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乱世长宁TXT下载乱世长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乱世长宁全文阅读

作者:橙色葫芦娃     乱世长宁txt下载     乱世长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 需要帮忙吗

    所以,若是周海有所轻举妄动,便会坐实军中夺权争斗,所有人都会认为关戎良中的毒是周海下的。

    除了关戎良和周海,其间还有左将军韦桥牵制,韦桥唯一忠的是云王,对于党派之争向来两不相帮,周海若真的有所妄动不仅在难以夺得军权相助云襄,反倒会坐实云襄谋逆的罪名。

    如此制衡之下,军权的一方被掐断,云襄必然是独木难支。

    唯一的变数……

    大概是如今渐身处何处都不知道的萧嵘了。

    可是他再过神勇也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林蔚然听到陆存续的惊叹,轻抬了抬眉。

    “所以,这件事办得漂亮些。”他说道。

    ……

    “外面的人已经围了两天了,不仅如此,兄弟们的家人多数也都被抓了起来。”何立笙望着云襄焦急道,“他们这是想逼得所有人人心惶惶,用不了几日,整个公子府不攻自破。”

    云襄沉默良久,忽道:“我没有谋反。”

    何立笙咬牙道:“大家都知道公子不会谋反!可是问题不在于此,此刻的情景公子必须拿个主意啊!”

    何立笙望着一直沉默的云襄,心中颇是愤懑不安。

    事发至今已有三日,云襄唯一做的就是将前来避难的云天会众人护在公子府内,其他的,他什么都没有做。既安抚不了人心,也给不出如何扭转局势的对策。

    何立笙来回踱步。

    他早该知道的。

    云天会真正的支柱是萧嵘,云襄徒有一腔热血,徒有忠直耿介,却并无能力。

    能聚云天会,靠的是云襄的名望,和萧嵘的能力。

    可是……

    如今局势……

    何立笙忽然想到,萧嵘早在年前就退出了云天会,如今更是不在云国,若是他真的回来了,面对这样的局势,他还会和他们这些兄弟同生共死吗?

    毕竟谋反的是云襄和云天会,萧嵘并不在其列。

    “你们放心。”云襄哑着声音道,“若是他们真的打进来了,我一定会拼死护着你们逃出去。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弃你们。”

    何立笙顿住来回不停踱着的步伐,皱眉。

    “公子此刻,要做的不是许诺生死。”他咬牙道,“公子能否给出对策?”

    云襄垂下头,眸底划过恨色,却渐渐化作无奈。

    “我?我要是有对策还能被落到如今地步?”他苦涩而无力地笑道,“我从来……都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何立笙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去召集兄弟们,今夜突围,能走多少是多少,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人心越散,活下来的机会便越渺茫,如今局势,只能这般,能救多少是多少。”

    云襄不安道:“可是,如今在公子府的兄弟们不过七十七人,其间还有一半没有武功的文士,而围住公子府的人三千有余,又怎么可能突围出去?”

    何立笙别过头,语音有些焦躁。

    “那公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他问道。

    云襄哑口。

    “我……”云襄一拳砸在桌案上。

    他忽然很恨自己,他没用,他是真的没用。

    “我想再拖会,等到阿嵘回来,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咬牙道。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周海被牵制,云天会众人零落。朝堂翻覆,阿嵘来了,不过是自投罗网自取灭亡。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道清澈的话音。

    “需要帮忙吗?”

    荆长宁站在门槛外,用黑色的布条将垂下的两袖扎紧,然后抬起脸,认真地望着云襄。

    云襄的面色变了变,嘴唇有些哆嗦起来。

    “我……”

    他的话音不连续,像是整个人的神经绷了很久忽然松懈下来。

    “没事。”荆长宁低头用牙齿配合左手把右手腕上的布条扎紧打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人还在,便有办法。”

    荆长宁的话音定定,何立笙的心头不知什么时候平静了下来。

    话音落下,荆长宁越过门槛走近。

    “说说吧,”她道,“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我在外面看见了些,但你口中说出来的,想必会有些不同。”

    云襄点了点头。

    “那日我在宫中遇见陆存续,他说给我父王找了医治头痛的民间药方,我本没有怀疑,”云襄顿了顿,“但是后来出宫的时候守卫告知我之前有林国使者求见,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便去而复返。”

    云襄缓了缓,面色有些后悔。

    “我应当看出来的。”他咬牙道,“父王一定是出事了,我没有正面看清,但后来一回想,就算是再大的事父王从来没有让暗影二卫离身过,那日就算是医治头痛也不会。想必,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荆长宁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一连不停歇的栽赃嫁祸再加谋逆捉拿?”荆长宁问道。

    云襄低嗯了声,面色很不好看。

    荆长宁笑了声。

    云襄此刻心里定然是不好过,担心外加内疚后悔,以及此刻不知道该如何办的彷徨。

    “没事。”荆长宁温温笑着,声音缓缓,“至少你还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襄怔了怔,望向荆长宁的笑脸,心里忽然好像不那么难过和彷徨了。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云襄问道,“阿嵘呢?阿嵘留在文国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你都来了他去哪了?”

    荆长宁缓了缓:“好多问啊,我一个个答吧。”

    ”我是从屋顶上翻进来的。”荆长宁道,“只要慢慢等总能找到空隙进来。”

    云襄的眼睛亮了亮。

    荆长宁看出云襄所想,叹了声道:“别指望这样出去,单论轻功,就是萧嵘那厮都不是我的对手。”

    云襄的眼睛暗了下去。

    荆长宁继续道:“至于萧嵘去了哪?”她摊手,“我也想知道啊!如果不是对他的身手外加脑子有些了解,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半途摔下马摔了个半身不遂然后被哪个犯花痴的村里姑娘捡回去当上门女婿去了。”

    云襄:“……”

    何立笙:“……”

    荆长宁淡定无视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摊开手。

    “把公子府的地形图给我。”她揉了揉脑门,“我得看看,如今这一局要怎么解。”

第256章 想做些什么

    “公子府一共两个门啊。”荆长宁托腮,“不过有两个也没用,前门后门都被官兵堵得死死地。”

    云襄面色有些失望。

    荆长宁嘻嘻一笑。

    “别气馁啊。”她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说话间,她轻轻抬起眸,目光略过屋外的天光,隐约一抹狡黠划过。

    会有办法的。

    ……

    晌午。

    “也没啥好吃的啊。”荆长宁拨弄着盘子里的菜,“还以为你的公子府会有些存粮。”

    云襄叹了声:“谁没事在府里留那么多吃的。”语罢又叹,“所以,存粮也撑不了多久了。”

    何立笙看着挑剔来挑剔去的荆长宁,眉微皱。

    荆长宁拨弄了半天,索性捧着碗不吃了,用带着打量的目光望着云襄。

    “问你个问题。”荆长宁嘻嘻一笑,“听说你和萧嵘关系好到抵足而眠,难不成真的在一个被窝里睡?”

    云襄嘴里塞着饭,鼓着腮帮子点头。

    荆长宁哦了声,然后转眸望向何立笙。

    “我想到了一个解局之法,不过这件事需要你配合。”她说道。

    何立笙目光晃了晃,连忙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荆长宁托腮望向云襄怒了努嘴。

    “就他。”荆长宁道。

    何立笙不解。

    云襄奇怪地望着荆长宁。

    荆长宁拨了拨筷子,想了想望着何立笙说道:“我在菜里下了点迷药,再等会,药效发作了我再和你说。”

    云襄眼眸瞪大,忽觉整个人开始昏沉起来。

    何立笙目光一凝,望向荆长宁半带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荆长宁望着身体歪歪斜斜的云襄,笑得明媚:“倒了倒了,看来上次从萧嵘那拿的药效果不错啊。”

    何立笙听见萧嵘的名字,眼里的警惕退去了些。

    “你究竟想做些什么?”他皱眉问道。

    荆长宁望着倒下的云襄,认真地打量了片刻。

    “我想把他衣服扒了。”

    ……

    半盏茶的功夫后,荆长宁穿着云襄的衣服,嘚瑟地挑了挑头发,望着何立笙道:“怎么样,帅不帅?”

    何立笙不知为何脑海中想起嵘公那不要脸的模样,心想这大概就是夫妻相。

    荆长宁理了理衣服,颇有些对不起地望着地上被扒得只剩裘衣裘裤的云襄。

    “没关系,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应该不介意的。”荆长宁喃喃自语道。

    毕竟抵足而眠是你亲口说的,看到你们关系那么好我就放心了。荆长宁想着,兄弟嘛,该坑的时候就是要不拘小节一点。

    何立笙望着荆长宁穿着云襄的衣服,隐约有些猜测,心里不安问道:“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荆长宁想了想。

    “我想把云襄救出去。”她顿了顿,“但以云襄的脾性,若是直接这样杀出去,他定然会选择断后,说一些同生共死乱七八糟的话。他不走,你们这一帮人肯定更不走……”

    何立笙沉默片刻,表示默认。的确,之前他劝了云襄几次,得到的话都是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放弃你们,还有拼死护着你们逃出去的话。但同样,云天会的一众人是不可能撇下云襄离开,如此一来,先不提能不能突围,便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失了胜算。

    何立笙苦笑,这不算不好,相反这是情义,可是这也很现实。

    荆长宁把自己脱下来的青衫盖到云襄身上,继续说道:“我看见公子府里还有几辆马车,我会先驾着一辆马车出去,对于府外的官兵来说,抓住云襄比抓住你们所有人都重要。”

    “调虎离山?”何立笙道,“那你呢?”

    荆长宁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她顿了顿,“所以大概等我走了之后,你们一起突围,我会尽量多引走一些官兵,你们突围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何立笙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当真没有问题?”

    荆长宁笑了笑。

    “圣谷弟子之名,不是吹的。”她说道。

    何立笙咬牙,点头。

    “好。”他最终应道。

    何立笙离开之后,荆长宁望着睡的像死猪一样的云襄,叹了声。

    “你说要不是你们关系好到睡同一个被窝,我也不会累死累活管这样的闲事。”她掰着手指叹了声,“三千啊,罢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

    林蔚然摊开云天会的名册,若有所思。

    陆存续弯着腰立在一旁:“主公召我前来可还有什么吩咐?”

    林蔚然沉声开口:“围住公子府的三千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陆存续憨笑道:“三千对付公子府里的七八十人,倒也绰绰有余。”

    林蔚然摇了摇头。

    “你在公子府外的商慕街外,再暗中安插上三千兵士,此事,孤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陆存续心想主公会不会太谨慎了些,更何况调动的禁军越多越容易引起怀疑,虽说朝堂尽在掌控之中,但军中那边始终有些让人不安。

    如今关戎良中毒,韦桥定然防备着周海,但若是韦桥知晓真相,再和周海来一个联合……

    不过暂时应当不会出事,先把云襄拿下才是最重要的,主公也没有做错。

    林蔚然斜飞的眉沉了下来。

    “还不够。”他自语道,“还是得快些。”

    ……

    起风了。

    荆长宁仰起脸,感受着温凉的风拂过面颊,清清淡淡的,很舒服。

    “喂。”荆长宁对何立笙挑了挑眉,“等我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后你们再走,这样就算他们发现了什么也来不及抽身回赶。

    何立笙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要小心。”

    荆长宁扬了扬眉。

    “我这边不用你们担心,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云襄那厮好好带出去。”

    说罢,她登上马车,挥了个响亮的鞭。

    马车朝着前门便冲了出去。

    马车四周围着木栏,上方有一个棚顶,并没有帘子之类的装饰。

    耳畔传来风被撕裂的声音,荆长宁扬了扬唇,应该很快很快了。

    一声嘶鸣从公子府正门传来。

    一辆马车带翻两个官兵,留下一个恣意的背影。

    “这是……”

    “畏罪潜逃!”

    “快追!”

    “不能让谋逆之人得以逃脱。”

第257章 道一声谢谢

    身后能听见不断追赶过来的脚步声,荆长宁在衣襟下摆撕下一条布,将右手和长剑捆紧在一起。

    她知道身后那些官兵一定会追过来,哪怕她只有一个人,那些官兵也定然会抽调出大半甚至是全部追赶过来。原因很简单,无论这场栽赃陷害是谁做下的,幕后的目标都是云襄。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得再跑远些,再远一点就算他们发现了也没什么。

    荆长宁挥剑斩断车辕,一个纵身跃上马背,低身挥鞭。

    马嘶鸣着向前冲去。

    过了前面的商慕街就是市集闹区,她只有一个人,脱身应当会容易很多。

    ……

    公子府内,何立笙站在众人身前,面色凝重。

    “我刚刚说的,大家应该都记住了,嵘公在的时候,常练的几个围击阵法,等会我们就绕着马车将公子围在中间突围出去,如今公子府外的守卫已不足五百,成功的胜算很大。”何立笙抱拳,“诸位,拜托了!”

    “定护公子平安!”一众人声齐整喝道。

    何立笙瞥了眼马车上睡得很死的云襄,挥了挥手:“出发!”

    数把剑锋擦过剑鞘的声音刺耳。

    “杀!”

    后门打开,两把雪亮的剑割开迎面而至两个官兵的喉管,滚烫的鲜血洒落。

    就是这些人,就是他们害得云天会落入如此境地。

    栽赃陷害,已经有好些兄弟死在了他们手中。

    恨意迸发,化作手中狠狠劈下去的力道。

    何立笙的目光露出野兽般的红,却咬着牙出言提醒道:“不要恋战!”

    云襄被护在正中,一行七十七人排成椎形的队列,朝着外面冲去,有人死了,后面的人便接替补上,混乱之中却并未出现太大的伤亡。

    冲出公子府后,何立笙挥了挥手朝着东面而去。

    荆长宁去的是西面,他带着云襄走东面会安全得多。

    想到荆长宁,何立笙心头划过一丝犹豫,心想她会不会有事?一转头望见依旧睡着的云襄,咬牙横下心。

    “走!”他挥手带着众人向东而去。

    在他转身后,睡得很死的云襄眼皮却动了动,像是在挣扎。

    ……

    被捆紧的右手有些发颤,鲜血顺着剑锋淋漓如雨。

    身侧,马的两条前腿被砍断,倒在一侧嘶鸣。

    荆长宁扬起手中剑,不断带起大片鲜红的血花,一条一条的人命在手底收割,她的眼眸中很是冷淡。

    步伐却在后退。

    两千多人围聚,她要想脱身很难。

    好在巷道狭窄,再多的人也只能一点一点涌入,目前为止她还能应付。

    脚边遍地的尸首错落堆着,血汇成一片,整个鞋底都浸在有些粘稠的血间,血腥气有些重。

    横剑。

    她的动作很利落,每一剑都算计得恰到好处,不浪费一丝力气。

    可是力有穷尽,她终究不是神。

    好在此时此刻,云襄那边应当已经出了公子府了。

    荆长宁默默算计着,将每一丝力气苛刻到极致。

    还是有机会的。

    “喂,”她咧唇笑道,“你们追错人了,还不赶紧回去?说不准还来得及。”

    巷道有些窄,前面的人听见了,可是后面的人还在前仆后继。

    荆长宁无奈摇头,只得不停向后退去。

    手中的剑势忽高忽低,每一个起落皆是带走一条人命。

    就快要到了。

    到商慕街就没事了。

    荆长宁挥剑挑开一个官兵向后扔去,追兵的势头被阻了下。

    她脚尖点地,溅起一滩血水。

    “我先走了。”她嘻嘻一笑,飞快向后退去。

    风掀起墙头几块陈年的土,打落到血水之中。

    身后,忽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荆长宁的心头一凛。

    这不可能。

    她转身看去。

    又是一队队官兵从巷口出现。

    绝不可能有人算计得如此完美,会在这里劫杀她。

    “巧合?”荆长宁皱眉,“那也真是……”

    便在此时,墙头另一侧传来“窸窣”声,随后又是“吧唧”一声。

    有个看起来像人的东西从墙头那一侧落下,跌得半身是灰半身是血。

    “真是巧合。”荆长宁看了眼手中的剑,忽然有些失语。

    那人从地面上抬起脸,冲着荆长宁露出白亮的牙齿,笑得有些懵。

    “还是不会爬墙。”萧嵘揉了揉摔得有些痛的脑袋。

    “回去多练练。”荆长宁从萧嵘身上移开目光,淡淡地望向前方。

    萧嵘爬起身,讪笑两声,然后一脸凝重地快步走到荆长宁身边。

    两人后背相贴,透过湿漉漉的血,隐约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怎么现在才来?”荆长宁问道,“你兄弟估计想骂死你。”

    萧嵘叹了声:“说来话长,我也是刚到。”说话间有官兵扑过来,萧嵘挥剑斩落,继续道,“刚来就知道阿襄出事了,顺着路就看到宫里向商慕街调兵,心想着绕过去,先去找阿襄,结果听见打斗感觉不对劲就翻墙过来看看。嘿,还真巧。”

    “巧个鬼。”荆长宁移了步伐,换了个方向,萧嵘连忙错步配合。

    彼此将后背交给对方,什么质疑都没有。

    “你说说现在你把自己也搭进来了,我们怎么脱身?”荆长宁一边问一边挥剑。

    萧嵘开口问道:“你原来打算如何脱身?”

    “本想去闹市随便换身衣服,藏到人堆里,可是却没想到商慕街会有伏兵。”

    萧嵘闻言,沉默片刻。

    “你……就没想过这个结果吗?”他声音微低,“干什么把你自己搭进来?傻不傻。”

    荆长宁后退间一脚踩到萧嵘脚面上。

    “我救你兄弟你不痛哭流涕感激我,还说我傻,想死还是不想活?”

    “哎呦我去。”萧嵘跳脚,“得了得了,这种时候别踩我啊!”

    话音一落他面色又认真了下来。

    “谢谢。”他沉声道。

    “还真见外啊?”荆长宁带着笑音低声道,“真感激我就想想怎么脱身,我快撑不住了。”

    虽然巷道狭窄,萧嵘出现化解了荆长宁很大的压力,但力有穷尽。

    她的确快撑不住了。

    萧嵘用力地握紧手中剑。

    “再等一会,就快要没事了。”他话音定定道。

第258章 携手许同行

    “好。”荆长宁应声道。

    萧嵘听见荆长宁的回答情不自禁咧唇笑了笑。

    官兵涌了过来,人流如潮水般。

    萧嵘低声道:“向南方向退。”

    荆长宁没有犹豫向南退去。

    很快,两个人退到靠南的墙边。

    “你踩着我的肩膀翻过去。”萧嵘没有回头,直接道。

    荆长宁没有向之前那样听到他的话便直接去做,她眉心微皱:“我没那么好骗,别想让我丢下你一个人。”

    萧嵘露齿一笑。

    “你轻功比我好,你先翻过去要容易得多,你翻过去才能拉我啊,你知道我爬墙不行的。”

    荆长宁怔了怔,是这样?

    她哦了声:“反正你不上来我就跳下来。”

    萧嵘眉眼温温,禁不住露出笑意。

    “得了,赶紧的。”他挥剑挡开聚过来的官兵,“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人一个旋身跃到他的肩头,右脚在他肩上一点,左手便攀附到了墙头,再一拉一撑,整个人便跃到了墙头。

    荆长宁咬开捆缚着右手的布条,伸手望着墙下的萧嵘,开口道:“把手给我!”

    萧嵘后退两步,右手横剑将围聚过来的官兵拒与一尺之外。左手一反递到荆长宁手中,

    两只手握紧,彼此带着滚烫的温度。

    荆长宁的心不知为何好似多跳了两下。

    萧嵘借力一个旋身,稳稳地落在墙头之上,颇有英姿飒爽之感。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翻墙翻得那么英俊。

    官兵见状开始朝着墙头涌过来,人梯相叠,一个接着一个。

    可是荆长宁和萧嵘毕竟占了先机,攀过墙头便离市集又近了些。

    萧嵘左手还握在荆长宁的右手里,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不用担心,云国的地形我很熟,只要拖开一段距离便能甩开他们到市集那边。云天会在市集是有暗线的,不可能全部被拔出,我有地方可以脱身。”

    荆长宁点了点头:“那便都听你的。”

    萧嵘拉着荆长宁跑了起来。

    大概跑了几步萧嵘便指着一处墙头让荆长宁先翻过去然后拉他上去。又是再跑几步,再如是。

    如此配合之下,未过多久身后的追兵已经见不到影子了。

    又是在萧嵘的指挥下翻过一道墙,萧嵘终于停了下来。

    前方,已然到了云国最热闹的市集。

    转过一处弯,萧嵘拉起荆长宁转身便入了一家偏僻的布店,布店的老板被来人周身是血吓得一惊,而当萧嵘转身露出脸后,他面色一喜。

    “嵘公……”

    萧嵘点了点头,开口道:“替我准备两身干净的衣服。还有,关于云天会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凡事有我。”

    荆长宁眨了眨眼睛望着萧嵘对布店老板半带安慰半带许诺的话,眉眼弯弯。

    布店老板应声连忙将萧嵘和荆长宁请了进去。

    里屋的帘子放下,萧嵘望着荆长宁微微一笑。

    “你不用担心,凡事有我。”他把对布店老板说的话又一本正经对荆长宁重复了遍。

    荆长宁嘻嘻笑着:“不错,有担当。”

    萧嵘干笑了声,话音却一转。

    “说到担当。”他顿了顿,“小宁儿……阿襄他……就算你引来官兵是个办法,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他若是这么做了,”萧嵘又是顿了顿,“他就不配是我兄弟。”

    荆长宁微怔,别开脸躲开萧嵘的目光。

    “我……我把他迷晕了。”荆长宁话音直接,目光却有些飘,“反正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坑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萧嵘面色复杂,“难怪。”

    布店的老板掀开帘子递进来两套衣服,两个人的对话被打断。

    萧嵘递给荆长宁一套衣服,话音有些犹豫:“我转过身。”

    里屋只有一间,虽然挺宽敞但终究只是一间,一间房里两个人换衣服……

    “有什么问题吗?”荆长宁直接道,“又不是没被你看过……”

    布店老板闻言放下帘子,一脸茫然,心想这又是哪位郎君和嵘公关系这么好?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萧嵘有些郁闷地转身。

    “听我的就是。”他说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不成?”

    那倒也是,荆长宁转身开始换衣服。

    萧嵘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么正人君子好吗?都坦白了喜欢,都定了关系,就差没明媒正娶了……再说了就像小宁儿说的,反正都看过了再看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萧嵘咬了咬牙转过头。

    荆长宁冲他一笑,衣衫齐整。

    “我换好了。”她说道。

    萧嵘忽然想找块豆腐撞死。

    怎么可以这么快?!

    “怎么了?”荆长宁一脸奇怪问道。

    萧嵘转了话音,含糊道:“对了,你给阿嵘下了多少迷药,他要睡多久,我们要去哪里找他,还有什么那个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干的你有没有猜出些什么……”

    萧嵘语无伦次,随便找些话。

    荆长宁理了理衣摆。

    “我下了整整一天量的迷药,再说了从你那边拿的药效应该是有保障的,至于去哪里找他我也不知道,当时还没遇到你,我也没想着救出他再去找他。至于这件事的背后……我还没来得及打听更多的消息,也还没来得及分析。”荆长宁一个问一个问答着,却没注意到萧嵘的面色忽的惨白起来。

    萧嵘猛然回头,目光凝重地望向荆长宁。

    “你是说你用的迷药是从我这拿的?”

    荆长宁看见萧嵘的面色心里一惊:“怎么了?”

    萧嵘沉默片刻。

    “可能出事了,”他放下手中自己还没有穿的干净衣服。“我必须回去看看。”

    “严重吗?”荆长宁皱眉问道。

    萧嵘沉声回道:“可能没有问题,也可能很严重。但事已至此再大的问题都只能迎难而上。”

    “究竟发生什么了?”荆长宁问道。

    萧嵘沉默片刻。

    “我的药,对阿襄的效用会差上很多。”

    ……

    刚走出城外,云襄眼皮动了动整个人便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他便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嫂子给他下迷药?

    她有一点说对了,兄弟的确是用来坑的,所以阿嵘经常拿他试药,结果就是阿嵘的药他用起来总会差些效果,因为……习惯了。

第259章 我必须回去

    因为习惯了的缘故,云襄对于荆长宁对他下迷药的事一点介意都没有。

    但身下的马车一个颠簸,他很快回过神来,入目是马车破烂的棚顶,在一感觉,周身皆是粘稠的鲜血,那血不是他的。

    云襄一惊,猛然间坐了起来。

    马车边上的何立笙见状连忙道:“公子,我们没事了,已经逃出来了。”

    没事了,已经从公子府突围而出,留得青山在,总归会有办法的。

    云襄目光向四下望去,突围而出的还有五十余人,他的目光很快地掠过,最后定在何立笙脸上。

    “荆长宁呢?”他目光陡然冷了下来。

    何立笙被云襄的目光一扫,周身忽的发冷。云襄一向待人宽厚,这样冰冷的目光他还是第一次见。

    何立笙硬着头皮道:“荆长宁扮作公子引开了大部分围困的官兵,我们才得以救公子出来,但公子不用担心,她说了她自有办法脱身。”

    云襄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一袭被血染的发乱的青衫。

    云襄捏着那青衫的衣摆,指节一寸寸收紧。

    何立笙低头有些不敢看云襄。

    一众人还在向前走着。

    “停下!”云襄忽道。

    何立笙咬牙:“如今虽然追兵还没有追过来,但并不能代表脱离危险,公子,我们不能停。”

    云襄目光冷冷掠过:“你们不听我的?”

    “停下!”云襄声音嘶哑,有些像是从喉咙里传出的低吼。

    随着话音,他握紧掌心的那袭青衫,从马车上跃下,迷药的后劲还没有褪去,他步伐有些踉跄。

    随着云襄从马车上跃下,一行人再不能向前走,皆是停了下来。

    “公子!”何立笙话音带了恳求,“这里不安全,我们不能停。”

    云襄稳住步伐,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紫朔城。

    “我必须回去。”他话音定定。

    何立笙一惊。

    “公子,好些兄弟拼命才救出了公子,公子不要说笑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云襄目光冷冷掠过。

    “我要回去。”他重复道。

    说罢,他伸手夺过身边最近的一个人手中的匕首,挥剑斩断了马车的车辕,翻身间跨上马,双手握紧缰绳,一个用力扭转了马头。

    何立笙几步上前挡到马前,随着何立笙道带动,一行五十余人皆是挡到了云襄的马前。

    何立笙沉声恳求道:“公子不能回去!此时来路上定然聚集着数队官兵,公子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再无脱身可能!”

    “所以呢?”云襄眸光凝在何立笙身上,“所以你就同意荆长宁一个人引来追兵?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就连你们都有如此伤亡,她一个人孤军奋战,让我堂堂七尺男儿苟且偷生?”

    云襄将荆长宁的青衫披到身后,两袖搭在身前系紧。

    “她是圣谷弟子,谋算无双,她一定有办法脱身的。”何立笙咬牙道。

    “这就是你的理由?”云襄目光掠过云襄,冷然落在面前站定的众人身上,“这就是你们的理由?”

    他冷笑一声。

    “她是谁?你们不会不知道。”云襄笑了声,话音转沉,“他是阿嵘喜欢的人……”

    “我们……”众人低语犹豫着。

    他们的确不知道荆长宁是谁。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荆长宁,再加上为了救出云襄,于他们而言哪怕是牺牲,那是大义。

    “圣谷弟子?”云襄又是冷笑,“于我而言他只是阿嵘喜欢的人,今日我若是走了,不仅无心苟活,更无颜再见阿嵘。”

    云襄一振马鞭。

    “你们让开!”他说道,“你们可以走,今日,我必须回去,我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但我不可能用阿嵘喜欢的人的性命去赌。”

    何立笙重重跪下。

    “公子!”他恳求道,“公子不能置兄弟们的性命于不顾!”

    “兄弟?”云襄嗤笑,“何为兄弟?云天会以义结会,我虽贵为公子,但只要诸位有难我豁出性命也定会相助,同样,此刻荆长宁有难,我决不能畏缩不前,你们,拦不住我。”

    四下的私语声渐渐安静下来。

    “我冯蒙愿随公子回去!”一声喊声传来。“且不提那是嵘公喜欢的人,一个姑娘能有如此义勇,我冯蒙用一个姑娘家的性命换下半生的苟活?”

    云襄目光怔了怔。

    “他娘的!”忽地人群中传来一声斥骂,一个大汉将手中大刀重重一杵,“老子随公子一起回去,我媳妇前段日子在告示墙下被那群狗娘养的给绑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张路是谋逆的反贼,我不想逃!人生于世活地窝窝囊囊,不如回去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

    “你们……”何立笙话音犹豫。

    “这才是兄弟。”云襄笑了笑。

    “我的老父也被他们抓了起来,”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人握剑的手还在颤抖,他身上有不少处伤,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他并不是个惯用刀剑的人,此刻,他话音悲戚,“我李意成寒窗十年一心报国,却最终落得一个不忠不孝的下场,忧愤苦于心,不如仗剑成潇洒!”

    “说得好!”人群中一声喝彩。“忧愤苦于心,哪如仗剑成潇洒!我平日最看不惯你这姓李的说话酸溜溜的,今日忽觉顺眼了!我明番孤家寡人一个,向来以义行天下,兄弟有难怎能袖手旁观,要杀回去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还有我!”

    ……

    萧嵘放下手里的干净衣服。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样。”他望着荆长宁,话音顿了顿,“我得回去。”

    荆长宁沉默片刻。

    “如果真如你所猜测,那云襄此时应当已经出了事。”她说道。“而你回去,也只是白白再搭进去一个人。”

    萧嵘重新拿起剑,握紧。

    “那就在搭进去一个呗。”他耸了耸肩,“人多了最后一起呆牢里也热闹。”

    说话间,他别开脸有些不敢看荆长宁。他好不容易和她再聚,好不容易带着她逃出来,现在却又要为了云襄重新回去。她会不会怪他?她若是执意要拦他,他该怎么做?

    荆长宁抬了抬眸。

    “如果他真的回去了,那边是为了我,”荆长宁说道,“你要回去,算我一个,人多,热闹。”

第260章 一笑轻掷之

    萧嵘微怔,旋而笑了笑。

    “我不能看你再陷入险境,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阿襄性情耿介,有我在他身边才能多有照应,若不然真的入了狱,他很容易会意义用事,一旦真的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嵘沉声道。“如今云天会在朝堂陷落,只剩下军中还可以制衡,除了海哥儿,便是我,我去,他们会有所忌惮,方可在必要的时候保住阿襄他们,而你不必要的。”

    荆长宁亦是沉默。

    “你说的有些道理。”她说道,“可我有些不放心。”

    萧嵘望着荆长宁绷紧的神情,心里软了软。

    “所以你才不能去。”他说道,“不能所有人都陷进去,你留下,才能救我们出来。”

    荆长宁沉默片刻。

    萧嵘不是云襄,云襄会为了大义头脑一热往回赶,但萧嵘行事并不鲁莽,从目前而言,萧嵘的确必须回去。而她留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除了算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似也开始做一些无谓的事了。就像当初让丹雪误会,以及去救云襄。

    荆长宁忽然想到当初师父说的话,人生于世,总归与人情冷暖无法割离。

    她好像开始懂一些了,那抹隐藏在她内心的黑暗好似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荆长宁深望了一眼萧嵘,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他吧。

    “要我听你的不是不行。”她扬唇浅笑,“不过,我可以不站出来,但我必须随你走一趟。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不会让你分心。”

    萧嵘沉默片刻。

    “那就走吧。”他说道。

    ……

    陆存续望着被围在人海中的云襄,颇有些憨厚地笑着。

    “老天待我不薄啊。”他笑着自语道。“刚让两条小鱼跑了,结果又回来一条大鱼。”

    云襄被围聚在人海之中,四围皆是森然的刀剑。

    他抬了抬头,隔着刀光剑影望见了陆存续那张憨笑着的脸。

    云襄手中的剑攥紧,一剑劈开前方的两个官兵,朝着陆存续的方向便冲过去。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掀翻过去,挡者辟易。

    陆存续露出慌张的神色,连忙向后躲去。

    人群如水,被掀开后又是一波朝着云襄汇涌过去。

    “公子小心!”不断有喊声此起彼伏,云天会众人努力朝着云襄那边汇聚过去,然而剑光相阻,遥遥难至。

    几把剑落到冯蒙的剑上,重重的力道压得他单膝跪倒在地面的血水间,未回过神,几把剑架到他的颈项间。

    云襄瞳孔中映着冰冷的血光,眼看冲出重围无望,手猛然一扬。

    长剑脱手而出,遥遥朝着陆存续而去。

    随着长剑脱身,身后几把剑光带起血花。

    云襄一个踉跄朝着地面摔去,手臂、肩头、腰腹上皆是落了伤痕。然而他的目光只凝在飞掷出去的那把剑上,眼神死死地目送着。

    一种恨意从胸口里滚烫地迸发。

    他想杀了陆存续。

    很想很想。

    陆存续目光惊恐,旋而重重地拉过身边的一个官兵。

    长剑穿透那人的胸口,直直擦着陆存续的脖颈,带起一道浅浅的血痕。

    云襄拼死的一击没有成功,他映着决然的目光黯了下来。

    没有希望了。

    手中已无剑。

    他抱歉地回头望向还在浴血奋战的那些兄弟。

    旋即感觉冰冷的剑锋贴到了颈项之间。

    “好在,她应该没出事。”云襄苦涩一笑。

    ……

    “已经开始收兵了。”萧嵘沉声道,“看来阿襄已经出事了。”

    收兵,意味着已成定局,云襄定然是凶多吉少。

    转过一处巷口,荆长宁利落地放倒两个将士,瞥了眼萧嵘。

    “换上他们的衣服,行事会方便些。”荆长宁说道。

    萧嵘点头。

    两人靠着衣服的掩饰,混乱之中很快向前穿行着。

    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怀疑,但只是短时间。

    又转过一处巷口,前方已然是公子府的门前。

    有领头人吩咐着清理尸体,萧嵘和荆长宁默默地凑过去搬运着。

    一抬眸,萧嵘的神色冷了下来。

    一种刺骨的寒意穿透眉目,若冷冷剑光。

    荆长宁不安地望过去。

    陆存续低头望着被压着跪在面前的云襄,伸手重重按在他肩上的伤口处。

    “公子。”他憨笑道,“好久不见,您躲猫猫的本事不错啊。”

    云襄面色惨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很疼吗?”陆存续颇有些不忍,手下力道却更重了些,“可是谋逆啊,您怎么能谋逆呢?谋逆这种事做不得的啊,这是要杀头的,你让小人也不好办啊。”

    云襄啐了口。

    “别假仁假义,我看着恶心。”他讥讽道。

    “恶心?”陆存续揉了揉脸,手上还粘着云襄的血,抹得满脸都是,再一笑,颇有些狰狞。

    “我也觉得恶心,”陆存续道,“一口一个小的喊得我浑身难受,可惜小的习惯了。”话音未落,他继续憨笑道:“不过公子既然这样说了,那小的也就不客气了。”

    陆存续直了直腰,做了个手势。

    身后一个将士恭敬地递过来一卷名册。

    “该办的事还是要办。”他认真道,“云天会……嗯……云襄、何立笙、木连……哦,木连死了,还有冯蒙、张路……你们几个过去点点,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什么的。”

    一众人被压着跪到近前。

    “脸呢。”陆存续道,“把他们脸掰起来。”

    一阵挣扎的乱动。

    “真是,怎么就不听话呢。”陆存续恨铁不成钢,“只能先教训一顿了。”

    顿时一片痛声。

    萧嵘握紧了拳心,指节一寸寸收紧。

    荆长宁别开脸没有看,有些犹豫道:“你要过去?”

    萧嵘沉默点头。

    “我陪你。”荆长宁道。

    萧嵘摇头:“你已经陪我到这里了,剩下的路,我不能再带着你了。”

    荆长宁还想要说些什么,萧嵘转眸深望了她一眼。

    那目光温温如玉,眼前的人露出明朗胜过阳光的笑意。暖得足以融化冬日最坚最冷的冰。

    手中被塞入一块令牌。

    “如果我出了事,拿着它去找易禾。还有,东霖城有个叫田富贵的砍柴人,以后,他也可以帮你。”

第261章 指间凝血色

    “李意成、明番呢?……明番死了啊,真是可怜,还有赵听涛、钱万仞……”陆存续如数家珍,从面前众人脸上一个个扫过。“除去死了的,被抓的,还有三个对不上啊……这个叫宋燃的倒是刚加不久,估计是没啥情义,得了消息早就跑了,也算是难得的聪明人。”陆存续边念边叹。

    “宋燃小兄弟在军中有海哥儿保着,你们想动他可不易。”云襄冷笑了声,“你们以为你们动了朝堂,就能彻底除去云天会的势力了吗?”

    陆存续眉挑了挑,越过面前跪着的众人,朝着云襄走了过去。

    “公子看来还是搞不清局势啊,”他叹息说道,“你死了,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再也聚不起来了。”

    云襄冷笑。

    “我不会死,”他嘲弄说道,“若是你有那个权力让我死,我定然不会活到现在。就算我父王出了事,你看起来扬眉吐气了些,骨子里的你不过还是一条狗,只不过换了个人摇尾乞怜罢了。”

    云襄已经猜到云王出事了,只是还不清楚指使陆存续的究竟是谁。

    陆存续脸上的笑意凝了凝。

    “公子难得聪明了回,”他想了想说道,“公子说得很对,在你承认谋逆之前我的确不能要你性命,不过让你生不如死还是可以的。”

    话音一落,他目光落在云襄身上打量,最后凝在他受伤的肩头。

    “就先要公子一条胳膊做利息如何?”他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

    随着陆存续的话音,几个侍卫上前将云襄死死压住。

    陆存续带着憨笑走到云襄身后,比划了几下双手拉住云襄的右手开始向后撇,他的动作很慢,像是使不出力气一般,但撇开的弧度一点一点延伸,不可逆转。

    云襄只觉右手传来撕裂的痛楚,偏生那痛楚并不利落,像是钝刀子杀人,一点一点磨着。

    “小人。”云襄面色惨白,咬牙道。

    陆存续的面色凝了凝,手下的动作却愈加慢了。

    当愈加接近某个极限,云襄忍不住闷哼出声。

    “公子!”不远处的云天会众人声音焦虑。

    陆存续脸容上的笑意绽开,格外地憨厚。

    弧度一点一点撇开。

    就在要到某个极限的时候,陆存续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是心软,也不是想再慢些。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此时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萧嵘一边走着一边伸手脱去官兵的衣服,露出内里之前还未换下的衣衫。

    他的衣衫是一如既往的偏暗的绛色,被血染着,颜色反倒是亮上了一层。

    陆存续松开手,直起身偏头望向萧嵘,心想着老天待他果然不薄。

    “嵘公!”众人惊喜喊道。

    萧嵘闻言,眉微微沉了沉,没有作答。

    云襄抬起头,由于被按压在地面上,他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屈辱而卑微。

    “阿嵘。”他颇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萧嵘目光低下,落在云襄的脸上。

    “阿襄。”他露齿一笑,挑了挑眉,“好久不见,想我没?”

    云襄不屑地翻了翻眼睛。

    “想揍你。”他说道。“怎么来那么迟?”

    萧嵘笑了笑:“难得清闲,我到处走了走,结果就迟了。”

    “虽然迟了,但也不迟。”云襄话音顿了顿。“其实,我不希望你来。”

    迟,是来迟了,不迟,是终究来了。

    萧嵘沉默片刻。

    “我也不希望你回来。”他说道。

    闻言,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释然。

    陆存续带着憨笑朝着萧嵘走过去。

    “嵘公好兴致。”他赞道,“如此闲适久别叙话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啊。”

    萧嵘抬了抬眸。

    “有什么要担心的吗?”他平静问道。

    陆存续微怔。

    “也对,嵘公有着军中威望傍身,的确轻易动不得,”他翻了翻手中的名册,“再说了嵘公的名字早就不在云天会的名册上了,小人也的确找不到借口抓你。”

    陆存续纠着眉思索。

    云襄深望了眼萧嵘。

    “她已经帮过我一次了,便相当于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他顿了顿,“回来是我自己的选择,此时的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你若是可以脱身,不用管我。”

    萧嵘眉微动了下,话音有些低。

    “值得吗?”他问道。

    云襄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当然。”

    陆存续忽地拍手笑了声。

    “我知道了!”他转头望向萧嵘,“理由!理由就是公子啊!你们情义千秋,嵘公既然会回来,定然是准备好了理由让小的抓你,嵘公放心到了牢里小的定然把二位关在一处,也不枉嵘公一番苦心。”

    萧嵘平静转眸,目光落在陆存续身上。

    “有劳。”他说道。

    “应该的。”陆存续笑着。

    萧嵘步伐向前,从容不迫地迈了几步,朝着陆存续走去。

    陆存续下意识向后退去。

    “怕了?”萧嵘问道。

    陆存续憨笑:“嵘公是尸山血海里闯出的人,那杀气自然而然地,小人还是怕的。”

    萧嵘斜了下目光,步伐站定。

    “只是想问你借样东西。”他说道。

    陆存续后退两步:“命,小的可舍不得给你。”

    萧嵘目光清淡,摊手前送:“云天会的名册。”

    陆存续微怔,旋而明白了萧嵘的意思,伸手将怀里的名册一抛。

    云襄和云天会众人忽觉百骸之中掠过一道滚烫的热流。

    萧嵘接过那份名册,平静地摊开,其间每一个名字他都无比熟悉,还有好些名字已经打上标记,约莫……是不在了。

    不远处。

    荆长宁安静地望着萧嵘。

    望着血色将他染地明亮了一层。

    立于飘摇之间,定身如山。

    荆长宁的心口亦是涌起一阵滚烫的热流。她用力地握紧了掌心的那块令牌,想着他那像交代后事一般的话,眸滩酸涩。

    名册已经翻到了最后方。

    最后一个名字是宋燃,萧嵘还记得丹云之战时,便是他挺身而出,出言让他重掌云军。

    看完了最后一个人,萧嵘脚尖轻动,在地面上零落的一把长剑上一点一掀,长剑落入左手心。

    旋而利落地将右手食指送在剑刃上一拉。

    殷红的血珠流出。

    萧嵘扔下剑,食指点落在云天会的名册上,他的动作利落而稳定,指下横折相错,落下两个血字。

    ——萧嵘。

第262章 真的值得吗

    荆长宁安静地看着萧嵘在那份名册上以血成书,她看不见他写了什么,但她什么都知道的。

    等到萧嵘写完,陆存续脸上的憨笑收了些,目光紧接着便露出戏谑。

    荆长宁只见陆存续挥了挥手,四周的官兵很快汇聚过去。

    萧嵘没有反抗,被压住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暼过她的方向,温温润润。

    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就如挥毫落墨,洒然成画。

    荆长宁没有冲出去,就像当初在关渡城头萧嵘眼睁睁看着她被湮没在千军万马间一般。

    只是紧紧地,紧紧地将手心的令牌攥紧,硌得掌心发痛。

    一切尘埃落定。

    抽调出的禁军开始有序地退离。

    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就像当初她沦为俘虏陷入云军,只因有他在,她便敢肆无忌惮地受伤,肆无忌惮地将一切依托到他身上。

    君心似我心之间,他亦如是。就像他说的,她不可以去,因为不能所有人都陷进去,她留下,才能救他们出来。

    她可以的。

    押解云天会众人的官兵从她面前走过,陆存续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

    荆长宁步伐不着痕迹地后退,直到落在官兵最后。

    等到一个不经意地转弯,她攀上一处墙头,人影从队伍间消失。

    死伤那么多人,没有人会在意到一个官兵的存在与否。

    只有她一个人,离开真的很容易。

    脱去官兵的衣服,里面是之前再布店里换上的干净衣服。

    荆长宁立身在人来人往的市集,观人声沸沸,见百态巡回。忽觉渐渐燥热起来的温度,是那样地冷。

    人流穿梭,一个少年立于之间,安静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日暮将晚,夕阳熏红。

    “你不会出事。”荆长宁认真自语道,“因为,我不会让你出事。”

    ……

    “这么说还真是巧了。”林蔚然抬了抬眸,眉眼间没有喜悦,仿佛云国掀起的一片血色不过是最随意不过的一件事。

    “那公子襄和萧嵘要怎么处置?”陆存续恭敬问道。

    林蔚然想了想,深望了眼陆存续,淡淡问道:“你觉得呢?”

    “用些刑法,撑不住了自然会招,招了就杀了,多留也无用。”陆存续憨笑道。

    林蔚然沉思片刻。

    “要撬开他们的口不难,但总归需要些时间。”他顿了顿,“云王的事瞒不了多久,是时候该走下一步棋了。”

    陆存续弯着身子,恭敬问道:“主公的意思是……?”

    “要想动萧嵘,必然绕不过八十万云军,云襄是为谋反,而萧嵘是为义,军队中的那些愚蠢之人总是绕不开一个所谓的义字,若你要杀萧嵘,韦桥和周海很有可能便会站到同一条战线上,上书所谓留下大将军一命之类的言辞,根本无法推却。”

    “那萧嵘就算入狱也动不得?”陆存续焦虑问道。

    “难就难在军队和朝堂的制衡,千丝万缕割舍不开。”林蔚然皱眉,“孤向来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制衡之术。”

    制衡之法,林蔚然的确从来都不用,他要的只是绝对的掌控。

    “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林蔚然望了眼身后被遮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云王。

    “他们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林蔚然道,“重要的是云国如今已经元气大伤,谋反之类的言辞,既然已经说了,不妨就直接去做,”

    林蔚然望向陆存续。

    陆存续被林蔚然带着天然冷意的目光望着,禁不住周身发冷。

    “可是……可是那是谋反啊!”陆存续颤着话音道。“一旦失败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林蔚然目光微斜:“你怕了?当年见你杀人果断不似胆怯之人。”

    陆存续惊了下,才发现自己失了态,忙换了副笑脸:“主公自然不会让我去送死对不对?”

    林蔚然不急不缓道:“当初让你和关戎良交好,暗中插在军中的那些人,我会让他们配合你,一朝变动,云国军队必然会有一番……血雨腥风。”

    萧嵘当初挑拨关戎良和陆存续所言,的确是事实。

    这些年借着关戎良之手,陆存续在军中安插了不少人,但萧嵘和关戎良都不曾知晓的是,那些并不是陆存续的人,而是林蔚然的人。

    一朝动乱,想必会很有趣,林蔚然抬眸望向远方,微微扬唇。

    “可是……谋反之后呢?”陆存续有些心慌。

    “墨凉之前不是来过吗?”林蔚然或许是心情不错,竟顺着陆存续的话音解释起来,“别忘了,云国与林国已经达成了联盟,盟国动乱,孤之林国自当领兵来助,这是大义。”

    林蔚然话音带了些戏谑的冷。

    所有的一切都利用地刚刚好,云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

    “还疼?”萧嵘在云襄肩头抹了些药粉,“疼就疼着吧,男人谁还没受过些伤,反正有我在你死不了。”

    阴暗狭窄的牢狱里,两人并肩箕坐着靠在墙壁上。

    云襄捂着肩嘶了声。

    “就不能轻点。”他皱眉不悦道。

    “你又不是娇滴滴小姑娘,我心疼你做什么?”萧嵘翻白眼。

    云襄呸了声,开口道:“要是那姓荆的受了伤,你下手也这么重?”

    萧嵘嘿嘿一笑:“当然……不会。”

    云襄转身在萧嵘身前捶了一拳,力道还不轻:“好歹我也是为了回来救你相好的,你就不能稍微有点人性?”

    萧嵘收起笑,目光微微沉了沉。

    “真的值得?”他问道。

    云襄怔了怔。

    之前在公子府门前,萧嵘也问过他值不值得,如今重提之际,有了些伤感的意味。

    “司寇吴东廷和陆存续有些交情,如今你这一脉已然再无翻身余地,墙倒众人推,我有着军功傍身他们暂且不敢对我下太重的手,而你,他们唯一想的便是屈打成招,然后杀了了事。”

    所以,真的值得吗?

    云襄沉默片刻。

    “什么直的弯的?”云襄笑了笑,“屈打成招,那也得我招,嘴长在我身上,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样。”

    萧嵘看着云襄爽直的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偏执了,索性也大笑起来。

第263章 一时与一世

    “说来,你也是傻,小宁儿那么厉害,早就逃出去了,你这一回来搞的她前功尽弃。”萧嵘啧啧两声,“要不是我及时回来,事情还要更糟。”

    “你没良心啊。”云襄嚷嚷道,“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她要是真有本事当初会把自己栽在丹云之战里,最后还要我赶去救她?说实话,那厮也总是喜欢仗着自己有三分聪明,就拿着自己性命去赌,她敢赌,我哪敢拿她的命去赌……”云襄一声声抱怨着。

    萧嵘沉默。

    的确,小宁儿虽然聪明,但疯狂到拿自己的性命当筹码也有好几次了。当初帮易禾那一次,直接用性命去演一场戏,若不是他凑巧出现,定然会失手栽在毕春君手里,还有东方乐月遭绑架的那一次,几乎是力竭去拼命,更不提丹云之战,疯狂地以一人对四十万大军。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就算是这一次,她也没有算到商慕街会有伏兵,若是他没有凑巧赶到,近五千之众前后夹击,她又该如何脱身?

    “你说的有些道理。”萧嵘望着云襄叹道,“真是……拿她没办法,又偏偏每一次都怪不到她身上,只能我多注意些,大不了她疯我就陪她疯,若是她死了我也去黄泉路上陪她就是。”

    云襄怔了怔。

    “看不出嵘公痴情到如此境界啊!”云襄感叹道。

    “滚!”萧嵘一脚踹过去,擦着云襄踹到墙上。

    云襄就势一滚,明明没有被踹到,还是装着捂肩喊疼。

    萧嵘理都不理他,抱着怀侧到一边,闭上眼睛睡觉。

    ……

    荆长宁没有再看那块写着江河二字的令牌,也没有去东霖城找那个叫田富贵的砍柴人。

    萧嵘说了,若是他出事了,她再去。

    她不会让他出事,他的东西,他的筹码,终究要由他轻手揭开。

    等到救他出来,她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刚出了城,便上了青阳道,路边青草茂盛,在微风中左右摆着。

    ——“嘶”

    一声马嘶从不远处传来,荆长宁抬头望去,只见枣红马得意地冲她抬了抬头,前蹄在地面点了两下。

    荆长宁笑了笑,忽觉几日以来郁积在心头的愤懑全然散去。

    这只憨货一直在等她呢。

    真是,还有些小小的感动呢。

    前方有阔路,身侧有骏马。

    荆长宁摊了摊手,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走!”她一声利落的低喝,牵过枣红马,翻身一跃。

    一道身影在青阳道上迎风而去,颇有些英姿飒爽。

    此去,便直接归文国了。

    ……

    萧嵘闭着眼睛,神思飘渺。

    江河令事关江国往事,亦是揭开九鼎秘密最重要的一环,有江河令在,就算他真的出事了,那个叫易禾的应当也有能力帮她做成她想做的事。再加上有田富贵在,他说了,他在云国这七年,不是白在的。

    萧嵘睁开眼睛,望着一边捂着肩膀的云襄。

    “怎么不睡了?”云襄撇嘴问道。

    萧嵘沉默片刻。

    “阿襄。”他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谋反。”

    云襄怔了怔,皱眉不悦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之所求,不过云国国泰民安,谋反之事,我何必去做?这不过是陆存续的栽赃陷害。”

    “我说的不是这个。”萧嵘深吸一口气,“我是说,从这里出去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做些什么?云国已乱,要匡扶天下……阿襄……我们一起把云国的天下打回来如何?”

    云襄微怔。

    萧嵘笑着继续说道:“几年前我出征的时候你就说要和我一起,碍于公子的身份不能踏上战场,如今,我们有机会并肩作战了,只是……等到那日到来,就算谋反为假,也定然会弄假成真。”

    萧嵘目光微沉地望着云襄,他担心他会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这天下,本就是云国的天下,云襄从未想过谋反,但若是不反,这一局他们就再也不可能搬回来。

    云襄沉默片刻,忽开口笑道:“想要谋反,那也得从这里出去,要有财力兵力。”他目光悠悠落在四处暗不见光的墙壁上,“如今之势,岂不是痴人说梦?”

    萧嵘话音依旧认真。

    “从这里出去的事,小宁儿会做到,至于财力,景国的足够。而兵力,“萧嵘目光微顿,声音有些低,“我有。”

    所以,他只要说究竟有没有勇气背上谋反的罪名,将整片云国夺回来?

    云襄一怔。

    “周海脱不开身,云国军队也不会为你所用。”他说道。

    萧嵘摇头。

    “不是云军。”他说道,“除了云军,我还有……”

    萧嵘忽地将话音收住。

    “呦,聊的挺开心啊。”陆存续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前。

    云襄抬头望了过去,陆存续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憨笑。

    “公子和嵘公情义颇深,小人敬佩。”

    陆存续说话间挥了挥手,有狱卒上前把牢门打开。

    萧嵘目光微眯,一个错身挡到云襄面前。

    此时陆存续前来,不用多想,定然是冲着云襄前来的。

    屈打成招。

    云襄若是出去,定然会出事。

    望着萧嵘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云襄的眼眶禁不住一热。

    “都自身难保了。”陆存续望着萧嵘叹了叹,“还想着帮别人,真不知嵘公您想的是什么?”

    萧嵘平静地望了眼陆存续。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他说道,“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动阿襄。我来之前,已经派人送信给了韦桥,只要我出了事,韦桥就不会再拦着周海,后果,你们知道。”

    陆存续笑了声。

    “难怪嵘公敢只身前来自投罗网。”

    萧嵘回头望了眼云襄,挑了挑眉又转过头:“我又不是阿襄这个傻子,我做事向来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

    陆存续目光凝了凝。

    “你能护他一时,护不住他一世。”陆存续说道。

    “你能害他一时,也害不了他一世。”萧嵘平静回道。

    陆存续脸上的笑收起。

    忽地一个错步,夺过身侧狱卒身上带着的鞭子,狠狠地朝着萧嵘挥去。

第264章 来了就够了

    萧嵘目光一眯,抬手利落地接住,旋而狠狠一拉。

    陆存续步伐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到地面上。

    萧嵘抬手将鞭子扔到一侧,目光平静地移开。

    陆存续恨恨从地面爬起身。

    “你……”

    “你若是还不走,万一我忍不住动手杀了你,也不是不可能。”萧嵘平静道。

    陆存续咬牙。

    “走!”

    方寸之地,再多的人也无用武之地,连萧嵘的身都近不了。

    陆存续目光阴狠地深望了眼萧嵘。

    都到了这里,就总归有办法对他们二人动手,这些年在他们身上讨的屈辱,定然要加倍奉还!

    萧嵘目光平静地望着陆存续离开,等到陆存续的身影消失,萧嵘转头望向云襄。

    “我只能保住一时。”他说道,“身在此处,他们有的是办法折腾,好在有我在,最防不慎防的下毒应当是可以躲过的。”

    云襄点头,目光却凝重起来。

    “你之前说的军队?”他犹豫了下,开口问道。

    萧嵘沉默片刻,话音微顿:“这里说话不安全,等出去了,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好。”云襄应道。

    ……

    从云国到文国,一路从北至南,荆长宁日夜兼程,走了有十数日。

    离开紫朔城不久,荆长宁便联系上了血月湾的暗线,云国的事有太多蹊跷,此事必须交由南宫落月前去查探清楚。

    从云襄之前所言,以及亲眼所见的种种,这件事决不是像摆到明面上那么简单。陆存续决不是这一切背后的主谋,若他真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会等到今天?

    那又是谁?

    谁能不知不觉地控制住云王,随后便是利落的栽赃陷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一丝回转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细细思索,恍惚间一道亮色自脑海中掠过。

    云襄之前曾说过,他发现不对是因为林国使臣的求见。

    林国……

    那可真是巧了。

    荆长宁挥开脑海中沸腾的思绪,一切,还要等南宫落月弄清楚,她才能真正找到对策。

    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总归会碰上面的。

    当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荆长宁翻身下马。

    只见文逸斜靠在宫殿门外,颇有一种妻子等待丈夫回来望眼欲穿的感觉。

    荆长宁笑了笑。

    “贤惠。”她说道。

    文逸翻了翻眼睛。

    “此去怎么样?”她问道。

    荆长宁苦涩地叹了声:“很惨,简直不能再糟糕了。对了,落月呢?我有事问她。”

    文逸点了点头:“她在里面等你。”

    南宫落月望着出现的荆长宁,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已经被她手中紧攥的情报所冲散。

    “羽国和丹国联盟了。”南宫落月道。

    荆长宁怔了怔。

    “我知道。”她说道,“我要问的是云国宫变的事,这件事背后,你可能查出主使的人是谁?”

    南宫落月深望了一眼荆长宁:“林国司寇在宫变之前曾经进宫说服云王连横,据我所得的情报,应当是成功了。”

    “又是墨凉?”荆长宁沉眉,“还有呢?”

    “墨凉说服云王后便直接离开云国回了林国,其间并没有在云国逗留。”南宫落月说道。

    荆长宁眉眼缓了下。

    “那就不是他。”她说道,“但终究与林国脱不了干系,可还查到什么?”

    南宫落月摇了摇头:“我试图从林王下手,可是只要一接触到核心的地方便再无进展。”

    情报的来源在于暗线,可是最关键便是在雨林蔚然此人,谁都不信。

    便是此次前去云国,他先是明面上让丹雪去了羽国,又是半遮半掩让墨凉去了云国。两线遮掩,而他却突至云国,此事知晓的,或许只有他自己一人。

    荆长宁沉默片刻。

    “那便算了。”她说道,“无论是谁,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局我必须赢回来。”

    南宫落月目光微顿地望着荆长宁。

    “是因为萧嵘吗?”她问道。

    荆长宁没有犹豫地点头。

    “嗯,”她说道,“不全是,但的确是。”

    南宫落月笑了笑:“虽然都是坏消息,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荆长宁眼眸亮了亮:“是什么?”

    南宫落月道:“云国的重狱之中,有我们的人,至少短时间他不会有事。”

    荆长宁笑了笑。

    “落月很厉害。”她挑了挑眉。

    门外。

    文逸瘪着嘴朝着荆长宁走过来。

    “我也很厉害好不好。”她哼声道,瞥了眼南宫落月又有些没有底气。毕竟曾经被南宫落月折腾过,有些小阴影。

    荆长宁扬了扬眉:“那媳妇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文逸眼睛一亮。

    荆长宁攥了攥掌心。

    “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她自语一声望向文逸,“有三个国家了,以天子之名,来一场会盟吧。”

    ……

    天色渐晚。

    易国和景国与文国毗邻,接到消息不过是一天的事情。

    易禾轻笑一声便吩咐下去,很快朝着文国便赶来。

    景华犹豫了一下,抬眸望了不远处东方乐月正在哄孩子,牙一咬也便出发了。

    翌日,荆长宁望着前后脚赶来的两人,点头笑道:“不错啊,很给面子。”

    易禾笑了笑,眉眼儒雅温和。

    景华很自来熟地上前,拍了拍荆长宁的肩头:“我说荆郎君你不会是走这一遭玩不起了,想着临散伙前请我们两个凑上一桌吃一顿吧。”

    易禾望着景华勾搭在荆长宁肩头的手,步伐不着痕迹地向右一撞,抬眸望着荆长宁笑道:“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你说,我一定能帮你。”

    景华被撞得一个踉跄,一侧的文逸颇不给面子地发笑。

    景华呛了声:“算你狠。”

    文逸摊了摊手,一脸不服你憋着的模样。

    荆长宁望着易禾带着期待的目光,温温一笑。

    “你们来了,就足够了。”她说道,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一种表态,这份分量就已经足够了。

    “然后呢?”景华歪着脑袋凑过来。

    荆长宁想了想,一把拉过易禾。

    “我们出去走走。”她说道,“我有件事单独问你。”

    易禾微怔,旋而笑道:“好。”

    身后,景华颇有些不满地跺了跺脚。

    “什么人啊?说扔就孤我扔了?”

    文逸点了点头。

    “我家驸马觉得本公主喜欢你,这是在给我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你看不出来吗?”

    景华双臂交叉作防守状,后退几步。

    “你别过来,我……我是有家室的人。”

    文逸邪邪一笑。

第265章 过往云烟事

    天光明媚,四散的橘色光线将宫中的小径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两人并肩走着。

    “是什么事?”易禾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

    荆长宁向前一跨步迈到易禾面前,两人相对而立。

    易禾有些微微不知所措。

    荆长宁抬眸望向易禾,目光坦然。

    “你可听说过一块令牌,其上有着“江河”二字?”

    易禾目光一顿。

    “你见过?”他皱眉问道。

    荆长宁望着易禾忽变的神色,点头道:“我见过,我想问你,那块令牌是什么?”

    易禾沉默片刻。

    “我不瞒你。”他说道,“这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故事。”

    易禾扬起脸容,橘色的光线在他面容上镀了清淡的一层。

    “易国,的确是江国的后代。”他说道,“但只是旁系。”

    荆长宁眼睑微低,安静地随着易禾的话音思索着。

    “三百年前,文国的大军攻破江国,江王当时有公子三人。我的祖先是第三子,只是庶出的旁系。传言江国得以立国,便在于九鼎,但没有人知道,若想解开九鼎与天下的秘密,离不开一块令牌——江河令。”易禾顿了顿,目光里流露出一抹历史的厚重之感,“烽火起的时候,大公子和二公子从江王留下的密道逃出,不知何往。九鼎质地厚重,根本无法带走,于是江王让他们带走了江河令。这样一来,就算九鼎落入了文国手中,文国也无法解开九鼎的秘密。”

    “然后呢?”荆长宁问道。

    江国大公子和二公子逃了,那易禾的祖先呢?

    易禾笑了笑。

    “我的祖先降于文国,由于他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文王为收服人心彰显仁德,随意封了他一闲散之地,至此,易国偏安一隅。”他望向荆长宁,“这便是易国全部的故事。”

    荆长宁沉默片刻。

    这是一个年代有些久远的故事,其间带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

    无人能说出对错。

    江王是偏心的,嫡庶之分也是无比现实,成与败,得与失,谁又能知晓?只是经历了三百多年,当初的一切早已洗尽。

    就连易国是当初江国的后代,知晓的人都寥寥无几。

    “当初我的祖先偷天换日留下了九鼎,终其一生,却依旧解不开九鼎之秘,”易禾目光有些微微灼热,“如我所料不错,那江河令便是解开九鼎之秘的关键,先生您又是在何处见到的?”

    事关九鼎之秘,而九鼎之秘又关乎天下。

    荆长宁眉眼微沉,有些思虑在心头沸腾着。

    如果易禾所言的一切不虚的话,那萧嵘所言让她拿着江河令去找易禾,便是想借助易禾之手让她解开九鼎之秘,夺得天下。

    这是很重的一份礼。

    可是,背后呢?

    荆长宁此刻想的并不是天下,而是萧嵘。

    江河令为何在他手里?从他让她来找易禾的言辞中,他定然也是知道江国秘辛的。

    那他又是谁?

    “如我所料不错,江河令如今的主人,应当是江国当初那两位嫡系公子的后代。”

    一侧,易禾轻声道。

    ……

    良久,荆长宁回过神。

    “原来这么有趣啊。”她嘻嘻笑道,“那他日再见到那人,我定然要好好问问,这么有趣的事,他干什么不告诉我,真是不够意思。”

    “你们很熟?”易禾问道。

    荆长宁笑了笑,伸手熟稔地在易禾肩头拍了拍:“等我问了他,他若是愿意,我就带他来见你,说来你们岂不是还有些血缘关系?若是其间再差了几代,会不会还有些辈分关系?那可真是有趣了。”

    易禾怔了怔,辈分?

    时隔多年,估计也算不清了。

    不过……江河令……

    若是他能得到的话,一旦解开了九鼎的秘密。易禾深望了荆长宁一眼。他就有足够的能力留在她的身边,帮她做她想做的事。

    易禾的眸底掠过一丝疯狂。

    南宫落月说的没错,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确是个疯子。

    ……

    ……

    云国。

    林蔚然有些沉默。

    “军中的事再过几日,便能筹谋完备,到时主公一声令下诸军皆起,定然能将云国的八十万大军削去一半有余,到时候整个云国便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主公了。”陆存续憨笑道,“主公当真神机妙算,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蔚然微颔首,目光却依旧有些不安。

    “你说,羽国的事已经落定了?”林蔚然望向陆存续,“那为何,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那个人?

    “哪个人?”陆存续疑惑问道。

    有谁要来吗?主公的话他为何有些听不懂。

    林蔚然轻起身,目光悠悠落向远方。

    那个叫荆长宁的文客,难道不该来云国走上一遭吗?

    他在危险莫测的云国孤身一人呆了那么久,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守株待兔。

    他怎么还没有撞过来呢?

    真是无趣。

    林蔚然抬了抬眸。

    “不用再等几日了。”林蔚然说道,“明日吧,孤在云国呆了那么久,也是腻了,明日孤便动身回林国,一来一回六日时间,孤便会带着大军前来。你若是能活到那天,日后便是孤的股肱之臣。若是活不到,以孤的性情,也不会记住一个死人的名字。“

    陆存续心头禁不住一寒,连声道:“小的一定好好保住这条命,留着为主公效力。”

    便在此时,殿外忽地传来急报。

    来人是韦桥的手下,如今关戎良中毒,周海被限制,军中的事基本上都是韦桥在运转。

    林蔚然很快隐身到暗处,只余云王一个人裹在被子里,隔着一道不明朗的帘子,听外面的人递上急报。

    “报王上!”来人急急行礼道,“文国、易国、景国三国大军在云国边境之上集结!我军,我军堪危!”

    林蔚然一惊。

    好一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军营中。

    黎夏、席延、易禾、景华、南宫落月、文逸将荆长宁围了一圈。

    荆长宁一身戎装,伸手点落在地图上。

    “我不管他是谁,既然他敢玩那么大,我就陪他玩玩,若这一切的背后真的是林蔚然,那倒也是巧了,我让他有来无回!”

第266章 可惜不可惜(上)

    云国被对方搞的极乱,朝堂崩坏,军队离心,而对方也一定身在朝堂之中。

    这算不算是他自己挖坑然后把自己埋了?

    三国盟军的军力,若是以往的云国定然有一争之力。而与如今的云国碰上,定然是摧枯拉朽。

    荆长宁微微笑着。

    如果真是林蔚然,他想走也来不及了。

    若不是,那也无妨。

    ……

    荆长宁能想到的,林蔚然也定然能想到。他的面色有些发白。

    陆存续步伐发颤地朝着林蔚然走去。

    “主公,这,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声音有些抖。

    林蔚然没有出声,眼睑抬起,望向云王的方向。

    云王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若不是他用了些药不断刺激他的身体,他早就应该死了。

    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

    只要能重振云军,便有与三国盟军一战的能力。而重振云军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

    只要他放弃动用军中他埋下的那些棋子,再让一个人重返云军,便能让云军在短时间内重新振作。

    那个人,是萧嵘。

    萧嵘是云军的魂。

    林蔚然沉默。

    可是若是萧嵘重返云军,那云军究竟是谁的?有萧嵘在,他便不会再有机会从云军下手,掀起军中内乱,趁机夺得军权了。

    不算前功尽弃,只能说,要夺得云国,要多费很大一番周折。

    文国有军六十万,易国军队十万,景国军队有三十万,三国联军能动用的兵力相加,足有百万之众。

    浩浩荡荡的军队驻扎在云国边境,黑云压城城欲摧。

    军营中。

    南宫落月避开众人,话音微低。

    “郎君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她望着荆长宁说道,“血月湾虽然没有真正接触到林国的核心层面,但有些东西他们瞒不住,林国的朝会的确有些日子没有召开了,已经多日没有人见到林王了。”

    荆长宁沉默片刻。

    “有些可惜。”她忽地说道,“但也没什么可惜的。”

    南宫落月怔了怔,有些不解。

    如果林蔚然此时的确在云国,那三国盟军若能一举攻下云国,俘虏林蔚然,岂不是能将目前所有的颓势扭转过来?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荆长宁目光落在天际翻滚的红云之上,并没有为南宫落月解惑。

    “再等两日吧。”她说道。

    南宫落月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在等两日,若云国依旧是如今的局势,三国盟军应当就能压至紫朔城下。攻下紫朔城,整片云国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鼓点如雷。

    在云国遭到文、易、景三国围攻的时候,身处局外的三个国家格外地平静。

    丹雪已经和羽溪生达成了联盟,有羽溪生的帮忙,丹雪的心头像是落在重石,不再担忧。

    而林国。

    由于林蔚然大权总揽,此刻的林国反倒是陷入了无主的境地。

    在此时此刻,当云国的消息传到林国,已经有少数人的心头浮上了猜测。

    不断有大臣上书请求面见王上,但皆被墨凉拒之殿外。

    书房内,墨凉安静地望着林蔚然常用的那方棋局,听着殿外传来一声声誓死要面见林王进谏的话语,眉眼间波澜不起。

    他知道那些人会说些什么。

    他们会说如今云国堪危,当遵祖训,挥兵南下,一争云国之地。

    可是墨凉并不想让他们进来,不仅是因为林蔚然不在,更多的是……

    墨凉望着面前一颗颗棋子。

    林蔚然说过,棋子不需思,他只要做他该做的,将林蔚然不在林国的消息瞒住,其他的并不需要他去做。

    墨凉知晓林蔚然出了林国,便大概能知晓他去了哪里,但他拦不住。林蔚然没有提前告诉他,也是他一贯做事的风格,毕竟他从来不会信任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墨凉眉眼安宁,目光望着云国的方向。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问责。

    谭易水的身影出现在墨凉视线中。

    “何以不让我进去?”谭易水望着拦在他面前的禁卫,出言冷冷问道。

    带着军旅的肃杀之气,谭易水的身上有种逼人的冷峻。

    他刚得到消息,很有可能林蔚然不在林国,那他去了哪?

    他有猜测,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林蔚然身在云国,被公主所带领的三国盟军围困住,此刻,世子再掀起林国的乱局。

    两相呼应,是不是就能将林国彻底击垮?那样一来,十一年前的仇,一朝得报……越想,谭易水禁不住觉得手心颤抖起来。

    他必须见墨凉,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天际的光线微明,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蝉鸣,有些聒噪。墨凉仰起脸,望向了云国的方向。

    目光只是轻抬轻放,很快掠过。

    他的眼底似乎有些波澜从一潭死水间皱起,又似乎那不过是恍惚的幻像。

    “有些可惜。”他目光安静,轻声呢喃,“却也不可惜。”

    话音很低,被屋外的蝉鸣声一和,墨凉自己似乎都没有听清。

    谭易水一把掀开挡在他面前的禁卫,朝着殿内冲了进来,身后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似乎想随着冲进去,却又有些不敢,便持了观望的态度。

    谭易水冲进殿内,四下一看。

    果然,林王并不在殿内,殿内只有墨凉一人。

    他手心颤的弧度更大了些,他想起当初在重狱之中,墨凉深望着他说的那一句守住你的心,想起他取下面具时,面具之下那张和荆长宁一模一样秀雅绝伦的脸容。想起十一年前那个总是面上带着明朗笑意的孩子。

    那是他们楚国的希望,即便经历了上一次他的利用,他还是愿意再试着信他一次。

    墨凉安静地仰起脸,眉眼间依旧是波澜不起的颜色。

    “你这样贸然闯进来,依照林国的严律,若是王上在的话,定然会处以极刑,暴尸示众。”他微微侧身,“我便不杀你了,你自己去殿外领鞭笞一百,这件事我便当没有发生过。”

    谭易水心头一凉。

    “若是你不愿,”墨凉的话温淡无澜,“此刑我便落在你大哥头上,亦是可以。”

    墨凉的话音一如既往地温淡,目光亦如是,谭易水忽觉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开。

    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一点一点从他心头消失。

    墨凉感觉到那带着灼热的视线转作冰冷,然后是恨。

第267章 可惜不可惜(下)

    一百鞭笞要不了他的命,但随着疼痛交加,谭易水的心一点一点静了下来,也冷了下来。

    他不明白墨凉想的是什么,所以他依旧抱着希望,他希望墨凉还是当初的楚长安,哪怕心里还保留着楚长安一丝温情,他也愿意像当初那般忠心于他。

    可是墨凉没有。

    他如今的模样,像一把被林蔚然雕琢打磨后的剑,冰冷无情,全然为林蔚然所用。

    墨凉安静地望着殿外的执刑,望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一个个被吓得退离。他只看了一小会,确认一切已经安定了下来,便转身离开。

    谭易水目光里的冰冷已经转做恨意。

    他想让墨凉反出林国,只要墨凉愿意,再加上他,加上他在林国军中握有的实权,他们二人一人在军,一人在朝,只要反了,林国定然会乱。

    可是墨凉做了什么?

    此时林蔚然久久不露面,林国质疑声不断,最好的办法便是杀鸡儆猴以定人心。墨凉便找上了他?

    果然是忠心的一条狗。

    谭易水的目光沉了下来,恨意不加遮掩。

    随着疼痛一层层叠着,他忽然想起来当初的楚长安便是贪生怕死背弃楚国选择了投降,想起了墨凉为了苟且偷生,又一次背弃曾经,选择了投奔到林蔚然之下。

    谭易水忽然很恨墨凉,那种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恨意随着疼痛狠狠地席卷着他。

    这世上除了仇人,还有一种人更该死。

    是苟且偷生背信弃义,甚至为了求存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利刃,对准曾经的一切。

    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逝,荆长宁立身于紫朔城城墙之下,望着高大雄伟的城墙。

    正午阳光炽热,不知何时起,竟已是夏日了,蝉鸣有些聒噪。

    差不多是时候了。

    一转眼,离她和萧嵘分开已经过了有十三天了。

    她不是又回来了吗?荆长宁弯唇笑了笑,眉眼间,一抹明亮的狡黠。

    身后是百万之众,是她踏入乱世一年时光,所能握在掌心全部的力量。

    她要用她所能握住的全部力量,去做一件事。

    ……

    林蔚然坐在那里很久了,他一直在沉默着。

    韦桥且战且退。

    三国盟军百万之众摧枯拉朽,已然是到了紫朔城下。

    是的,很快,紫朔城本就地势偏南,从云国南边的边境开始攻伐,用不了多久就能攻占云国的都城。

    林蔚然不是走不了,虽说百万之众围困紫朔城,但就算荆长宁知道他在云国又能如何?荆长宁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在明面上真正和云国诸人碰过面。

    只要他愿意离开,躲过这一阵风头,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离开,意味着放弃。他做了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放弃的吗?

    他不甘心。

    他已经向林国送回口信,只要墨凉接到他的传话,定然会带着林军前来。

    或许还赶得及。

    不到最后一刻,他决不会放弃。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急报。

    一个将士跪地道:“对方将领请王上去城墙之上一叙。”

    殿内的陆存续惊了惊。

    “王上抱恙不利于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那将士话音微颤。

    “可是此时若没有人前去,用不了多久云国都城就会被攻占,到时,云国就完了。”

    陆存续向着帘幕后面望了一眼,林蔚然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陆存续不耐道,“王上需要准备一下。”

    “是。”将士连忙退下。

    林蔚然从帘幕后走出,面色很突兀地露出笑意。

    “看来,此事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他说道。

    “我们该怎么做?”陆存续担忧问道。

    林蔚然扬了扬眉。

    “看来我们手中有他们忌惮的东西,否则他们定然不会放弃攻城转而请我们前去一叙。”林蔚然说道。

    陆存续连忙问道:“是什么?”

    林蔚然想了想。

    “不管是什么,孤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他说道,“再等两日,拖到林国的大军前来,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林蔚然转身。

    “而且,事情似乎有意思起来了。你去传话,他若是想叙话,让他孤身一人前来。”林蔚然顿了顿,“否则,便直接攻城吧。”

    看来,他不是没有弱点,而且还是致命的弱点。

    林蔚然的话音磊落起来,再无担忧。

    他是个赌徒,要赌,便赌得大一些。

    虽然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是什么,但既然在对方心里,胜过百万之师,胜过云国江山,那应该还是有一赌的分量的。

    大不了他若是赌输了,便放弃云国这片江山。

    他输得起,所以赌得起。

    ……

    “要郎君一人前去?他是不是痴人说梦?”南宫落月冷笑,“如今大军压境的是我们,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掌控局势?”

    荆长宁微微沉默。

    “长宁,你不准去。”文逸哼声有些不满,“你去了万一出事了,岂不是要让我守寡,我还年纪轻轻地,你好歹也留给孩子给我当念想。”

    荆长宁闻言呛了声。

    “公主,你真可爱。”她嘻嘻一笑。

    文逸微微沉眉。

    “我……我是认真的。如今局势倾向在我们手中,你没有必要去的。”她定下话音说道。

    荆长宁依旧笑着,没有出言反驳。

    “孤跟你说,你想死别拉着孤。”景华嚷嚷了声。

    文逸狠狠瞪着眼睛望景华。

    “长宁若是出事,我就拆散你和东方乐月!”她恨恨道。

    两人似乎是在插科打诨,却无论多欢快的语气都打不开帐篷里的僵持的氛围。

    因为荆长宁依旧没有说话。

    有一种压抑的不安,让所有人心头有些沉重。

    终究所有的一切都落在荆长宁手中,她的话语才是决定一切的最终定音。

    易禾动了动唇,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大概猜到结果了。

    她从不是个犹豫的人。

    荆长宁理了理青衫,然后笑了,

    “不就是去转转,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说道,“我去走走,你们等我回来。记得,一定要等我回来。”

    易禾沉默片刻,很快明白了荆长宁的意思。

    他们不退,便是她坚实的后盾。

    “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吗?”易禾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荆长宁想了想。

    “萧嵘在他手里。”她说道。

    话音一落,她转身迈步,离开了帐篷。

    可惜啊。

    不可惜的。

    被捏住了命门,有时候就需要勇敢一点。

    她赢得起,所以放得下。

第268章 彼此的试探

    又是一日时光就这样过去。

    紫朔城的城门打开,荆长宁孤身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其中。

    得知消息的林蔚然心里掠过一丝惊讶,旋而便笑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好奇。

    那从未谋面却与他以天下为棋局博弈了几次的荆长宁,是怎样的一个人。

    又究竟是什么,让他放下这一切,孤身赴会。

    还有一日。

    再拖一日便足已了,林蔚然这样想着。

    身后,云王的瞳孔有些焕然,已然是强弩之末,这场云国之争,也终究会伴随着他的死,而落下帷幕。

    殿外的脚步声近了。

    帘幕遮掩落下,林蔚然的手攀附在一柄乌色的骨扇之上,有些好奇地翘首以待。

    荆长宁安静地在殿外的台阶上走过,脊背挺直,步伐平稳,唇角噙着一抹温淡的笑。

    在门前的禁卫替她打开门之后,她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门阖上。

    荆长宁没有意外,她已经知晓自己要见的人不是云王,那人不会希望这场见面有云国的人在。

    荆长宁在门后停下步伐,并没有立即向前迈步。

    这间宫殿很是宽敞,四下的装饰不多,反倒显得格外干净磊落。

    正中是一方帷布,将宫殿分成两处,隐约能看见其后有个人形,但并不明朗。

    荆长宁默默地攥紧手心,面上却波澜不起,平静如一汪死水。

    直到过了良久。

    她深吸一口气,放开攥紧的手心,脸容上换上之前一路走来带着的温淡笑意,既不明朗,亦不疏离。

    “久仰。”她微笑着,话音平和。

    “幸会。”帘幕后传来很冷清的话音。

    隔着帘幕,林蔚然亦是看不清荆长宁的脸容,但他的目光渐渐玩味起来。

    眼前的人身形瘦削,穿着如世人传言那般的一袭青衫,有些高洁出尘。

    但林蔚然知道,作为一个指掌算尽天下事的谋士,眼前的人决不是如他表面那般地温雅平和。

    “你胆子很大。”林蔚然说道。

    明明已经占了胜势,却敢将自己置于险境,只要此时他一声令下,将眼前的人拿下,便能扭转局势。

    “你胆子也不小。”荆长宁微微一笑。

    敢孤身潜入云国,控制云王,干净利落地将云天会一网打尽。即便是此时此刻大军压境,也能处之安然,只凭一句话音便知晓他的手中有她想要的筹码。

    两人的话音相互试探着。

    却都没有动。

    “你既然前来,便应该知晓在你孤身一人的前提下,孤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住你,”林蔚然继续试探着。

    荆长宁笑了笑。

    “可是你没有。”她说道,“因为你不敢,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揭开你的真面目,到时候你在云国就会陷入危局,怎么,要不要试试?”

    荆长宁挑了挑眉,颇有些市井泼赖气。

    林蔚然怔了怔。

    不愧能做他的对手,眼前这个人九曲回肠,心思缜密,虽有把柄在他手中,但敢孤身前来,也是拿捏准了他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林蔚然忽的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但那感觉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殆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从来不会让那些虚妄无用的情绪支配他的思想和行动。

    “所谓尝试,只是徒劳。”他说道,“你我是聪明人,不该做如此徒劳无功的事。”

    荆长宁笑了声。

    “我可不是聪明人,我前来,可是想和你仔细谈谈的,你应该猜出来了,你的手里握着我想要的筹码。”荆长宁坦然道。“我此行不与你争,我只要带走我想要带走的人,怎么样?这个买卖足够划算了吧?”

    荆长宁随意地走到殿中一条高大的柱子背后,斜斜靠了上去,身形散漫而慵懒。

    如市井闲散人,随意拉一熟人,谈桩小买卖,话音清清淡淡。

    林蔚然摩挲了下衣袖下的骨扇,却发现荆长宁这一动作刚好躲过了他扇中骨刺若能及的范围。

    果然不简单,他勾了勾唇。

    “孤有些好奇,你想要的是什么?”林蔚然抬起眼睑,只见那人半袭青衫从柱子后隐约映入视线,欲遮还现,有些不明朗。

    “其实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荆长宁抬眸望向林蔚然,“让我带走云襄。”

    林蔚然怔了怔。

    云襄?前些日子入狱的公子襄?他都快把那个人忘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软肋,真是没想到。

    “孤凭什么答应你?”林蔚然隔着帘幕,冷然的目光落在荆长宁身上。

    “就凭你如今不如我。”荆长宁微微笑着,“我今日来,并不是来求你的,你应当知晓。”

    就凭你如今不如我。

    好一句张狂直白的话。

    “你别忘了,你仰仗的一切隔着一道数十丈高的紫朔城门。”林蔚然冷声一笑。

    “我知道。”荆长宁点头,“你也别忘了,你仰仗的一切还隔着千里之远的云林两国边境。”

    清晰的筹码一点一点地摆到明面上,争锋相对间,两人却一个比一个冷静。

    一点点试探着彼此的底线,算计着彼此若能依附的全部,将局势一点一点朝着自己手中扭转。

    “你是个聪明人。”林蔚然沉默片刻,“但从你选择踏入紫朔城的那一刻,你便输了。”

    她输在了她先退了这一步,这一步告知了让林蔚然清晰地认识到荆长宁的软肋。

    所谓软肋,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人与事。

    所以林蔚然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荆长宁咬了咬下唇。

    “或许你不知道,我和云襄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所以于我而言,他的性命无比重要。”荆长宁说道。

    林蔚然心底拂过一丝猜测。

    在他一心谋算云国江山的同时,同样有一个人也谋算了很多。

    难怪,难怪荆长宁敢什么都不管孤身前去羽国。原来在云国中,云襄竟已在不知不觉间站到了他的阵营。

    若他没有走这一步棋,岂不是云国会落入荆长宁的手中。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林蔚然沉默片刻。

    “就只是云襄?”他抬眸问道。

    荆长宁点头。

    “只是云襄,怎么样?不难吧。”她微笑道。

第269章 有得必有失

    只是云襄?

    那倒的确不难,林蔚然想着。如今朝堂已经落入他的掌心,云襄已经没有了多大的用处。

    荆长宁微微笑着。

    云襄的确没有多大的用处,于她而言,云襄唯一的用处就在于制衡萧嵘。

    “真的不难。”荆长宁笑着重复道。

    林蔚然抬了抬眉,眉尾斜飞扬起。

    “可是孤为何要答应你?”林蔚然说道,“这是你落在孤手中的把柄,无关难易,这份分量便足够沉重。”

    足够沉重,足够他好好利用一番。

    荆长宁眸底闪烁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云襄就摆在那里,也不是很重,估计被你折腾了这一番还瘦了不少,你指望他能有多重?”荆长宁悠悠道,“他的分量便在于威胁我,我能给出的代价不过是等你一天。”

    林蔚然闻言,眼眸一眯。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荆长宁话音微微戏谑,“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答应给你这一天,等林国的大军前来,云国,我们公平竞争。你看,我很够意思了。”

    够意思?

    林蔚然笑了笑。

    眼前这个人将他的心思也摸的很准,荆长宁知道他在等什么。

    “你的筹码我也知道,我的筹码也在你手里,不如彼此心平气和做一个交换。否则我立即攻城,你杀了云襄,我们都得不到彼此想要的。”荆长宁拨了拨手指,话音温淡。

    林蔚然冷声一笑。

    “你确定等林国大军前来,你的三国盟军还有机会?”他声音微冷。

    林国大军有一百万,但林蔚然的手中还有丹国,而在云军中还有些他埋下的暗线,只待一声令下,便反戈相投。

    此长彼消,荆长宁便不再有胜算,若是云国之争失利,这片天下荆长宁也不会再有一争之力。

    荆长宁目光微低。

    “毕竟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既然先退了一步,便有了软肋,你已立于不败之地。”她点头说道。

    林蔚然目光微凝有些愣怔。

    荆长宁是他最大的敌人,他从未轻看过他,此刻他的话音有些像是妥协,但又不像,毕竟丝毫低声下气都没有。

    “怎么?”荆长宁抬眸笑道,“你不想要?”话音未落又是一转,语气肯定,“你是想要的,你既然想要就不用惺惺作态,人生于世,有得必有失,你想要一争云国,就必然要答应我放过云襄,这是公平,无关把柄,亦无关难易与轻重。”

    ……

    云国重狱。

    两人蓬头垢面箕坐着靠在墙壁上。

    “阿襄。”萧嵘唤了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宁儿会只救你出去。”

    云襄有些不解。

    “什么叫只救我出去?”他皱眉问道。

    萧嵘笑了声:“因为对方并不敢放我出去。一旦我出去了,他想对云国大军下手,便会难上很多。小宁儿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提都不会提我。”

    云襄沉默片刻。

    “那你怎么办?”他皱眉问道。

    萧嵘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把脸露了出来。

    “我是不是还是那么帅?”他问道。

    云襄怔了怔,然后一脸无语。

    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帅不帅?再说了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十多天,就算底子再好也和帅搭不上边了好不好?

    萧嵘自顾自笑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他露齿一笑,视线四下环顾了圈,“我怎么办?我就在这里坐着,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云襄呛了声,转头开始咳嗽,这些天虽有萧嵘阻拦,但他还是受了些刑罚,再加上原来身上就有伤,不过强撑而已。

    萧嵘取下衣袖上别着的银针,在云襄胸口扎了几针,目光微沉。

    “你出去了,记得做一件事。”他说道。

    云襄捂着胸口望萧嵘:“什么事?”

    “什么都不要管,先大吃一顿再昏天黑地睡上一觉,把你身体补回来。”

    云襄咧唇笑了笑,眼眸微澜。

    “我不想丢你一个人。”他说道。

    萧嵘平静地移开脸容。

    “你是我的软肋,我是她的软肋。因为我,她已经放弃了很多,你若是不离开,会让她前功尽弃。”他咬牙说道,“你再敢让她前功尽弃,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云襄眉眼微低,有些难过,他知道萧嵘话音里的意思,也知道走到今天,彼此有多么不易。

    “我离开。”他说道,话音又一顿,“不过,你若死了,我不独活。”

    沉沉地话音像是诺言,一字一句。

    萧嵘露齿一笑:“我若死了,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整天就在你面前飘啊飘……”

    萧嵘伸手在云襄面前晃着。

    云襄面色微顿:“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萧嵘干笑了声,别过脸不说话。

    ……

    林蔚然望着荆长宁走出宫殿,手中的骨扇轻抬了下,犹豫了下又放下了。

    荆长宁几个转身,背影在林蔚然眼中消失。

    林蔚然不是下不去手,相反,他很想要荆长宁死。但他没有把握能不动声色杀了荆长宁。

    从进殿开始,荆长宁就始终对他保持着警惕,直到最终达成交易。

    罢了,等明日吧。

    荆长宁从进殿起就感觉到林蔚然的杀意,所以才会将自己周身的要害隐到宫殿正中的柱子后。

    直到交易结束。

    林蔚然答应了,他不得不答应。

    他想要有所得到,必然要有所让步。

    只是,一切还要等明日,等明日林国的大军压境,他才会放过云襄。

    彼此皆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不会算漏丝毫的可能。

    荆长宁揉了揉脸,真累。

    等明日吧。

    ……

    天光明媚。

    谭易水受了刑罚,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力气再领兵。

    这一次林国来的人,是庄新。

    庄新是林国的中将军,亦是战功赫赫的一员猛将。当年,便是他带兵替林国攻下楚国,这一笔战功,早已载入林国的史册。

    而这一次,事急从权,墨凉亦随军前来。

    浩浩荡荡的林国百万之军从云国边境碾压而过,如洪水猛兽。

    自北至南,百姓朝着紫朔城逃去。

    人一多,在大军压境之际,很快聚在一起,不少壮年男人聚在一起,拿着些砍刀斧头之类平日里带着些锋利的物什,自发地聚在了一起。

    为首的是一个拿着斧头的砍柴人,叫做田富贵。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745/ 第一时间欣赏乱世长宁最新章节! 作者:橙色葫芦娃所写的《乱世长宁》为转载作品,乱世长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乱世长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乱世长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乱世长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乱世长宁介绍:
杀人盈野复盈城,谁挽天河洗甲兵?
一场谋略,国破家亡,兄长屈辱赴死,换她一命残存。
十年后,她褪尽女儿妆,缓带轻裘算尽山河。列国之间,执笔丹青,绘天下合纵。
只为复仇。
当曲终落幕,谁人得胜负,谁人揽山河,又谁人,能识心曲?
——这是一个女孩子在乱世之中复仇的故事。
~~~~~(葫芦娃的书友群:5-3-3-6-1-9-7-6-6)乱世长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长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长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