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真的很可笑
文逸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刺客,如果按照几日前和南宫落月学的杀人之法,她此刻做的一点都不对。
她应该时刻保持着傅丽儿的仪态,直到文鸿挑开盖头,她手中的匕首刺进文鸿的心脏,她也要带着傅丽儿应有的娇羞。
可是她没有,她停下了刺客的的表演。
“你不是傅丽儿!”文鸿惊道。“你是谁?”
说话间,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文逸轻声笑了笑,然后利落地扯下盖头。
“我只是一个想回家看看的女孩子。”她眨着眼睛望着文鸿。
文鸿的心放了下来,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孩子,她的武功并不高。
可是她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文鸿沉着话音问道,带着一种猎人玩弄猎物的心态。
文逸眨了眨眼睛,扬起脸容,冲着文鸿清澈一笑。
“大哥,是我。”她说道。
文鸿面色愕然,目光不可思议地落在文逸面上。
“你……”
“是我,我是小逸。”她微笑点头,一如往昔般坦然地面对着文鸿。“一直没有告诉大哥,我其实是个女孩子。”
“你……”文鸿心中忽的涌出难以言明的复杂。
女孩子?
他……她是个女孩子。
这不可能!
“大哥,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大哥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王位,大哥一直想要王位,为何不告诉我?我给大哥便是了。”文逸轻声笑道,“大哥你也瞧见了,我是个女孩子,我根本威胁不到大哥的。”
她是个女孩子?!
文鸿咬牙,忽的不知该如何做答,眼前熟悉的面容落在艳红的嫁衣里,珠花繁复,轻晃出晶莹的声响。
“是的。”文逸扬起面容,坦然答道,“我就是个女孩子,母后当年为了留住父王的心,才让我扮作男儿身。”
文鸿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是的,动摇。
可惜,动摇只是一瞬。
她若是个女孩子,那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她是个女孩子,那王位迟早都是他的,他根本没有必要搞的众叛亲离,甚至……在林蔚然手中落下把柄。
思及此处,文鸿的眼中非但没有露出对文逸的后悔,反倒是另一种狰狞。
女孩子又如何?
如今渐深和秀淑王后的死,意味着他们之间对彼此的恨早就再无法挽回。
“这么说,王位本来就是我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文鸿戏谑道,话音有些压抑的扭曲。“你回来做什么?”
文逸怔了怔,然后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一如从前,对文鸿的问句直言做答:“我回来做什么?”她喃喃道,“我想了很多种回来的理由,最后选了一个能说服我自己的,就是回来杀你。”
她对他的大哥从来言听计从,他问什么,她都会答。
可是这一次,她说话的时候,心已经跌落到谷底,她从大哥的眼中,连半丝温情都看不到。
文逸不再犹豫,匕首出鞘,直直地朝着文鸿刺去。刀光乍现,如银瓶破裂。
两人很快交斗到一起。
“你要杀我?”文鸿冷笑地望着这个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妹妹”。“你别忘了,你的剑术都是我教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是的,文逸知道,她从来不是文鸿的对手,若是安静地扮演着傅丽儿的角色,在文鸿最放松的那一刻,她完全有可能找到文鸿的破绽,一击而中杀了他,可是她没有。
她不是刺客,她也不是傅丽儿,她是文逸。
她学习如何做刺客,只是想回来。
回来之后,她还是文逸,她要用文逸的身份面对文鸿,轰轰烈烈与他战一场,或生或死。
她只是文逸。
文鸿冷笑着化解着文逸一刀刀劈砍过来的势头。
“二弟?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二妹,你这又是何必?”文鸿轻声道,有些戏谑,“你回来,是来送死的吗?”
他熟悉文逸的招式,就像他知晓文逸猛然向前送剑的时候,右脚的力道总是会跟不上,他的这个“弟弟”很懒,练剑总是不用功夫。
他用力地踢向文逸的脚踝,文逸力道一歪。
文鸿利落地夺下文逸的匕首,反手落在她的颈项间。
一道浅浅的红痕浮现。
她的颈项白皙颀长,比几天前死在他手下的燕姬还要纤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呢?
他一直以为她体弱,所以愤懑着,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如他,世人却只看到她的光芒?
文逸轻声笑了笑,面容露出顽泼的娇憨。
文鸿的目光轻晃了下。
“大哥。”文逸轻声唤道,“其实,我是可以杀了你的,只要我扮演好傅丽儿的角色,在大哥挑开盖头的一瞬,我有九成的把握杀了大哥。”
文鸿怔了怔,显然想明白其间问题。
“为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文逸轻笑一声:“因为我下不了手。”
文鸿抬了抬眉:“那是你愚蠢,难怪我总是觉得二弟你有着妇人之仁,原来,你本来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她说她下不了手,所以,如今她的命在他手里。
“大哥,你当真,当真一点后悔都没有吗?我们本来没有必要走到这样一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争。”文逸咬牙道。
文鸿冷笑地望着文逸:“你这么说来,我当真有些后悔,早知道你是女儿身,我就可以用欺君罪名彻底扳倒你和秀淑王后,早就可以夺回这本就属于我的一切,也不用卑微的演了十几年的戏,更不用赔上文国,去换林蔚然的支持!”
文鸿心里扭曲起来,话语把积攒了十几年的恨意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随着文鸿的每一句话,文逸的脸容一点一点苍白下来。
“林蔚然!你竟然和林蔚然做交易!大哥,你究竟答应了他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文逸面无血色,出言斥道。
文鸿冷笑一声:“我答应了他什么?你没有资格知道,不过,这都是你的错!!”文鸿恨声道,话音又渐渐转为一种扭曲的温柔,“我忽然不想杀你了,你一个女人,对我也没有威胁,倒不如一点一点地折磨你,让你看着整个文国落在我的手里,如此,应该有趣得多。”
文逸目光渐渐沉静了下来。
“我明白了。”她忽的说道。“真的,很可笑。”
第196章 抢来给你玩
真的很可笑。
说不出的可笑。
于是文逸笑了,笑得无比大声,像是个傻子一样。
与其说她不想做一个刺客,倒不如说她不过是想用文逸的身份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如果她是女儿身,她对他没有威胁,他会不会后悔?
如果他对她有半点兄弟情意,他都会有后悔的,因为他费尽心机对王位的这场争夺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不要王位,王位只能是他的,他牺牲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去夺本该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不会觉得后悔吗?
他的确后悔了,后悔的却不是那段情谊,而是没能早些扳倒她。
真的,很可笑。
文逸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就像南宫落月说了,作为一个刺客,或生或死,其间没有灰色。
而她失败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发现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很软弱的人,即便强装着冷漠,她依旧做不到刺客的无情。
这样一个结局,也算是一个交代。
至少她明白了。
文鸿戏谑地望着文逸,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他举起手中的匕首,像是想着从哪个地方切下一块肉会比较有趣。
“你杀了我吧。“文逸说道。
文鸿挑眉:“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着能折磨你,怎么会让你就这样轻易去死?”
文逸垂眸沉思片刻。
“那随便你好了。”她答道。
文鸿怔了怔,旋而露出狰狞的笑,持着匕首贴近了文逸的面颊。
“听说女孩子都比较在乎容颜,想必二弟你也不例外。”
文逸的脑海中忽的浮现一个人影。
青衫少年郎,阵法中的相互依存与信任,关渡城头孤身一人退四十万大军……他有南宫落月了,他从来都不曾注意到她的。
她做了十六年的男人,青葱年华里,女儿家的心思一直被埋藏得深切。
“有些遗憾。”想了想,文逸微笑着望着文鸿补充了一小句,“不过,只是一点点。”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文鸿惊咦了声。
“听起来很有趣。”他说道,然后那些匕首朝着文逸脸上划去。
匕首咣当落地。
四下一片死寂,只有血滴的声音滴答滴答地想着。
文逸睁开眼睛。
只见南宫落月一剑刺穿文鸿的喉咙,依旧是那云淡风轻半点波澜都没有的容色。
“你让人很失望。”她平静说道。
文逸怔了怔,目光落在死不瞑目的文鸿面上,有些失神。
“他毕竟是我大哥。”她说道。
喜烛晃动了两下。
荆长宁叹了声从一侧走出。
“没事了。”她凑近文逸,伸手拉起了她,微微有些错愕,又噗嗤一笑,“想不到,你是个娇滴滴的女娃。”
文逸转眸望了眼南宫落月。
“我没有告诉郎君。”南宫落月淡淡道,“是郎君自己看到的。”
文逸垂眸,沉默良久。
“也没什么可以瞒的。”她望向南宫落月,“谢谢。”
“血月湾不会白白杀人。”南宫落月没有露出被感激的窘迫,平淡道。
荆长宁愕然。
文逸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帮我杀了我大哥,以后我便听你差遣。”
荆长宁疑惑望着两人。
这两个家伙瞒着她到底还约定了什么?
南宫落月皱了皱眉:“不用。”
文逸抿了抿唇:“为什么?”
“答应的,是让你亲手杀了他。”南宫落月垂眸落在自己染血的剑尖,“现在是我杀了他,所以,答应你的我并没有做到。”
荆长宁眨了眨眼睛,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索性有趣地来回打量着文逸。
唔~女扮男装哦~好有意思的样子~比她还厉害~这可是天下五公诶~啧啧啧啧。
文逸有些别扭,忽的想起文鸿对她动手要毁她容貌时,她脑海中浮现的还是荆长宁的样子,脸有些烫了起来。
“不过,”南宫落月认真地摊开手。
“报酬。”她说道。
可以不用她加入血月湾,不过她替她杀了人,报酬不能少。
文逸怔了怔,禁不住面色变幻。
“这里是我的房间。”她说道,“南宫姑娘看上了什么,随便拿。”
“好。”南宫落月点头,丝毫不犹豫地开始在房间里来回打量。
……
荆长宁煞是好奇地来回望着文逸。
“说说呗。”荆长宁轻轻托着腮,“女扮男装有趣吗?”
文逸脸红了红。
“一点也不有趣。”她说道。
荆长宁眨了眨眼:“可是我觉得你一直玩得很开心。比如各种调戏少年,哦,对了,你还差点把丹雪娶了,真是可惜了,若是娶了丹雪,那应该会更有意思些。”
文逸奇怪地望了荆长宁一眼。
“我漂亮吗?”她问道。
荆长宁想都不想直接点头:“很漂亮。”
文逸微微垂眸,目光转了转落在文鸿渐冷的尸体上。
“屋外还在办着喜宴,你们找个时间离开吧,不然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你们应该会有危险。”文逸说道。
荆长宁想了想。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问道。“文鸿死了,你们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不和我们一起走?难道你还要留下吗?”
文逸想了想:“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
南宫落月转了一圈,很不客气地收拾了一堆值钱又方便携带的东西,闻言冷淡道:“你别忘了,文鸿用你的名义杀了秀淑王后,如今你若是留下,文鸿的死也会算到你的头上,更何况你的女儿身本身就是欺君之罪,你觉得,你留下的话,你父王会如何对你?”
文逸沉默片刻。
“他毕竟是我父王,他对我一向很好。”文逸的话音有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犹豫。
南宫落月轻移开脸容。
“郎君,我们回去吧。”她说道,“选择是她自己做下的,后果便只能她自己承担。”
荆长宁轻抬了抬眉,望着文逸道:“你想好了?”
文逸咬牙点了点头。
荆长宁哦了声。
“那你要我帮忙吗?”她嘻嘻一笑。
文逸愕然。
“长宁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荆长宁悠悠地理了理青衫。
“杀人我帮不了你太多,但你别忘了,玩弄朝堂,算计人心,是我的老本行啊。”她歪了歪头,“要不要,我把文国抢来给你玩?”
第197章 卓尔与隐伏
要不要,我把文国抢来给你玩?
文逸呛了声。
“长宁,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荆长宁一脸真诚:“你忘了,我说了我们是朋友。”她滴溜溜转了转眼睛,“更何况……”更何况你居然是个妹子,真是太对我胃口了?!
荆长宁莫名想笑,有一种很奇怪的想和文逸亲近的感觉。
南宫落月目光悠悠从两个人身上划过,轻叹了声。
这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一种找到知音的共鸣,她虽然不理解,但是貌似可以懂。
“更何况什么?”文逸莫名期待地望着荆长宁。
“更何况,你穿上女儿装,我见犹怜。”荆长宁一本正经说道,“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文逸心底泛出一股暖暖的热流,微微有些烫。
“你脸怎么红了?”荆长宁奇怪问道。
文逸低头咬唇不语。
一侧,南宫落月微微皱眉,心底有些奇怪的思量。
南宫落月知道,荆长宁在某些方面比较白痴,简直不能再白痴了,可是文逸显然并不是白痴,这个样子下去会不会……
“郎君,还是说正事吧。”她提醒了句。
荆长宁哦了声,轻轻凑到文逸耳畔。
“我跟你说,你这样做……”
温热的气流在文逸耳畔一阵阵拂过,有些痒,文逸的脸更加红了。
南宫落月的脸却渐渐有点黑。
看来必须得找个时间和郎君说一声。
不娶何撩……
……
芬华苑里有一座桃园。
春深,一片一片张扬肆意粉色的花海,反倒衬得芳华苑格外的荒凉。
这里是秀淑王后的寝殿。
孤寂立着的灵位前,文王一个人坐着。
“我记得你年轻的很怕孤单。”文王轻声道,“孤这些年都没有时间陪你,现在终于有空了,以后便一直陪着你如何?”
文王的嗓音略带嘶哑,有些苍老的低沉。
“秀淑,孤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真的。”他忽道,“只是身在王位,很多事情由不得孤,很多时候,孤只能选择放弃一些东西,秀淑,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曾经热闹的芬华苑,如今空旷得孤寂,唯有暗沉的风声回应着文王的声音。
“孤想了想,逸儿毕竟是你我唯一的儿子,孤可以不追究,但王位,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肖想,只要鸿儿娶了傅家小姐,有了儿子,孤就可以把王位让出来,这些年,孤坐在这个位子上,也腻了。”
文王自顾自地说着。
“秀淑,你一定不会怪孤的对不对,你一直都那么温婉贤淑,永远都是最懂孤的人。”
文王话音有些微颤。
“孤真的,真的不是故意不救你的……”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暗色的夜里,被屋外成片的桃花片掩盖在夜色里。
轻轻地,有脚步声传来。
仿佛踏歌而行。
“檀郎。”一声莺莺低唤。
文王禁不住轻晃了下,回头望去。
月色如玉,一个女子踏步而来。
熟悉的粉霞曳地长裙,梳着飞云斜髻,眉眼间柔媚娇俏,仿佛踏破时光,回到了初见的那年。
“怡儿。”他禁不住轻声唤道。
秀淑王后,名霍怡。
文逸的步伐轻顿了下,有些复杂地轻蹙眉心,望着一个多月未见,却老了不知多少的父王。
她穿的,是母后年少时最喜欢的那件,梳的发髻也是母后年少时画像里的。母后曾说,她和父王的初见便是如此。
文逸轻迈步,朝着文王走去。
隔着夜色,她目光怔怔地望着秀淑王后的灵位。
然后她停下步伐,转眸望着文王。
“你为什么不救我?”她问道。
南宫落月告诉她,母后死于中毒。文逸当时便怔住了,然后她想到了什么。
世间传言,文国的密室中,藏着一株药草。
文逸知道,那不是传说,那是真的,就在父王的龙椅下,有一条暗道,暗道的尽头有一棵凤叶草,凤凰涅槃,重获新生。
凤叶草,可解世间百毒。
文王面色一变,下意识向后退去。
“不,孤真的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怡儿知道的,凤叶草是文国王位的象征,没有了凤叶草,那些大臣!聂罗、傅代景、贺山……他们!他们都会对我的王位下手,还有林国!羽国!云国!他们哪一个不对孤虎视耽”
“所以你就不救我母后了?”文逸打断文王的话,迈步上前,从昏暗的夜色里走近文王。
“你……你不是怡儿?!”文王惊道。“你是……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和怡儿如此相像的女人?”
文逸轻声笑了笑。
“当年,父王为了王位,急需一个儿子,大哥生母身份低微,能给父王生子的,只有母后,而母后生下了我。”
“母后……你是逸儿?!”
文逸没有回答文王的话,继续说道:“母后害怕父王,她知道对于父王而言,王位有多么重要,文国王位的继承,要求公子必须要有一个儿子,而母后了解父王,她知晓她若是生不下男孩,父王为了王位,定然会大肆纳妾……”
“所以……”文王眼睛瞪大,直直地盯着文逸看,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所以,母后为了你的王位,让我女扮男装……十六年了。”文逸悠悠道。
轻轻地,文逸转眸,定定地望着文王问道:“父王,王位和母后,在你心里究竟孰轻孰重?”
文王望着文逸温婉一如霍怡的面容。
逸者,谐音怡。
文王的思绪有些悠远。
……
“就叫文逸吧。”霍怡轻声道。
“逸,逸字好!逸字谐音怡,象征着卓尔超群!逸儿长大后定然是我文国的栋梁之才!”
霍怡悠悠念了句。
“逸,还象征着隐伏遁迹,我只希望他平安一生。”
……
“隐伏遁迹。”文王望着文逸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隐伏……怪不得,怪不得她要为你取名为逸,你隐伏女儿身,和你母后瞒了我整整十六年!”
文逸抬眸轻望文王,话音复杂唤了声:“父王……”
文王眉眼一冷。
“女儿身我暂且不追究!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死母后?!”他冷冷地望向文逸。
第198章 真正的事实
文逸沉默片刻。
“父王当真相信大哥的话?相信母后是我害死的?”她问道。
文王冷哼了声,却发现自己对容貌和怡儿有七成相似的文逸提不起半分恨意,可是帝王对内心强大的控制能力,让他的神情依旧冰冷。
“我不信。”他说道,“但我不得不信。”
文逸抿了抿唇。
“是什么?”她问道。
是什么让她的父王,让一直对她那么好的父王,决绝地认为是她害死了她的母后。
“母后是这个世上与我最亲的人。”文逸垂眸,“我为何要害死她?而且我知晓凤叶草的存在,又为何会选择下毒愚蠢这种方式?”
文王冷哼了声。
“燕姬和文鸿两人的证词,外加剧毒的确是从你送出的礼盒中查出,你要我如何信你?”他目光冷然落在文逸身上,冷若冰。
文逸轻蹙眉,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文王:“就这些?”她瞪大眼睛,“就这些模棱两可的证据,父王就信了?”
“人证物证,何以模棱两可。”文王望着文逸的脸,目光努力地平静下来,可是心底的波澜却依旧一阵一阵。
这是他和怡儿的女儿。说起来,这个女孩子为了他的王位,付出了十六年最美好的光阴。她若是做个女孩子,定然会无忧无虑地幸福着。
文王努力定下心神。
“我想了想,现在一切就更明朗了。”他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而且你知晓凤叶草的存在,所以,你故意对怡儿下手,你想逼迫父王用凤叶草救怡儿,失去凤叶草,文国朝堂就会大乱,你就能趁机夺位对不对?”他冷然嘲弄,“文逸,我告诉你,孤就是死了,也不会把王位交到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手里!”
文逸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父王你是这样想我的?”她颤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想我?那个位置就那么重要吗?我不要!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要!”她失落地望着文王,一行清泪自双颊滑落,“渐深说得对,帝王家,成败业,所有的亲情都是假的!都是为了那个位置!所以,所以以前父王以为我是男子,就一心栽培我,一心对我好,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我是个女子,我便不值得父王的宠爱,即便证据如此粗劣,父王也却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
“难道不是吗?”文王冷笑地反问,“逸儿能不惊动守卫回到芬华苑,想必已经见过鸿儿了吧,鸿儿呢?想必他已经死了吧,他死了,还有谁能和你争?你算准了孤对你母后的旧情,扮作如此模样,不就是想要谋算孤的那个位置吗?孤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那个位置!”
文逸轻轻地笑了笑。
“母后说得没错,在你心里,一切都比不过那个位置。”她说道,目光微微扬了扬,“可是,父王你知道吗?我是真的不喜欢,也从来没想过。”
清澈的月色下,文逸清澈的笑意迎着满园桃花颜色。
“我本来,是来想父王坦白的,坦白我杀了大哥,任凭父王处置。不过看来,父王根本不在意大哥的死,想来王位更重要些。”文逸微微一笑,“那我离开,她说道,离开王宫,离开文国,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文王冷笑:“离开?你知道我文国那么多秘密,我怎能让你活着离开?”
文逸释然地笑了笑:“父王果然了解女儿,我说的离开,不仅仅是离开文国,还有,离开这个世界。”
文王唇角的冷笑凝住。
“既然父王不信我,我去找母后哭去。”文逸哼了声,“我让母后再也不原谅你。”
说罢,她赌气地望了眼霍怡的灵位,瘪了瘪嘴,眼泪一下子充盈泪眶。
“母后,我现在就去找你。”她说道。
随着话音,文逸拿出匕首,直直当胸刺去。
文王一步上前,劈手夺下匕首。
……
四下陷入一片沉寂,落针可闻。有种很奇怪地氛围在两人之间氤氲。
直到良久之后,传来文王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啊……”
很清淡的话音,文逸怔了怔。
“和你母后一个样子,倔。”文王面色依旧平静,话音却带了些奇怪的音调,像是宠溺。
文逸怔怔地望着文王,眼泪止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抬起眸,终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用力地望着文王。
良久,复低下头,轻咬下唇,话音是遮掩不住的委屈:“父王,你试我!”
文王又是一声轻叹话音中宠溺的意味更加明显了些。
“不试试你,如何放心……把王位给你。”
文逸怔住。
“所以……”
“说来,我从来都不信你会杀了怡儿。”文王望着霍怡的灵位,轻声道,“怡儿早就说了,你不适合这个王位,王位给鸿儿会好些,当初我不懂,你虽顽劣了些,也是个可塑之才。可是怡儿坚持,我便应了。”
文逸目光惘然,原来,母后都和父王说过……
“你母后的死很蹊跷,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但证据也未尝不是突破口,直到五日前,燕娥儿死了。那个女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狡兔三窟,她的死,是个意外,正是这个意外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燕娥儿善于玩弄心计,她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文鸿身上。和文鸿一起杀了秀淑王后之后,她偷偷地留下了些破绽,并作为把柄。
或许她唯一没想到的是,文鸿一朝得势,压抑在心里的得意迸发,整个人有一种扭曲的兴奋,他不能容忍有任何人企图威胁动摇他的身份。
所以,他杀了燕娥儿。
甚至在燕娥儿的威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她就死了。
她的威胁并不难猜,无非就是她死了,文鸿的证据会到文王的手里。
可是文鸿兴奋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于是,这件事解决得有些可笑的简单。
“我很快得到证据,知道了你母后的死,是文鸿下的手。”文王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想,想着该如何去做,怡儿的仇不能不报,可是我答应了怡儿,不会让你做文王,文鸿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文逸面色惊了惊。
“所以,父王急着帮他纳妾,是想让他……”
“当初只是随意提了句,后来得知一切事实,才会将婚期提前,想的便是,”文王顿了顿,“等傅丽儿怀孕生下男婴,便是文鸿的死期。”
第199章 韶光正明媚
一切摊开了说,很容易理清楚。
父王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并且他答应了母后,才会想借此推波助澜,放她离开文国,给她一个自由。
“父王……”文逸复杂地呢喃了句。
文王抬了抬眉:“怎么,逸儿很感动?”
文王微微笑着,目光里满满的宠溺。逸儿……怡儿……他怎么会怀疑她生下的孩子呢。
“那,父王试我,想把王位给我又是为何?”文逸摇了摇头,“我不要的。”
文王怔了怔,望着霍怡的灵位微微笑着:“因为我才发现,我的逸儿是个女孩子。也因此想明白了怡儿的良苦用心。所以……”
“所以什么?”文逸问道。
文王想了想:“所以逸儿可以找个驸马,然后像以前那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那个家伙,如此也不算违背孤对怡儿的承诺,而且这样的话,逸儿也可以一直陪在孤的身边。”
文逸眼眸中泛起波澜。
“我……”她犹豫道。
“我试了你,你对王位没有丝毫的企图,把王位给你,我很放心。”文王道,“逸儿不用拒绝。”
“可是……”文逸呢喃。
文王有些小小的失落:“可是你看,你回来搅了局,文鸿也死了,你总不能看着文家无后对不对?”
文逸下意识想说父王你可以接着生……
话语到嘴边被舌头压了下去,别说父王一把年纪了,母后在天有灵知道了非得褪她一层皮……
“好吧。”文逸垂眸嗯了声。
……
翌日。
文逸推开芬华苑的雕花阁门,望着桃园里满园的桃花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切就像一场梦,她回家了。
文逸捏了捏熟悉的衣衫,金荣花和以往一样绚丽着。
可是这不是一场梦,渐深死了,母后死了,大哥也死了。空荡荡的王宫里,她只有父王了。
依旧是公子的装扮,父王告诉她,等哪一天,她找到了她想嫁的那个人,她便可以恢复女儿身,把天下交给那个人,然后做回那个很单纯幸福的公子逸,一如从前,无忧无虑,张口狂言。
朝堂之上,文王用雷霆的手段搬出燕娥儿留下的文鸿的罪证,然后恢复文逸的公子身份,虽然还没有立下世子,但明眼人都知晓如今的风向。
……
荆长宁走进书房的时候,便见文王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你便是帮逸儿回到文国,杀了文鸿的人?”文王问道。
荆长宁坦然答道:“不错,是我。”
虽然杀了文鸿的人是南宫落月,但南宫落月在世人眼中的身份决定了她不可能站出来,于是……只有荆长宁了。
文王的眼眸眯了下:“久闻先生圣湖弟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荆长宁挂着清淡的笑意:“都是虚名。”
“助质子为王,阻丹易之战,退云国四十万大军,或者还应该加上一条,助逸儿扳倒鸿儿,如此这些,若都算虚名,世上何人还敢自称自己有实名?”
荆长宁讪笑了下,揉了揉脸:“好像是哦,我的确挺厉害。”
文王:“……”夸你两句你就上天了!
“你先下去吧。”文王不耐地挥手。
荆长宁退下。
文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拉了拉文王的手,来回晃了晃,露出甜甜的笑脸。
“父王,怎么样怎么样?”她脸容微红,“长宁能不能担我文国驸马,以及未来的王夫?”
文王不知所措地牵了牵唇角。真是,女大不中留。
“父王仔细看了下,这少年的确有才,只是……”
“只是什么?”文逸急忙问道。
“只是他如今是丹国的上大夫,有些复杂。”
文逸撇嘴哼了声。
“丹王那厮老不要脸,骗长宁帮他退了云国大军也就算了,长宁被俘都不去救,反倒是惦记着他身边的南宫落月,长宁若是娶了我。”文逸脸红了下,“管他丹国什么上大夫!”
文王点了点头:“他的才能世间无二,若他真心对你,这世上能担我文国王夫的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这么说?父王是同意了?”文逸激动地抱住文王的胳膊,像是挂在上面一般。
文王宠溺地望着文逸笑。
“你呀,父王什么时候没有依着你。”他叹了声,“可是,逸儿说那荆长宁喜欢你吗?他的性格有些冷淡,父王怕你嫁给他,会吃亏的。”
文逸想起了荆长宁知晓她的女儿身,一系列的举止变化,面颊不禁红了起来。
“我总觉得,他对我是有意思的。”文逸支吾道。
“哈哈!”文王大笑,“你这点,像你娘亲,她当年也是很自信地说孤喜欢他。”
文逸想了想。
“我不猜了,他是个磊落的人,不如我直接去问问他。”
文王咦了声:“不愧是孤的女儿,有孤当年追你母后的风采!”
……
“郎君是怎么知道文王对文逸是有真情的?”从文王那里出来后,南宫落月望着荆长宁问道。
荆长宁让文逸直接去找文王,赌的便是文王对文逸的真情,这一局,很险,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一着不慎,便是自投罗网满盘皆输。
荆长宁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我看过啊!我们找文逸前不是在文国王宫转了一圈吗?文王一直在秀淑王后的灵位前,显然是有情意的,还有哦,如果文王当真相信文鸿的话,就算丹雪再阻挠,隔着整个九州,文王也定然不会放过文逸,只能说,他对文逸定然有情,不如赌一把喽。”
荆长宁嘻嘻笑着,眼眸弯弯,显然很开心:“你看看,这不就赢了吗?”
南宫落月轻抬眸,望着荆长宁的笑脸,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郎君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她忽道。
“什么事?”荆长宁疑惑。
“丹云之战后,郎君的好像经常会笑,情不自禁的那种。”南宫落月点头道。“我有些好奇。”
好像的确是这样,从云国回来后,她很容易就会开心起来,和以前都不一样。
荆长宁想了想。
“哦,有件事忘了和你们说了。”她笑得明媚,“我和萧嵘在一起了。”
南宫落月愣了一刻,悠悠望向桃园的方向。
“大概,春意有些浓了。”她说道。
第200章 我和你一样
“公子。”一个宫女唤道,“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
文逸抬了抬眸,不知所措地啊了声,微微歪了歪脑袋:“有那么久吗?”
宫女低头:“桃园的风景的确很好。”可是您看一朵桃花看了一个时辰是什么鬼?!花瓣都被您看出水了!
文逸哦了声。
“的确挺不错,那我再换个地方看看。”她转了几步,换了一朵桃花。
“……”,宫女,“您这是?”
文逸迎着桃林里绰约的光线,微微一笑:“小棉帮本公子一个忙呗,去,把荆先生喊来,就说,就说本公子有要事相商。”
小棉应了声,转身翻了翻眼睛。
就知道公子又准备干坏事了,那荆长宁据世人传言容貌清雅,这是又被她家公子看上了啊。
罪过罪过,小棉默哀三声。
文逸在桃林里开会踱步,有些窘促不安,虽然说在父王那里说得信誓旦旦,可是……可是这是表白啊!
文逸抚了抚额,又揉了揉脸。
应该,应该还是好看的,嗯,一定是好看的。
未过多久,只见一道青色身影隔着桃林缓步行来。
文逸手一晃,然后惊见指尖被扯断的桃枝,几朵艳丽的桃花映着她的面容,格外地红。
荆长宁远远地望着文逸,跳着步子挥手很开心地打了声招呼。
小棉见状,有些羞涩地捂脸跑开。
她家公子喜欢男人已经不是秘密,可是第一次看到有这样清雅的小郎君毫不避讳地回应啊……
文逸低头咬了咬下唇,该怎么说……怎么表白……要直接问喜不喜欢?……还是……
“你发烧了?”荆长宁凑上前,伸手在文逸额头触了触,“脸好红。”
温凉的指尖触在文逸的额头上,文逸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荆长宁疑惑地望着文逸,忽的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心跳加速……脸发烫……如果再加上胸口发烫……
“你喜欢上谁了?”荆长宁嘻嘻一笑,好奇问道。
文逸往桃树后藏了一步,双手在胸前交绞,开口道:“还不是……”
荆长宁抢过话音:“方才来的时候看见了傅家公子傅玉东,长得也甚是清秀,身边还有冯家的冯定飞,唔……也是容貌上佳,你看上哪个了?我出谋划策帮你追如何?”
文逸跺了跺脚。
“你……”
“怎么了?”荆长宁眨着无辜的眼睛。
“他们,他们……”文逸努力整理了下言辞,深吸了口气,“你知道的,我是个女孩子。”
“我晓得啊。”荆长宁嘻嘻笑,“所以我知晓你喜欢男人再正常不过啦!没关系啊。我可以帮……”
话音被文逸打断。
“我喜欢你!”她定定说道。
荆长宁唇齿微张,眼眸瞪大。
“我……”
“我就是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话语开了头,文逸也顾不得窘促了,一句句说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从在红蔷城外你让我信你开始,从昨夜你说要抢下文国给我玩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非你不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可是……我和你一样啊!”
文逸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荆长宁皱着脸四下忘了忘,空无一人。
“我……我也是个女孩子。”荆长宁深吸一口气说道。
……
芬华苑,宫殿的门被文逸死死关紧。
一转头,文逸就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荆长宁望。
荆长宁扯了扯唇角:“我真不是骗你的。”她一脸真诚。“我帮你是因为你人不错,后来发现你是女孩子觉得很有趣,毕竟我们一样,真的……真的和喜欢八竿子打不着。”
文逸摇了摇头:“我不信!”
荆长宁摊了摊手:“你干嘛不信?”
“就是不信!”文逸咬牙,“你骗我!”
荆长宁叹了声:“你不是也骗了我?”
“这不一样!你还骗了我的感情!”文逸把牙齿搓得咯吱咯吱作响。
荆长宁默默望了望屋顶。
“儿女情长,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道,“是的,就当我骗了,那又怎样?”
文逸怔住,明明占理的是她,伤心的是她,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可以坦荡成这样?
或者说,是世人传的薄凉?
不,他或者说是她,她不薄凉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帮她。
“为什么?”文逸攥了攥拳心,抬起眼睛,直直盯着荆长宁看。
“你又是为什么?”荆长宁清淡地反问。
文逸自嘲地望了眼自己。
“我吗?”她缓缓说道,“我女扮男装,是因为父王需要一个儿子,而母后需要笼络住父王的心,所以,便有了我。”
文逸有些惘然,只这般静静道。
荆长宁叹了声:“索性你父王如今一切都知道了,你也算是不用再装扮了。”
荆长宁的话音很轻,恍惚间,似有一抹悲伤和惘然。
“那你呢?”文逸下意识问道。“你又是为什么?”
话音刚出口,文逸怔住了。
荆长宁和她不同,她们太不同了。她虽然女扮男装,但她这十六年过得尚且逍遥自在,除了文鸿的事,她其实可以说是很完满的。
而荆长宁呢?
她也是一个女孩子,她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她这些年又是做了些什么?
世人皆知她是圣谷弟子,她一次次于刀刃之上扭转乾坤,她算计人心,她以谋略取天下……
“你是为什么?或者说,你想求什么?”文逸的心渐渐清明下来。
荆长宁是个女孩子,那么,她只能将那可笑的爱意压抑到心底,努力地平静下来。
她想求什么?
荆长宁目光微微沉溺,有些沉默。
她若是男儿身,所谓谋士求名的言辞尚可成立,可她是女儿身,她不可能瞒尽天下,终有一日所有的一切袒露人前,得到的,终将会失去。
“我想求什么?”荆长宁微微一笑,轻轻地将目光落在文逸身上。“你真的想知道?”
文逸怔了怔,旋而咬牙点头:“给我一个理由原谅你。”
原谅……
我喜欢你!可是当知晓你是女儿身,这种爱会转化成一种恨,恨你的隐瞒。
可是我知晓的,我不该恨你,请给我个理由,让我原谅你。
第201章 大义换自由
理由吗?原谅吗?
荆长宁微微沉眉。
“你应当知晓,我本可以不告诉你的。”她说道。“可是,装一个男人真的很累,我想,这个世上最能理解我的,应该就是你了,所以我便忍不住告诉你了,况且,我不想欺骗你的感情。”
文逸目光定定,固执道:“这不是理由。”
荆长宁抬了抬眉:“你当真想知道?”
文逸点头。
荆长宁沉默片刻,说道:“其实憋了很久,也很想找个人说说,或许,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罢,荆长宁望着文逸露出明媚的一笑。
笑意明媚,即便知晓面前的是个女孩子,文逸心间还是颤了颤。
这张脸,真的很让她心动。
荆长宁很自来熟地在宫殿里寻了个地方坐下,轻整青衫,话音低微,缓缓诉来。
“这是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她微笑着。
文逸安静地凑到荆长宁身边,轻轻坐下,然后认真地听着。
“或许,应当从十一年前说起。”荆长宁轻声道,“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十一年前毁在林国铁骑之下的楚国。”
文逸心中一惊,很多压抑在心头的思量随着荆长宁的话猛然沉浮。
“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哥哥。”荆长宁目光惘然,“他就是十一年死于车裂之刑的楚国世子,楚长安。”
“当初,五万若敖军死于登月谷,当初,林国毁约,楚国沦落战火里烧了七天七夜……”
身侧,那个女孩子的话音清淡,像是娓娓道来一个平淡的故事。
文逸的心狠狠地颤了颤。
“你是……当年的楚国公主?”她转头,目光用力地看着荆长宁。
荆长宁顿住话音,点头。
“这就是我的故事,那么,你原谅我吗?”她问道。
文逸望着荆长宁认真的神情,心里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有种钝钝地痛。
她的身影很单薄,可是她背负了那么多那么多……
文逸重重点头:“我原谅你。”
荆长宁释然一笑,伸出小指轻轻对着文逸勾了勾:“那这算是我们之间共同的小秘密。”
文逸恍惚了片刻,这样很具有小女儿情态的动作,让她不禁有些失神。
荆长宁又晃了晃手,文逸才反应过来。
两只手指轻勾在一起,两颗心紧紧地贴近了。
文逸望着荆长宁带着顽泼的笑容,心头晃着涟漪。
“那你想怎么做?”她问道。“你女扮男装以圣谷弟子的身份回来,是想要做些什么?”
荆长宁轻声一笑。
“当然是,光明正大地毁了林国。”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随着指节一寸寸收紧。“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一种凛冽之感扑面而来。
文逸想了想。
“让我帮你如何?”她问道。
荆长宁转头望向文逸:“你要帮我?”
文逸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当然要帮你。”
荆长宁微笑道:“我帮你是我自愿,更何况,林国很大,这潭水也远比以想象的要深得多,你何必牵扯进来?”
“因为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文逸说道,“算是,我和你换,用我不需要不想要的东西,换成你最需要的东西。”
荆长宁眉心微敛:“你想做些什么?”
文逸拉起荆长宁的手,交叠再自己的掌心之中。两双手的温度很快叠加在一起。
“长宁,你娶了我如何?”她说道。
……
“你……”
“你娶了我,我就可以恢复女儿身,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之下,而你,就是整个文国的驸马,要知道,文国虽然衰败,但它有着其他六国都无法比拟的一个优势,其他六国皆因三百年前文王的分封而起,所以无论如何,文国只要不亡,它就有号令天下的能力,它代表着天子,代表着最正统的王权,它占据着天下大义!”
荆长宁怔怔地望着文逸。
文逸嘻嘻一笑。
“长宁,我把大义给你,你把自由给我,如何?”她轻声道。
大义,那是个虚无缥缈的词,自由,也是个空荡的许诺。
但荆长宁懂文逸的意思,她不是在说笑。
如果她娶了文逸,文王退位,她便是文国的王夫,她掌控着整个文国最巅峰的权力,还有整个天下的大义。
林国再强,但只要文国还在,林国就是谋逆,只要他日有足够的力量,她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挥师北上,血耻,复仇。
“我会耽误你,婚事,终究是一个束缚。”荆长宁道,“还有,若是他日我输了,文国也会和我一起,步楚国的后尘。”
楚国的后尘,是亡国。
文逸撇了撇嘴:“婚事?就像当初和丹雪那家伙说得一样,这样的婚事很有意思,它不是束缚,而是另一种自由。”她顿了顿,“至于文国,日后,文国和林国的对立必然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把你绑在文国的船上,反倒是我占了便宜。”
文逸嘻嘻一笑:“怎样?你娶了我,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买卖,很划算的。”
荆长宁望着文逸认真的神情。
“好啊。”她说道。
……
“什么!郎君要娶文逸?!”难得南宫落月清淡的神色被打破,“这是怎么一回事?!”
荆长宁屈起手托腮。
“对啊。”她嗯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文王就会向诸国颁下诏令,令行天下。共贺公子逸的大婚之礼。”
南宫落月沉默片刻。
“那……是你娶她,还是她娶你……”
“当然是我娶她啦!”荆长宁点头道。
……
诏令一共六份,每一份都是喜庆的大红颜色,烫金的祥云瑞鹤栩栩如生。
——邀诸王共赴文国,贺文国公子逸与圣谷弟子荆长宁百年之好。
文逸眨着眼睛看着文王将玉玺就这么按了上去。
七国之盟,贺她和长宁的婚礼,如投石入水,这天下局势,想必真正开始了一番动荡。
“怎么?不开心吗?”文王望着发呆的文逸。
文逸笑了笑:“怎么会?只是父王就不用解释一句,我的女儿身吗?这样的诏令,很容易让天下人误解的。”
文王笑了笑。
“所谓的误解,自然需要逸儿自己去解释。毕竟,你需要学习独当一面。”
文逸点了点头。
“我会做得很好。”她微微一笑。
第202章 六国之人心
文国的边疆封锁,随着从文王宫内传出的六份诏令,彻底地打开。
高车之上,装饰着华丽繁复的纹络,一位位使臣朝着九州各处而去。
毗邻的丹国、易国、景国……向东的云国,占据北方的羽国,以及国土辽阔的林国。
随着距离的远近,一份份诏令接连落到诸王的手中。
……
易国,岁新城。
易禾手中正压着一宗卷轴,微微不明朗的光线里,有“隐兵”的字样在其间绰约,明黄色的龙袍下,半露着深灰色的衣衫,他的神思微微有些惘然。
忽的,有使臣从宫殿外快步走进。
片刻后,易禾怔怔地望着诏令之上荆长宁的名字,指节深压,泛出青白颜色。
“这不可能!”
他的眉宇间蓦然闪烁出一种光。
“不,我不能看着你嫁给公子逸!”
“易王殿下……”使臣轻声唤了声。
“备车,孤要去文国!”
……
丹国,红蔷城。
丹雪悠悠地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着。
一个使臣匆匆从宫外走近。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丹雪从秋千上跃下,拦住了那个使臣。“给本公主看看!”
使臣沉默片刻,丹国和文国关系一向相交莫逆,他也知晓丹雪在丹国的地位。犹豫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片刻后,一声沉闷的声响,诏令恍然从丹雪指间跌落到泥壤间。
“这不可能!”她捂着嘴惊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娶我,却要娶文逸?”
她蓦然转身,几步朝着宫外走去。
“备车,本公主要去文国赴会!”
……
景国,岚盛城。
“什么,荆长宁要和文逸成亲!”景华愣怔了足足半刻钟。
使臣只听朝殿内传来景华排山倒海的笑声。
“孤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不正常!好好两个大男人当初都想给孤侍寝?!不过这龙阳之好也就罢了!这……这文王的脸皮也是够厚的,居然有胆子昭告天下?!有趣有趣!”
“……景王的意思是?”
“去!当然去!这天大的热闹,怎么能少的了孤的份!哦,对了,带上乐月,让乐月看看,那姓荆的和孤想比,不对,那姓荆的喜欢的是男人,还怎么比得上孤?”
……
云国,紫朔城。
“阿嵘,嫂子被人挖了墙角!!”云襄一脸忿忿颜色,急吼吼冲进一个院子喊道,“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带着云天会的兄弟们,抄上家伙把嫂子抢回来!”
萧嵘呛了声,一把卷起桌案上的书画,登时站起。
“发生什么了?谁要抢我媳妇?”
云襄急吼吼道:“文逸!那个文逸!他要和嫂子成亲!文王昭告九州的诏令都送来了!!”
萧嵘捋了捋袖子。
“哎呦我去!居然敢抢我媳妇!文逸那小子搞什么?!”
他忿忿站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不行!小爷要去找我媳妇!再狠狠揍文逸那小子一顿!我媳妇?我媳妇是他能打主意的吗?”
“那……”
“赶紧去!赶紧的!”
……
林国,临秋城。
林蔚然望着面前的诏令,不急不缓地轻轻读完。
等到看完了最后一个字,林蔚然轻抬眼眸,望了眼面前文国的使臣。
“你很有胆量。”他勾了勾唇道。
使臣闻言,禁不住周身战栗。
这是林国,林国和文国早就势成水火,文王以天子身份行下的诏令,林蔚然会怎么应对?他又会怎么样?
一侧,墨凉安静的立着。
林蔚然轻抬眼眸,望了墨凉一眼。
墨凉点了点头,动作稳定的向前迈了两步,随后是腰际一道白光乍现。
血溅三尺。
使臣死不瞑目地倒在林蔚然面前。
林蔚然平静地将诏令随手抛到地面上,很快被血水浸泡。
“荆长宁……”他冷冷地重复了这三个字。“看来,孤真的不能再容你了。”
墨凉平静问道:“王上想怎么做?”
林蔚然轻抬眼睑,目光阴凉地在墨凉身上转了一圈。
“孤一共下了三局棋,皆被荆长宁化解,但说真的,我并未下狠手。”他微凉的话音轻缓。“第一局,孤只不过用易修,耗损了丹国四万兵马,易国七万兵马,易国在两年内已经算是毁了。第二局,孤借荆长宁之手除了高泰,拔去父王旧部在林国军中的势力。第三局,丹云之战,云国四十万兵马的粮草尽毁,丹国死伤又是五万。”
墨凉平静地听着林蔚然的话语。
“可是若不是荆长宁!”林蔚然的话音忽的有些急促,“若不是他,第一局孤就可以毁了易国,第二局,孤就可以杀了文逸!第三局,丹国就会亡!文国也会因着文鸿彻底落入孤的掌心!都是他!”
墨凉平静地继续问了句:“所以,王上想要怎么除去他?”
林蔚然微微笑了笑,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孤也没有输,自始至终,孤都是赢的,他若能做的,只是被动地化解孤的局罢了。”林蔚然低身,重新拾起了落在地面上的那份诏令。
诏令被血浸泡,看起来有些可怖,林蔚然微微笑着,邪魅和冰冷混杂在一处,融合得无比和谐:“他想要的,是名利地位,如果,孤把这些都毁了呢?”
墨凉怔了怔。
“王上的意思是?”
林蔚然微笑地望着墨凉,眸色有些戏谑的凉意。
……
羽国,风楠城。
庄文山望着羽溪生。
“王上,您看着这份诏令,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羽溪生右手拇指指腹在荆长宁的名字上摩挲了下。
“长宁?姓荆?圣谷弟子?这是巧合?还是这才是真正的她?”随着翕动的唇齿,羽溪生呢喃的话音淡淡。
“王上?”庄文山疑惑又唤了声。“王上要去吗?”
羽溪生轻抬眼睑。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为何要去?”
庄文山惊了惊:“可是文王的诏令拒绝了总归是不好的,我羽国向来以仁义治国,尊礼义,识廉耻……不去的话,可能不太好。”
羽溪生想了想,目光落在庄文山身上,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所以,这次便由你去吧。”羽溪生道。
第203章 让你见见他
五月初十,宜嫁娶。
“据说婚礼前,男女双方不宜见面。”南宫落月轻理着荆长宁的金色凤袍。
金色丝线在艳红色的锦布上绣出一只金色的凤,鲜艳夺目。
文逸如今是文天子唯一的女儿,她的婚礼,当是九州之中一场盛华。
“真是,瞒尽天下了。”荆长宁微微摇头。
南宫落月轻轻地把凤袍披在荆长宁肩上,长长的吉服拖曳在地面上,呈波纹状的浪。
“可能会有些重。”南宫落月道。
荆长宁眨了眨眼睛。
“凤袍还好,文逸的凰袍估计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嘻嘻笑道,“还得折腾一堆乱七八糟金的银的玉的插在脑门上。”
南宫落月愕然。
“这是婚事,郎君要不要认真一点。”
荆长宁一本正经点头。
“我很认真啊!我要娶她!”
……
文逸拔下束发的玉簪,望着一脸懵的小棉。
“过来,桃花妆你会画吗?”她问道。
小棉愣愣地点了点头。
文逸把一堆妆粉胭脂眉黛推到小棉面前。
“给我画。”她说道。
小棉战战兢兢地后退两步。
“公子……我……”
“我什么我?会画就别支支吾吾的,还有,以后别叫我公子。”文逸脸往前一凑。“叫……公主。”
小棉大惊,扑通一声吓得跌坐到地面上。
……
文国王宫最大的广场之上,一排一排的席位汇聚了这个天下权力最中心的七国。
鲜艳的红毯从宫门一直铺到朝殿的玉阶下,荣贵而华丽。
沿着红毯两侧,依次是林国、云国、羽国、丹国、景国、易国六国使臣。
林国来的人很面生,据说是如今林国的右将军谭易水,他如今在林国正是混得风生水起,十分得林王的器重。
谭易水微微抬眸,右脸上横亘着一条疤痕,并不狰狞,反倒是褪去了那原有的三分儒雅,彻底地融入鲜血的洗练。
这是一场婚宴,更是一场七国的会盟。
谭易水的眼眸却很是惘然,像是在……走神。
他的脑海中有一张脸,一张有些病态苍白却秀雅绝伦的脸。
……
十日前。
那是在林国宫殿之中,一道墨色潇冷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谭易水抬眸,冷冷地望着墨凉。
墨凉平静地深望了谭易水一眼。
“想必王上已经同你说了,此次文国由你前去,你应当知晓该怎么做。”
谭易水嗤笑一声。
“不用墨大人前来提醒我,我大哥在你们手里,我知晓该如何做。”他冷然向一侧迈步,便欲穿过墨凉离开。
墨凉平静地向一侧迈了步,不偏不倚挡在谭易水的前方。
“我有话同你说。”他轻声道。
“虽然当初你算是救了我,但断指之仇,我不会忘。”谭易水依旧冷视着墨凉。
墨凉微微愣怔,神思像是有些奇怪地凝滞住了片刻。然后他笑了,唇角轻轻一勾,划过一个温凉却有些明媚的弧度。
“你若有能力杀我,我便不会拒绝,你若没有能力,何必停留于言辞上的不甘?”他轻声道。
谭易水沉默片刻:“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凉上扬的唇角平展落下,依旧是氤氲着冷淡拒人的气息。
“王上让我毁了荆长宁,我需要你帮我。”他说道。
谭易水皱眉,他对荆长宁知晓不深,除了之前知晓黎夏曾随在荆长宁身边,便只有他圣谷弟子的身份。
他下意识想出言拒绝,心底却陡然泛凉。
“你没有能力拒绝,便不要尝试。”墨凉轻飘飘的言辞落在耳畔,很轻,却让他的心一紧。王上一直在试探他,墨凉是王上的人,这会不会也是一个试探?
他不能出错,大哥还在他们手里。
“你随我来。”墨凉轻落下一句言辞,负手离开。
谭易水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深宫几转,那是一处僻静的楼阁,谭易水知道,那是墨凉的地方。
墨凉轻迈步走了进去,谭易水咬牙跟了进去。
屋里很暗,可以说,没有窗,几只烛火飘然摇曳。
等谭易水走进之后,门就这样关上了。
微暗昏黄的火光映得眼前这个男人格外地幽暗,像是来自地狱里的幽魂。
“你可有见过荆长宁?”墨凉淡然语道。
谭易水摇了摇头:“除了刺杀王上时远远瞧过身形,并未见过他的长相。”
墨凉的视线微微下垂。
“那我让你见见他吧。”他说道。
话音微微寥落,谭易水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像是猛然间被坠入冰水,又被扔进了滚油。
墨凉轻轻地摘下了面具。
谭易水怔怔地望着墨凉的那张脸。
秀雅绝伦……
……
“吉时已到,婚礼大典开始!”
嘹亮的唱词把谭易水的神思拉回,一抬头,便瞧见了红毯尽头携手走来的两个身影。
他的目光凝在其中一张脸上。
……那我让你见见他吧……让你见见他……
谭易水望着荆长宁的脸,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墨凉的话,手掌间渐渐冰凉。
……
荆长宁拉着同心结的一端,缓步从宫门朝着朝殿中央走去。
一眼望去,最先见到的便是易禾,她微微错愕了下,然后扬唇冲着他轻轻一笑。
“好久不见。”她用口型轻轻唤了句。
易禾惘然地望着荆长宁,有些不解。
“不用担心。”荆长宁又道。
易禾沉默。
“我去,还搞个正儿八经地婚礼!”景华小声对着东方乐月笑道,“两个男人谁娶谁是个问题,没想到啊没想到,是那荆长宁娶了文逸。这文王心也太大了,就这么把自己儿子嫁出去了?”
东方乐月望着荆长宁痴痴地笑着。
“荆郎君那么厉害,当然是她娶文逸,难不成要让文逸娶她?他够资格吗?”
景华怔住,旋而把东方乐月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
“你怎么一心向着那荆长宁?他有什么好?”
东方乐月想了想。
“她哪里都好。”她答道。
“我不管,除了孤,其他男人你都不准说他们好!”景华望着荆长宁咬牙切齿道。
东方乐月点了点头。
“好啊!”她说道。
景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还不错。
“可是荆郎君不是其他男人。”东方乐月嘻嘻笑道。
第204章 假凤倾虚凰(上)
再走几步,荆长宁便瞧见了丹雪。
那丫头咬唇望着自己,将手里的帕子来回绞着。
荆长宁移开目光,继续向前走着。
再前面便是羽国了,来人荆长宁并不太熟,是羽国的庄文山,荆长宁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愚生。
再走几步,便瞧见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萧嵘忿忿地抓起桌上一块糕点,望着荆长宁狠狠地咬了一口。
结婚这么大事情都不告诉我!
你丫个没良心的!
不过……为什么她是新郎?
那旁边那新娘是文逸?
小爷我就静静看你怎么玩!
看你怎么收场!
荆长宁默默地冲着萧嵘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了过去。
“嫂子她……”云襄在桌下踢了萧嵘一脚,“这亲还要抢吗?”
萧嵘气鼓鼓地扭过头。
“她又不是新娘,我抢过来干嘛?我嫁给她吗?”萧嵘甩了甩手。
云襄望着萧嵘一脸幽怨小媳妇的模样。
“其实我觉得她要是开口娶你,你肯定是愿意的。”云襄一本正经说道。
萧嵘一脚拧在云襄脚面上。
“贺礼送了十万两黄金,还有空瞎侃,还不赶紧吃回来!”说罢,萧嵘一块绿豆糕塞到云襄嘴里。
再往前走,荆长宁隐约间感觉到一双微烫的视线。
她的瞳孔微微一凝。
黎川?
她记得他当初和黎泽一起刺杀林王的场景,只是当初她还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楚国旧人,只是在九雨峰中见过黎夏之后,黎夏把一切都坦白地告诉她了。
她记得那两个刺客的长相,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黎川。
可是……林国来的人不是谭易水吗?
那个如今在林国混的风生水起的右将军,连庄新都几次差点栽在他的手里。
谭易水抬起脸,两个人的视线交缠到一起,心中皆是惊疑而复杂。
谭易水细细地望着荆长宁的脸……又想起墨凉面具下苍白的容颜……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象的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一种惊怵陡然间从谭易水心头泛起,如此相象到几乎分辨不出的两张脸,只有……
双生。
……
透过半透明的红纱,握着同心结,文逸小心地随在荆长宁身侧,一点一点地走到朝殿的白玉阶前。
文王坐在王位之上,透过一步步走来的文逸,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霍怡。
同样的光彩照人。
“这是怎么回事?”有低低私语在百官之中传来。
“这是公子逸?”
“传闻公子逸喜欢男人,一直都以为是传言,可是……这不是胡闹吗?”
“也不仅仅是传闻,据说当初公子逸和那个叫陶渐深的就不清不楚的……”
“可是……这荆长宁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凭什么娶公子逸?要知道公子鸿已死,公子逸日后必然会问鼎王座,他这样娶了公子逸,岂不是说整个文国都落入他的手中?”
四下窃窃私语,萧嵘抬眉望了文王一眼,这样的言辞就是一国的人心,他任由这样的言辞动荡,很容易使人心涣散。
不过……他们说的也都有道理,难道小宁儿“娶”文逸是为了掌控文国?
然后以文国为中心,向林国……
可是文逸呢?文逸为什么会答应?
这是一场交易?
如果真的是一场交易,那么文逸毕竟是一个男人,他岂不是太亏了些?还是说是因为小宁儿刚刚帮他把王位夺了回来……若是他真的喜欢男人然后喜欢上小宁儿……那洞房……
萧嵘忽然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只能等这成婚大典结束,他要立刻把小宁儿抓过来问清楚!
转头,只见易禾和丹雪也是一脸压抑不住的想要冲上去的样子。
萧嵘默默地望着已经开始拜天地的荆长宁和文逸,安静地扯过拿起酒壶朝着嘴里灌了一口。
“你打算怎么做?”
刚拜完天地,荆长宁轻声问了句身侧的文逸。
文逸轻声一笑:“当然是实话实说喽,本来,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罢,文逸拉着同心结,朝着文王身边走去。
整个广场上的目光全然落在文逸面上,窃窃私语,目光疑惑。
凰袍飞扬火般的颜色,烈烈攀延着风的轨迹,此刻的她,如翱翔九天的一只凤凰。
绚烂,夺目。
荆长宁含着浅笑地站在她的身侧,彼此握紧手中同心结的一端。
文逸扬起手,揭落遮在面上的红纱。
轻纱随风而落,旋转几个沉浮和华丽红艳的长毯融为同一颜色。
那一瞬,文逸的面容上露出释然的笑靥。
“今日,文国公主文逸,以泱泱文国为聘,嫁于圣谷弟子荆长宁!”
她的话音清脆,掷地有声。
什么?!
陡然间,整片广场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公主?!
以文国为聘?!
如平地起惊雷,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后,才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是女儿身?!”
“什么叫以文国为聘?!”
景华默默望着文逸吞咽了一口唾沫。
或许在场间,就他反应得最快了。
“好漂亮的美人,我当初怎么没发现她是女儿身?!早知道当初他说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怎样?”东方乐月微笑着剜了景华一眼。
“我……我就赶紧跑!”景华吞咽了一口唾沫,默默转头,嘟囔道。“我……我哪敢……”
红艳的凰袍迎风猎猎,文逸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眸含浅笑。
“就是这样,”她举起和荆长宁共同握着的同心结,“今日,我文逸在此昭告天下,我瞒了十六年的女儿身!更要让全天下知晓,我会是文国的王,而荆长宁会是文国的王夫,从今日起,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就是整个文国于天下的立场!”
以国为聘,以国相许。
有一种豪迈而壮阔的气浪席卷在场的所有人,七国之间,百官林立……
那个女孩子坦然揭露瞒了十六年的女儿身,然后,以一场倾国盛嫁,许一人心。
“还挺浪漫。”景华喃喃道。
东方乐月叹了声:“可惜。”
“什么可惜?”
可惜荆郎君也是女儿身,否则,这真的是一场盛世华嫁。
“可惜丹国多少女儿家要为了荆郎君出家做姑子了。”东方乐月撑着手,朝着眼眶通红的丹雪怒了努嘴。
第205章 假凤倾虚凰(中)
“逸儿的女儿身孤是知道的。”安静良久的文王开口道。“礼成之后,孤会把王位传给逸儿。”
一语落,又是层层浪起!
女儿家称王?
曾经丹王也想过这样做,但碍于朝堂间以及丹雪自己的恳求,最终还是让梅姬有了身孕,所谓的传位给丹雪,就这样湮没沦为过往。
那文逸呢?
“这……这……怎么能够把文国交到一个女子手里?!还由着她胡来,把文国的权力给那所以的圣谷弟子荆长宁?!”傅义几步走到文王面前,重重跪下,恳切道。
傅义是傅丽儿的父亲,他的心里一直倾向的反倒是公子鸿,若不是荆长宁横插一杠,傅丽儿嫁给公子鸿,他早就倚得东风,水涨势高了。
文王平静的望了傅义一眼:“孤的决定。不会变更。”
傅义咬牙:“女子向来心志不够坚定,如何能让我文国立于乱世,王上三思。”
文王平静地将目光落在文逸身上。
文逸轻抬眸,微笑着望向傅义。
“我以男儿身活了十六年,这十六年,公子逸性情如何你们应该知晓,我的心志如何,你们心中应该有数。”
她能始终压文鸿一头,靠的不仅仅是文王和秀淑王后的宠爱,若她真的无才,又怎能做到名誉天下。别忘了,她还是天下五公之一的文逸公,她和如今的林王、羽王、景王皆是齐名。
傅义沉默片刻,他当然知晓文逸虽然是女儿身,但无论才能还是心志,皆是翘楚。
可是……
“可是女子称王,九州尚未有先例!”傅义道。
“那我便开这个先例!”文逸道。
“继往开来,我便创下这个先例又如何?为王者,需拥王室血脉,有治国之才,识人之明,决断之力,这些,我都具备。”
文逸一振凰袍。
“如此?诸位大臣可还有异议?”她的目光平静,自在场大臣面上一一掠过。
一片寂然。
“如此……”文逸轻笑。
话音被打断。
“老臣还有一问!”傅义壮着胆子道,“既然公主有心为王,为何要以文国为聘嫁于荆长宁?!这岂不是将我文国大好河山拱手相送?试问,哪一个为王者会如此弃一国于不顾,轻易许给他人?”
文逸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同心结。
“夫妻,本为一体。她既是我,我既是她。”她说道。“如此,不够吗?”
荆长宁笑了笑,朝着文逸走近了一步。
“如果说,一定要从天下人中选出一人配上公主,那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她平静地望着文国的百官。
文逸已经做了很多,她挡住了所有关于她登位的诘难,那么关于这场婚事,剩下的那些,是她站出来的时候了。
场下,传来一声轻哨。
“那是!虽然丹云之战后,小爷我和荆长宁如今势不两立,但小爷不得不佩服,当今世上,能数得上名的青年才俊,荆长宁当称第一啊!”萧嵘挑眉悠悠道。
荆长宁不着痕迹地轻笑。
“哦,对了,既然文逸这厮是个大姑娘,这天下五公硬生生地少了一个多难听,”萧嵘望着荆长宁,扬了扬手里的酒壶,“给长宁如何?长宁公,不错,挺好听啊。”
萧嵘望着云襄露齿一笑。
云襄点头附和:“好像有点道理。”
萧嵘在桌案下给了云襄一脚。
“不对!何止是有点!简直是太有道理了!”云襄喊到。
你个见色忘义有异性没人性的玩意!云襄喊完就在桌案下还了萧嵘一脚。
“女儿家称王,”易禾笑了笑,“如此,也并无不可,文国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再加上有荆先生辅佐,如虎添翼,文王的魄力倒是让孤叹为观止。”
巾帼不让须眉,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瞒尽天下,这天下男儿,这乱世争雄。
易禾轻叹一声。
真是让人觉得枉做男儿。
……
萧嵘云襄和易禾的接连话语,又将文国的人心推到了另一处波峰。
是啊,那是荆长宁!
易禾的王位是他夺下的,丹易之战是他一手阻止,丹云之战也是他一手退敌,再加上文鸿的死已经文王态度的大变,或许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种人,若是能为文国所用,当是文国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荆长宁笑了笑,迈步上前。
“我知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在掂量我的价值,掂量我的分量值不值得你们把文国交给我。”
文国的大臣皆是沉默,心中却泛起狂澜。
他怎么能够把这样的算计明目张胆摆到明面上?
“我的价值?”荆长宁道,“你们想要什么?文国的复兴?天下的会盟?还是九州的一统?”
她循循善诱,像是对着将要饿死的人抛出一只红艳的果子。
“这个世上,只要我想要的,没有我做不到的。”她说道,“唯一的机会,就在你们面前,你们要不要这个机会?”
“这样会不会太狂了些。”云襄低声对着萧嵘道。“九州的一统,天下的会盟,别忘了,林国和羽国都在。”
萧嵘笑了笑。
“她有实力,她就是喜欢把一切摆到明面上,这样没什么不好,毕竟她那么厉害。”
云襄含糊了声:“嗯,她在你心里什么都好。”
“那是。”萧嵘头也不抬接到。
云襄扭过头,忽然好想娶个媳妇,天天看这不要脸的秀恩爱,好想掐死他。
正如云襄所担忧的,庄文山和谭易水的面色皆是变了变。
好大的口气!
“这是文国。”荆长宁瞥了庄文山和谭易水一眼。“别忘了,文国本就是天子之国。”
话音只一句,她很快重新望回在文国的百官身上。
“这是承诺,我不喜欢废话。”
文国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他说道,是文国的复兴啊!
“我说的话,向来说到做到。”荆长宁道。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站起。
“老臣祖上七代皆是文国忠臣,想当年,曾祖父那也是随着当初文国始祖打过天下的人!我一生的遗憾便是文国再不复当年的辉煌!若是你能让文国复兴,再统九州!别说支持公主阁下当王,就是老命,我都给你!”
第206章 假凤倾虚凰(下)
荆长宁点了点头:“好啊!你的话我记下了。”她笑着转头,“还有吗?”
一场婚宴,霎时化作抉择立场的时刻。
“我严良愿拥公主为王!”
“我冯起愿拥公主为王!”
“我房山前愿……”
“我……”
文逸攥紧手中同心结,释然一笑。
长宁算计人心的本事果然是最厉害的。
……
剩下的事简单了许多,拜完天地之后,文逸便直接入主了东宫。
虽然文王说了会把王位传给文逸,但文国为王有个规定,便是公子需要有生下男孩,这也是当初文逸女扮男装的原因。
东宫装饰得一片喜庆,美轮美奂。
婚礼于黄昏时分开始,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桌案上摆满了桂圆花生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对合麅酒。
刚进内殿,文逸一把把满脑袋的头饰扯下,钻到宽大的喜被里,好奇地来回望着。
虽然是假的,可是只有她和长宁知道是假的,和真的也差不了多久,父王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喜被上绣着大团大团艳丽的牡丹花,喜庆极了。
“唉,长宁也不容易,还得应付一堆大臣,也不知道她酒量怎么样。”文逸坐在被窝里,托着腮,眨着眼睛呢喃道。不知想到什么,她噗嗤一笑。“长宁喝醉了耍酒疯会不会很有趣呢?”
……
荆长宁知道自己的酒量很好,所以对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文国这边酒过一巡,荆长宁举着酒杯向着六国使臣那边走去。
萧嵘一脚蹬开座椅,酒杯重重在桌案上一杵:“陪我喝酒!”
荆长宁怔了怔,望见了萧嵘一脸忿忿的颜色,她微微侧了侧头:“那,还行酒令吗?输了还要脱衣服吗?”
萧嵘愕然。
你搞什么啊你!
“先生今日大喜,不可喝太多酒。”易禾挡道荆长宁面前,目光微沉地落在萧嵘身上。
他知晓丹云之战,也知晓荆长宁和萧嵘决裂的事,下意识便把萧嵘的所为当做是一种刁难,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站了出来。
萧嵘怔了怔,拍着桌子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易禾。
搞什么搞什么?!
小爷我还没发难,文逸是个女的也就算了,今天是偏偏要把我摁死在醋缸里是不是?!
我媳妇!我媳妇今天大婚!新娘……啊呸!新郎不是我!小爷我心里一百八十个不爽!你姓易的还出来插一杠!
萧嵘瞪了易禾一眼。
“怎么着?你想替她喝?”他挑衅抬眉。
“正有此意!”易禾声音清淡。
“你们搞什么?”荆长宁的视线在易禾和萧嵘面上来回晃了晃,有些不解。
“嫂……荆郎君你难道不应该拦一下?”云襄凑过来小声道,
“为什么要拦?”荆长宁瞪大眼睛无辜反问,想了想,她说道,“今天文国的酒很多,够我喝的,我没必要和他们抢啊!”
抢……
你还担心他们俩把酒喝完了剩下的不够你喝?
云襄郁闷地拍了拍脑门。
这些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萧嵘冲着易禾扬了扬唇。
“别说我欺负你,我是军营中混出来的人,酒量自然不在话下。”
易禾没有回答,只上前揭开一坛酒的酒封,平静地仰头,安静地喝完。
然后,他望着萧嵘,晃了晃手里的空酒坛。
荆长宁拍着手叫了声好。
易禾轻轻笑了笑。
“喂,你哪边的?”云襄用胳膊捅了捅荆长宁。
荆长宁自顾自叫好,半点没有理云襄:“想不到易禾你那么厉害!我还没见你喝过酒呢!”
萧嵘只觉自己想找块豆腐撞死,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搞什么搞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欺负你。”易禾温柔地望着荆长宁说道。
萧嵘抬头望天,身形端得是一个孤傲绝尘。
荆长宁笑着叹了声。
“你们慢慢玩,我得回去看看我的美娇娘,还得洞房呢。”她挥了挥手,“我就先走了。”
萧嵘转头,只见易禾警惕地望着自己。
“人都走了,你爱喝不喝?小爷没空陪你折腾。”
易禾笑了笑。
“还请嵘公离荆先生远一点,只要孤在,便不会让你对她有半分不敬。”
“我……”
萧嵘委屈地望了云襄一眼。
“阿襄……我……”
云襄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活该你白天秀恩爱,这是报应!报应!
……
推开布置华丽的东宫,荆长宁便瞧见了喜被里一个鼓包,顿时禁不住笑出声来。
“夫人,我回来了。”她掩唇轻笑。
文逸从喜被里钻出头,鼓着腮帮子上下打量着荆长宁。
“没喝醉?”她失望道,“看不到你耍酒疯一点意思也没有。”
荆长宁啊了声。
“夫人很失望啊!”她嘻嘻笑道,“来啊,一起喝合麅酒啊!喝完了我们这大婚就礼成了!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了!”她挑眉望着文逸。
文逸呸了声。
“你个不要脸的!”
荆长宁翻白眼:“说到不要脸,我哪敢和你比,你说说,你以前调戏我调戏得还少吗?当初丹雪的招亲上,弄得整个九州都知道我们两个是断袖了。”
文逸嘻嘻笑:“这下不是断袖了,成百合了。”
荆长宁禁不住也是笑了起来。
“感觉真的好好玩哦。”她说道,“莫名其妙一日之间发现自己有了个美娇娘做妻子,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有趣。”
“我才像做梦一样,一日之间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女人。”文逸摊了摊手,“你说说吧,怎么把洞房瞒过去?”
“洞房?”
文逸冲着殿门撇了撇嘴。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来听床了。”
“什么听床?”荆长宁好奇问道。
文逸深望了要荆长宁。
“就是……有个习俗,洞房花烛夜,要把床摇出声音才比较吉利,”她站在床边招了招手,“过来……一起晃床啊!”
荆长宁无辜地哦了声。
还有这个习俗,我怎么不知道?!
想了想,荆长宁走到文逸旁边,一人抱住一只床腿。晃得老开心了!
屋外,南宫落月黑着脸转身离开。
刚赶来不久的黎夏疑惑地望着席延。
“她怎么了?”
席延想了想:“外面都传言郎君为了娶文逸公主抛弃了她。”他摊了摊手,“所以她不开心也是很正常的。”
第207章 洞房花烛夜
南宫落月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当然像席延所说的肯定不是她所真正想的。她只是望着荆长宁和文逸的这场盛世华嫁,突然想到魏显那场无稽的逼婚,想起她那差点穿上的嫁衣。
当初,黎夏没有看错,手抚上嫁衣的那一瞬,她的眼眸中流露出的,的确是悲伤,压抑在心头的悲伤,终究是在那一瞬打破了云淡风轻的伪装。
此刻,她的目光落在天际寥落的星子上。
今天的月光很美,像一层浮动的白纱,星星反倒只有稀疏的几粒,遥遥衬在月盘的边上。
随着月色,悠悠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尘封的过往。
她曾经爱过一个人,她原来是收了报酬去杀他的,可是她却在扮演他妻子的时候,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她想过放弃的,放弃血月湾,放弃一切,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甚至是为他穿上嫁衣……可是世上没有永远的谎言,他发现了她并不是她要娶的那个姑娘,他们之间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抵不过那个女子的名字……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她只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刺客。
“南宫姑娘。”有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你?”神思恍惚间回归,南宫落月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易禾。“你来做什么?”
易禾目光清淡。
“我想问问,她这么做,是想做什么?”易禾说道。
南宫落月皱了皱眉。她当然知晓,易禾若说的她,指的是荆长宁。他想问荆长宁为什么要娶文逸。
“我为何要告诉你?”南宫落月清淡回道。
易禾轻缓一笑:“只是想知道能不能帮上她。”
南宫落月的唇角陡然间浮现一抹讥诮。
“你不觉得,这样爱着很累吗?”她望向易禾,突然说道,“她不爱你,你这样一厢情愿的付出,终究是一场空,你如今是易国的王,你何苦要这样卑微地爱着她?”
易禾怔了怔,有些疑惑地望着南宫落月,只轻笑:“今夜,南宫姑娘有些奇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些选择是不需要回报也不需要理由的,或许,就是想去做,只是单纯的想,想做了,就去做,这样很简单,不是很好吗?何必一定要求一个结果呢?”
南宫落月收起唇角的讥诮,重新变成那风轻云淡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你伤得不够深。”她平静说道,“你知道吗?她有喜欢的人了。她对你,从来就没有喜欢的情义。”
话音冷淡而果决。
易禾身形微顿了下,整个人僵住。
知道她要和文逸成亲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文逸是个女子,他那一瞬真的是绝望愤懑的,他从来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他想了想,他想用整个易国所有的力量把她抢出来,然后远远地离开,什么都不要管,哪怕之后文国一怒之下会毁了易国,他真的不在乎。
他想了很久,直到望见她朝着他走过来。
她说好久不见,她说不用担心。
只是很简单的八个字,他却觉得自己像是从死走到了生。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她喜不喜欢他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远远看着她,真的就够了。
易禾温润地扬了扬唇角,整个人明媚起来。
“她有喜欢的人了吗?”他笑着说道,“那很好啊。”
南宫落月怔住。
“那个人不是你。”
“肯定不是我啊。”
“你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
“你不是喜欢郎君吗?”
“我只想让她开心,她有喜欢的人,这不是一件很开心很开心的事吗?”
易禾的笑容明亮,映着漫天皎洁月色,有种朦胧而不明朗的温柔。
南宫落月云淡风轻的眼眸中,浮现惘然的颜色。
这是爱吗?
易禾叹了声,迈步离开。
南宫落月一个人,安静地立在明亮的月色里。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仰起脸容。
“或许是,可是,我不是你,我不喜欢这样的爱。”她说道。
……
摇了半天的床,荆长宁和文逸瘫在床脚边。
“好累!”荆长宁说道。
“我也好累。”文逸翻了个身,脸对着荆长宁。
“不过,真的好有趣啊!”两个女孩子明亮的眼睛对在一起,忽的大笑起来。
“天不早了,也折腾一天了,我们上床睡觉吧。”荆长宁说道。
文逸点了点头,两个人就翻滚着爬上大床,来回滚了两遍后,寻了一个舒服的地方。
荆长宁缩着脑袋,把枕头蒙在脸上。
“你就这样睡?”
这样的姿势很怪,文逸奇怪问道。
荆长宁探出脑袋。
“习惯了。”她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这个睡姿很怪,不过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也没人管她。
“好奇怪的习惯。”文逸揉了揉脸。
荆长宁想了想。
“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睡,他会打呼噜,我就把枕头蒙在脑袋上睡。”她说道。
文逸想了想,忽然向前凑近了荆长宁。
“你和你哥哥是双生对吗?”她问道。
两个人的脸在此次的眼睛中放大,文逸伸手揉了揉荆长宁的脸。
“你能和我讲一讲你哥哥的故事吗?”文逸问道。
荆长宁沉默片刻。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除了晚上睡觉会打呼噜。”她说道。
文逸噗嗤一笑。
“还有呢还有呢?”她问道。
荆长宁神思微惘。
“他喜欢穿金色的长衫,整个人明媚地就像太阳,小时候我一直被养在深宫,只有哥哥能经常陪着我。他总是会和我讲外面的世界,他会教我写字,教我读书。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文逸安静地听着。
荆长宁的目光有些沉,却渐渐亮了起来:“哥哥是楚国的骄傲,他正直善良,他坚毅勇敢,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
文逸点了点头,学着荆长宁的样子把枕头蒙在脑袋上。
“那我也这样睡。”她说道。
……
黎夏刚走出东宫,一道人影猛然间将他拉到一侧。
“谁?”他下意识握住剑柄,警惕地望过去。
“小夏,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黎夏握着剑柄的手霎时松开,眼眶一红。
“二哥……”
第208章 我喜欢的人
谭易水点了点头。
“是我。”他说道。
黎夏下意识向谭易水身后望去。
“大哥呢?”他问道。
谭易水有些沉默,今日的婚宴黎夏并没有去,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成了林国的右将军,甚至改名换姓。
谭易水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黎夏点头道:“好。”
几个转弯,谭易水拉着黎夏到了一处僻静的假山石后。
“大哥究竟怎么样了?”黎夏问道。
谭易水沉默片刻。
“我没能救出大哥。”他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只能说大哥暂时不会有危险。”
“那……”
谭易水打断黎夏的话。
“大哥的事暂且不提,我有一件事必须要问你。”
黎夏点头:“二哥你说。”
谭易水目光凝了凝:“当初,我不是让你去找萧嵘,或者去找当年的楚国公主,你为何还是在那荆长宁身边?”
谭易水的话音微微有些沉,带着些质问的意味。
黎夏四下望了眼。
“此事说来也是话长。”他说道,“我……不知道如何说。”
谭易水微皱眉,有些奇怪地望着黎夏。
“小夏,你从来不会骗大哥的。”他说道,“我问你,那荆长宁究竟是什么人?你对他知道多少?”
谭易水的呼吸有些急促。
当初所谓的让黎夏去找萧嵘,或是去找当年的楚国公主,只不过是为了阻拦他留下罢了,他其实并不在乎黎夏离开之后究竟去了哪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荆长宁是什么人?或者说……墨凉是什么人?
黎夏想了想。
“郎君她……”他话语有些犹豫,“她……”
“他究竟是什么人?”
谭易水定定地望着黎夏,目光迫切。
黎夏顿住话音,疑惑道:“要告诉二哥也不是不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二哥必须答应我,今夜的谈话,决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郎君可能会有危险。”
谭易水怔了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荆长宁的身份究竟有何不可说的秘密?又或者说墨凉的身份究竟是怎样的?
他有些拿捏不准,墨凉让他做的那件事他究竟要不要去做?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答应你,今夜的谈话,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好吧。”黎夏最终应下。
……
晚风微凉,谭易水立在假山石后,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
黎夏走了已经很久了,可是他还是回不过神。
黎夏只说了三句话。
可是那三句话每一句都是惊雷。
“郎君她是女儿身。”
“郎君她原来不姓荆,她姓楚。”
“她就是当年的楚国公主,楚长宁。”
谭易水怔怔地望了眼林国的方向,脑海中又浮现了墨凉那张苍白秀雅的脸。
如果荆长宁是楚国公主,那墨凉呢?
所有的一切呼之欲出。
“世子。”他轻唤了声。
……
天还未亮,只觉有人偷偷摸进了东宫。
温热的呼吸落在眼睫上,荆长宁想都不想一拳捶过去。
好熟悉的一幕。
萧嵘忽然想到当初在羽国那个小村子也是这样,所以有了经验,这一次,他熟练地躲了过去。
荆长宁睁开眼睛,便瞧见萧嵘咧着嘴冲她笑。
光线还有些暗,想来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荆长宁忽然想到当初在云国的军营,也是这样半夜偷偷见面。
她打了个哈欠,半撑着支起头望着萧嵘。
“哦,你来啦。”她说道。
萧嵘嘻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荆长宁撇了撇嘴。
“我聪明啊!我什么不知道。”她说道。
萧嵘哼了声:“成了,别自恋了,赶紧告诉我,你玩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荆长宁挑了挑眉。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个年纪也该娶媳妇了。再说文逸公主长得貌美如花,是个男人都走不动路,我娶了她再正常不过啊!”
“我勒个去。”萧嵘抚了抚脑门。“成了成了,别贫了,天快亮了,说干什么,这一次,想弄死谁?”
荆长宁呛了声。
“别那么暴力啊!人家只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萧嵘呸了声。
“再不说我走了。”他说道。
荆长宁笑了笑,手一摊。
“林蔚然折腾了那么久,又是想刺杀我,又是挑起丹云之战,又是想利用文鸿掌控文国的,我再不干点什么,显得我太没用了。”
萧嵘哦了声:“所以呢?”
荆长宁手托着腮。
“还记得去年长至节后,林王折腾的会盟,羽国易国景国可都是推举林国为会盟之主呢。”
“你想再搞一次?”萧嵘问道。
“这一次,来参加我和文逸的婚礼的,可足足有七个国家呢,这次的会盟,定然比林王的那场,要壮阔得多!”
荆长宁探出被窝的脑袋上,两只眼睛格外地亮。
萧嵘这样望过去,荆长宁的脸上还有着刚睡醒的红晕,头发有些乱,在微暗的晨光里看起来懒懒的。
没有穿青衫,乌发闲散落在肩头,她全然就是一副女孩子的样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像是个女孩子。
“可是林国这次也来人了。”萧嵘说道。
“你应该认得这次来的人。”荆长宁望着萧嵘说道,“是黎夏的二哥,黎川。”
萧嵘沉默片刻。
“他如今是谭易水。”他说道,“他用若敖军的军令训练林军,如今林军实力大涨,他在林国军中也成了右将军,甚至当初的庄新如今也几次差点败在他的手里,若不是林蔚然有着猜忌,他早就成了林国执掌三军的大将军。”
荆长宁亦是有些沉默。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她问道。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他日若真有不得不兵戈相见的那一日,我不会留情。”萧嵘说道,“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足以让他……背叛。”
荆长宁点了点头,却忽然觉得身边多出一道热切的光,一转头,才发现文逸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晕,像是偷偷约会的小恋人被撞破了似的。
“长宁,解释解释啊。”文逸望着萧嵘笑着说道。“别再说什么兄弟情了,我不相信哦。”
萧嵘咳了声。
“说来,我媳妇的媳妇也不是外人。”他望着文逸说道。
文逸呛了声,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荆长宁笑了笑,指着萧嵘对文逸说道。
“他是我喜欢的人。”她说道。
第209章 婚事二三记
文逸眼睛瞪大,虽然猜到了,可是长宁这样说真够直接的。
文逸瞥了眼萧嵘:“长宁现在是我驸马,虽然你们两个两情相悦,不过你这样偷偷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萧嵘笑了笑。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件礼物。”他冲着文逸抖了抖眉毛。
文逸只觉头皮一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东西?”文逸问道。
萧嵘从怀里拿出一个酒囊,朝着文逸扔过去。
“什么东西?”文逸接过后奇怪地望了眼萧嵘。
萧嵘双手抱胸:“自己拧开看啊!别说堂堂一代女王殿下不敢啊?”
文逸哼了声,直接拧开了酒囊的塞子,扑鼻而来一股子腥味。
“是血。”她瞪大眼睛望萧嵘,“你丫一大早送我一酒囊血是不是有毛病!”
萧嵘摇了摇头。
“那是落红。”他一本正经回道。
文逸手一抖。
卧槽,好想打人!
偏偏荆长宁一脸天真望着两人。
“落红是什么?”她问道。
萧嵘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二位新婚快乐。”
说罢,沿着门缝溜了出去。
荆长宁望着文逸继续问道:“落红是什么?”
文逸叹了声,长宁什么都好,就是感情这一块是个白痴,就像昨夜的听床,她也只是解释了下是个习俗。
“嗯,习俗。”文逸点头道,“这也是新婚习俗。”
“感觉怪怪的。”荆长宁呢喃道,“不管了,我再补个回笼觉。”
说罢脑袋一蒙钻枕头下去了。
文逸捏着鼻子望了眼酒囊。
“挺新鲜的猪血,也算是有心了。”她点头道。
……
……
丹雪的眼眶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娶她不娶我?”丹雪垂眸,两颗眼泪从面颊上划落。
她的人生从小就一直很顺利,她是父王唯一女儿,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父王也会张罗着给她取来。
她以为自己不喜欢荆长宁的,可是当看见他拉着同心结娶的是别人时,她一瞬间真的很难过。
或许她还是没有放下吧,她明明说了要努力放下的,她要试着走出过去那个容易孤独的自己,她明明已经开始做得很好了。
荆长宁和文逸推开门,便瞧见丹雪红肿着眼眶愤愤地望着自己。
荆长宁和文逸对视一眼,有些失措。
文逸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丹雪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当初文鸿陷害她,是丹雪把丹国给她当做了一处护佑,能在危难之中雪中送炭的人不多。
丹雪仰起脸容,望向荆长宁,直接质问道:“为什么你娶她不娶我?”
荆长宁也怔住了。
丹雪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丹易之战是她帮孙慎面见丹王,间接扭转了战局,之前林蔚然的那场刺杀,若不是丹雪最后的到来,最后也会很难收场。
荆长宁和文逸又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荆长宁拉了一把丹雪,东宫的门很快在丹雪身后关上。
屋里便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你不是说过试着不喜欢我了吗?”荆长宁望着丹雪问道。
丹雪咬了咬下唇:“可是我不甘心。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会娶别人?”
文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丹雪冷笑了声,望着文逸道:“难怪当初我找你退婚的时候,你一脸不在乎,你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这样玩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文逸急声辩解。
荆长宁平静地望了眼丹雪:“你又偏执了。其实没必要这样。”
听到荆长宁的话,丹雪的眼眶中簌簌落下两行泪花:“我就是偏执了,怎样?”
荆长宁想了想:“不怎样,你哭起来很丑。”
丹雪愕然。
“你们都欺负我!!”她呜呜大哭起来,“丑就丑!丑我也要哭!”
文逸一脸失措,摊了摊手望着荆长宁,那意思显然就是你干的,你自己收场。
荆长宁安静地望着丹雪哭,也没有再出言劝慰,直到丹雪哭累了,整个人靠着那张大大的床坐在地上,她才开口道:“哭完了?”
丹雪抽噎着揉了揉眼睛:“哭完了。”
荆长宁轻轻蹲下身子:“那我告诉你,我娶文逸是假的。”
丹雪一惊,红肿的眼对着荆长宁温温的视线,嘴一撇,作势又要哭。
“别哭了,哭很累的。”荆长宁说道。“都告诉你是假的了,还伤心什么。”
丹雪嘴鼓了起来,眼眶里面的泪花晃着:“你们骗我。”
文逸默默转过身。
荆长宁叹了声。
“没骗你,真的是假的。”她耐心解释道。
丹雪眼眶里的泪花收了收,鼻子一抽一抽:“我委屈。”
荆长宁拉过装不知道的文逸。
“她委屈,你哄哄她啊!”荆长宁怒了努嘴。
文逸失措地眨了眨眼睛。
“去。”荆长宁把文逸向前推了推。
文逸喂了声:“我不会啊。”
“你会的。”荆长宁说道,“你长了一副让人看起来想笑的脸,只要稍微下点功夫,一定能把她逗笑。”
文逸瞪大眼睛:“我……我长得很搞笑吗?我也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好不好。”
丹雪闻言却禁不住笑了笑。
她忽然想起来所谓的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是文逸想要娶她的时候名册上的话。
荆长宁抱着肩:“看,丹雪笑了,说明你长得的确很搞笑。”
文逸:“我……”
丹雪扑哧一笑。
荆长宁继续拆台:“我真的没说错。”
文逸搓了搓牙望着荆长宁。
荆长宁摊手。
丹雪揉了揉眼睛:“好吧,我试着相信你们,可是婚事是假的,这太惊世骇俗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理由,我要知道为什么。”
文逸和荆长宁对望了一眼。
文逸说道:“就和当初我要娶你一样啊!”她摊手,“婚姻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自由。我嫁给长宁,她又不会管我,我就可以恢复女儿身,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丹雪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想去公子馆找漂亮小郎君?”
文逸脸红了下。
“那长宁岂不是要被你戴一堆绿帽子?”她继续道。
文逸想了想,朝着荆长宁头上瞥了瞥。然后她邪邪笑了笑:“那样挺好。”
荆长宁脸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