刻，张恒再一次进行的大范围整治，陈淑珍以省府名义发文，禁止大小官员出入一切吃喝玩乐的场所，连普通的私人请客也不允许，连同禁酒令，察省官员惊呼严冬来了。
官员的禁止令远不如其他的震动大，张恒宵禁了！晚上九点后，除了有工作的人持证明到警察所开具通行证外，普通人一律不得外出，李海滨在受到工业集团送来的五十辆汽车和四十辆摩托车后，迅速成立了机动警察大队，在张恒街头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随着省府新的政令下达，他毫不手软的打击一切犯罪活动，弄得斗勇好狠者在面对老弱妇孺时都不敢太大气说话，生怕招惹来无妄之灾。
在所有整治工作中，李海滨出手最狠的就是针对赌场，没和赵子赟说不是要一直瞒着他，而是想等整治过后再说，而整治的结果就至关重要了。在调集了大部警力，并请楚峰的宪兵协助，李海滨在一个傍晚，将所有赌场全部包围。
说实话，察省并没有明令禁赌，更没有明令民间不能放贷，李海滨这么做，将承受相当大的风险，不过他豁出去了，这几日详细调查赌场让他很自责，他知道张恒在赵子赟心中的分量，如今，由于他的疏忽，造成张恒城乌烟瘴气，在询问那些被赌场骗，被高利贷逼的走投无路的本地人，外地人时，他才清楚知道是在是太多无辜者被牵扯其中，光被逼为暗娼的那些赌徒的妻子、女儿就不下两百多人，而那些赌徒，虽然李海滨认为他们自作自受，但看到他们身上累累伤痕，仍然动容。
一次出击，直接抓回来的就有六百多号人，赌场老板、打手头目、放贷者被集中到了警察局平日开大会的会议室，小喽啰们则是蹲在外面的操场上。突然被抓，除了打手头目有些担心外，赌场老板和放贷者还都挺镇定，他们玩这个也是仔细了解了察省的规定，他们认为，李海滨只是吓唬他们，以后适当收敛些便是了。
“局长，抓回来如何处置？”几名队长都聚集在李海滨的办公室，抓人没问题，可抓回来如何处置相当头疼。
“这件事你们不要管了，剩下的我来。”
一名队长看着李海滨脸上冒出一丝决然之色，心中一凉，“局长，你可不能乱来！”
沉默了一会，李海滨眼睛闪过精光：“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次我还真要乱来了，你们几个现在离开这里，这里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局长……”
“不要说了，我这次决心已定！”
几人只得往外走，其中一人不甘心回头问道：“局长，这是为什么？”
“小齐，我要弥补我的过失。”见他还是疑问的眼光，李海滨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缓缓道：“我一直认为，只有察省的警察才是真正的警察，在这里，我们维护治安，保护着这一方水土，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让主席可以放心去和日本人较量，可这半年多来，我失职了，让这些狗东西在这里祸害百姓，你知不知道，百姓受苦，不是对我们失望，而是对赵主席失望！”
几人都停住了脚步，他们明白此时李海滨心中的懊恼和悔恨，他是要以自己为代价，来弥补他的过失。
“如果局长失职，我也失职，我愿和局长一并承担！”小齐重新来到他面前，认真说道。
“我们也愿意和局长一并承担！”其余几人不约而同，都回到他的身边。
李海滨眼中湿润，良久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收拾这些渣滓！”
当李海滨带着一群警察进入大会议室时，里面一片嘈杂，未等李海滨说话，其中一人便高声道：“李局长，不知今日把我等弄来此处所谓何事啊？”
李海滨闻言，冷冷望着这人：“黄老板，你当真不知道吗？”
那人笑了：“李局长，我好像没有违反察省的规定吧？倒是李局长，不明不白的把我等抓来，倒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否则，我们是要到省府去告你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屋中附和声大起，那黄老板见李海滨一脸铁青，露出得意的神情：“当然了，兄弟我也是讲情面的，如果李局长让我们走，以后也不干涉我们的生意，我倒是愿意和李局长交个朋友，李局长和局里的兄弟若是有事，我等必定全力相帮，若是这经费不足，也是好商量的。”
李海滨闻言反倒笑了，“黄老板好口才，不愧是过来人，我想这番话以前也和上海的警察说过吧？”
黄老板大笑：“在上海是不需要说这些的，他们可不会像李局长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俗话说得好，在外靠朋友，大家一起发财，没啥过不去的，李局长您说是不是？”
李海滨也大笑起来：“听着像是那么回事！”
黄老板一看，觉得事情有转机，凑了上来，低声道：“李局长，刚才我和这里其他人都商量过了，我们确实做得有些过，以后会注意，绝不给李局长添麻烦，以后兄弟们给局里上缴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李海滨摇摇头，“黄老板，少了。”
“那李局长要多少？”
“全部！”
黄老板一听，脸色大变：“李局长是什么意思？”
李海滨一把将他推开：“你们都听好了，这里是张恒！不是你们原来在的乌七八糟的地方，敢在这片土地上撒野，要付出代价！”
“李海滨！我们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你敢乱来，我们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黄老板气急败坏。
“规规矩矩生意人？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当我张恒警察是吃素的？来人，先揍他们一顿！”
几名队长闻言立刻抽出腰间木棍，扑了上去，其他人先是愣了下，他们平时可没干过这种群殴一屋子人的事情，见李海滨脸色阴沉，几名队长如狼似虎，顿时心中明了，拔出木棍，一窝蜂涌了上去，屋中鬼哭狼嚎，几个打手头目见势不妙，还想抵抗，却招来更多木棍，夹带着窝心脚，瞬间倒地不起。
嚎叫声没持续多久，转成哀求声，这一通好打，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屋外那些小喽啰们听到，脸色惨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第一次觉得招惹警察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若不是赵子赟接到楚峰和董虎电话，说今日张恒警察局有些异常，李海滨是打算把这些人打出半残废再说，当他和楚峰匆匆赶到，正好瞧见李海滨坐在椅子上，用鞋底抽一人的耳光，那人早已看不出什么长相，腮帮子肿的老高，满脸血污。
“李海滨！”赵子赟暴怒了，警察局长都成了这等模样，他如何能够接受？
听到赵子赟的声音，李海滨并未惊慌，而是狠狠的又抽了面前人一鞋底，才光着一只脚站起来走到赵子赟面前，“赵主席。”他立正敬礼。
屋中人是认得赵子赟的，警察们停了手，被打的躺在地上哀呼着赵主席救命。赵子赟听得心里有些发酸，恼怒的质问李海滨：“你这成何体统！那里还有个警察局长的样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被打的人是赌场老板、打手头目和放高利贷的人，赵子赟心里松了松，但脸色依然阴沉：“这就是你打人的理由？我看你不配做警察局长，更不配当警察！”
“我是不配！”赵子赟没想到李海滨居然高声回了句，正想骂他，转过头来看到李海滨眼睛有些泪花，心中一动，“稀奇了，你到是说说如何不配了？”
“赵主席，我一直没敢和你说，这些人，把张恒祸害得一塌糊涂，这是我的失职，我不收拾他们，我如何对得起张恒民众，对得起赵主席对我的信任？”
“你是徇私枉法！他们犯了事，你可以抓他们，交给法院判决，自己带头动手打人…..”
赵子赟还没说完，李海滨默默摘下帽子，又拿下肩章，认真的看了一眼，递到他面前：“赵主席，我知道我这么做是错的，我也再也不能拥有它们，请赵主席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