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察哈尔化学的兴起(二)
当上万件玻璃仪器被小心翼翼送到北方大学,张子高足足在房间里傻站了两个多小时,玻璃仪器是化学的基础工具,这个他懂,王颂折腾这么多来,让他震惊的有三点,一是有些他没见过,二是这些仪器标准化程度很高,使用起来很方便,三是王颂在少量仪器上尝试了磨口。
安排学生拿出一部分摆放整齐,张子高用借来的相机不停的拍照,随即洗出一大批来,他在给好友的下一封信里没有一个字,只是将这些照片随便塞几张进去。
果不然,没多久,北京的好友萨本铁、黄子卿拍来电报,说已买车票,要他接。
张子高接到电报,心里还有些责怪好友架子大,不过四个小时的车程,有必要么?等在站台上看到两位好友大包小包的往下拿东西,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两位好友这是搬家呢!
望着萨本铁、黄子卿见面后兴奋的脸色,张子高心里叫苦,他即没车,也没住的地方给好友安顿,如何是好?没奈何,只得在车站找了电话打给马君武,吞吞吐吐的说了这桩糗事,马君武在电话中哈哈大笑,说了句子高做学问做傻了,随即让他等着,便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有人从车站外进来找他,说马校长派来的,帮着把东西弄上货车,张子高才算放下心来,萨本铁见来接他们的居然有四辆轿车,有些羡慕道:“北方大学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张子高不敢接话,他虽然不闻窗外事,可学校里有多少辆轿车他还是清楚的,这绝不是北方大学的,不好解释,张罗着两人的家属上了其他车,他们三人上了第一辆,张子高又不知该怎么办了,去学校?去旅馆?
司机好像知道他什么都不懂,也不多问,发动汽车便朝北方大学而去,过了大清河,张子高指着远处一大片说那就是北方大学,萨本铁煞有兴趣的从车窗远远望去,好大啊,他心里赞叹一句,唯独建校时间短,移栽的树木还未长成规模,整个校园看着没那么诗意,不过错落有致的房子也很好看。
赵志高注意到车子没有从大门开进去,而是沿着兴修的大路朝下堡方向驶去,正想开口询问,车子转向西,上了岔路,前行不到一里地,一片大小不一的院子组成的村子出现在眼前。
车子在一个院门口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张子高好奇的望着周围这些各色院落,这是什么地方?
他迷惑,萨本铁更迷惑:“子高,这是你家?”
“不是,我家在学校里,这是那我也不知道。”
两人说着,随行的人员和司机已经张罗着往院子里搬东西,张子高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正想问,汽车声传来,又一辆轿车来到门口,车门打开,马君武笑眯眯的钻了出来。
“厚山兄!”见到救星了,张子高急忙迎了上去。
“子高,人接来了?”
“接来了。”张子高忙着给双方介绍,萨本铁嘴里说着感激的话,眼睛却看着跟着搬行李进入院子后的妻子背影。
没等问,马君武揭开谜底:“这里是我们北方大学新建的教师住宿区,以后住在学校里的要陆续搬出来,如果不想住在这,也可以自己买地建房子,我想着你们突然来,应该没事先想过这些事,就提你们做主,先住下来。”
“这个…..”黄子卿有些犹豫,院子并不算小,他不知道自己带的钱够不够买下来。
张子高一听却是来了兴趣,“怎么我不知道?不行,我也搬,今日就搬,也好和必得、碧帆做伴。”
“你整日都躲着我,怎么会知道这事?再说了,这里都还没完全建好,若不是必得他们来,还要等一个多月才会公布呢!”马君武笑道。
“那我岂不占了便宜?”张子高乐了,“必得,咱们就不再外面买了,就住这,去学校也近,闲下来还可以聊聊!”
萨本铁笑着应了下来,马君武提醒道:“子高,你知道规定,虽然还没有宣布,不过你要提前进来,我也就破个例,但这个月的房租可不能免。”
“知道!”张子高白了他一眼,“我虽说不管事,可这察哈尔的规定可是记得牢牢的!”
说话间,几名司机走了出来,朝马君武行礼道:“马先生,都弄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下,拿了车费再走。”马君武急忙往怀里掏。
司机并没有停留,一边走一边道:“马先生,不用了,主席已经给过了。”
两人对话让萨本铁惊讶,他扯了扯张子高,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张子高已经明白,他笑了笑道:“我还说北方大学什么时候有这些车,原来是省府派来的,必得,你不知道,这察省的有些规矩怪得很,比如这车,只要不是公事,就得付钱…..”
“马老德高望重,他的钱也收?”黄子卿不满了。
“那当然了,就是赵主席赵军长一样得交!碧帆,不瞒你说,才来的时候我也有些不习惯,不过时间一长,却觉得这样才对。我提醒你们两个,在这里可是有好多规矩的,千万别大意,不然出丑就不好了。”
萨本铁、黄子卿的到来起到了一个很好的示范效应,马君武见挖人很顺利,直接以北方大学的名义向北平研究院的几位知名学者发出邀请,共建察哈尔化学工业,附在这信后的,便是察哈尔日报对萨本铁、黄子卿的访谈,二人对北方大学的化学院可谓溢美之词,称之为国内最好的学院,可媲美欧美。
化学不同于其他学科,它必须有非常完备的研究设备,还要有持续不断的资金投入,国内各地的化学系和研究所无不受这两条限制,不过,关有这个还是不行的,真正让学者们为之心动的是赵子玉从美国发来的无价之宝,数以十万计的各种期刊、书籍,这是赵子玉初到美国后就开始陆续进行的工作,前些年为了赚钱,她关注的不是很多,只是闲下来弄一弄,自经济危机后,机会来了,美国不少研究机构也倒闭,加上美国很多企业也有部分期刊,除了娱乐类的,赵子玉可谓放开来收。安良堂在这方面给了大力支持,很多都是直接从垃圾里淘出来,对于安良堂怎么做,赵子玉不关心,她只是付钱,一本期刊半美元。
随着部分从事研究工作的人不得不出售书籍来维持生计,赵子玉手里的期刊和书籍成几何级数增长,她从欧洲回到美国后,直接就将这一大批期刊运送回国,抵达天津入关时,还引起不小的轰动,从未有人从国外弄这么多旧书籍来,很多人认为,纯粹是傻子干得事情。
北方大学图书馆可谓一夜之间填满了三分之一,这种事情只有科学界的人才真正明白其中的价值,马君武心尖都在颤,他无法理解赵家人的这种独到眼光,光从这一点,他认为直呼赵子赟为当代最杰出的教育家一点不为过!
在这其中,化学类的期刊有何价值,张子高、萨本铁、黄子卿等人太清楚了,尤其是包含一九零七年创刊时第一期完整的美国化学文摘,让三人泪流满面,这个可是化学界的无上瑰宝,如果有可能,三人都愿意拿生命去交换。
一个化学院、一堆实验室,已经让北平研究院化学所的人心动,当马君武的邀请信里出现全套美国化学文摘几个字时,连所长刘为涛都彻夜难眠,药物所所长赵承嘏当天就买了车票前往张家口,他也是最看中国外期刊的人,费尽心机多年,没想到,在他眼中,国内化学期刊最完整的药物所居然一夜之间被别人抛得远远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知音,他找到知音了。
下了火车,赵承嘏面对张子高的欢迎一言不发,直奔北方大学图书馆,进去后就不理任何人,一直在书架前盘桓,低头翻书,从早到晚,就这么泡在里面,张子高见状无奈,只得请示马君武后,让人给他送吃的喝的,任由他折腾。
这一夜,图书馆灯光彻夜未熄,赵承嘏创造了一个北方大学的纪录,整个图书馆为他一人而开。
天亮十分,拖着疲惫的身躯,赵承嘏请人带他去找张子高,见面后十分干脆的说道:“我来北方大学,还请子高兄给予安排。”
“承嘏兄,不看看其他的再做决定?北方大学图书馆可是对外开放的。”张子高吃不准他是不是一是兴起。
“期刊都能做到这个程度,其他不用看了。”赵承嘏淡淡道:“还有一事请子高兄帮忙。”
北平研究院可是国立,精英云集,连所长都动了来察哈尔的心思,张子高喜出望外,急忙道:“承嘏兄请说。”
“我是不回北平了,其余事还请子高兄帮忙处理一下。”说罢,赵承嘏便转身出门,张子高知道他肯定是回图书馆,不由得苦笑一声,不用这么急吧?
居然这一去就不再折返,别说刘为涛不解,赵承嘏的家人也是急的直哭,找刘为涛诉说着是不是察哈尔扣留了赵承嘏,这种可能性应该是没有的,刘为涛只得好言相劝,请他们稍安勿躁。
没两天,北方大学的人来到北平,说是受赵承嘏的委托,一来是递交辞呈,二来是接家人。刘为涛大惊失色,细细一问,来人也说不清赵承嘏是如何想的,只是告诉刘为涛和赵承嘏的家人,赵先生一直待在图书馆,基本没出来过!
一句话让赵承嘏的家人再次慌乱起来,而刘为涛却猫抓心痒,到底察哈尔有多少期刊资料,逗得赵承嘏连家都不回了?
出于朋友交情,也好奇,刘为涛亲自送赵承嘏的家人前往察哈尔,这下好了,刘为涛也没回北平!没多久,北平研究院化学所几乎全体人员都陆续辞职前往北方大学。
一时间化学界哗然,从未见过挖人挖得如此彻底的,察哈尔瞬间成为国内化学第一强省,赵子赟为此乐得合不拢嘴,在与马君武的交谈中提出以后就这么挖!
短时间可能看不出效果,但马君武知道,这样下去,北方大学将远超国内其他大学,如此良好局面,他心里却不安起来,说实话,他心里害怕,害怕这一切如同昙花一般。
第208章 察哈尔元
化学家的聚集为察哈尔带来的第一份红利便是解决了已经摆在案头上,即将发行的察哈尔元的印刷问题,赵子玉已经从美国运来最好的印刷机器,但纸张和印刷油墨一直困扰察哈尔,按照巩天亮的意思,可以从国外购入原料,赵子赟却是不同意,他希望能够自己解决,未来世界大战,他不希望因为原料的问题,造成察哈尔元的无疾而终,再说老师一再强调,千万要防着小日本印刷**。
其实要避免这些问题,不过就是特殊原料特殊配方罢了,张子高等人不到两月就攻克这些问题,在常用的原料里面添加察哈尔有的一些材料,经过一年前开始的准备,察哈尔元问世!
在综合考虑之后,察元印刷最终放在了三十一军军部,完全的钢筋混凝土建筑,面积不算太大,连上库房不过一千多平方米,没窗户,只有两到厚重的全钢大门,一两个人是无法打开的。
赵子赟如此小心是有原因的,察元发行后,一年印制不了几次,这玩意要是被人钻了空子,那可比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还要麻烦,完全能够兵不血刃置他于死地。
除了设施让人头晕,管理也异常苛刻,察元印刷铅板单独保管在察哈尔银行的地下银库中,巩天民每天要临时安排不同的人去查验,并登记在案,需要印制察元时,由楚峰派遣宪兵进行押运,到了军部,印刷车间大门需要在银行、财政厅和军部指定的人同时在场,才能打开,也只有这些人同时在场,才能领取到原料。
印刷的工人并不固定,每次都有察哈尔工业集团临时安排,唯一有些不人道的地方是这些工人进入车间必须**身体,好在每次工钱给得高,工人也知道这是钞票,开不得玩笑,也就默认了。
印刷好的察元在裁切前还要经过查验,确认印刷没有纰漏,并且和原料消耗相符,工人才能进行裁切,经过三次清点,无误后方可用铁箱封装,再由宪兵押运回察哈尔银行,通过再次清点,入库封存。
整个过程可以说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众人都不怕麻烦,避免任何意外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王卓然对印刷机如此闲置感到有些可惜,好在赵子赟担心机器出问题,无法修理,准许他对其中一台进行研究,在经历几十天的辛勤拆解和绘制,王卓然带领一个小组基本掌握了这几台先进印刷机的内部构造,算是小有回报。
望着案头上的崭新察元,赵子赟和王颂都觉得纸张上散发出的油墨香气异常诱人,这也是王颂来到这个时代见到的最精致的印刷品。这套纸币共九张,银元券面值分别为十元、五元、两元、一元,辅币券为五角、两角、一角、五分、一分。
银元券采用玫瑰红、蓝色、绿色和茶色,图案为长城、草原、大境门和汇崇寺,辅币券也采用了五色区分,图案为麦田、羊群、机器、山林、河流,印刷非常精美。
“子赟,察元能印刷到这个程度,我没想到。”
“老师,印刷再好,也要有用处才行,我现在担心民众不肯接受。”赵子赟还是很清楚后续工作才是关键。
“其实我不太担心察省,反而你要多注意周边几个省,尤其是南京方面的反应。”王颂说道。
赵子赟闻言反而笑了起来:“老师,就这事我觉得巩经理有句话说得很好。”
“哦?他说什么了?”
“他说当今中国,真正能懂经济,懂得货币,并能制定合理的货币政策之人没几个,尤其是国府、各省,那些权贵之人只知道印钞票赚钱,所以他提醒我,察元在察省最关键,一定不能出错。”
王颂愕然,想了良久,也笑了,巩天民的话有道理,现在是乱世,国家也不像个国家的样子,和平时期的一些想法并不适用。
“巩经理是行家,你多听他的是对的。”
察哈尔日报头版介绍了察元,并号召全体察省民众踊跃使用,四大集团率先响应,将现有的薪水发放全部改为察哈尔元,加上三十一军无条件的使用,立刻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
有支持群体,并不代表察哈尔元畅通无阻,在察省的其他银行就没那么热情,不管察哈尔元势头如何,他们只做银元和已经发行的中、交行等纸币,这就让商家深感不便。
除此之外,察哈尔元面临的还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蒙区的乌盟、锡盟是不支持的,察哈尔八旗四群中也有几个不采用察哈尔元,其他银行没有兑换业务,新币的影响力和使用范围远没有赵子赟想象那么大。
有些着急的他都打算来硬的,还是巩天民一番劝慰,能达到如此效果已经不错了,察元只是地方币,要依靠信誉一步步来,任何强硬的做法反而适得其反。
说服赵子赟的还有一个理由,其他银行的不配合,也给察哈尔银行的扩张带来机会,察省的经济实力傲视北方,完全可以支撑住察元的使用。于是乎,北方其他省份的察哈尔银行分支机构顺势建立起来,和其他银行相比,察行多了察哈尔元的兑换业务,反而兴隆起来。
对于巩天亮来说,真正的难题不在于其他行的态度,而是察元的发行量,少了流通会受到影响,多了就是超发,难保不被恶意投资,造成察元动荡。
最先发行的察钞总计四千万元,和察哈尔银行的注册资本相比,并没有超发,随后,巩天亮就发现四大集团和军队的支持也是有弊端的,这个年代民众和士兵对银行的信任度并不高,他们宁愿把钱藏在家里,也不储蓄到银行,如此一来,大量察元沉淀下来。
问题并不好解决,观念一时间是不好改变的,巩天亮不得不再次向陈淑珍提出超发的法子,在秘书长的位置上做了两年多,陈淑珍不懂货币但懂政治,她认为各大行不支持一定有背后的原因,超发的风险有多大她不清楚,但赌博她是不敢的,察元一旦崩溃,也代表着省府的形象崩溃,思索再三,她采取了折中的法子,将赵子赟从沈阳抢来的钱全部充入到察哈尔银行的库房,但不增加银行的资本,通过这个法子,巩天亮又发行了三千万察元,明面上是超发了,但从银行自身的储备金来看,依然没有达到一比一的发行量。
发现市面上的货币量大幅度增加,中、交等银行联络一些钱庄和小银行,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先是从外围悄悄收入察元,然后进行集中兑换,想借此打压察元,从中牟利。
结果不言而喻,有充足准备的巩天亮笑嘻嘻接招,中、交行还好,损失能够撑住,可钱庄就不行了,瞬间被逼的倒闭不少,钱业公会急忙与商会协商,这回燕鹤鸣可是早有安排,按照赵子赟的意图,察省的民间钱庄就不该那么多!
燕鹤鸣给出的出路只有一条,被察哈尔银行吞并,成为小股东。随着钱业公会彻底投降,察元在察省慢慢坚挺起来,在银本位的年代,储备是决定一切的力量,就这一点,察省的几大银行是无法和察哈尔银行抗衡的,在察觉察哈尔银行的实际储备远大于它的注册资本后,几大银行决定避免正面碰撞,开始有限额的汇兑业务,准备以后再找机会。
察哈尔元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在察省,平津不稳,何应钦也没什么心思关注此事,绥远傅作义有些担心,但不是很清楚影响有多大,山西老阎就知道个中厉害,他对此非常纠结。
察省在政治、军事上的影响力也许还不足以动摇山西的地位,但经济上,老阎已经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察元发行,必将逐步终结银元在察省的主导地位,晋钞更是将退出察省,加上中央准备发行的法币,老阎仿佛已经看到外来货币充斥山西全省的场景。
苦心经营多年,老阎深知对付察元他是毫无办法的,民间可不管政治,那种货币不容易贬值,他们就接受那种,而贬值与否,全看经济实力,只要察元在一定时期内能够稳稳守住和银元一比一的兑换率,晋钞就毫无还手之力。
何况自上次他和傅作义对察省发难之后,山西商人的中心已经向察省转移,在察省经商,不用察元那简直是笑话,难道对察省省府的大笔采购和投入置之不理?
货物流通,必将导致察元随着商人流动,除此之外,老阎也知道,包括他名下的山西商号对察省依赖度之高,难以想象,除非不和察哈尔做生意了,那和等死差不多,比如大宗的煤矿,山西不卖,赶趟子和察哈尔做生意的多了去了,比如机器、钢铁,山西不买,察哈尔同样不愁买家。
老阎倒是有心找几个盟友,可放眼望去,居然扒拉不出一个!中央是不指望的,老阎防南甚察省,绥远太弱,加上傅作义恐怕不太想和察哈尔起冲突,至于平津,老阎想想还是算了。
也许还是赵戴文说的可行,既然不能阻挡,是不是考虑和察省合作呢?
第209章 日本人(一)
察哈尔产生的一系列变化也许并不明显,在南京看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老蒋更关心的是军事上的事,赵子赟顺利收编方振武的部队,何应钦与日本人又达成了协定,长城一线算是稳定了下来,冯玉祥闹归闹,和真实历史相比,不论规模还是影响力都小了不少,老蒋再次把目光转向南方,那片赤色区域的清剿到了关键时候,几次失败,他也找到了一些法子,准备一鼓作气解决这个问题。
德国人依然还在拼命改进那该死的坦克,罗尔夫都有些羞于见赵子赟,正好张家口电厂已经建设完毕,几条主要的输电线路也已经架好,他很是热情的投入到电网规划当中,算是一种补偿。
紧跟德国,美国、英国、法国又将早已撤除的察哈尔领事馆恢复起来,派出得力人手,加强与赵子赟的合作,相比之下,一直在察哈尔设置领事馆的日本则有些郁闷。
按理说他们有先入之机,可偏偏开展工作最差的是他们,早先赵子梧对日本人是深恶痛绝,绝不来往,弄得他们根本插不进去,后来赵子赟上位,多少给了点面子,见了几面,只是礼节性的,没有任何实质内容,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有了突破。领事桥本正康正想着怎么打开这个缺口,随即便爆发了热河战役,第六师团攻打多伦一举将他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眼下别说见赵子赟,就是走进察哈尔省府大门都绝无可能。
占着人家的东四省,打不开局面也无所谓,国内向来是文的不行来武的,赵子赟见不见他,桥本正康都不操这个闲心,只要低下武官刺探各种情报的事情没有阻碍,他也懒得太巴结赵子赟。
可眼下局势有些不一样了,前年吃了赵子赟偷袭沈阳的大亏,日本国内也是有着两种不同的意见,以石原莞尔为首的具有战略头脑的人认为赵子梧死后,察哈尔其实和南京并不和睦,这给了日本一个机会,将赵子赟争取过来,毕竟日本和他没有杀兄之仇,反而是赵子赟占了便宜,这个想法不但得到了当时的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的认同,也得到了奉天机关长土肥原贤二的认同。
但日本军界那些狂热分子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观点,沈阳是他们的奇耻大辱,不但损兵折将,还因为赵子赟的打劫,所获甚少,关东军司令部喜多诚一、原田熊吉、田中新一等参谋就认为南京和察哈尔的关系正是他们彻底占领察省的良机,赵子梧死后,不论是山西还是平津,都不会和赵子赟联盟,攻打察省即没有华北那么敏感,也不用担心其他方面的救援,还能报沈阳之仇。
这个主张得到后来接任关东军司令官的武藤信义一定程度上的认同,他到不是为了报仇,能做元帅的人自然不会被感情所左右,同意攻取察省的意见主要还是来自于北方蒙区的压力,占领东三省后,日本人和蒙古王公频繁接触,算是有些臭味相投,但赵子赟接过大哥的察省后,一番改革,尤其是正红旗的倒戈,给蒙区的蒙古王公带来巨大压力,武藤信义更多还是从满蒙一体化这个方面来考虑的,认为有必要消除察哈尔对蒙区的影响和压力。
此外就是在多数场合,赵子赟的言论上都有敌视日本的倾向,不论从军部还是外务省传递的消息里,都提及赵子赟在三十一军中始终把日本作为头号敌人向士兵宣传。综合两方面的因素,主战的声音占了上峰,就这才有了后来热河战役时,第六师团攻击多伦的举动。
第六师团的惨败引起日本国内一片哗然,武藤信义这才认真审视起察哈尔来,武力并不是唯一手段,这也是他后来采纳土肥原贤二意见的重要原因,他不会因为一个师团攻击不利而无限制增加军力,获取最大利益才是重要的,他相信如果集结三到四个师团,绝对能碾平察哈尔,但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于是,在他的主导下,土肥原和石原的战略设想又被重视起来,收服察哈尔不但可以减少损失,还能进一步稳定蒙区,可谓一举多得,而且,塘沽协定后,这也符合关东军对华北的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战略设想,搞定察哈尔,日军都可以直接从察哈尔攻入山西,打入中国腹地,只是赵子赟到底什么想法还不清楚。
围绕察哈尔,日本军部争论不休,主战派认为,多伦一战后,已无和赵子赟合作的可能,只有打到底一条路,主张合作的土肥原和石原认为,要仔细剖析赵子赟此人和他在察哈尔的影响,从他的言行上看,他们认为赵子赟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他通过一些话语,抬高自己民族大义的形象,以此掌控住察省和三十一军,比如他将日军列为头号敌人的说法,但反过来,他更在乎的是他在察省的权利,比如在热河战役中,他就没高举着抗日之旗,这就说明了他是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所谓抗日,借口的成分大,这已经有三个例证,一是当年尾随关东军入沈阳打劫,二是多伦战役时,他对汤玉麟及孙殿英痛下杀手,另一个就是收编方振武,明确表态不支持冯玉祥的抗日同盟军,从中可以看出,在抗日大旗和自身利益发生冲突时,他完全倾向后者。
一个利益至上的投机者,这是石原莞尔对赵子赟的评价,他认为赵子赟的底线就是察省必须在他手里,这也很好的解释了赵子赟为何和德王等人格格不入,一直抓着察哈尔八旗不松手。对于这样的人,石原莞尔认为,一旦有人大举入侵察省,赵子赟恐怕会鱼死网破拼到底,不管对方是谁,当年第六师团攻打多伦、李肃反叛、李服膺入阳高都印证了他的这个说法。
争论的结果是主战派暂时做了让步,不是他们认可了石原莞尔和土肥原贤二的说法,而是以石原为代表的合作派并不是毫无保留的合作,土肥原贤二的说法得到不少主战派的认可,就算要打,也要做些准备,比如通过一些合作,把势力渗透到察哈尔内,争取形成当年东北的格局,一旦合作难以为继,再来一次沈阳事件,必将事半功倍。
而且一旦真的合作,也将进一步孤立察省,难说赵子赟会投入到帝国的怀抱之中,土肥原的战略设想可谓一举多得,可进可退,怎么看都不会有不利之处,军政两方最终都同意先进行试探性的合作,依据情况来确定最终的方案。
在这个背景下,张家口领事馆又成了重要的桥梁,国内军政两方的突然转变对桥本正康是一种折磨,外务省可不会去管赵子赟见不见他,只知道他一两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这是绝对不行的!
没有任何的突破口,桥本正康真是恨不得辞职打道回府,还是一个偶然的事情让他有了试一试的想法,这都源于他的一位同乡,来张家口找他,希望能够通过他参与察哈尔这一年的商品交易会,最好能和多伦的皮革厂达成协议,购买皮革。
桥本正康仔细了解后才明白同乡的意思,本来日商和察哈尔虽然没有直接瓜葛,尤其是皮革这一项,好在有赤峰,日商可以通过赤峰的商人去多伦采购,多伦战役之后,赤峰与多伦的线算是彻底断了,从北平找中国客商协助不是不可以,但这控制力就弱了,因此同乡希望能够直接和察哈尔交易。
这等事本不是领事馆该关注的,不过桥本正康却从中想到一个法子,他知道察哈尔现在农牧产品越来越多,也不像以前有多少都有人要,而皮革、羊毛这些东西日本还是很需要的,何不以此为突破口?他觉得不管怎样,赵子赟应该不会拒绝日商参加交易会吧?
他紧急上报外务省,希望在这方面给予支持,说白了,就是花钱的事,用钱先把察哈尔的门砸开。国内这次倒是给了他支持,不但给了他一笔特别费作为采购察哈尔农牧产品的经费,还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支持,鞍山昭和制钢所将配合他参加交易会。
这个迂回战术确实让陈淑珍有些难以决断,察哈尔对外宣传是欢迎任何国家、任何省市的商家来张家口参加交易会,如果拒绝桥本正康的请求,一旦做起文章来,恐怕又不好收拾了。
无奈,她只得挺着大肚子来找赵子赟,想着这事还在门口滑了一下,差点没让赵子赟吓得魂飞魄散,听完她说的事,赵子赟气不打一个地方来,张口就拒绝,陈淑珍面带忧色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若是赵子梧,肯定还是拒绝,他见到日本人就恨不得一刀宰了,可赵子赟就不一样,闻言他陷入沉思。
第210章 日本人(二)
日本人此举必然是想缓和关系,自从冯玉祥旧部在怀来、延庆聚集,给赵子赟带来不小的压力,环视察省四周,可谓一个信得过的都没有,就是老蒋,他都认为只要自己一出错,便是张学良第二。
依靠外部势力抗衡南京是这十多年来地方军阀的一贯做法,美英他是不指望的,德国看样子不会替他强出头,日本人……,是不是可以拿日本人做做文章呢?这回可是日本人主动贴上来,说不定还要丢些甜头出来引诱自己,估计这甜头还小不了,否则自己是看不上的,想想历史上说翻脸就翻脸的例子,赵子赟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淑珍嫂子,我同意日商参加交易会。”
前面还一口否决,这下就转了主意?陈淑珍疑惑了片刻,看见他眼珠滴溜乱转,就知道他有了坏主意,怕是要坑日本人。
“你这是玩火!”
“玩火也要本事,淑珍嫂子就看我如何把这火玩得天花乱坠吧。”赵子赟笑道。
忐忑不安的桥本正康等了两天,这是他想到的唯一法子了,当察哈尔省府的公文送到他手上时,他手都抖了,心中暗自请求天皇保佑,压住怦怦直跳的心,翻开一看,顿时瘫软在椅子上。
“领事阁下…..”
副领事藏本英明心里一直在沉。
“藏本君,天照大神保佑,察哈尔同意了。”缓过劲来的桥本正康脸上涌现出一缕红色。
“真的?”藏本英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察哈尔同意了,只是提出要求,我们的人不管去哪,都需要提前告之,而且不允许未经许可,离开张家口。”
这条件不算苛刻,藏本英明松了口气。
为了这事,核心领导群特地召开了秘密会议,陈振林当然不相信赵子赟会和日本人和解,得知他就是想先接触一下,看看日本人是什么打算,顺带吞了那点甜头后,几人不由得好笑,也是只有他才会这么想,换做别人绝不会玩这种小孩子把戏,最后还是陈淑珍解了围,察哈尔要讲信誉,让日本人参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日本人的事告一段落,陈淑珍把精力放在交易会上,实业厅主导此事,她压力小了不少,不过此次交易会除了大批客商前来,还有上海方面的官方代表,以上海市社会局长吴醒亚为首的一批政府官员要来,主要是学习交易会的举办经验,上海的交易会定在今年十二月,他们是来取经的,这些人自然需要陈淑珍烦神接待,好在薛儒作为张家口市市长,正儿八经的主人,很多事需要他来具体实施,夫妻二人回家还可以接着商量,算是减轻了不少压力。
七月十五日,察哈尔商品交易会正式举办,这次就没在多伦设分场了,也和那达慕大会彻底脱离了关系。孙名望有些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一下子从主人变成客人,他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本来孙名望是不想来参加的,省得触景伤怀,可已经更名为多伦皮革公司的原皮革厂厂长吴玉林非要拉着他来,在整合了多伦在各地设置的皮革厂和纺织厂后,原来只愁生产不出来产品的几个厂开始面临产品销售的压力,原来的康利洋行生意做得再大,也吃不下不知翻了几番的多伦皮革产量。
大客商是不想了,孙名望和吴玉林只想找些国内的代理商,将产品卖到其他省去,没想到这一趟居然有个超大订单等着他。
“吴厂长!吴厂长!”
吴玉林正和几个外地客商闲扯,猛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大呼小叫。
回头一看是厂里跟随而来的人员,不由得有些愠怒:“大庭广众之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吴厂长,我们已经找你好一会了。”来人有些委屈,这交易会人山人海,找人还真不容易。
“有什么事?童斌处理不了吗?”
“是订购皮革的合同,童经理不敢做主。”
吴玉林很是诧异,订购合同有什么不好处理的?
“对方压价很低吗?”
来人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是,吴厂长,是对方给的价格比市场价高。”
孙名望与边上闲谈的几位客商听见二人谈话,本没多少在意,当来人说出居然有人高价订购,大为惊讶,还有这种商人?
“怎么回事?”孙名望问道。
“孙县长,刚才有几个商人来,商谈订购皮革的事,说要订十万张皮革,给的价格还比市场价高一成。童经理不敢做主,急忙让我们几个来找吴厂长。”
难道是欺诈?吴玉林眉头蹙了起来:“哪里的客商?”
来人四处瞟了瞟,这才压低嗓音道:“是日本人。”
这下孙名望和吴玉林都明白这童斌为何不敢做主了,他们也知道这次察哈尔是允许日本人来参加,但从未想过会和自己发生瓜葛。
“走!赶快回去看看!”
同样的难题也摆在兵器工业集团面前,下属张家口钢铁厂同样有日本人找上门来,这回道不是购买钢铁什么的,鞍山昭和钢铁所才不会傻到用订单来**张家口钢铁厂,他们清楚的知道张家口钢铁厂要什么,他们提供给钢铁厂厂长的是一份供货合同,十万吨生铁,张浩然一见就想掏笔签字,只是对方是日本人,他犹豫了,最后上报吴伯琴定夺。
吴伯琴几乎是和孙名望同时到了赵子赟办公室,他们将事情经过一说,赵子赟急忙拿过合同来看,发了一会呆,想了想笑道:“不签!”
孙名望还好说,他就觉得这事不靠谱,吴伯琴是有些眼馋那生铁,否则他绝不会和攻入沈阳的日本人谈生意,二人正想拿着合同回去,却不料赵子赟说了一句二人目瞪口呆的话:“我还以为有多大的甜头!日本人也小气,这么点就想见我?拿回去,回复他们,说你们还有很多大生意要谈,这合同以后再说。”
“子赟,你什么意思?”吴伯琴有些晕。
“吴经理,你是不知道,这日本领事想约见我,被我找各种理由挡了回去,他们这次提出参加交易会,有些项庄舞剑的意思,这合同嘛,就是礼单,不过他们礼太轻,意思不大。”
“太轻?”孙名望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
“对,太轻,你们就照我说的回复,桥本明白的,等礼单让我满意了,我就见他们。”
见吴伯琴脸上有些难看,赵子赟笑了:“吴经理,总不见他们的领事也不好办,不过有便宜不占不是傻吗?”
“可这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名声?”他轻笑了一声,“若是名声能给你换来生铁,值了,记住,我的底线是皮革二十万张,价格比市场价高两成,生铁是二十万吨,价格嘛…….,就比铁矿石高个三四成便行,而且是连续供应三年!”
吴伯琴和孙名望不由得倒吸口气,这哪是合同,纯粹的敲诈,这还只是见个面而已,吴伯琴看着赵子赟的笑容,突然发现这笑容无比狡猾奸诈,他手心冒汗,这条件他相信日本人怕是不会答应,转念一想,不答应更好,省的外界说察哈尔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的。
结果出乎吴伯琴的意料,他和昭和制铁说了不感兴趣的话后,对方明显急了,还给他送金条,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亏本带送金条的事情闻所未闻,他只得来问赵子赟怎么办,自然又遇到孙名望,情况差不多,当赵子赟吩咐他们金条照收后,二人算是有些知道他的想法了,玩这个咱中国人可是老祖宗,尤其是孙名望,和吴伯琴一番嘀咕后,二人开始钓鱼,先是和日本人吃了几次饭,又收了不少金条后,才答应一些实质性的谈判,并暗示这生意是需要察哈尔省府同意的。
这个日本人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亏着本和他们谈生意,要的就是和赵子赟挂上钩,几个来回,吴伯琴和孙名望都表示数量少,他们有些为难。
出面商谈的日商很是愤怒,这般低声下气,他们何时在这片土地上做过?很是想给吴伯琴和孙名望一个耳光扬长而去,但关系到帝国战略,他们也不敢,在张家口领事馆里向桥本抱怨这些中国人太贪婪。
桥本却不这么认为,他心里雪亮,吴伯琴和孙名望的做法背后他已经看到了赵子赟的影子,看来帝国情报部门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赵家兄弟的贪婪之心要远大于他们的报国之心,尤其是赵子赟,从打劫沈阳就可以看出他的一些见不得人的想法,而且这赵子赟比赵子梧会做人,和各方都是打打停停,目的只有一个,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回算是找到突破口了,桥本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早就可以和赵子赟进入一些实质性商谈了,都怪自己没看清楚。
只要是钱的事就不是大事,这次他亲自出马,果然,再付出一百两黄金的代价后,他成功从吴伯琴和孙名望嘴里套到了想要的东西,只不过他不知道吴、孙二人加了码,孙名望是加了数量,二十万张皮革,儿吴伯琴鉴于自己还要开发龙烟铁矿,吃不下太多生铁,采取了压价,生铁价格之比铁矿石价格高两成,考虑运费等因素,这几乎等于买矿石了。
第211章 日本人(三)
桥本心在滴血,可脸上还得挂着多谢关照的笑容,既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希望能够和察哈尔省府来签订这个合同。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不如这样,桥本先生可先做好合同文本,我们去和赵主席商量如何?”
能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桥本立刻起身躬身道:“那就多谢吴君、孙君了!”
当天夜里,合同就放在了赵子赟的桌子上,凑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完,赵子赟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吴先生,老孙,这事办的不错!”
“你为何不直接让他们免费提供?还付什么钱!”吴伯琴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眼馋生铁是一回事,真的合作了,他一个东北人,心情可想而知,因此说话有些冷。
“吴先生生气了?我理解,只要吴先生能保证明年能达到五十万吨钢,我立刻撕了这合同!”赵子赟笑道。
不等吴伯琴回答,他接着道:“再说了,收拾日本人就一定要杀了他们?让他们亏钱也是一种法子,这鞍山昭和制铁应该是可以生产七十万吨铁的,我们一下子弄走他三成,他们可以少造多少东西?”
吴伯琴有些傻了,“早知如此,我应该学孙县长加量的!”
“不,现在就挺好,加量他们也会答应,只是这样我们就容易被他们从原料上控制。”
吴伯琴有些感叹自己老了,赵子赟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我不明白,他们花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见你?”孙名望还是看不懂这合同背后的东西。
“算是吧,这是敲门砖,见我只是表象,这合同能签,就能够给他们一个信号,我是可以用金钱来**的。”
孙名望略略一想就明白了:“难怪你要如此加码,以后日本人还要谈什么事,价码不可能比现在低!”
赵子赟一竖大拇指,“孙县长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孙名望苦笑了下,就我还聪明?“幸好我和你是一伙的,不然还不亏死!”
二人知道其他不用说了,这合同签署没什么问题,正想告辞,赵子赟道:“那金条什么的记得交给财政厅啊,对了,签合同前再弄点!”
两人无奈摇摇头,都省主席了,还记挂着这点小钱。
知道赵子赟的目的和想法就好办了,孙名望这次算是大杀四方,把省府委员全部名字列在桥本面前,说要省府签字,必然要过省议会,这人…….,这人,还有这人都要搞定,桥本明知是假,也只得咬牙出钱,还得一副笑脸,让吴伯琴非常解气。
好在想得到的总算有了结果,在交易会临近尾声之前,察哈尔爆出重磅新闻,察哈尔省政府和日本驻张家口领事馆签署了商业合同,总金额涉及四千多万元,金额还在其次,这合同中居然有二十万吨生铁的交易,太让人意外了。
消息如风一般吹遍神州大地,各方都在猜测着这合同背后的内容,赵子赟和日本人和解了?
在察哈尔省府,几位厅长和陈振林等人也是面色不善的瞪着赵子赟,尤其是陈淑珍,她和薛儒忙着招待上海实业局的人,等知道此事时,已经到了最后宣布阶段。
“孙县长!这事赵主席年轻不知道厉害,怎么你也不知道?为何不事前通报我们!”张鸿不好斥责赵子赟,只得拿孙名望开刀。
孙名望真是无言以对,今日来此,他就知道这黑锅怕是背定了,干脆来个一言不发。
众人其实都知道此事和孙名望关系不大,都是赵子赟背着他们弄出来的。把他臭骂一顿?怕是不妥。
“赵子赟,你怎么也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你一开始只是和我说吃点甜头,怎么弄成省府和日本人签署协议了?”陈淑珍冷冷道,这个坏人怕是只有她来做了。
众人却不料他此时露出灿烂一笑:“我说各位哥哥嫂子,你们那么大的火,我不敢说,要不我先避避风头?”
绷得紧紧的脸,生生被他逗出了笑容,陈淑珍憋了下,看实在憋不住,无奈笑道:“你能做省主席真是怪事了!”
“我也奇怪,所有,哥哥嫂子,我做些荒唐事也不打紧吧?”
这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几人都只得无奈摇头,陈振林可不吃他这一套,“少耍无赖,前因后果你还是说说吧。”
心平气和了,赵子赟这才收起笑容,解释道:“日本人占了热河,南京又和他们签署了协定,一段时间内,我们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如果日本人制造事端,我们打,就和塘沽协定冲突,他们就有理由进攻察哈尔,到那时南京在用什么守土有责的冠冕堂皇之话来压我们,私下里不准抵抗,那就难办了,我可不想成为张学良第二,背天大的黑锅。”
“有道理,接着说。”
“眼下东北还在抵抗,日本人在东北的兵力不足,我判断,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武的,这次交易会透露出来的信号也再一次证实了我的判断,但我们不得不考虑一旦日本人在东北缓过劲来,会不会打察哈尔的主意,我仔细思考了这些年来日本人的战略,他们最喜欢的便是分化瓦解,然后发动突然进攻,沈阳如此,热河也是如此。”
“有些道理,那你是如何考虑的?”陈振林问道。
“由于我打劫沈阳,以及大哥的事,察哈尔当前基本上被孤立在北方,对于察省,日本人有两种选择,要么趁机强打察哈尔,要么是拉拢,我一直认为日本人强打的可能性要大些,但长城抗战后,桥本突然活跃起来,几次想见我,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刚打完多伦就来这套,我也不待见他。”
“等到淑珍嫂子和我说日商要参加交易会,我才发现日本人的想法可能有些转变,他们内部可能想采取拉拢的战略,既然要拉拢,怎么也要丢点甜头出来,我是打算吃了这甜头再说。”
这些陈淑珍刚才已经说过,陈振林懒得多想,他追问道:“可你现在做的好像不止吃甜头这么简单。”
“对!那是我没想到甜头这么大,让我忍不住想吃吃主菜是什么。”
“主菜?主菜就是察哈尔变成和东北一样!”马麟大声道。
“那是最后的大餐了,可这之前呢?”赵子赟笑道。“我想法很简单,最后的大菜没上之前,我打算吃干抹净,这样不但占了不少便宜,最最重要的,是短期之内我们还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形势。”
“你以为这船上了有那么容易下来?”陈振林不满道。
“振林哥想多了吧?我不是政客,不用考虑那么多,国内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的多了去了,南京不是也和日本人左一个协议,右一个协议的,没什么下来下不来的,再说,逼急了,到时候我翻脸不认人,谁能把我怎么样?”
翻脸?陈淑珍心中一动,“你是说必要时候,你会撕毁一切协议?”
“还是淑珍嫂子懂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撕毁?”马麟根本不认为这可行。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陈淑珍和陈振林彻底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这家伙是打算坑日本人到底了。
“你这火会玩得很大,非常大!如果把握不好,会引火烧身的。”陈淑珍暗示道。
“有这个可能,但你们也想一想,如果我身上着火,是不是会让很多人退避三舍呢?从察哈尔当前的局势看,想看笑话的、等机会的比比皆是,不瞒你们说,我也有种想借火解决一些麻烦的想法,因此,我希望各位哥哥能支持我!”
总是觉得赵子赟的想法非常离谱,只不过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几人还是决定支持他,毕竟现在还未达到众人的底线,也许这种不靠套路出牌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呢?
事情算是说了个大概,赵子赟看着孙名望,忍不住扑哧笑了,见众人诧异,他说道:“几位哥哥,还有件事,要是遇到日本人给个好脸,毕竟你们都收了钱了。”
“钱?什么钱?”马麟一头雾水。
孙名望心道不好,他都忘了这个茬了,正想解释,陈淑珍突然反应过来,一脸寒霜:“好啊,孙县长,我说你交那些黄金来的时候吱吱呜呜,我算明白了,你是以我们的名义收的日本人的钱吧?”
“这个……,”孙名望冷汗直冒,求助般看着赵子赟。
“孙县长,别看我,这个我可没授意你这么做。”赵子赟笑嘻嘻道。
当日敲诈日本人的喜悦心情一下子成了冰窟窿,孙名望后悔啊,贪这点小钱可真不值得。
没想到陈淑珍却扑哧笑了:“行了,别吓唬孙县长了,他也是好意。”
孙名望抹了抹头上的汗:“我当时就想着怎么再找个理由搜刮日本人,真不是故意的。”
“你都用了谁的名义?”
“我以打点陈秘书长和杨厅长的名义各要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以陈厅长和张厅长的名义各要了一千,马厅长要了八百。”
“为何我只值八百?”马麟有些恼火。
“你那个教育厅……”孙名望有些不好说下去了。
“教育厅就不值钱了吗?”马麟更鬼火了。
孙名望吓了一跳:“值钱!很值钱!”
赵子赟笑得前仰后翻,好容易缓过来道:“要记住了啊,以后收日本人的礼不要小于这个数。”
“这话就到这了,别传出去,不然我家薛儒还不跳起来?我一分钱没拿到,还成了贪官,我冤不冤?”陈淑珍笑道。
第212章 一地鸡毛(一)
年轻的赵子赟把有些事情想得简单了,他只想到会有人做文章,却没想到会大做文章,外部力量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以至于他跨出这一步后,不得不一直这么走下去,一度带来不小的危机,但也铸就了他更为传奇的故事。
光从协议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关键在于赵子赟的身份,首先他顶着北伐英雄,察哈尔战神赵子梧亲弟弟的名头,其次,他入沈阳、战多伦,属于不可能和日本人妥协的那一类人,可不是国内那些亲日派。
如今却突然和日本人有了牵连,这事要是放在北平的何应钦头上,几乎不叫事情,放在赵子赟身上,让很多人难以接受。省内不少知名人士一直拿他当英雄看,不少来察省的人也是冲着他和日军大战一场的缘故,现在天上地下,让他们无比失望,指责声顿时四起。
察哈尔和日本人合作引起的连锁反应还不止省内,连带着弄出不少事来,省外看不起他、嫉妒他,想从中谋取一些政治资本的人像是闻到屎味的苍蝇,迫不及待的嗡嗡乱飞,弄起不小的嘈杂声。比如在怀来高举抗日同盟军大旗的冯玉祥本来就对赵子赟不合作,拉走了方振武非常不满,只是碍于三十一军在多伦击败第六师团的战功面前不好多说什么,这下算是给了他出气的理由,他连发通电,痛斥赵子赟为卖国贼,号召全国民众一起声讨,并断绝和察哈尔的一切往来。
同盟军随即宣誓出征,作战方向自然是承德,但这也造成平绥铁路进入一种紧张的状况,本来兴高采烈参加张家**易会的商人还想多待段时间,找找机会,一看势头不妙,纷纷撤离张家口。
何应钦在北平倒是感觉赵子赟给他解了围,不但分担了一部分他卖国的压力,也让他有理由封锁同盟军的供应,并调动兵力往南口一线,防止意外事件发生。
南方苏区第一次把赵子赟列为汉奸卖国贼的行列,号召全国民众群起而攻之,并发表多个声明,称赵子赟是典型的新军阀,是公敌,希望察哈尔的各族人民能够觉醒,看清楚赵子赟的本质!
绥远傅作义也发通电,称他不齿和赵子赟有任何关系,他不再接受察哈尔方面提供的物资,并上报内政部,希望收回丰镇、察哈尔右翼四旗的管辖权。
山西方面随后也发表了相同的声明,也提出收回阳高、天镇的管辖权。
最让不少热血青年振奋的是王亚樵居然也发了通电,在给张学良寄了两颗子弹后,他给赵子赟也寄了两颗子弹,要赵子赟的小命!
张家口上堡原都统署后院,王颂脸色非常难看:“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
这么多的声讨还是让赵子赟吓了一跳,买卖个东西嘛,有这么严重吗?老师如此愤怒,他觉得自己可能真错了。
“你想的太简单!你从来就没有亲日的倾向,察省又地处北方,日本人占领东北后,已经很微妙了,加上冯玉祥在怀来呼风唤雨的,一个商业合同不是什么大事,可你却用察省省府名义来签署,也就向外界表明了你的态度,以你的身份和当前的局势看,这个时候和日本人有瓜葛,那就是找死!”
“我不是想多占便宜么?老师,那现在怎么办?”赵子赟有些心虚的问道。
王颂轻叹口气,事已至此,骂也意思不大了,他也知道弟子不是什么汉奸,就是想借日本人玩些名堂,占便宜而已,只是这便宜占得不是时候。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眼下最要紧的是保证内部不要乱,外面的就不管了。”
这下赵子赟也有些头大了,内部除了解释外还真没好办法,核心领导层是知道这事的,几个重要的人员也大致清楚,可其他人就难办了,难道要开会向所有人解释?那样日本人也会知道,以后想占便宜就难了,而且对现在背的黑锅也没任何影响。
师徒二人久久无语,王颂将事情全部理了一遍,他心里其实对赵子赟的一些想法还是有些惊讶的,也许只有他才敢这么想。
“子赟,既然已经这样,就要努力让弊大于利,如今哪怕你终止这个合同,断绝和日本人的一切往来,恐怕也是于事无补的,反而会让察省动荡,振林他们也会不知所措。如果不是你在民众心中有抗日的形象,老实说,三七年以前和日本人有些瓜葛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最多也就是带个亲日派的帽子,既然你已经迈出这一步,就先这么走吧,不过你要把握度,亲日派和日本人的走狗傀儡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做好了,这几年日本人是不会找你的麻烦的,同样,南京也不会逼你过度,只是如何平衡,这点一定要利用好。”
“嗯,我懂了,老师,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不如放开来让人去说。这两天我也仔细分析过,我觉得察哈尔不可能因为这事就产生大的动荡,南京不是没有指责我吗?正如老师您所说的,和日本人合作只要把握住度,还是可以有作为的,我看我不如就此表现出我是这亲日派,也许会避免不少麻烦。”
王颂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还真抓住核心了,舆论是舆论,中央的态度才重要。
“你说的不错,老蒋此人一直对抗日犹犹豫豫,这是权力使然,为名而失去权力这种事他是不会去做的,这点你和他有些相像,你是想拖几年有些基础在和日本人较量,他则是想拖几年消除一切内部威胁他权力的隐患再对付日本人,把握住这一点,他就不会收拾你。”
赵子赟呵呵笑:“老师啊,说不定我就是他心里认定的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呢?”
王颂也哈哈大笑起来:“子赟,不是老师说你,你想过了,就现在的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就是商震、傅作义之流,连贵州的王家烈恐怕都比不上,原因很简单,你不但没有盘踞一方的家族基础,也没有说得过去的政治资本,他是不会担心你上位的。”
“也是啊,我一小毛孩子他如何会放在眼里?”
“不过你也别太大意,没有基础也意味着他收拾你的时候没人帮你,这个我想了很久了,以前他恐怕是让你和张学良、阎锡山相互制衡,张学良出洋后,平津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局势失衡,不管你有没有和日本人纠缠,都存在这个风险,你现在唯一能让他不动你的地方恐怕只有蒙区。”王颂收起笑容,和他认真说道。
“蒙区?”
“对,蒙区,你要知道,不管谁在位,都不能接受蒙区独立这个结果,尤其是外蒙已经成为苏联人的势力范围后,内蒙已经成了一个底线,从察绥两省来看,你做得比傅作义好,德王的自治一直不顺利,和你有很大关系,这个是你的资本,要把握好。”
赵子赟点头,“稳住蒙区,老蒋就不会轻易动我,他需要北方暂时的安定,给他时间,如此看来,我和日本人关系缓和,也暂时能稳定住关东军这个不安定的因素,老师,我前段时间还想得不是很完整,今日听您一说,我也有底了。”
“记住,一定要清楚各方的底线,越过底线的事情是要慎重的,除此之外,察省才是最为重要的,民众可以让他们去发泄,别压,压会出事的,但三十一军要把控好。”
师徒二人商议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赵子赟找来陈淑珍和薛儒,要求他们尽量吧民众的抗议控制在一个范围内,比如讨论可以、登报骂也可以,上街游行都可以,但不能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产。
薛儒许久没有和他深入交流,但他从妻子的脸色上就知道这事和外界说的肯定有差异,赵子赟提到的几条他非常赞同,堵不如疏,只要不民变就行。
这边事了,赵子赟急忙赶往三十一军军部,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军部居然非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振林哥,情况怎么样?”
陈振林不答,用眼神示意了下,赵子赟这才看见坐在不远桌子边看着什么的方振武。
只见方振武看着什么,一会露出疑惑的表情,一会眉头又舒展开来,不时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浮现在他脸上。
良久,方振武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就看见他,然后直摇头。
“叔平哥,怎么了?”
“要是我没去阳高,对你有一定的了解,你做的这些事还真是…….”
“不可理喻?”
“不是不可理喻,纯粹是瞎胡闹!”
赵子赟头耷拉下来,不过心里乐开了花,方振武这么说肯定没乱想。
“叔平哥,很多人都骂我,其实我想的没那么多,我们和日本人迟早会产生纷争,只是我想稳一稳,为了这,我也许会不择手段。”
方振武微微摇头,“你呀,政治上一点都不成熟,上次你和我谈,说得头头是道,这件事我是想了好久才有点明白,为了这场战争,你可以放弃一切,想以亲日的态度来缓解日本人占领东北后给察哈尔的压力,这只能说你真的没有野心,让我很佩服,我很期待看你怎么玩下去。”
第213章 一地鸡毛(二)
方振武想明白,不少将领可没那么好的头脑,何况有些事他们并不清楚细节,尤其是几个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这太难接受了,赵子赟突然和阳高公祭时判若两人,趁着一次军部会议,以往事情多,会派副手出席的师长们居然集体带着旅一级将领来到张家口,陈振林见了怒斥了众人瞎胡闹!
不过人来了,都一脸期待,陈振林也只得伤神该怎么透露一些,方振武见状笑道:“知道秘密也不是好事啊!”
陈振林听罢很是尴尬,心道老军长当真洞若观火,这都能看出来?
笑归笑,方振武却提议他来召开会议,理由也很简单,他不知道秘密,就没有泄密的可能。
张煜、李建波等师长根本想不到主持会议的会是方振武,吴增隆一脸狐疑,生怕他说出对军长不利的话。
“你们都是高级将领,知道军中的纪律,我在此提醒你们,任何猜测和不负责任的言论都是破坏三十一军团结的行为,军长的为人你们清楚,这也是你们愿意跟随他的原因,至于军长的一些决定,我建议你们不要瞎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察省的安定,作为军人,要服从命令,不要干涉政治!”方振武说完,就不再提此事,开始讨论军务。
底下人面面相觑,这就完了?多数人不由得看向军中公认的两大智多星张煜和吴增隆,只见二人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很快二人却露出微笑,还对视了一眼,仿佛从对方眼中看懂了想要说的话。
这会没有任何想要的答案,算是稀里糊涂什么都没说,不过将领们下来应该是说过此事,他们回去时显然达成共识,并绝口不提此事,大有任凭风吹浪打,我自依然不动的意思。
也是有了沈阳打劫这摊子事,三十一军绝大多数低级将领都不认为军长会在日本人手里吃亏,也是有了多伦痛殴第六师团的事,绝大多数士兵也不相信军长会和日本人妥协,更是因为三十一军的内部宣传,让这个有凝聚力的集体并不会轻易做出激烈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前后两个军长那都是决胜千里以外的人物,不管外面怎么说吗,只要没有尘埃落定,很多人是不会抛弃三十一军的!
七八天下来,外界对赵子赟的指责不是没影响到察省,但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得益于陈淑珍和薛儒的及时发文,出乎所有人意料,察哈尔省府和张家口市府都明文规定可以讨论此事,甚至可以游行,不过游行要在规定时间和规定的地点,但不能借此罢工、罢课,扰乱秩序,否则工厂有权开除工人,学校可以开除学生,毕竟此事和工厂、学校无关。
有发泄的地方反而不会出太大的事,马君武很是佩服赵子赟这种堵不如疏的法子,他看到报道后一开始也是非常愤怒,等从合作伙伴吴伯琴那里看到合同全部文本后,他第一个反应是日本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这么吃亏的事情也干,静下心来就发现一方是摆明了敲诈,一方还乐颠颠凑了上来,暗骂句蠢货后也是学方振武,想看看赵子赟到底怎么和日本人折腾。
马君武不动声色,许璇等人百思不得其解,来找他,他也不解释,将合同内容大致说了说就扬长而去,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聪明着呢,没点透前不清楚,想想也就知道一二,也不闹了,这下学生到不冲着赵子赟去,反而冲着马君武等人,几个院长一商议,干脆来个大讨论,各说各的,这以前也有过,学生对此乐此不疲,反而少了去街上折腾,这股生力军动静不大,张家口市要爆发什么大运动也难了。
整个事件中最奇怪的就是老蒋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过任何态,他到底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只有他的第一幕僚杨永泰多少猜到一点,老蒋对赵子赟自愿下水应该是非常高兴的,这不但稳定了长城一线,暂时缓解了日本人的压力,让他能够全力对付江西苏区,而且也让群龙无首的东北军暂时缓解了不少压力,对他的指责也少了不少。
除此之外,这件事也让老蒋看到赵子赟政治上的不成熟,王颂认为老蒋不会把赵子赟当做威胁还是有一定失误,多伦之战前,王颂这个判断是成立的,但多伦之战后,老蒋已经开始把赵子赟当回事了,原因无他,老蒋担心赵子赟以抗日为他的口号发展势力,以他的对日战绩,恐怕响应者如云,就连在怀来的冯玉祥,都要卖他面子,难说还要让些名头给他,真要那样,北方就全乱了。
可以说在抗日这件事上,老蒋怕赵子赟举旗尤甚冯玉祥,现在好了,这种担心彻底没了,老蒋心情自然是好的。明着不可能支持赵子赟,批评又怕平添变数,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装傻,反正察哈尔和日本人签署的是商业合同,没什么主权问题,政府不干预也说得过去,于是又一种奇怪的局面出现了,不管傅作义和阎锡山如何上报,内政部就是压住不管,察哈尔跨界管理的几个地方依然还在赵子赟手里。
折腾一圈,不但没要回地方,还有了副作用,赵子赟这回有理由了,不是我不供应啊,人家傅作义不屑要,他随即断了绥远的一切供应,然后再折腾山西,如今察哈尔物资过剩,十五军不从察哈尔采购,会造成察哈尔动荡,为此,他对山西过境物资加收一成的税,并恢复了原本作为管理察哈尔右翼四旗,让绥远多种货物免费过境的取消的税收,同时对阳高、天镇两个山西物资最大的集散地做了数量准入限制,除非是注册在察哈尔的山西企业,否则任何山西的客商、企业要想在察哈尔做生意,必须在限定的配额内交易,多出部分加征两成税收。
这让山西客商叫苦不迭,山西省府发文,谴责察哈尔这是报复,察哈尔省府不甘示弱,给予回击,并说并没有断了山西客商的路,山西完全可以去填补察哈尔退出十五军供应的这个缺,还有,察哈尔对来本省注册经营的山西客商并没有限制啊。
这简直是**裸的挖墙脚,商人再讲大义,利还是第一位的,加上察哈尔本来税收就比山西轻,各方面条件也要好上一些,部分商人直接将在阳高、天镇、甚至是张家口的分店、办事处改成总部,算是成了察哈尔的商家,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察哈尔居然也认了,有人说赵子赟傻,可那些老字号的掌柜就明白这是釜底抽薪,眼下看好像只是个招牌,可做大生意都会找总号,不要一两年,这些商家的重心一定会转移到察哈尔。
转了一圈,傅作义和阎锡山才发现除了全国的声援站在自己一边,博得不少名声外,其余什么都没得到,绥远断了物资,还增加了货物经平绥线到平津地区的成本,山西大批客商流失,损失大了去了。
激动过后,不少人审视此事,觉得一个商业合同有必要这么折腾吗?那个塘沽协定如此离谱,不也闹不出结果?何况察哈尔和日本人的合同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单从合同金额和交易的物资,傻子都知道吃亏的一定是日本人,既然是占便宜的事,好像和卖国有些不搭界。
可有人不这么认为,吃亏可不是日本人干的事,也许背后还有文章,再说各方都能想到的事,日本人会想不到?
在张家口领事馆,桥本正康面带微笑,他觉得这个回合日本完胜,通过这次交易会,他摸到了赵子赟的一些脉搏,贪婪的家伙!桥本正康确实没想到他印象里义正言辞的赵子赟会如此见钱眼开,不过想想沈阳,一切又都说的过去,至于赵子赟在幕后耍的小花招,想吃甜头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但他相信事情一定不会按照赵子赟的想法去发展,更重要的是,他借此彻底抹去了以往赵子赟头上对日本不利的一切光环!果然,中国各地的谩骂、谴责铺天盖地。
“玩游戏你太年轻了!”桥本正康自言自语道。
用钱彻底暴露赵子赟的真面目,打击了他的名望,顺带孤立了察哈尔,桥本正康觉得太划算了,察哈尔的经济实力在北方也是名列前茅,付出的迟早要拿回来,在大势的推动下,桥本正康相信赵子赟不得不按照日本的方式走下去,最终要么当傀儡,要么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当年张作霖手握重兵也不得不低头,稍一反抗就横尸街头,何况赵子赟?这是这个时代日本人的想法,也是很多中国人一步步掉入火坑之路,可他却没有想到,赵子赟是可以把无赖耍到底的人。
第214章 上海交易会
三三年十月,上海各大报都头版刊登了一条新闻,上海人的骄傲,察哈尔省主席兼三十一军军长赵子赟将率领察哈尔工商界的知名人士前来上海参加第一届上海商品交易会。
虽然被外界指责他和日本人的合作,但这并不妨碍上海各界对他回上海的欢迎,这里是十里洋场,骂人和交易,上海人可以分得很清楚,何况一个就算赵子赟成了一个亲日派,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党国元老汪精卫不就是?
赵子赟能来上海,是上海实业局参加张家**易会后带来的实质性结果,察哈尔成了第一个以省府名义组织本省商家来上海参加交易会的团队,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也高调回应,上海市非常欢迎察哈尔的客人。
随后,上海市政府喉舌《中央日报》用一个整版刊登了察哈尔代表团的主要人员名单,这自然不会按什么笔划顺序排,赵子赟的名字高居首位,紧跟着的是察哈尔实业厅厅长杨受成、张家口市市长薛儒、察哈尔建设厅副厅长李良等人,政府人员名单后自然是各大知名商家,在这里面,第一位的自然是察哈尔工业集团总经理吴伯琴,他之后则是赵子赟系的实业家,如光华医院院长郑云喜、光华集团总经理张瑞、永兴集团总经理燕鹤鸣等人,林林总总,数一数不少人倒吸口气,整个察哈尔代表团的人员达到了六百多人,如果算上没上名单的小商家和随从人员,达到创纪录的一千五百多人!
上海社会局长吴醒亚这段时间可谓意气风发,他回来和吴铁城汇报说赵子赟将率庞大队伍来上海时,吴铁城第一反应就是胡说八道,他都没去察哈尔,赵子赟凭什么给他一个社会局局长面子来上海?因此,当吴醒亚提出全程款待赵子赟和省府官员一行时,吴铁城想都没想说了句真是赵子赟来,所有人的费用上海包了!
等吴醒亚将他与察哈尔省秘书长陈淑珍的往来电文及最后的公文送到吴铁城办公桌前时,吴铁城才发现玩笑开大了,上海不比察哈尔,物价高,随便算算,就不是察哈尔招待上海客人时的几万元那么简单,而是十七万元!
看着老大脸色难看,吴醒亚很是担心他说出什么翻悔的话来,那真是无法交待了,“市长大人!这事您可是答应过的,也许我们是要付出一些钱,但只要和察哈尔建立起商业往来,还愁钱吗?何况我们也不必出大头,完全可以让那些商会来出,否则我们就不安排他们和察哈尔省府商谈。”
前半句是废话,后半句倒是让吴铁城大为意动,他相信肯定有商会愿意出这笔钱,对于那些阔佬们,几十万都不是什么大数目。
“好,好,这事你来办。”
吴醒亚松了口气,他对上海各商会还是很熟悉的,出了吴铁城办公室,他就直奔铁马路天**,准备先找上海总商会,他运气不错,总商会主席委员冯少山、林康侯二人都在,陆凤竹、石芝坤几个常务委员也在,见他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冯主席,怎么今日这么齐整,商量什么大事?”吴醒亚坐定后随口问道。
冯少山乐了:“这不是你吴局长闹出来的吗?察哈尔这么庞大的人员来沪,我们在商量怎么和察哈尔好好谈谈。”
吴醒亚心中大喜,总商会看来很重视此事,他都不记得上次能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开会是什么时候了,正想直说,他灵机一动,想出个主意来。
“唉……,恐怕此事还有变数,我今日来就是想和你们提前打个招呼。”
冯少山一愣,都登报了,还有什么变数?看吴醒亚面带忧色,他急切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察哈尔和日本人签订协议之事有影响?”
这老冯真好,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吴醒亚按捺住心里笑的冲动,再次叹了口气道:“是有些影响,都是老朋友了,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说,察哈尔来沪一事可能没那么多人,赵主席也不一定来,不过这事不是察哈尔那边出了问题,而是我们这边。”
赵子赟若是不来,这生意怕是要大打折扣了,冯少山一脸的失望,他们几个一直围绕着察哈尔的优势和不足仔细组织着和察省省府商谈的内容,除了贸易往来,还有不少大投资项目,这次绝对是最好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上海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林康侯问道。
装作一番犹豫,吴醒亚道:“这邀请察哈尔的事是我去张家口参加交易会时和陈淑珍秘书长商议定的。”
众人点头,这事早有耳闻,商界都赞扬吴醒亚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当时也怪我太过兴奋,在商谈中就提出了上海全程招待赵主席及省府的来沪人员。”
这应该的啊?冯少山有些不解:“就算你不提,赵主席到了上海,市府也绝对会招待的,这有什么问题?”
吴醒亚苦笑了下:“我和吴市长提及赵主席来沪之事,他却不信,还说真要这样,察哈尔全体来沪人员费用市府包了,我也没多想,就把此事告知了陈秘书长。”
话到此不用再多说,冯少山明白了:“如今察哈尔来的人太多,吴市长反悔了?”
“确实如此,本来以察哈尔的实力,他们是不需要我们招待的,可话都说了出去,你们想想,赵主席的面子往哪放?”
几人颔首,换做是他们,估计也是很恼火,说不定就不来了。
“那市府预算了多少?”
“三万元,按照这个数,把察哈尔全体人员安排到闸北一些地区还说凑合,只是…….”
“鼠目寸光!不要说以后,光交易会带来的税收就不知几何!他吴铁城丢得起这个脸,总商会丢不起,传出去,上海商家不要出去做生意了!”冯少山非常鬼火,屁大点事,为这个搞黄了上海交易会太不值当!
吴醒亚心中真是喜不自禁,听这话他就知道成了,果然,冯少山跟林康侯说了几句便道:“这事上海总商会包了,什么闸北,丢不丢人?全部安排到租界,尤其是赵主席一行,一定要最好的饭店!几十万而已,我冯少山一人包了都不是问题。”
而察哈尔那一边也是乱哄哄的,杨受成为此忙得头晕眼花,多伦以及后来的张家**易会让商人大开眼界,知道上海是个超级大市场,各商家都准备着要在交易会上大展拳脚,后来传出赵子赟将亲赴上海参加,这可让商家们喜出望外,省主席亲自出马,效果不用说,还能与上海方达成不少合作,那就会带来巨大商机,大小商家忙不迭增加货品,并进行联合,他们可以考虑在上海开始联合商号了。
同样头大的还有董虎,赵子赟前往上海他最担心的就是安全,安全局的人去多了,起不到作用,去少了,又怕出事,必须挑些精干的人。
按照计划,陈淑珍将留守察哈尔,在这期间,她是察哈尔最高行政长官,代理赵子赟行使一切权利,而陈振林为最高军政长官,统辖在察哈尔的全部军队,陪同赵子赟前往上海的除了正主实业厅的杨受成,还有薛儒、李良,董虎亲自出马带队,负责赵子赟的全程安全。
察哈尔代表团抵达上海的时间预定是在十月二十日前后,人数众多,加上部分货品,北平应上海方面要求,特意临时调用两趟专列,省主席赵子赟并没有跟随代表团走,他在十月上旬就已经出发,前往南京,老蒋召见他。
这次召见在察哈尔和上海方商定参加交易会后,侍从室特意打电话给他,要求他提前启程,先到南京,再去上海。
赵子赟这是第二次和老蒋会面,上一年庐山会议他就单独见过老蒋,只是那时各地来庐山参加会议的各级将领较多,不少老蒋的亲信都得到他的召见,赵子赟只是和老蒋谈了不到十分钟,也没说什么大事,说白了就是见个面而已。这一回就是专门召见了。
在国府路的国民政府对于赵子赟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从外表看并不比察哈尔都统署气派多少,不过走进去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种气势,规模也远比察哈尔都统署宏大。
过大堂、二堂,进东侧侧门,赵子赟跟随侍从官来到煦园,这里原来是现先总理的办公和休息之地,现在是总司令部、军委会所在地,侍从官将赵子赟带到房屋内,便转身离去。
第215章 糊弄
进入这个古香古色的房间,赵子赟目不斜视,仿佛周围的一切事宜和他无关一般,老蒋此时在低头看文件,抬头瞟了他一眼:“子赟来啦,坐,我还有点没看完。”
赵子赟心里好笑,他知道这是一种手段,先晾凉自己,只要自己站着不动,老蒋不会让他等多久的。
确如他所料,见他老老实实站着,老蒋很满意,随便又看了几眼文件,便起身来都他面前,示意他坐下说。
要说军事,赵子赟确实不如大哥,但察言观色,他可比大哥强多了,等老蒋坐定,他才用半个屁股坐在他侧面的椅子上。
“上次在庐山,我就想和你好好谈谈,只是事务缠身。”
“委员长日理万机,国家大事没有一件可以马虎的,子赟对委员长是钦佩不已。”
吹捧的话谁都喜欢听,老蒋也不例外,闻言他脸色缓和多了。
“你大哥也是一代英才,可惜早逝,我常和其他人说要是你大哥凡事都听我的,早就可以取代张学良坐镇北方了。”
“委员长高瞻远瞩,大哥虽然有些事做得不妥,但对委员长还是敬仰有加,只是他没能在委员长的教导下成为国家有用之人,也许这是命数吧。”赵子赟脸上露出一丝哀伤。
“不过子悟有你这个弟弟应该很欣慰,你很年轻,很有前途。”
“谢委员长抬爱。”
“察哈尔地处北方要地,你坐镇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以后有事还是要多向敬之请教,也可以问我。”
“委员长教导的是,以前是张学良把持北平军分会,我找他是有些顾虑的,如今何部长坐镇,我自然会多向他汇报。”
“好的,我这次找你来是想知道你和日本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早在他估计当中,来之前他已经和老师详细分析过,并想了一些应对的话。
没有过多犹豫,赵子赟道:“委员长,我是这么想的,自塘沽协定后,北方要避免给日本人挑衅的机会,察哈尔紧靠热河,和日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延庆那一位赖着不走,以其出些其他事情,不如先做些生意缓和下。”
老蒋有些诧异,面前这年轻人还是有些政治眼光的,塘沽协定他妥协的目的几乎就是赵子赟所说的意思。
“不错,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不像有些人,动不动就要和日本人打!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局势,我总是说攘外必先安内,可有几个能真正了解我说的!”老蒋有些激动了。
“委员长息怒,有些人总是要为自己想的,打着一些口号,就是要掩盖自己真实的意图,对于这些人,委员长没有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能看出这里面的奥秘,好,很好!只是你经验还欠缺,这次和日本人合作,你就不该以省府名义和他们签合约。”
“委员长说的是,我大意了,如今弄得里外不是人,好在察哈尔没怎么乱。”赵子赟很诚恳的认错。
“你年轻,失误总是难免的,我也就是看到这一点,才会对傅作义、阎锡山的要求置之不理,他们是小题大做,不用管他们,这一两年稳住日本人才是根本,我听说这次你占了日本人不少便宜?”
恐怕不是听说,赵子赟相信合同的副本早已在老蒋的办公桌上,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露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笑容,略带激动的说道:“委员长,这事算是歪打正着,我当时只是想着恶心下日本人,故意让底下人抬高价码,还准备着怎么应付日本人的还价,谁知他们就答应了,尤其是那生铁,我根本没想到昭和制铁会同意。”
老蒋听完这些话,彻底抛弃了对赵子赟的一些猜忌,他一直搞不懂这合同为何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背地里赵子赟和日本人还有什么其他协议,现在将赵子赟说的和他了解的一对应,他大致得到一个判断,赵子赟就没想和日本人有太大瓜葛,出了个难题给日本人,不料日本人却顺杆子上,顺带要求赵子赟以省府名义签约,也许是被逼住了,也许是利益太大他难以拒绝,这才签署了被各方骂的狗血淋头的大合同。
单单看合同内容,贵为委员长的老蒋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心动,这怕是辛亥以来占外国人便宜最大的合同。
“只是让我有些被动,下次记住了,别太想着占便宜。”老蒋以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说道。
看脸色、听口气赵子赟就知道过关,他决定送个礼给老蒋,也为以后的事做些铺垫。
“委员长,来的时候我也仔细想了这个合同,我发现不好之处也给国府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哦?你说说看。”
“委员长应该知道内蒙有些不稳吧?”
这事也是老蒋的头痛事,以德王为首的一群王公贵族一直要求自治,和日本人也是勾勾搭搭,让他无从下手,好在赵子赟居然搞得察哈尔八旗四群四分五裂,将自治的压力降低不少,这也是他在得知赵子赟和日本人签署合同后,决定看一看的原因,他确实怕蒙区折腾。
“接着说。”
“德王他们要自治,必然要拉拢察哈尔八旗,乌盟、锡盟我管不了,可这察哈尔八旗就不同了,日本人和我合作,自然不希望翻脸,我这里和德王那边他们都要兼顾,我就抓着察哈尔八旗不放手,看德王和日本人怎么办。”
有些无赖,不过确实是法子,没了察哈尔八旗的内蒙还完整吗?
“那德王可以通过日本人向你施压,你如何处理?”
赵子赟闻言笑了笑:“委员长,我的法子有些无赖,不好和委员长说。”
老蒋实在猜不出他会如何无赖,很是好奇:“说说,无赖不无赖我说了算。”
“若日本人施压,我的对策是察哈尔没了八旗,这省府也不存在了,我这个省主席还怎么当?何况我还抓着多伦,德王真要想自治,那就把察哈尔全省都含进去,不过自治政府的最高领导人必须是我。”
老蒋本想怒斥一声胡扯,仔细一想这无赖法子还真会让日本人和德王头痛,赵子赟的理由是站得住脚的,察哈尔省不可能放弃八旗的地盘,德王没了察哈尔八旗看着不咋样,但从各方情况和历史,不包含黄金家族的察哈尔八旗还真不是完整的蒙古,按照国府的规定,锡盟都在察哈尔管辖之下,德王原来也不过是省府委员,赵子赟要当最高领导人还真理由充分,可德王如何能够同意一个汉人来做最高领导人?那这自治便成了闹剧,日本人左右都想拉拢,也许最好的选择就是和稀泥。
“是无赖,要是外人听到,还以为你要独立,做军阀,其实你的意图就是让德王无法接受。”
“委员长英明!这是我从和日本人的合同中想到的,只是如果日本人让步压德王,我估计他们会要一些补偿,到时候还请委员长能够支持。”
这恐怕是免不了的,老蒋有些犹豫,日本人的胃口他是知道的,“你觉得日本人会提什么要求?”
“恐怕是修铁路。”
见老蒋不语,赵子赟问道:“属下敢问委员长一件事,委员长会让日本人这么占着地方不走吗?”
老蒋有些愠怒,不过还是回答了:“主权统一是不容质疑的!”
“那属下就放心了,日本人要修就给他们修,以后铁路又带不走,我再提一些苛刻条件。”
老蒋彻底明白他打得什么心思,真是小孩子才想得出来:“那你要背骂名了。”
骂名?赵子赟偷笑,怕是背不了多久,这下可以表表忠心大义凌然一番,“国家大义之所在,为了委员长能统一主权,子赟一点点名声不重要。”
老蒋真被他感动了,这年头敢不要名声的,那是要很大牺牲的,赵子赟此举其实也就断了他的仕途,省主席估计怕是到头了。
“没想到我这么多学生,真正愿意牺牲居然是你这个年轻人,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熟悉人知道,那是他很赞赏的表示。
“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去做,我会支持你的,在我解决南方那些赤色分子之前,你要做的就是稳住日本人,必要的一些让步是可以的,但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
“是!委员长!”
当天,出乎侍从室的意料,赵子赟居然和老蒋谈了两个多小时,还留他吃饭,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省主席或军长有此待遇,哪怕是赵子赟的哥哥都不行,不由得让他们感叹赵家出人才啊,这个弟弟好像更不得了,他们那里知道一个赵子赟几乎就将老蒋头痛的日本人和蒙古人都摆平了,结果好坏先不说,至少路子有了。
本来赵子赟打算见完老蒋就去上海,老蒋在飞赴南昌行营前,特地让留守的侍从官带着他去各部走走,熟悉一下,算是为他做些铺垫,这让南京官场引起不小的轰动,纷纷结交这位新贵,这一番耽搁,他比杨受成带领的大部队还迟到上海。
第216章 首都
出挹江门,惠民河边,有一座红屋顶的大房子,高低错落,窗户和门都是圆拱形的,房子有三层,看外形有些年头了。在靠近惠民河一边的二楼,赵子赟正站在窗口望着风景,透过树木的缝隙,他能隐隐看到远处挹江门城楼,在绿树之间,有一丝丝神秘,也有气势。
“军长,贺处长到了。”赵振敲门,向他汇报。
“哦?请他进来。”
收回看风景的那一点点心情,赵子赟转身看着门口,这贺衷寒表面上是以大哥为借口,前来拜访,他心里清楚,背后有老蒋的影子。今天一早,他已经为此事想了很长时间,任凭他花言巧语,老蒋不可能完全放任察哈尔,其他都不怕,唯独这军队……
普通士兵和几个高级将领问题不大,赵子赟心里最担心的是那些中级军官,信念是需要的,可对于中级军官来说,前途也不可忽视,老蒋最善于甩钱给官,难保没有人不动心,何况贺衷寒那个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训练处处长头衔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弄的什么政训研究班和军校特训班他也有所耳闻,这好汤里丢几颗老鼠屎,味道变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么想,这算是逃不掉的,赵子赟只能思索着如何将这一手的影响降得最低。
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少将走了进来,贺衷寒此人他在庐山有一面之缘,还是贺衷寒主动来和他打招呼,随意说起当初他和赵子梧同学,以及中原大战事的事,算是脸熟。
“子赟,你怎么住了这么一个地方?有**份,要换!”贺衷寒进门就显得很熟络,随意将帽子摘下拿在手里,四处打量着,也没有一般见面就握手的举动。
“君山兄,此话可别乱说,我听这里的经理说,先总理夫人前段时间也住在这里的。”赵子赟笑道。
贺衷寒笑笑不答,他当然知道孙夫人几个月前住过这扬子饭店,而且是营救他的同学,黄埔三杰之一。
一边招呼着贺衷寒坐下,他一边将已经倒好的茶递了过去:“一开始我也想住住中央饭店,可一打听,居然一天要三十多大洋,这也太贵了!”
贺衷寒不由得哈哈大笑,没住在中央饭店、首都饭店的高级官员或将领他见得多了,什么理由都有,唯独没有像赵子赟这样直言嫌贵的,来首都之人那个不是想法子往达官显贵的圈子钻,住豪华饭店机会才多,就是心疼钱,也是笑着忍着。
“你可是省主席,中将军长!”
“咦,难道其他地方的省主席和中将就有钱住了?那薪水怎么看都不够啊?”
贺衷寒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你是装糊涂还是逗我?哪个省主席和中将是靠薪水过活的?”
“我就是啊,难道君山兄不是?”一句话问得贺衷寒语塞,说不是那岂不是承认自己贪污**了?
“行,行,你靠薪水过活,我有个疑问,听说上海这次是全程负担你们的费用,要是吴铁城不管,你到了上海住哪?”
“他不管,我自然是住家里。”
贺衷寒再次大笑,幸好这吴铁城出血,不然赵子赟真的往家里一住,丢人的不是他,而是吴铁城。
有这么一秒钟,赵子赟真的相信贺衷寒是来和他闲聊的,不过很快就证明他来这里,绝对是有意图的。
“老弟,哥哥我有事相求。”
“行,君山兄请说。”赵子赟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贺衷寒收起笑容,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起自己:“老弟,你也知道这政训难办啊,尤其是这各地的军队,那是明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中央的命令只听不做…….”
赵子赟咬咬牙,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等着他出招。
“……委员长对此事又非常重视,哥哥我一时难以打开局面……,不知老弟能不能帮一把,从你那三十一军入手,也好让哥哥我有些成绩?”
这一手赵子赟没啥好办法,拒绝恐怕不大现实,“那君山兄想怎么做?”
“在你的三十一军和各师都设政训处,团、营、连派指导员,至于人员嘛……,最好所有中上级人员都由军事委员会直接委派,你看行不行?”
按捺住想跳起来的冲动,赵子赟装作倒水,心里快速思考着办法,倒好水,他心里有了打算,这件事必须给老蒋面子,至于去这么多人,想把控整个军队,他想法简单,危险的想办法清理,一般的控制住。
“既然君山兄这么说,我自然支持,不过……”
贺衷寒心里一紧,“不过什么?”
“这么算下来人数可不少,这是中央的事,我只能名义上支持,说白了,钱我不管。”
又是钱!贺衷寒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也想很爽快的答应,不过政训处也没这么多经费,一个军连以上设置,那就是几百号人,不是小数目。
“老弟….”
“君山兄,这事我只能这样,中央不能只派人不管吃喝吧?”
“行!”贺衷寒咬牙,不过赵子赟还没完,“还有一事,这些人去察哈尔,不可能干坐着,君山兄还得给他们办事的钱。”
得,看来赵子赟这事是不会出一个大子的,为掌控三十一军,贺衷寒认了。
“至于其他的,我得和君山兄约法三章。”赵子赟瞟了他一眼。
“你说,看我能不能做到。”
“做得到。”赵子赟笑了,“这第一,政训人员不得干涉三十一军的训练和作战。”
这个可以接受,贺衷寒点头答应。
“第二,政训人员不能在三十一军顺便抓人,这必须要经过军法处,同样,政训人员也不能违反三十一军的军法,否则要严惩。”
“还有呢?”
“第三,如果遇到作战任务,任何政训人员不得拒绝参加。”
按说三条也很说得过去,贺衷寒却觉得有些不妙,想着先把人弄进去,他还是答应了,赵子赟随即说了句让贺衷寒冒汗的话:“既然我这么帮君山兄,以后我有事可不会客气的,君山兄可别推脱啊。”
突然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贺衷寒勉强笑了笑,“那是自然。”
端起杯子喝水,贺衷寒偷眼望见他低头看手表,放下杯子问道:“老弟还有事?”
“我老师约我见面,我怕迟到。”
“溥公?”贺衷寒对此事是知晓的。
“是,说是在豁蒙楼。”
贺衷寒什么也没说,却自己笑了起来,“老弟,看来他没敢请你去他家。”
赵子赟笑了笑,他本就不认为这名义上的师徒有多大关联,张继不想让他去家里也很正常,“不去也好,省的外人说道。”
贺衷寒摇头,“老弟,不是那么回事,你不知道,有传言这溥公惧内,我看那,怕是他夫人不看好你这个弟子,你真去他府上,说不定他夫人晚上就会痛打他一顿。”
一张嘴成了圆形,赵子赟说不出话来,看着五大三粗的老师很是有些武力的,居然还有这一出?
“不过老弟,这是传闻,你可别问他啊。”
赵子赟笑,他觉得这怕不是传闻,猛然想到,若是陈娇儿也向自己动手,自己办?难说又是一个惧内的典范。
“你车还没找吧?走,我送你去。”
有便车自然要搭的,二人说笑着下楼,车辆沿着中山路一路往南,贺衷寒也不再谈正事,一边向他介绍着风景,一边说着一些奇闻异事。
豁蒙楼算是南京风景最佳的地方之一,备受文人墨客推崇,来到鸡鸣寺,赵子赟两眼一抹黑,贺衷寒见状,提出带他过去,总不能让一个少将处长带自己过去就走人,赵子赟便提出一起去。
沿山路没走多远,便来到金陵著名的鸡鸣寺,转过一间寺庙,豁蒙楼赫然在目,“老弟,等会有没有兴趣吟诗一首?”
“我?君山兄,别说笑了,你看我上上下下那根骨头里冒着诗气?”
贺衷寒扑哧笑出声来,他觉得赵子赟有种**的性格,从不掩饰自己,他不知道等会上了楼,会不会让这楼的文人气息大打折扣。
果然,张继才看到他,脸上就露出不悦之色,哪有穿着军服来这豁蒙楼的?瞪了贺衷寒一眼:“他不懂,你也不懂么?”
彭济群、石瑛、曹聚仁等人捂嘴笑,贺衷寒一脸尴尬,他忘了他自己也是穿着军服。
“溥公,不关我事,子赟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我送他过来的,我还有事,溥公见谅。”说罢,也不管赵子赟,掉头就走。
张继愣了下,心里有些不爽,扭头冲着赵子赟道:“中将很威风么?”
赵子赟一头汗,“老师,中将自然不是个东西,可我不知道规矩,这君山兄约见我,我不就穿军服了?要不,我现在脱光了如何?”
脱光了?更不成体统,曹聚仁哈哈大笑,“溥公,此子有意思,我倒是想看看中将脱光了是什么样子?”
赵子赟闻言便开始脱外衣,张继吓了一跳:“打住!打住!就穿着你那身皮!”
赵子赟依言坐下,嘴里却嘀咕着:“不知老师敢不敢和委员长说他身上穿的皮?”
刚提起茶壶准备给他倒茶的彭济群手一抖,急忙把茶壶放在桌上,嘭的一声,脸一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茶!”张继急了。
石瑛捂着肚子,结结巴巴道:“溥泉,你收的好弟子!好!好!”
张继提起手,都有心给他一巴掌,见他一脸茫然,也是气乐了,“哎呀,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个东西?”
“那老师的意思不是我不行,而是老师的眼光有问题?”
一句话让彭济群两手直摇,“不行了,不行了,你们俩歇歇,让我们喘口气!”
好容易缓过气来,曹聚仁指着赵子赟道:“溥公,我算看出来了,你说不过他!”
足足半个小时,算是停当,张继这才有功夫给他介绍几位好友,这南京特别市市长石瑛在此,赵子赟微微有些诧异。
“老师今日找我来可有事?”
“没事,随便聊聊。”
没事就好,不过见石瑛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他冲张继说道:“老师乃是堂堂民国元老,也会说瞎话!”
张继老脸一红,有些尴尬,“这个…….”
石瑛点头,“果然聪明,有人说你靠你大哥才有今天,现在看来,此言不实,放眼中国,同辈中人,恐怕无人能及你。”
“石市长谬赞了,我也就一混混。”
崔振华举着杯子:“那我以茶代酒,敬你这混混一杯,如此混混,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辈之人惭愧,不知这混混之下是何等级,好让我辈安身?”
众人大笑。
第217章 湖北怪杰
喝茶缓了好一会,张继话入正题,“子赟,石市长对你在察省做的事很感兴趣,尤其这张恒,当真日新月异,他想知道,你是如何管一个市的?”
放下茶杯,赵子赟道:“石市长,其实这张恒都是薛市长管,不过石市长问起,我也可以说说,就张恒和南京而言,两者有相似之处。”
石瑛点头:“不错,你指的是格局。”
“两级政府都在一处,这必然起冲突,张恒一开始也是如此,薛市长曾和我抱怨过,他这市长当得无所适从。”
“是啊,我也有同感”石瑛叹了口气,南京市长有多难当,只有他知道个中滋味。
赵子赟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放下想了好一会才道:“我替石市长想了想,张恒的管理您可听听,但学不了。”
石瑛一呆:“这是为何?”
“天子脚下,石市长能随心所欲?”
石瑛哑然,他知道赵子赟说道结症了,不过有些不甘心:“你难道不管张恒?”
“不管,张恒怎么建,如何建,都是薛市长的事,说一事石市长可能不信,察省省府打算从察哈尔都统府搬出来,在河东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成,为何?薛市长不同意,如今定下的地方也是他最后定的。”
“有这事?”曹聚仁大为惊讶,换做其它省,那是天大的新闻!
张继却想到其它的:“你为何要搬出都统府?”
“老祖宗留下的,我占着不合适吧?”一句话让曹聚仁挑大拇指,“果然不一般!”
满怀希望来,居然是个死结,石瑛郁闷不已,他上任以来,精简机构,裁汰冗员,严格财经手续,平民住宅,举办平民贷款,增设校舍,普及小学教育,禁烟、禁赌、禁娼,可谓涉及方方面面,成效也有,但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凡从察省回来之人,总是对这察省和张恒赞不绝口,他派人仔细一了解,才发现自己做的,张恒也同样做,但结果就不一样了,本想找机会去张恒看看,恰好赵子赟来到南京,他这才请张继出面,约赵子赟求教。
除非国府放权,否则他是难有作为的,在这里有太多看不见的线碰不得。
“你有何建议?”
赵子赟摇头:“石市长,在这里,有利的事石市长恐怕插不上手,没利的事恐怕要不来钱。”
“不错,就是如此!”曹聚仁道。
“换你会如何做?”崔振华问道。
“换我?”赵子赟笑了笑,“我拍屁股走人,找个小县去折腾。”
得,没得说了,张继瞪了他一眼,“都走了,国家还要不要!”
“是,老师批评的是,我觉悟不高,觉悟不高…….”
“溥公,他说得在理,我满怀报国之心就任这南京市长,一年下来感觉掣肘甚多,还不如在浙江那会,这里太复杂,盯得人有多,说实话,这特别市市长除了委员长兼任,恐怕任谁来做都不成。”石瑛说道。
话到此,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抛开这些,几人开始专心喝茶,谈古说今,这方面赵子赟是不行的,只有干听的份。
曹聚仁见他插不上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本在上海,此次正好来南京会友,今日和赵子赟一样,算是客。
“子赟,我不是国外学成回来的,不知在察哈尔可有一席之地?”
“这和国外回来的有关系么?”赵子赟有些奇怪。
曹聚仁笑笑,关系肯定有的,“你先说我去察哈尔行不行?”
“曹兄,这个我不好说,曹兄从事教育,在察哈尔不管是大学、中学、还是小学,我都插不上手。”
张继听到他们的对话,拍了他一下:“你这蠢材,聚仁师从名家,在上海也是有数的!”
赵子赟苦着脸:“是,蠢材,可老师,我真插不上手,除非曹兄是自己办学校,任教得教育委员会说了算。”
还是头一次没被对方接受,曹聚仁觉得挺有意思,他也不是想去,只是顺嘴问问,看看赵子赟对他怎么看,“教育委员会是做什么的?”
“在教育厅下,有高等、初等两个教育委员会,由察哈尔北方大学的校长、教授,还有师范学院、职业学院,各高等、初等中小学校知名教师组成,主要有两件事,一是对察哈尔的各种学校每年进行评定,优秀者给予奖励,二是对教师给予评定,选出优秀教师,同时,也对外省来察的教师给予审核,能不能教书,他们说了算。”赵子赟解释道。
“你和教育厅说了不算?”
“不算,我和教育厅最多有推荐权,各学校也是如此,校长也只有推荐权,不能自主决定是否留任。”
“有些意思,为何这么做?”
“教育事关国家兴亡,大意不得,我希望察省的每一个教师都是合格的教师,能够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别说曹聚仁,连张继、石瑛等人都大为惊讶,这话居然是从赵子赟嘴里说出来,当真让他们汗颜。
“你这察省……,很不一样,我要去试试,你推荐我总可以吧?”曹聚仁一时豪气大发,想证明自己。
“聚仁!”张继蹙眉,他若真去,张继不好向他父亲交代。
“溥公,难说我还够不上格呢!”曹聚仁笑道。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几人开始正儿八经的闲话、喝茶,曹聚仁一直和赵子赟窃窃私语,彭济群一直给二人添茶水,见曹聚仁毫无接手替他一会,很是有些恼火,“曹兄,你当我是丫鬟?”
二人闻言有些楞,见他指指茶壶,方明白过来,赵子赟笑着去拿茶壶:“还是小弟来吧。”
“你是客,这怎么能行?他来。”彭济群直接把壶递给曹聚仁,随口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曹聚仁一边接过茶壶倒水,一边道:“说邓明道和李肃那两个倒霉鬼呢。”
张继和石瑛说着诗词,听到曹聚仁提到李肃,转过头来也笑了:“子赟啊,怎么这李肃离开三十一军后如此脓包?”
脓包?赵子赟心道你老人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邓明道和李肃离开察哈尔后,一万多人的武装被重新整编为四十一师,李肃为师长,邓明道为副师长,休整不到半年,四十一师就被派往大别山剿匪,自然,他们带走的火炮被南京截留了。
大别山什么地方?赵子赟清楚得很,大名鼎鼎的红四方面军起家之地,别说邓明道、李肃,三十一军要是去,都得仔细掂量掂量,要说李肃还是小心的,头几个月他小心翼翼,不敢出头造次,没多大战果,但也没多少损失。年初,红二十五军进攻七里坪失利,围攻四十多天未果,损失惨重。
豫鄂皖三省边区剿匪总司令刘振华见局面对己方有利,下达了全面出击,合围二十五军,一战定乾坤的命令,这回李肃和邓明道仔细分析后,认为机会来了,带领四十一师直接朝**鄂豫皖省委所在的碾子沟冲去。
结局自然是送菜,七里坪失利后,鄂豫皖省委再一次重视起徐海东的意见,在省委书记沈泽民的支持下,徐老虎开始按照他的设想来组织战斗,一个伏击加一个反击,四十一师崩溃,李肃失踪,团长宋飞、喻利群战死,邓明道在警卫营的拼命保护下,突出包围。
四十一师一战覆灭,出乎很多人意料,尤其出乎刘振华云集在豫鄂皖三省十几个师长的意料,私下里,他们可是不敢小觑李肃等人,四十一师也是在这一带公认的主力,如今主力都不堪一击,其余人更是不敢动了,红军的游击战、伏击战他们早就吃够了苦头,唯独防守县城什么的,还算有些把握。
赵子赟对整个细节并不十分清楚,他只是从唐毅那里得到李肃战败失踪的消息,刚才曹聚仁和他嘀咕的便是南京这边流传的一些秘闻,也有一些具体的细节,如此才勾起赵子赟的兴趣,和他嘀咕了很久。
听到张继说出脓包二字,他不可能把红军的惊人战力夸耀一番,想了想道:“老师,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四十一师是有原三十一军一部改编而来不假,但还是有区别的。”
见几人都静等着他继续说,赵子赟道:“当年三十一军的主力都集结在热河,留守张恒的多数为新兵,几个警备团也比新兵好不了多少,虽然我率军回到多伦后,也有两三千老兵投靠了李肃,但总的来说,四十一师要比三十一军其他三个师差很多。”
“这话很有道理,难怪当年你从多伦挥军南下,李肃和邓明道就慌忙逃离张恒,他们其实也清楚打不过你。”曹聚仁笑道。
赵子赟点点头,接着道:“此外就是士气了,四十一师官兵多为山西籍和察哈尔籍,背井离乡去到大别山,我想他们很多人是迷茫的,估计和他们当初跟随李肃出走的愿望也有不小差距,如果面对面正规作战,也许问题不大,但遭到伏击,恐怕他们是没有多少信心拼命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看他们就是脓包,你那里新兵也不少,你还没他们有带兵经验,如今三十一军如何?”张继不屑道。
“子赟,说句实话,你的三十一军要是到大别山剿匪,胜算几何?”石瑛问道。
赵子赟闻言手微微抖了抖,石瑛有这个想法,老蒋有没有?他不敢想下去,勉强笑笑:“石市长,三十一军若是去大别山,防守是没问题的,不过进攻…..,我也不敢。”
张继眼睛都瞪圆了,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
“老师,是实话,委员长几十万大军那他们没办法,难道我就有办法?老师别忘了,三十一军就算再强,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加上那里是山区,部队展不开,进攻真的胜算不大。”
“溥公,子赟说得也有些道理,算了,这种事不是我们该关心的。”石瑛借口道,随即话题转到一些轶事上,不过赵子赟总是觉得石瑛看他的眼神有些深意。
聚会之后,赵子赟却发现麻烦来了,石瑛明知学不了,但他还是想全面了解察省的制度和方式,这是兴趣所在,他也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些变通的法子,实在不想,一些改良总是可以的,生怕赵子赟找借口,他每日早早派车去接他,赵子赟又不好拂他面,只得陪着他折腾。
石瑛可是湖北三杰,先总理的国任秘书,中央委员,民国元老,第一清官的名头非常响亮,他这么做,一下子把赵子赟都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得到老蒋赏识不算难,要想得到石瑛认可,不是简单的事,原本一些对他不屑的人不得不重新审视,此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若不是后来在上海闹出些事来,估计察省省府会门庭若市。
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上海交易会临近,赵子赟不得不向石瑛表示歉意,石瑛也知道,他是上海交易会的主角,不去,吴铁城恐怕会告状。十几天的相处,二人也算是忘年交,为此,赵子赟设宴,邀请张继等人一同吃饭,算是告别宴,席间,赵子赟算是见到了师母,偷偷看了看,没有什么凶狠的地方,这传言是否属实?
南京到上海汽车、火车、轮船均可,最终他还是选择火车,省事,曹聚仁也是有意思,也没提前回去,就跟着他瞎晃悠,他是对曹聚仁不够了解,只知道他教书,却不知道他还是记者,这种难得的新闻,他怎么会放过。
第218章 第二故乡
赵子赟来上海,让上海警察局很是紧张,原因无它,就是王亚樵那两颗子弹闹得,这位刺客之王发话,没人敢不当回事,当年汪精卫就挨了两颗子弹,差点丢了小命。
好在赵子赟还是通情达理,同意一切活动都按照上海这边安排的来,这就减少了不少隐患,其实他们不知道,察哈尔省府的公文根本不是赵子赟的意思,而是陈淑珍秘书长一手炮制的。
抵达上海那天,连吴铁城都如临大敌,车站是最复杂的地方,可千万别出事,赵子赟在南京不但见了老蒋,还如火箭般声名鹊起,吴铁城已经将他和自己平等对待了,这时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了几个钱,让上海总商会出尽了风头,冯少山再一次提高了接待的级别,大肆宣扬,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和这位新贵搭上线,花上百万都值,如今赵子赟还未到上海,效果已经显示出来,商会里,商会外不少人都来找他,希望能在他的欢迎晚宴中露个脸,最让他感觉意外的是工部局总裁费信惇都约见他,让他无论如何安排外商参加晚宴,因为美国、英国、法国、日本等领事馆都发文到上海市府,明确表示总领事要参加,一时间,冯少山都成了沪上风云人物。
下火车,赵子赟就发现阵势有些大,上百警察在车站各个区域警惕的防范着,“赵主席,还请您等等,吴市长和车子马上就到。”吴醒亚一脸笑容迎了上来,他一手促成了赵子赟来沪,自豪啊。
“吴局长,是不是有些过了?我只是一个省主席而已。”
“不不,应该的,赵主席也算我们半个上海人,察哈尔一个偏僻省在赵主席手里蒸蒸日上,很多人都说要是赵主席来上海,上海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呢!”
赵子赟哈哈大笑:“吴局长过誉了,这话让吴市长听到,你这局长位子怕是坐不稳了。”
“真要那样,不知能否在赵主席手下讨碗饭吃?”
这笑话怕是带着点试探之意,赵子赟笑道:“吴局长乃是元老,看得上察哈尔?吴局长要来,我怕是要把省主席这个位子让出来才能安置你这个大神。”
“赵主席才是过誉了,什么元老,早年做的事如何能与赵主席相比?”吴醒亚自嘲道。
赵子赟还是很欣赏他的,为人稳重,名声也不错,“若吴局长真没去处,就来察哈尔吧,官大官小不敢说,但让吴局长发挥所长,工作得愉快还是能办到的。”
吴醒亚大喜,上海听着好听,做事还真难啊,一会这个一会那个,一不小心就不知得罪了那个人物,察哈尔一行,他很是羡慕那里的氛围,各厅都有很大的权利,别的不说,他就知道陈淑珍和他谈的时候根本不用说那句官场常用的请示赵主席的话,反倒是他很多事都做不了主。后来和赵子赟接触,也是感叹从未遇到如此好商量的省主席,行和不行人家都会说说理由,陈淑珍等人打断他插嘴他也不生气,只是听着,合理的直接采纳,吴醒亚发现察哈尔商谈事情几乎不带个人因素,完全从察省角度考虑。
参加同盟会以来,那颗心早已死去,吴醒亚有时审视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沦落成民众厌恶的官员,要不是去了趟察哈尔,他不会改变也不想改变,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求的?作为cc的骨干之一,党务方面也是困难重重,在派别之争下,很多事情是要违背自己的心去做的,也正是到了这个年纪,吴醒亚对上海官场上的一些东西不再感兴趣,去了察哈尔,他真想做些事了。
两人闲谈着,等着车站的民众在警察的驱赶下快速离开站台,赵子赟见状有些无奈道:“早知就听侍从室的安排,坐车来了。”
吴醒亚知道他这话不是显摆他和侍从室的特殊关系,而是对自己做火车前来扰民的自责。心里想着怎么折腾了去察哈尔,上海虽然舍不得,可实在经不住去察哈尔的**。
半个小时候,吴铁城坐着车前呼后拥来了,赵子赟也没什么不满,还亲自过去给他开了车门,吴铁城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的表情可是说明了一切,他对赵子赟的谦卑很是受用,秘书处的人则在边上招呼着记者拍照,看着吴铁城眼镜下得意的笑容,吴醒亚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赵子赟相比太做作了。
“吴局长,一起过去拍照。”薛儒笑着来拉他。
吴醒亚急忙摆手示意不去,市长大人在,哪有他一个社会局局长的位子。
“是子赟叫你呢!”薛儒不由分说,拖着他过去。
“诸位!”赵子赟双手抬了抬,记者们停止了喧哗,等着他说话。
“今日我代表察哈尔感谢上海市吴市长的热情接待,上海也是我的故乡之一,能够与上海携手,我深感欣慰,希望此次交易会上海能超越察哈尔,取得更大的成功!”
掌声响起,吴铁城笑得合不拢嘴,赵子赟能来,这交易会已经成了一半了。
“此外,我还要感谢以吴醒亚局长为首的办事人员,你们做记者的都知道,我们这些省主席、市长也就是动动嘴皮,他们在下面还不知有多少个日夜辛苦操劳,我希望在交易会后,诸位不要忘记他们的功绩,有机会还行各位报界的英才能够多采访他们,在此,我建议我们察哈尔来的人和他们合个影,留作纪念。”
他这话让吴铁城有些尴尬,记者们则不管这些,这又是一个新闻热点,与吴醒亚一同前来的社会局工作人员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事,直到察哈尔省府工作人员来拉,才机械般的被凑在一起,随着镁光灯不停的闪,吴醒亚才回过神来,遭了,怎么自己站在赵子赟前面了!
木已成舟,后悔来不及,记者们则是大呼头条新闻,这可是少有的领导人物站在后排的照片,明日登出去绝对让人摸不着头脑,有记者都想好了标题,猜猜前排都是谁?
乱完这一通,赵子赟上了吴铁城的汽车,从车站直接奔赴外滩,赵子赟下榻之地便是有着远东第一高楼的华懋饭店,冯少山等上海总商会的头面人物全都到了,就等着赵子赟抵达。
“来了!来了!”
冯少山远远望去,吴铁城的座驾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大批记者举起手中的照相机,准备记录上海商业界历史性的一刻。
“奏乐,快奏乐!”有人大喊着。
车辆很快到了门口,冯少山看到了出乎他意料的一幕,赵子赟下了车,从后面绕到另一边,替吴铁城拉开车门,短暂接触,他已经知道吴铁城要这个面子,他是无所谓的,主政察哈尔,他早已知道威望不是靠表象来形成的。
吴铁城嘴里依然说着客气话,今日太满意了,去接赵子赟他还有些犹豫,现在心里很是得瑟。
两人边说边朝饭店门口走,冯少山带着人急忙迎了上去,赵子赟本是拖在吴铁城身后,这时却加紧了几步,快步朝冯少山走来,随即伸出右手:“是总商会的冯主席吧?”
这个面子给大了,经商这么多年,冯少山没由来的有些激动:“赵主席…….”
赵子赟握着他的手,将头凑到他耳边道:“你说我们两个都是主席,那些记者会怎么写?冯主席与赵主席亲切握手?”
冯少山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都说赵主席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什么平易近人,去掉察哈尔省主席那个头衔,我就一没长大的年轻人,我就不信冯主席会把平易近人几个字用在自己子女身上。”
真是没压力啊,冯少山那一点点紧张心情无影无踪,他还真怕赵子赟年轻气盛,南京那几个衙内就不是好相与的。
“难怪吴局长对赵主席推崇备至,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不知怎的,赵子赟忍不住说出了老师闲谈提到的那句话:“难说后浪死在前浪上。”
跟在冯少山身后的几个年轻女子闻言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声来,吴铁城没太在意,很是不满的瞪了几个年轻女子一眼,不成体统!
这几个女子是作为花瓶陪衬,引导重要宾客进入饭店的,自然认得吴铁城,有些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他,赵子赟知道一直这么站着会给很多人压力,他请冯少山介绍其他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按惯例拍完照,在几个年轻女子的引导下,众人走进饭店,前往汇中厅,欢迎晚宴便设在这里。
第219章 才到就中招
市政府秘书长俞鸿钧有些焦头烂额,按理说赵子赟来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市长亲自去火车站接已经算是破天荒了,总商会高规格接待也只是内部的事情,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各国公使或领事对一个省主席为何如此感兴趣,非要来参加这个晚宴。
日本公使堀内干城、法国公使韦礼德、德国驻沪总领事克里贝尔、英国驻沪总领事布莱克本、美国驻沪总领事克宁翰……看着名单,俞鸿钧一阵眩晕,就算换了大桌子,这主桌除了各国来人,就勉强能让赵子赟和吴铁城就坐,其他人只能另行安排了,这还不是最难办的,这些公使和总领事可不会迎接赵子赟,反而还需要赵子赟和吴铁城去迎接他们,偏偏这些人不可能一起来,只有不停的让两位老大出去,市长这边他还是有把握的,吴铁城对于这些人来已经感觉很有面子了,去门口迎接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那赵子赟呢?
“薛市长,我和你商量个事。”趁着赵子赟和吴铁城闲聊着这华懋饭店的内部摆设,俞鸿钧拉过薛儒,很是为难的提出这迎接一事。
这事事先察哈尔方面确实不知道,薛儒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赵子赟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强势人物,迎接个人而已。
俞鸿钧还是放心不下,万一有点什么事,就是大事了,催促着薛儒还是和赵子赟说一说。薛儒过去和赵子赟耳语几句,赵子赟明显楞了下,随即冲着俞鸿钧点了点头。俞鸿钧这才将一块石头放了下来。
“俞秘书长,看你脸色有些差,是不是吃不消了?”吴醒亚见他很是疲惫,关切问道。
“吴局长啊,不瞒你说,我是真的累了,这些天来,生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市长生气也就是训斥一番,万一赵主席不高兴了,影响到交易会,那就罪过大了。”
“不会的,赵主席是我见过最理解属下的人,有为难之事你尽管和他说,这点你大可放心。”见俞鸿钧不信,吴醒亚笑了笑,“明天看报吧。”说罢丢下一头雾水的俞鸿钧,找林康侯商量后面和察哈尔商谈的一些事去了。
“市长,赵主席,日本公使堀内干城到了。”接到消息,俞鸿钧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吴铁城和赵子赟面前低声道。
吴铁城看了看赵子赟,赵子赟笑道:“吴市长,一起去吧?”
二人来到饭店门口,不一会,几辆挂着日本国旗的汽车来到门口,这次反倒是赵子赟没动,吴铁城亲自去拉开车门。
一个带着眼镜,脸有些圆,有些学者派头的人钻出了汽车,和吴铁城打了个招呼,随意握了下手,便一脸笑容的朝赵子赟走来,“赵主席真是年轻有为!”
堀内干城的中文是相当流利的,要是不介绍,赵子赟都看不出他是日本人,这种场合,他是不会乱来的,伸出右手,笑道:“堀内公使过奖了,年轻不假,有为就差远了。”
来和赵子赟会面,堀内干城是深思熟虑有目的的,他就是要给外界一个印象,日本和察哈尔有着良好的关系,为此,他特意派人随时汇报赵子赟的动态,当赵子赟抵达华懋饭店,他就立刻动身,以第一个到的姿态,表示他很给赵子赟面子,下车时故意冷落吴铁城,也是为了抬高赵子赟。
拉着赵子赟的手,堀内干城显得很亲热,随同而来的日本记者早已镁光灯乱闪,赵子赟心知肚明,堀内干城这手挺绝的,明日各大报纸一登,汉奸卖国贼的骂声怕是又要铺天盖地了,日本人这是逼自己向他们靠拢。
堀内干城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心里狂喜,自从国内转换了对察哈尔的战略思路,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也许要不了多久,察哈尔就会投入满洲国的怀抱,这比武力占领不知强了多少,而且还将推动华北自治的形成。
“赵主席在沪期间,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那就多谢堀内公使了。”
戏做足,堀内干城也不在门口吹风了,他抬手请赵子赟先走,这让上海市府的人大跌眼镜,弄得一同出来的吴铁城大为尴尬。
进了酒店,来到临时准备的贵宾休息厅,堀内干城故意不理吴铁城,热情的和赵子赟闲聊,他相信吴铁城一定会将今日之事上报,赵子赟亲日的帽子怕是戴定了。
没多久俞鸿钧来报,说德国总领事到了,吴铁城从难看的脸中挤出一丝笑容:“赵主席,你看……”
赵子赟表情略带歉意:“堀内公使请先坐一会,我…….”
堀内干城右手摆了摆,“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
俞鸿钧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堀内干城起身请赵子赟先走,他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深看了这年轻省主席一眼。
克里贝尔钻出车子那一刻也是惊讶万分,他来参加一是德国外交部希望能进一步加强和察哈尔的合作,借此扩大德国在北方的影响,二是他预先得知掘内干城要来,有日本人垫底,出席一下也不丢面子。
吴铁城和赵子赟来迎接他很正常,但堀内干城居然也是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就不对了,怎么说对方也是公使,他心头略过一丝不安,察哈尔和日本签订了大合同后,他就觉得日本人开始打察哈尔的主意,为此他还特意发电报让罗尔夫一定要和赵子赟多走动,保护德国的利益,今日堀内干城如此做,想表示什么他非常清楚。
照例镁光灯乱闪,堀内干城笑得异常开心,赵子赟虽然也是面带笑容,心里叫苦不迭,刚才已经要命了,这招更狠,报纸一报道,怕是傻子都不相信他和日本人一点瓜葛都没有,否则堂堂公使陪他迎接领事算怎么回事?
随后布莱克本、克宁翰、韦礼德几人到来,堀内干城都陪他把戏做足了,吴铁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是主人,简直无法容忍这种一下子变成配角的局面。
“出这种情况你怎么不提醒我!你干什么吃的!”恼火不已,吴铁城扭头呵斥俞鸿钧。
俞鸿钧简直是欲哭无泪,他那里知道堀内干城会玩这个,人家是公使,他一个市府秘书长好像管不着吧?
至于晚宴彻底变了味,本来是上海市府和总商会宴请赵子赟一行,现在他们通通成了局外人,连话都插不上,堀内干城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着赵子赟,弄得克里贝尔也只得跟着,以表明他们德国和赵子赟才有良好合作关系。英国驻沪总领事布莱克本、美国驻沪总领事克宁翰搀和此事是得到消息说赵子赟很受老蒋赏识,借此来结识赵子赟,暂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
参加晚宴纯粹算是一个活动,在中国多年,两国领事知道出席这种活动对中国人来说是很给面子的事情,不冲着赵子赟,冲着吴铁城,他们也觉得有这个必要。宴会开始后,布莱克本和克宁翰更多是和上海其他外商知名人士攀谈,不过见堀内干城、克里贝尔二人这么折腾,不知这两国玩什么花样,惊讶之余,疑云顿起,收起和其他人的心,也凑了过来,至少也要搞清楚他们谈什么,赵子赟到底有何吸引人之处?
法国公使韦礼德纯粹是因为其他几国公使、领事来,才来凑个热闹,法国和察哈尔算是真的没任何瓜葛,一个人落单也无聊,何况几国都围着赵子赟转,他也好奇。
这下好了,赵子赟发现带着几国公使和领事溜达不是事,工部局总裁费信惇因自家领事也在,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跟着,于是这本是商业活动的晚宴变成了外事活动,俞鸿钧不由感叹事情太诡异了,一个省主席和外国公使、领事本也没什么好谈的,偏偏眼下就成了这个格局,赵子赟坐在主桌再也不敢乱窜,他还好,至少堀内干城、克里贝尔还和他瞎扯,布莱克本、克宁翰、韦礼德也有话没话的搭上几句,吴铁城就成了主桌上最无聊的人,那脸上挤出的笑容已经说不出的难看。
不管怎样这晚宴还算是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这得益于薛儒、杨受成等人,赵子赟不好乱窜,他们可以,何况还有一个地道的上海人李良,而且几人都有一定的权限,和冯少山等人谈话也不是泛泛而谈,一些实质性的项目也有了初步设想。
送诸位公使、领事走,堀内干城倒是没再玩花样了,目的达到,他也不会太掉价,约定和赵子赟商谈的时间,便上了车扬长而去。
将面色不善的吴铁城也送走后,赵子赟几人来到饭店六楼,冯少山将六楼全部包下,给察哈尔省府的人员住,还没等赵子赟松口气,董虎就走了进来。
看他脸色也不好,赵子赟知道有麻烦事了。
“子赟,今天在火车站和酒店外各抓了三个人,他们还没开口,但我知道,他们是刺客。”
“上海公安局和租界巡捕房知道吗?”
董虎有些不屑的笑了:“那帮蠢货,根本不知道,要是我们的人不在,恐怕你今天不会好过。”
“薛儒他们知道吗?”
明知是废话,赵子赟还是问了句。
“知道,我们已经电告陈秘书长,她要求保证你的安全,必要时可以禁止你外出。”
赵子赟叹了口气,明日报纸出来,恐怕更麻烦了。
第220章 变相软禁(一)
清晨,俞鸿钧早早赶到华懋饭店,上海市公安局局长文鸿恩早已在此等候。
“文局长,工部局的人呢?”
“他们你还不清楚?不会守时的。”文鸿恩很是不满,一大早来此吹着风,有**份。
“算了,你只是早来了会,我可是被吴市长臭骂了一顿。”
文鸿恩知道他那秘书长是个苦差事,多数时候吃力不讨好,心里的不满也消失了。二人边等边闲聊起来。
“察哈尔方面说抓到刺客,也不知真的假的。”文鸿恩对消息还是持怀疑态度。
俞鸿钧想了想道:“应该是真的,不然陈秘书长也不会从张家口发来电报,请我们重视此事。”
文鸿恩不做声,要是真的,他有失职之嫌,没想到赵子赟来沪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说你这秘书长做的,还不如那个女人。”文鸿恩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一丝难堪浮现在脸上,俞鸿钧知道他话的意思,察哈尔秘书长是个女子这事早有耳闻,原以为就是个陪衬,现在看来,人家的权利大的吓人,不但可以直接给各厅下文,还能替赵子赟做一些决断,远不是他能比的。
“那也就是察哈尔这样。”俞鸿钧辩解道。
“我看那,不是察哈尔这样,是摊着赵子赟这个省主席了,昨天你没见他风头直接盖过了吴市长,令人羡慕啊。”
瞎扯了半个多小时,二人才看到工部局警务处的车朝这边驶来,总算来了。
“子赟,俞鸿钧他们来了。”薛儒推开门走进房间说道。
赵子赟正喝着早茶,闻言放下杯子,跟着薛儒来到隔壁房间,俞鸿钧一见他便起身说道:“赵主席,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多谢了。”
“赵主席,我介绍下,这位便是工部局警务处处长巴雷特先生。”
巴雷特并不知道昨天宴会上的情况,他有些傲慢的站了起来,“赵主席,听说你抓到刺客?”
赵子赟有些恼火的回头看董虎,抓着就抓着了,弄这么大动静干嘛?
董虎在安全问题上向来不料他,随口解释了句:“不是我,是陈秘书长。”
他话音一落,赵子赟顿时没了脾气,俞鸿钧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大个问号,陈淑珍到底何许人物?难道和赵子赟有一腿?
“确实有此事。”他没回答,薛儒先答了,“我们倒是不知道陈秘书长还给上海发了电报,她只是让我们和俞秘书长协商,看后面的保卫工作是不是再加强些?”
“在租界不会有任何问题。”巴雷特说道。
董虎冷冷看了他一眼:“刺客是王亚樵的人。”
这话让巴雷特没了脾气,王亚樵有多大本事他清楚得很,手底下高手多,还和上海青帮有着说不清的瓜葛,安徽建设厅长张秋白、上海招商局总办赵铁桥都是他的刀下鬼,连老蒋、宋子文、白川义则都敢刺杀,刺杀大王的名头不是盖的。
俞鸿钧只知道有刺客,虽猜到可能与王亚樵有瓜葛,但得到证实后,他也冷汗直冒,文鸿恩心里则后怕不已,真是无声无息,他手底下根本不知道!
事情有些严重了,俞鸿钧对昨日堀内干城闹得那一出记忆犹新,这报纸登出来,还不彻底激怒王亚樵?
“报纸!有今天的报纸吗?”他急切向薛儒等人问道。
出门吩咐了几句,没多久,有人送上来今天的报纸,俞鸿钧随便打开一份,头版赵子赟和堀内干城笑容可掬站在饭店门口,以及堀内干城陪同他接几位领事的照片都非常醒目,不用看内容,俞鸿钧就知道麻烦大了。
“赵主席,您看……”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赵子赟知道就算自己提出,董虎恐怕都不会轻易答应,他苦笑了下:“算了,一切都由俞秘书长安排,没事我不出这个饭店。”
别说俞鸿钧,连巴雷特都松了口气,他可不是傻子,瞟了眼俞鸿钧打开的报纸,就知道面前这人别看只是省主席,恐怕重要性远不是吴铁城相比的,连日本公使都陪着他迎接自家领事,他看走眼了。
态度一下子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巴雷特很是严肃道:“鉴于赵主席受到威胁,我回去就安排西捕全面接替在饭店周围的华捕,回去我向总裁请示,由工部局发文给饭店,赵主席下榻这段时间,不得接待不明身份的人。”
才来了一天,就被逼得禁足,赵子赟那个郁闷,他还想回家去看看,去父亲的坟前扫扫墓,这下好了,什么都做不成了。
“俞秘书长,别的事我们都可以遵照上海这边的安排来,但有一事请务必给予安排。”李良突然插嘴道。
“李副厅长请说。”
李良看了看赵子赟,开口道:“赵主席也是上海人,他父亲的墓还在上海,赵主席都几年没回来过了,还请俞秘书长能够安排一下。”
这几乎无法拒绝,再难办恐怕都要去办,俞鸿钧只得点头答应,好在坟地都在郊外,实在不行就调保安队清场。
俞鸿钧等人走后,赵子赟感激的朝李良点了点头:“李良,多谢了。”
赵子赟被逼出不了饭店,吴醒亚和冯少山等人反而轻松不少,他们不用紧张兮兮的等着空闲和赵子赟商谈,只要在饭店等着就行,交易会?就留给那些中小商家去乱吧。
二人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报纸,今日上海各大报几乎全部都是赵子赟的新闻,日本人倒是大方的很,拍的所有照片都连夜送给了各大报社,这让赵子赟想不上头版都不行,不少报纸对他与日本人不清不楚都发表了措辞严厉的指责,要求上海市政府断绝和察哈尔的经济往来,并禁止察哈尔参加本次上海交易会。
也有报纸不带政治色彩,从各国公使、领事参加招待晚宴中分析察哈尔确实已经不是以前的察哈尔,各方实力都在缩小着和上海的差距,察哈尔代表团来参加交易会也给上海带来了巨大的机遇。
一些商报则不管什么日本人、英国人的,他们更多的是赞赏赵子赟的为人,和吴醒亚等工作人员的合影非常惊艳,从中也能看出察哈尔为何能日新月异的原因。
“吴局长,赵主席请你们上去。”
跟着赵子赟秘书兼副官赵振来到六楼进了房间,客套话后,两边坐下来进入正题。
“赵主席,上海商界、实业界除了想在这次交易会上达成一些合作外,更想知道交易会后双方还能有哪些合作?”吴醒亚问道。
“这个有些不太好说,察哈尔省府更倾向于不对商业行为过多干涉,这么说吧,只要符合国民政府和察哈尔的规定,上海商家、实业家可以把察哈尔当做自己家,做愿意做的事。”
“赵主席的意思是在察哈尔投资、建厂、开商号、买卖任何物品都可以?”冯少山心喜。
“可以,不过要遵守察哈尔的规定。”
“不知赵主席所说的规定有没有什么特指之处?比如针对上海商人?”
“没有,和现在察哈尔的商家一样,不是针对其他外来的,具体的可以下来和杨厅长沟通,吴局长,我觉得双方合作需要解决的问题反而是上海这边。”
吴醒亚有些呆,上海这边?
见他不解,赵子赟笑着解释道:“上海商家、实业家以后在察哈尔投资,税收怎么办?是不是要两头上税?还有,若是只在察哈尔生产,运回上海销售,那税怎么交?”
吴醒亚傻眼,这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那察哈尔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冯少山转不过弯来。
“察哈尔不管商家如何交易,不在察哈尔交易,就不上税。”
“那如果商家狡猾一点,岂不是可以不交任何税?”冯少山不解,这太好做手脚了。
“确实如此,察哈尔推行的是诚信为本,每半年实业厅都会发布通告,将察哈尔大小商家的交税情况对外界公布,一来是核实,这二来嘛……”
赵子赟不说,冯少山也明白,那个商家的交税若是一直为零或很少,那就有逃税的嫌疑了,这样的人估计会被民众唾弃,要想再做生意怕是难了。
“上海要这样就好了!”冯少山感叹道。“赵主席所说我明白了,上海总商会会向全体商家详细说明察哈尔的规定,如果上海市政府没有明确的税收规定,我会建议商家最好在察哈尔单独投资,不要设立分支机构。”
三人正说着,赵振走了进来:“主席,有人想见你,说是你以前的老师。”
“老师?”
“他说他叫唐乃康。”
低声重复了几遍,赵子赟想了起来:“啊呀,他是我原来学校的校长,赵振,快请他进来!”说罢,有些歉意的朝吴醒亚和冯少山说道:“吴局长、冯主席,老师来访,我要先见他。”
“不碍事,我们也正好先回去商量,如果赵主席同意,我们想让一些感兴趣的人和赵主席会谈。”
“行,你们商量好,和赵振约时间就行。”说罢,赵子赟丢下二人朝外跑去。
“唐乃康?这名字好熟,就是想不起来。”冯少山边走边说。
吴醒亚笑了笑:“他是赵主席中学时的校长,报纸上说过的。”
“原来是他,怪不得耳熟,看来赵主席还是很重情的。”
第221章 变相软禁(二)
跟随赵振站在电梯口,唐乃康心里异常矛盾,他今日来也只是试试,也许赵子赟早就不认得他这个私立学校的校长了,何况赵子赟现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也怕别人说他攀龙附凤。
只是自察哈尔和日本人合作后,教育界不少人对他脸色大变,话里话外说他教出一个卖国贼来,这让他非常苦恼,这才有了贸然来华懋饭店的举动。
电梯门响,唐乃康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迎接他的赵子赟,不管赵子赟是不是卖国贼,单从他迎接自己的举动,唐乃康心里有莫名的有些暖意,“赵主席,怎敢劳您大驾……”
“唐校长!”赵子赟打断他的话,深施一礼,“这里没有主席,只有学生和校长。”
就算演戏,唐乃康也招架不住,何况他相信不是,自己什么人,根本不值得用演戏来拉拢他。
“这如何甘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何当不得?请校长叫我子赟,校长请先走。”
不得已,唐乃康只得朝前走,这一刻他有些恍惚,这样的赵子赟会是卖国贼?
进到房间,赵子赟请唐乃康在主位坐下后,他才坐在一边陪着,“校长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本想直接质问,唐乃康实在说不出口,“没事,听说你来沪,特意来看看你。”
两人说了会学校里的往事,和一些老师的近况,赵子赟看他总是在桌上报纸上停留较长的目光,心中猜到一二:“校长是为此事而来吧?”他指着报纸上的照片问道。
“嗯,我有些事不明白,当初你在多伦几乎全歼了日军第六师团,我还为有你这样的学生而自豪,可眼下你却和日本人打得火热,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真不好向校长解释……”
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唐乃康叹了口气,“罢了,也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你年轻,不要上了别人的当。”
“多谢校长挂怀。”
又闲扯了几句,唐乃康起身要告辞,他一个学校校长而已,不想耽搁赵子赟的时间。
“校长请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已经让人去叫李良回来。”
这无法拒绝,唐乃康只得同意,当华懋饭店服务人员看到餐厅里赵子赟和李良毕恭毕敬的陪着一个中年人吃饭,忙不迭的将消息传了出去,不少记者等在门口,看这人是何方神圣,等赵子赟和李良送唐乃康出来后,眼尖的记者才认出他来,这下又有新闻了。
四五天光景,华懋饭店如车水马龙般人来人往,日本人几乎每天都要送些吃的用的来,得知有刺客,还提议派兵来保护,幸好巴雷特毫不犹豫顶了回去,否则怕不是保护,而是要把王亚樵斧头帮全体人员都招来了。
再接到吴醒亚的请示后,俞鸿钧向吴铁城提了赵子赟所说的税收问题,他学经济出身,知道两边税收不对等确实是大问题,按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察哈尔和上海的合作可以备案,属于双方贸易的可以采取双方都认可的一个共同税收政策来执行,可吴铁城即不问他的意见,也不召集财政局开会,算是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
政府方面没结果,吴醒亚只得安排商业上的合作,俞鸿钧也参加了,上海商界、实业界为争这入场劵绞尽了脑汁,不得已冯少山包下了华懋饭店最大的宴会厅,安排了两百多人参加,来的人都受到上海公安局严格的审查,凡是有些左派倾向的,一律拒绝。
赵子赟首先介绍了察哈尔的情况,未来几年准备发展的一些实业,税收政策等,然后是李良介绍了察哈尔的建设情况,包括现在的交通状况等,杨受成的介绍是重点,涵盖工农商介绍等,其实这些情况不少人已经大致清楚,只是不从赵子赟嘴里听到还是不太踏实。
“赵主席,如果在察哈尔开矿有没有特别的限制?”有人问道。
“刚才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察哈尔不限制任何行业,我倒是觉得你们恐怕还是对有些问题不够重视,我在此再强调一遍,任何行为必须符合察哈尔的各项规定。”
不少商界名流不太在意,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赵子赟见没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蹙眉道:“我希望你们能抽空去察哈尔看看,以往的交易会恐怕你们的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了,察哈尔的规定不是摆设,不要想着另避蹊径,别的不说,贿赂政府官员就是重罪!”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透彻了,冯少山不由得心里一震,他那日从杨受成手里拿到察哈尔各项规定时也没太当回事,现在细想,自己在上海的很多做法都触犯了察哈尔的规定,若是来真的,还真马虎不得。
“作为商会主席,我有义务提醒诸位,别不当回事,到时候真的被处罚了,可别说不知道!”
这下来开会的人才重视起来,开始询问着一些细节,察哈尔省府工作人员分别作了解答,交流之后才彻底明白为何这些天和察哈尔来的人商谈生意有些法子行不通的原因。
会议尾声照例留给记者,率先发问的申报记者一来就丢了个重磅炸弹:“赵主席,根据这几天赵主席和日方的往来,让人开始怀疑当初多伦一战的真实性,不知赵主席作何解释?”
这和交易会屁相干都没有,俞鸿钧恨不得一脚将提问记者踢出去,这么敏感的问题乱问些什么!
赵子赟也是没料到第一个问题就难以回答,他犹豫了半响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没有必要解释。”
“那请问赵主席,对王亚樵再次发出必杀令有何感想?”另一名记者追着问。
俞鸿钧脑子一阵混乱,他已经可以看到吴铁城那张铁青的脸冲着他怒吼。
“没有感想,王亚樵先生愿意说什么那是他的事。”
“可赵主席为何躲在这华懋饭店不敢出去呢?”
赵子赟压住心头怒火,轻舒了口气,“敢不敢出去你我说了都不算,我留在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要知道这必杀令造成紧张的不是我。”
“请大家不要太跑题了!”俞鸿钧实在忍不住重重的敲着桌子。
“那请赵主席说一说如何看待抗日同盟军?他们在察哈尔会不会对以后上海商人去察哈尔办实业产生影响?”
这个问题要说跑题也不太确切,察哈尔若是因此引起战火还真不是一个可以投资的环境,俞鸿钧无奈的看着赵子赟,真是怎么绕都绕不开。
“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再此我只声明一点,抗日同盟军现在驻扎在怀来、延庆一带,这些地方名义上属于察哈尔,但实际是在二十九军的管辖之下,和察哈尔并没有直接关联,察哈尔一贯主张军事上的事情要听军事委员会的统一安排,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三十一军的任务只是保障察哈尔本省的安全。”
“那察哈尔会向抗日同盟军提供援助吗?”
难办了,连薛儒都知道这个问题非常难答,记者很狡猾,军事不支持那经济上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赵子赟居然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如果国民政府发文要求我援助,我会照办,在这之前,我只能说商业上的行为察哈尔省府是不会干涉的,任何人都可以出钱购买察哈尔的物资。”
俞鸿钧松了口气,心道赵子赟狡猾啊,商业行为?不错,买卖东西察哈尔自然可以不管的,至于买亏卖亏那是自愿的事。
“赵主席,听说蒙区要求自治,这会不会影响在察哈尔口外的投资?察哈尔能保证商家的安全吗?”
场中寂静了,商人也爱国,领土分裂他们也很难接受。
“请注意,察哈尔省是国民政府设立的,在辖区范围之内,察哈尔不允许任何凌驾在省府情况出现,就算自治,也必须在察哈尔省府的领导下!任何企图分裂察哈尔的行为都将遭到三十一军无情的打击,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口外是安全的。”
这算是记者提问以来得到的最直接、最让他们认可赵子赟的回答,这个回答应该说比南京还要强硬,蒙藏事务委员会和德王商谈的都还是直属内政部的内蒙自治政府,按照赵子赟刚才说的,这都不可能!察哈尔省内的盟旗只能是察哈尔省府下属。
别人说这话还有待商榷,赵子赟可是敢动刀的,光枯源血案就没人敢怀疑他的话。
意外的收获了满堂的掌声,后续的问题总算回归正题,围绕着商业而来,紧张的气氛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