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求一个明白
刚回荆府,荆长宁眉眼一敛,飞快地将迈步进屋,萧嵘正大喇喇靠在墙壁上吃坚果。
“打完了回来啦?”他抬头笑了笑。
荆长宁神思不知为何一松。
“你就没有一点担心我?”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今天和我打架的是林国的高泰。”
萧嵘手中的坚果“嘎嘣”一声被捏碎。
“发生什么了?”他皱眉问道。
荆长宁嘻嘻一笑:“我差点输了。”
萧嵘上前两步,拉起荆长宁转了两圈:“有没有受伤?”
荆长宁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厉害的。”
萧嵘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你很厉害。”他拍了拍床:“过来坐,告诉我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荆长宁笑了笑:“你发现了啊?”
萧嵘叹了声:“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差点输了,其间必有隐情,说吧,发现什么了?”
荆长宁沉默片刻:“他看我的目光很怪。似乎,有杀意。但我又分不清,因为他看向文逸的目光也有杀意,而文逸就在我旁边,我分不清他的杀意是对我还是文逸。”
萧嵘抬眉,接话道:“亦或是,两人都有?”
荆长宁点了点头:“所以我故意装作赢得很艰难,甚至是差点输了,这样会让他对我的能力在预估上出现失误,只是防患未然。”
萧嵘沉默片刻:“明天,无论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荆长宁皱眉:“你毕竟代表云国。”
他代表云国,出现在她的身边,对他会有麻烦。
“君子之交。”萧嵘说道,“没有人会想太多,就像文逸,亦如景华。”
荆长宁想了想:“真的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萧嵘嚷嚷:“小爷今后就跟你混了,麻烦什么的,你脑子那么好使!你解决!”
荆长宁:“……”
“也好。”她说道,“那明天一起去。”
她揉了揉眉心,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被文逸追着喊喜欢了!交给萧嵘,嗯,他一定可以解决的!
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音。
“落月姐姐在吗?”
南宫落月闻声一喜。
“乐月?”她唤道。
荆长宁闻言,连忙向院中而去。
便见一个妩媚不可方物的女子笑着站在门外。
东方乐月眉眼含着娇笑,意味莫名地望了荆长宁一眼:“这便是落月姐姐要追随的荆郎君啊,果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荆长宁笑了笑:“进来坐吧。”
半晌后,萧嵘斜靠在门扉之上,撇着嘴望着屋里的三个女孩子。
得,她们说私房话,他就沦落为看门的了。
“公主。“东方乐月望着荆长宁嘻嘻一笑,“乐月在林国的时候就想着见公主一面,可惜那个时候不太方便。”
南宫落月笑了笑:“公主身份特殊,当时的确不宜见面。”
东方乐月撇了撇嘴,一脸娇憨状:“好在这次来了啊,来找落月姐姐这个由头谁也说不出什么。”
她伸手将荆长宁和南宫落月一揽:“早就想你们了呢。”
荆长宁心头一阵暖意。
南宫落月轻笑,将东方乐月拉开,目光意味深长:“说吧,这次来有什么打算?”
东方乐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是落月姐姐懂我。”她目光亮亮望向荆长宁,“想请荆郎君帮我一个忙。”
荆长宁眉眼忽闪:“关于景华的?”
东方乐月点了点头。
……
高车之上,景华左拥右抱,一路走过之际,眉眼还不断睇着路边的少女们。
但出于此次招亲的缘故,他的行为还是收敛了不少。
方龚回头,只见景华一脸寂寥地望着四处的少女。
“要不,带几个回去?”他出言试探道。
景华摇了摇头,低声一叹:“算了,都忍了那么久了,只能再多忍忍了。”
此行以带婢女的身份带了两个美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话,不用丹雪说什么,丹王那厮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在观景台坐下去的。
便在此时,他的目光忽的在人群中瞥见一抹靓丽如牡丹的红色身影。
东方乐月捻起一只珠花装饰在鬓角上,回眸甜甜地望着荆长宁:“好看吗?”
荆长宁伸手捧住东方乐月的脸容,目光含着秋水:“乐月带什么都好看。”
东方乐月低头娇笑:“郎君折煞乐月了。”
荆长宁挥手掷出一两金,对摆摊的人道:“把这支珠钗包好。”
那人讨好地应声:“是。”
便在此时,一道艳丽的身影插到几人中间。
“这个摊子,孤包了!”景华重重一拍货摊,出言不逊。
东方乐月回头,意味莫名地望着景华:“这位郎君好生面熟,不知是谁?”
景华呲牙:“你娃他爹!”
荆长宁默默地推后了两步。
东方乐月摇了摇头:“可是我娃他爹在丹国边境治理春旱,他从不骗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景华咬牙,装不认识是吧!
他手一抬,指向默默后退的荆长宁:“所以你就趁你家相公不在,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勾搭野男人?”
野男人?
东方乐月抬起手甩了景华一巴掌。
——“啪。”
四下一片死一般寂静,荆长宁瞪大眼睛。
“他是落月姐姐认定的人,我不准你侮辱于他。”东方乐月眉眼泛冷,“倒是你,你以何立场指摘我?”
景华愣在原地,捂着脸有些发懵。
东方乐月勾起荆长宁手臂,扬长而去。
“王上,王上你没事吧!”方龚连忙过来搀扶住景华,一脸担忧。
景华勾唇笑了笑。
“无妨。”他话音低沉而复杂。
目光望着东方乐月的背影,神色莫名。
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打他,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置他于何处?
……
“你这样做什么?”荆长宁问道。
“求一个明白。”东方乐月笑着说道。“以他的秉性,定会气急,人在最气愤的时候才能看清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他若是真的对我有情,定会有所决断,我也可以趁机看清他的心。”
荆长宁一怔:“那他若是对你无情呢?”
东方乐月笑了笑:“那便求一个死心。”
她说过,她向来收得住自己的情意,情至深处滚烫如火,但他若选择负了她,她不会死乞白赖,她会将他从心底彻底抹去。
从此一干二净,陌路离人。
第151章 棋子不需思
林国,林王宫。
“你又输了。”林蔚然对墨凉说道,“棋之一道,向来磨练人心,你还需多下些功夫。”
墨凉摇了摇头,兀自将落败的棋子一颗颗捡回:“作为臣子,并不需要掌控人心,我只要服从就够了。”
林蔚然笑了笑。
“也对。”他说道。“你先退下吧。”
墨凉行礼告退。
林蔚然指腹轻轻摩挲着莹润玉石制成的棋子,微微一笑。
“棋子,棋局,的确不需要思想,若是碰碎了,重新换一颗便好。”他喃喃道。
“啪”地一声。
一颗棋子被按在棋盘之上,莹白棋子上隐约间有一道裂纹浮现。
他冷冷一勾唇。
……
又是一日擂台。
文逸兴奋地跑向荆长宁,正要扑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拦住在他面前。
萧嵘的笑脸在文逸眼中放大。
“你是?”
萧嵘这次没有涂抹得乌漆麻黑,此时看上去与那日鸣烟湖畔略有不同。
“在下云国萧嵘。”他平静说道。
萧嵘?
一阵低沉的抽气声。
云国的萧嵘公?
文逸怔了怔。
“哦。”文逸应了声,“知道了,你可以让开了。”
荆长宁好整以暇地望着。
“小爷有话要对你说。”萧嵘身形丝毫不让。
文逸又哦了一声:“我对你没兴趣。”
荆长宁“噗嗤”一笑,看着萧嵘吃瘪的样子,好像挺有趣。荆长宁忽然觉得这个文逸有些对她胃口。
好在萧嵘不知道荆长宁在想些什么,否则说不准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依旧带着迷一般的自信,侧脸扬着迎着温润阳光。
“你不听我也得说,荆小郎君是我的人!你别想打她的主意!”他朗声说道。
文逸仔细地打量着萧嵘,终于出声道:“哦,我知道了,你是鸣烟湖畔和长宁小郎君偷情的那个,后来长宁小郎君踹了你选了我,你就心生不满,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长宁小郎君不喜欢你,你就放手好了!”
萧嵘忽然明白了原来厚颜无耻是这样演绎的,一时有些失语。
“反正,反正她是我罩着的人,你别想打她的主意!”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文逸微笑,出言又想要说些什么。
景华冷冷地插来一句:“姓荆的,你究竟喜欢谁你给个准信,一个男人别勾三搭四。”
荆长宁无辜地摇了摇头。
她招谁惹谁了都?
好像,景华的债又是乐月搞出来的……
她整了整衣衫:“我来此自然是想要求娶公主阁下,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丹雪,我帮你背锅,你总得给我挡次箭吧……
景华冷哼,目光不屑地暼过荆长宁。
萧嵘一把扯过荆长宁护在身后。
两人目光无声对峙。
好在丹雪清丽的声音在阁楼之间响起。
荆长宁松了一口气。
“算了,你下次还是别来了,越来越糟。”她在萧嵘身后叹道。
萧嵘皱眉,不知想到了何处,幽幽一叹。
“你对得起我吗?”他撇嘴道,“我现在是男人的醋也要吃,女人的醋也要灌,还得给你辛辛苦苦挡桃花……”
荆长宁想了想:“这么说来,你比我还可怜,一对比,我的心情好多了。”
“……”,萧嵘,“喂,你就不会心疼我一下?”
荆长宁嘻嘻一笑,诚恳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从来就不会心疼。”
萧嵘闻言,面上一时可怜,心中却不由拂过一抹喜悦。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不见外了呢?
她这样一个对人情得失算计清晰的人,对他不心疼,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别人不一样呢?
……
傍晚,荆府。
景华一脚踹开大门。
“乐月呢?”他吼道。
荆长宁好整以暇地抬眸望去,淡淡道:“她是自由之身,去哪了我又管不了。”
景华皱眉望向荆长宁:“她不在?”
荆长宁点了点头。
东方乐月的确不在,从昨日在街市上遇见景华,说出那番求一个明白的言词之后,她并未和荆长宁回来。
想到这里,荆长宁皱眉望向景华:“她难道没有去找你?”
乐月识得的人不多,她本来就是冲着景华而来,她如果没有去找景华,还能去哪里?
景华冷冷一哼声:“你最好没有骗我。”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荆长宁皱眉:“且慢!”
景华止步。
荆长宁抬眸望了过去:“你对乐月究竟是何心思?你若是真的喜欢她。”荆长宁目光定定,“退出招亲,挽回她的心意,带她离开。”
景华皱眉,眉眼微敛。
“不劳你费心。”他踢了踢门,大步离开。
荆长宁沉默不语,静静地望着景华离去的身影。
直到过了很久,她抬起脸,目光一片肃穆。
“萧嵘,落月,黎夏,席延。”她出声唤道。
四人各自从各个角落走出,席延手上还擦着些面粉。
萧嵘挑了挑眉,望向荆长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荆长宁望向南宫落月问道:“你觉得乐月会去哪?”
南宫落月皱眉:“她有些任性,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急着离开,一定会和她打上一个招呼,思及此处,南宫落月心中一慌:“她难道出事了?”
荆长宁果断道:“落月,你放下手中一切事宜,先去找乐月,红蔷城如今鱼龙混杂,她尚怀有身孕,我总觉得此时有些不对劲。”
“是。”南宫落月应道。
荆长宁想了想,目光望向黎夏:“你和落月一起去。”
黎夏点头:“好。”
“那我呢?”萧嵘问道。
荆长宁道:“你帮我盯紧高泰。”
萧嵘皱眉:“你怀疑此事和他有关?”
荆长宁点头:“他昨日落选,一日都未曾出现,也没有归国的打算,我总觉得,他来丹国另有目的。”
“好。”萧嵘应道。
“我呢?”席延上前道,“我能帮些什么忙?”
荆长宁想了想。
“看家。”她说道。
席延:“……”
萧嵘摊手,见荆长宁面色肃冷,有心想缓解一下气氛,他望着席延微微一笑:“看家很重要啊!家里总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荆长宁,目光正正地望向席延:“家里的确很重要,交给你了。”
第152章 题目不知道(取名废,已懒死~)
“东方姑娘,你别急,我家公子很快就回来了。”
东方乐月嘴被堵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啥,真的不用急,我家公子很好的,而且长得一表人才,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家公子喜欢上你哦。”
明成循循善诱地望着东方乐月说道。
东方乐月有些郁闷,莫名其妙的郁闷。她不就是转了个弯,就被人打了闷棍,手法极其老练,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那种,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她定了定神,四下望去。这里装饰华丽,倒不像是普通人住的地方,而眼前这个中年人一口一个公子,是哪个公子?
丹国目前尚没有公子,林国、易国、羽国新帝登基不久,至于景国,直接排除,这么一算,只剩下云国和文国了。
东方乐月脑海飞快一转,再加上如今前来丹国招亲的……
文逸!
东方乐月翻了翻白眼。
明成见状,有些讪讪地吩咐下去:“记得招待好东方姑娘。”
……
“喂,匆忙去哪呢?”文逸拦住从荆府出来的荆长宁,“长宁小郎君看起来有些不开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有本公子能帮上忙的?”
荆长宁止步,刚想推开文逸离开,忽的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文逸:“你身边那个明叔呢?今日怎么不见他跟在你后面。”
文逸啊了声,答道:“我也不知道明叔去哪了,昨天下午就神神秘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讪讪一笑。
明叔干什么去了他虽然不清楚,也能猜出十之八九,约莫,又是给他找漂亮姑娘去了。
荆长宁忽的上前一步,眸光泛冷:“可曾见过一个姑娘,十六七岁年纪,着红衣。”
文逸面色一僵。
找姑娘?会不会那么巧?
“东方乐月?”他恍然间惊声道,“不会吧。”
荆长宁深望了一眼。
“在哪,带我去找你明叔。”她说道,不容置疑。
文逸翻了翻白眼,心知此事有些蹊跷。
“好,我带你去碰碰运气。”他说道。
两人一路不说话,文逸腹诽着,要真是就尴尬了,看来真的得和明叔提个醒,要是绑小少年也就罢了,绑姑娘做什么?他又不喜欢,还天天折腾麻烦。
“喏,转过前面那个巷子,就能看到了,最显眼的那个就是,长宁小郎君不介意可以进去……”
文逸话音未落,便了荆长宁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转头望去,瞬间面色大变。
眼前是一片废墟,像是被拆了一般,瓦块翻起,四处零落着兵器和血迹。
“明叔?”他冲到废墟前,惊惧大喊。
荆长宁伸手拭了拭地上的血迹。
“他们没有走多久。”她转头望向文逸,“追!”
文逸咬牙定住心神,捡起地上一把剑:“敢伤我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他!”
荆长宁收回放在文逸身上的目光,目光在四处打量着。
血迹延伸向一个方向,那里脚步凌乱,显然经过一场打斗。
地面上,有一块破下的衣角,艳红颜色。
“是乐月的。”荆长宁皱眉,捡起地面上的衣角,步伐丝毫不做停留,直接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文逸咬牙紧随其后。
……
“你还撑得住吗?”东方乐月望着明成。
刚刚,一队黑衣人出现,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回头解开了她的绳索,甚至因此受了一击,肩头重重落了一剑。
她当下作出决断,带着他逃了出来。
明成咬牙:“姑娘不必管我,他们是冲着公子来的,姑娘是受了池鱼之殃,你武功不俗,定能脱身离开。”
东方乐月摇了摇头:“我脱身,你会死。”
明成笑了笑:“我绑架了你,你干嘛救我。”
东方乐月笑了笑:“你绑架我,方才不也救了我?”
说罢,她不再多言,继续扶着明成向前奔逃。
身后的黑衣人约莫有三十多人,各个身怀不俗武功,真不知那个文逸是得罪了何人,竟然能让对方派出如此多的死士。
是的,死士,不同于暗卫,不同于门客,一眼望过去东方乐月就可以看出,那是死士,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如此多的死士出现在红蔷城,血月湾竟毫无察觉,他们背后究竟是何人指派,又究竟想要谋算些什么?
“姑娘,不用逃了。”一道凉凉的话音浮现在前方。
东方乐月步伐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前方,又是三十余名死士,很快便成包围之势,仿佛有浓郁的死气从他们身上浮现。
东方乐月皱眉深看了明成一眼,坦白道:“跑不掉了。”
明成歉疚地望着东方乐月:“抱歉。”
东方乐月松开皱紧的眉心,索性坦然望向前方之人。
“你想要做什么?”她问道。
为首的死士冷声一笑:“本来以为能杀了文逸,却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可惜了我布下的一局棋。”
东方乐月闻言笑了笑:“既然文逸不在,你不如放了我们?我的身份复杂,想必会给你们行动带来不便。”
死士沉思片刻。
“你们虽不是鱼,但是最好的饵。”说罢,他一挥手。
六十多个死士朝着东方乐月和明成一步步迫去。
东方乐月握了握手心,其间攥着打斗中夺来的一把长剑。
她猛然将剑一举,目光冷然一扫。
“且慢。”她说道,“为饵而已。”
说罢,在死士震惊的目光中,她松开手中长剑,任由长剑落地。
“我们随你们走就是了。”她说道。
明成神情复杂地后退一步:“不,我不能给公子带来麻烦,我宁愿死,我不走!”
东方乐月皱眉:“虽然我不了解文逸,但你若是在你家公子心中有足够分量,你哪怕死了,他也会拼死前去为你复仇。而若是没有足够分量,你死了更是白死。”
明成一怔。
那死士冷声一笑,望向东方乐月道:“倒是个识趣的丫头。”
东方乐月莞尔一笑:“我向来识趣。”
说话间,她伸手护住小腹。
若是从前,她定会拼死搏一下,可是如今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她也相信,她牵挂的那个人一定会有办法救她。
第153章 暗思女儿心
荆长宁和文逸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地面上,依旧落着一块艳红的布帛。
文逸惊惧地坐到地上,忽的落下泪来:“明叔是除了母亲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明叔。”
荆长宁有些不忍。
如今明成和乐月生死不明,对文逸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些天的相处,她能够感觉到,文逸看似性情跳脱,真正而言倒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没事。”荆长宁道,“只是你若是在哭下去便难说了,他还等着你去救。”
文逸哭着点了点头,抬眸间只见荆长宁目光温润地落在他的身上,心中一震,咬牙重重点头:“我一定能救明叔回来!”
荆长宁见文逸回过神,便没有再管他,兀自在四处细细查看着。
打斗的痕迹并不明显,看来乐月是自愿的,荆长宁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短时间内他们两人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文逸怔怔地望着荆长宁的背影。忽的柔柔出声道:“你帮我好吗?”
荆长宁怔了怔:“我只是要救乐月,你的明叔还是得你自己去救。”
闻言,文逸低下头,神情复杂莫名。
……
翌日的擂台,只剩十六人。
文逸神思怔怔地跟在荆长宁后面,倒是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多话。
让荆长宁意外的是,景华没有来。
没有出现,便相当于放弃了招亲的资格。
这一天,苦苦支撑了两天的齐寻亮终于输了。
文逸和荆长宁倒是很顺利地入了围。
但是两人心情复杂,荆长宁是答应了丹雪不得不来,文逸则是自那日起一直很奇怪地跟在荆长宁后面。
……
“这几天红蔷城的情报都在这了?萧嵘望着南宫落月问道。
南宫落月点了点头:“我没找到可疑之处。”
萧嵘将一条一条的情报看过去,终于停了下来,从中抽出了很不起眼的一张。
“红蔷城南那片废弃的庄园。”他挑眉望向南宫落月。
南宫落月点头道:“人较之以往的确多了些,但这些天红蔷城各处的人都比以往多了很多。”毕竟丹雪招亲,各国才俊都聚集了过来。
萧嵘伸出手,右手指腹在情报上摩挲了下。
若有所思。
……
擂台结束,荆长宁望了眼文逸:“我去见丹雪,你不用一直跟在我身后。”
文逸小心翼翼低下头。
荆长宁向前迈步,却见文逸依旧迈着步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丹雪见到荆长宁主动找她,有些讶异。
她挥手摒退左右,手指屈起在桌案上敲了敲,玩味地望着荆长宁和文逸。
“两位这是?”她微笑着问道。
荆长宁沉默片刻,望着丹雪说道:“我想从公主手中借三百名禁军。”
丹雪秀眉微蹙:“我手中没有禁军。”
荆长宁目光复杂地望向丹雪:“只要你帮我向丹王开口,调动三百名禁军不会有问题。”
丹雪沉眉思索片刻,道:“的确没有问题,但我有个疑问。”
“请问。”荆长宁道。
丹雪目光微澜地望向荆长宁:“我要知道原因。”
荆长宁闻言,眉心微动,心中有些犹豫,终究还是说道:“我要救一个人。”想了想,她干脆说了出来,“东方乐月。”
丹雪轻叩桌案的指节顿了顿,面色忽的僵硬了下来。
“果然。”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嘲地轻叹了声,唇角勾勒一抹微凉的笑意。
笑意很快隐去,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别忘了,荆先生你欠之前我的人情还未还完。”丹雪微笑道,“如今是想旧账未完又添新账?”
荆长宁身后的文逸眉眼一动,凑上前问道:“什么账?”
丹雪微笑地望着荆长宁,荆长宁沉思着,没有一个人理他,文逸尴尬地挠了挠头,把脑袋缩了回去。
荆长宁细细咀嚼了下丹雪的玩味话音,眉眼微敛:“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丹雪嘻嘻一笑,“你应当知晓的。”
文逸刚收回的头忍不住又凑了过来,然而还是没人理他,他瞪大眼睛,在丹雪和荆长宁面上来回扫视。
“你若是答应娶我,整个丹国都是你的,整个丹国王宫七千禁军的调动权我都可以为你求来。”丹雪微微一笑,摊了摊手,“可是你不会娶我,我也在试着从对你这份喜欢中挣脱出来。”
荆长宁沉默,目光闪烁:“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丹雪撇了撇嘴:“这一次,我不想帮你。”
荆长宁闻言,抬眸深望了丹雪一眼。
“好。”荆长宁行礼,再不留恋转身离开。
文逸怔怔地将目光从两人面上移开。
“喂,你等等我?”文逸望着荆长宁的步伐,追了出去。
丹雪目光一晃,丝缕复杂颜色从眸底浮现。
她撇了撇嘴。
“我就是不想啊,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怎么还能为了救别的女人来求我。”她不开心说道。
“喂,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文逸气喘吁吁地追上荆长宁。
荆长宁顿步,转头望向文逸。
“这场招亲自始至终都是一场局,我帮丹雪设下的一场局,她喜欢我,帮过我一次,而这一次算是我还她的人情。”荆长宁犹豫片刻,开口说道。“可是这次乐月的事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你也见了,和你前来的人不乏武功非凡的高手,但你的明叔如今还是下落不明。”
“所以你就来求丹雪相助?”文逸瞪大眼睛问道。
“如今能寻求到的最大的助力,便是丹雪。”荆长宁皱眉,“只是她的性情有些别扭,我本以为她会答应。”
闻言,文逸唇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荆郎君。”他伸手在荆长宁肩头拍了拍,“女儿家的心思你一个大男人当然猜不到。”
闻言,荆长宁眉一挑,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第一次帮你是她喜欢你,你有难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一次嘛。”文逸煞有其事地顿了顿,“你借她的兵去救别的女人,她还对你有情,肯答应就怪了。”
“什么意思?”荆长宁问道。
文逸挑眉笑道:“这就是女儿家的心思啦,她这是吃醋了。”
荆长宁愣怔三秒,她的确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但她很快看向文逸。
“你怎么那么懂?”她意味深长望向文逸问道。
第154章 我来勾引你
文逸话音一僵,面色忽的一红说不出话来。
荆长宁意味声长地望着文逸。
他口口声声喜欢男人,如今又那么懂女儿家心思。
文逸轻咳一声,好看的眉眼垂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丹雪不会借兵给你,我们如今要如何去做?”他神情肃穆地将话题转了回来。
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荆长宁也不会求助丹雪。
那日,经过观察她很容易看出来,那些人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仅那日出现的就有不下于五十人,此事要想解决,有很大难度。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手中无人。
血月湾都是年轻女子,她们是刺客,根本无法直面打斗,而若敖军还在羽国的九雨峰,易国如今国势刚有好转,且不提就算易禾相助,以两国因年前那场战争而势成水火的国情,丹国也不可能放易国的兵士入丹。
文逸的话音打断了荆长宁的沉思:“那我要如何救明叔?”
荆长宁想了想:“只能多冒些风险了。”
……
丹雪望着呈上来的八册资料。
还有八个人,还有三天,如果不出意外,她的事情便解决了。
她揉了揉眉心,却有些开心不起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没有答应帮荆长宁是对是错。
却在此时,一道阴影落在她的面前。
文逸去而复返。
丹雪皱眉望了过去,目光四下晃了晃,却并未见到荆长宁。
文逸见丹雪四下张望的动作,心下知晓她在找谁,他咧唇一笑:“不用找了,公主阁下,我是一个人来的。”
丹雪指间一顿,刚好抽出文逸的资料。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文国二公子,性情儒雅,知礼守矩。”
文逸很自觉地凑上前,直接将几句话读了出来,然后呸了声。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这玩意谁写的,不是形容漂亮姑娘的吗?怎么用在本公子身上?”他望向丹雪嘻嘻一笑,“不过好像有些道理哦,毕竟多少女儿容貌都没有本公子好看。”
丹雪皱眉望向文逸:“你来做什么?是他叫你来的?”
他,自然指的是荆长宁。
文逸摇了摇头,“不是荆小郎君让我来的,毕竟我也是来招亲的,公主这样想会伤我心的。”他顿了顿,才想起来丹雪的第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他认真道:“我来勾引你。”
……
黎夏在院子里一如既往地练剑,剑锋刺破气流,浮动着院中新发的嫩柳,一片朦胧的绿意飒飒摇曳着。
南宫落月望着黎夏在院中舞剑,心中想到乐月失踪的事,不由更是焦躁,眉心愈皱愈深。
萧嵘翻了一日血月湾收集而来的情报,整个人坐在桌案上,从昨夜到现在近六个时辰一动未动。
忽的,他把面前画出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撕开,整个人面色沉沉,猛然间立起。
久坐,动作弧度很大,坐凳忽的被掀开,咣当一声倒在地面上。
“怎么了?”南宫落月望去。
萧嵘皱眉,没有注意到被自己撞倒的凳子,他将揉在一起的纸张拢在地面上堆成一堆,从烛台上借了点火星。
很快一堆不大的火燃起,白色的纸张被火舌舔舐泛黄,渐渐化作灰烬。
萧嵘迈步向外走去。
“萧嵘?”南宫落月喊了声,“你这是要做去什么?”
萧嵘顿步,回头看了眼南宫落月:“你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还有我。”
南宫落月心中一晃,神思恍惚。
萧嵘已经毫不犹豫地迈步出了门。
他知道她在愁这件事,虽然他知道她很厉害,但他是男人,他不会阻拦她去做她想做的事,他所能做的,便是提前替她将危险压到最低。
想到这里,他握在腰间剑柄上的手紧了紧,唇角勾勒出一抹不羁的笑。
“等等!”
萧嵘抬眉。
黎夏快步迈了过来,挡在萧嵘前面。
“你不用拦我。”萧嵘道。
黎夏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去帮他的,带我一个如何?”
他眉眼一弯,笑得很开心。
“喂!”萧嵘一个跳脚,目光忿忿望向黎夏,“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帮她做点事,你凑什么热闹?抢我功劳?”
黎夏怔了怔,面色微红。
“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说道。
萧嵘暼过脸哼了声:“我想了一夜,又想了一个上午,才想了一条可行的法子,你这样半途杀出来很不要脸的好不好?”
黎夏讪讪:“我只是想帮忙,大不了等会我什么都听你的。”
萧嵘皱眉,握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慢慢松开,又紧了紧,他沉默了良久。
“我不是不想带你。”他顿了顿,“我也没有把握,可能,会很危险。”
望着萧嵘一瞬沉下来的神色,黎夏笑了笑:“你这是答应了?”
萧嵘嗤声:“你都跟上来了,我总不能把你腿敲断扔回去。”
黎夏赧然。
……
那是一段很长的路,愈走地势愈低,其间拐了很多个弯,东方乐月有点头晕。
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手被捆缚背在身后,她只能这样茫然地向前走着。
直到押着她的人停了下来,她眼上的黑布被扯开。
入目是一间石室,有些潮,阴暗、森冷。
约莫石室在地下,没有光线,只有一道飘摇的昏黄色烛火,隐约有些可怖。
东方乐月定了定神,一番折腾她忽的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毕竟怀了身子,她有些想吐。
强忍着把胃里的恶心感压下,她定神向前望去。
最前方的那个死士将遮面的黑布扯去,其下是一张中年人的脸。脸很圆,粗眉,在暗色的石室里显得有些黑。
身侧,明成也被带了过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面前冷笑着的那名死士。
“你不是……”他惊道。
“高泰。”东方乐月接话道。
被眼前两人一口叫破,高泰冷声不屑地笑了声。
“是我。”他说道。“想不到东方大家还能识得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小人物?
明成咬牙,心中思绪复杂。若不是林国如今军中半途杀出的谭易水,他还是林国赫赫有名的右将军,这样一个人带着如此数量的死士试图刺杀文逸究竟是为了什么?
东方乐月微抬眉,望向高泰,轻笑道:“那倒也是,你只是一个小人物,若不是之前你被荆郎君打败了,我也不曾知道你这个人呢。”
言下之意,她知晓他,不是因为他多有名,而是因为前几天荆长宁碰巧打败了他。
“我还听说,那一架,你原是可以不输的。”东方乐月轻笑。
高泰拳心一紧,面色青白交替。
的确,他那天输的太憋屈。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好好赢回来!
第155章 暗覆一局棋(上)
红蔷城南。
那里原先是凉江的一条水道,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稻田。
几年前为了引凉江水造护城河,凉江改了水道,城南那片麦田也渐渐荒芜了下来。如今,便只剩一片歪歪斜斜的破旧茅草屋。
萧嵘顺着荒芜的小路,兀自向前走去。
“是这里?”黎夏问道。
萧嵘四下望了望。
“这里的人烟最近多了许多,虽然不排除是因为丹雪招亲的缘故,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不正常?”他没有看黎夏,望着远处破败的屋舍,似在沉思着什么。
黎夏顺着萧嵘的视线望去,一片破落的茅草屋在中午温暖的阳光下,有种懒洋洋的味道。
黎夏眉心越皱越紧,然后松开眉心,坦然望着前方萧嵘的背影说道:“没看出来。”
萧嵘翻了翻眼睛。
“我就知道你看不出来。”他叹了声,解释道,“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不正常,这么大一片地方,既然有人烟出没,却一点人的痕迹都看不出来,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有人,却悄无声息地仿佛一点痕迹都未曾发生过,甚至像是刻意被摸去一般。
他分析了一天的情报,从层叠的蛛丝马迹中,隐约间,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能隐去人烟的,只有最贴近死亡的人。比如死士。
萧嵘右手在剑柄上按了按,忽的出手拉住黎夏,目光在四周迅疾一掠。
“小心。”他低喝一声。
黎夏还未反应过来,只被萧嵘拉着向左侧迈了两步。
话音未落,三根约莫小指粗细的钢针狠狠扎在黎夏原来站着的地方,直接没入土壤,留下三个并不明显的黑洞。
黎夏倒抽一口凉气,旋而后怕地望向萧嵘。
若不是萧嵘眼疾手快拉开他,那三根钢针足够要了他半条命。
萧嵘摊手笑了笑。
“说了会很危险。”他说道,“人家布好了陷阱就等着把来人一网打尽。”
黎夏一怔。
“所以你这是……”
“可是这阵法技术含量很低,只要有人来就自己启动了,在小宁儿来之前,我们先闯一遍如何?”萧嵘挑眉,得意地望了眼黎夏。
阵法被启动,便等于被破坏了一番,她再来,危险会降低很多。
黎夏笑了笑,道:“听起来不错。”
长剑从剑鞘中抽出,一道嗡鸣擦着剑鞘发出。
萧嵘挑衅地望了黎夏一眼,用剑尖指了指当中正前方的那座茅草屋。
“比比?”他挑眉,“就比谁先冲进去!”
黎夏挥剑挽了两个剑花。
“好。”他点头说道。
远处,阳光明媚,风掀起墙头一块陈年的土末,砸在一株野草新发的嫩芽上。
一处,是慵懒地微酥的春光,另一侧,是死生一线的冰冷。
萧嵘挥剑挡开暗处飞出的密密麻麻的飞刀。叮叮当当的落地声连成一片。
他不羁地抬眉,随着飞刀落地的声音迎风甩了甩一头张扬的墨发。
回头,冲着落在他身后约莫两步远的黎夏,挑衅地抬了抬眉。
黎夏笑了笑,望着萧嵘额头浮现的晶莹汗珠,抿了抿唇没有理他。
似乎很近,却又很远。
生死,本就是世上最遥远而不可跨越的距离。
……
高泰屈指在剑鞘上敲了敲,目光悠悠地望向明成。
“你在你的公子心中,分量有多少?”他问道。
明成闷声转过头去,不言语。
高泰目光转到东方乐月面上。
“你和南宫大家情同姐妹,而荆长宁又是南宫落月发誓追随的人,你说,你在荆长宁心中,分量又有多少?”
东方乐月垂眸,沉默。
高泰屈身上前,伸手捏住了东方乐月的下颚,一点一点地抬起,逼着她的目光对着自己。
东方乐月啐了声,冷笑。
“你的目的果然不止文逸。”她说道。
高泰将东方乐月的脸甩开。
“聪明人,有的时候会很招人嫌。”他说道,“不过事情已经走到这样的绝境,聪明反倒也会显出一种无奈的可怜。明明知晓一切,却只能看着悲剧在眼前一步步发生。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东方乐月冷笑道:“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可怜的,悲哀的,还不知道是谁。”
高泰仰天大笑。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悲哀,什么是绝望!”
“高大人,有人闯入阵中,朝着庄子这边过来了。”一个死士闯进石室禀告道。
高泰转头,压抑着兴奋问道:“他们来了?”
死士答道:“不是文逸和荆长宁,是萧嵘和另一个男人。”
高泰沉了沉眉:“他们来做什么?”
东方乐月笑了笑:“你想对荆郎君动手,可能会很难,即便我在你手里。”
高泰冷笑一声。
“他们当真以为我的阵是这样容易闯的吗?我来林国远比丹雪传出招亲的时间要早的多,主上布下的阵,也绝不是那样容易就可以破解的。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再加上手中有人质,他姓荆的要想破局,做梦!”
东方乐月心中一颤。
“你主上是谁?他想要做什么?”她忽的抬眸,定定地望向高泰。
高泰戏谑地望了东方乐月一眼,并未有作答的打算。
他后退两步,靠近石室的后墙,伸手在其上一块砖上按了按,一道隐秘的石道出现在他的身后。
“不过,以防万一,还请两位移步。”
说罢,高泰拉起明成和东方乐月,扔到了暗道下。
石门关上。
东方乐月护住小腹,顺着石道滚了滚,等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陷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随后,明成滚到了她的身侧。
四周很暗,森冷之中,比上面的石室更加可怖,然而东方乐月翻身坐起,目光如炬。
心中,有千万思虑炸开,一时有些发堵,她微张唇齿,暗不见光的黑色里,她的脸容上满是惊讶。
“林蔚然?”她惊出声道。
明成稳了稳神思,便听见东方乐月这样惊呼道。
“高泰的身后是林蔚然,这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想出来的吗?”他问道。
东方乐月摇了摇头。
“我们都小瞧他了,不,应该说没有人想到,他在那样的境地,还会有这般的能耐。”
第156章 暗覆一局棋(下)
如果这是一局棋,那么是怎样的人,在什么样的境地下能设下这样缜密的布局?
林蔚然。
他只来过丹国一次。
那一次,他只呆了不过两日。
东方乐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心思。
在这座村庄看似荒芜的表层下,是一环扣一环的危机,若要布下这样一个局,从布置人手,选择方位,到瞒过众多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样一个圈套,至少需要半年。
这就说明,林蔚然从很早之前来丹国,就已经想好了今天。
可是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公子,尚没有成林王,他的手中怎会有这么多可供他驱使的能人?
能躲过诸国的情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些。
更不用提,在当时那个情景下,他正在被林津追杀,自身难保。
这样一个局,在那般境地下,他竟然都没有放弃,甚至还成功了?
……
林国。
林蔚然勾唇浅笑,将满盘棋子一颗颗落下。
东方乐月不会知道,在林蔚然心中,这已经是第二局棋了。
他手指一捻,随意一抛,一颗黑色棋子落入满盘白棋间,白棋被震动着跃起,若墨汁落入清水,霎时一片凌乱。
“第一局,只是随手落子,这一次,才真正算是第一次博弈。”他说道。
如果随手救下易修,引见丹王……算第一局棋的话。
那随手一落,便是两国数万的死伤,这一次,那丹国一行布下的一处阵法,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第一局,你解了,但要论胜负,我身处局外,并无成败之说,这一次,想来只是一试,我倒想知道,你要如何破局。”他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戏谑,“若是连这局都破不了,你要想做我的对手,还不够资格。”
林蔚然笑得清浅,却压抑不住周身那种邪魅与冰冷相混杂的意味。
……
……
天际,流动的红色染的整个云端格外地艳丽。
荆长宁的手中持着几块红艳的布帛。
顺着荒芜的小径,远处是一片破败的茅草屋。
文逸皱眉,担忧地望了过去。
“这里?”他问道。
荆长宁点了点头:“乐月留下的线索。”
文逸望向荆长宁手中的布帛:“那群人怎么会让她留下线索?会不会是陷阱?”
荆长宁将几片布帛平展开:“正是因为布置好了线索,他们才不怕乐月留下线索,因为陷阱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引我们前来。”
文逸幽幽地望向荆长宁,忽的开口问道:“既然明知是陷阱,你为何还要前来?”
荆长宁闻言,神情微一错愕,她想了想,反问道:“你不是也来了吗?”
既然必定要来,即便是陷阱又如何?这不是阴谋,已经是明摆着的阳谋。
只看你敢不敢闯。
而她的胆子向来很大。
想到这里,她挑眉望向文逸:“倒是没想到,和我一起的人会是你。”
文逸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荆长宁。
荆长宁笑了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脸红,跟个大姑娘似的。”
文逸眼睛瞪大,旋而快速将视线瞥开,指着前方道:“既然找到了,那就赶紧走吧。”
荆长宁点了点头,便向前迈步。
“郎君!”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呼喊。
荆长宁回头望了过去,便见南宫落月出现在视野里,形迹有些匆忙。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荆长宁皱眉问道,心中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发现乐月留下的线索,都在第一时间收起,怕的就是将他们几个牵连进来,她出了丹王宫,并没有回荆府,来此,在先前更是丝毫端倪都没有露出。
南宫落月匆忙地跑到荆长宁面前,缓了声道:“你们果然在这里。”
“什么意思?”荆长宁问道。
南宫落月答道:“昨晚萧嵘和我提过这片村子有些古怪,一个时辰前又匆忙间离开荆府,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荆长宁心中一颤。
“他一个时辰前就走了?”她脱口而出,惊道。
“怎么了?”文逸问道。
荆长宁抿了抿唇。
“难怪这一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咬牙道。
抬眸,再望向这埋藏在安静中的一片村落,荆长宁的心头忽的像是被烈火舔舐过一般,苒苒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
她用力一咬下唇,神思清明了些,转头,目光定定地望向南宫落月。
“帮我一个忙。”她说道。
南宫落月点头:“郎君要我怎么做?”
荆长宁附耳上前,在南宫落月耳畔落下几句话音。
移开后,她神思郑重地望着南宫落月。
“能做到吗?”她问道。
南宫落月攥紧手心:“放心,交给我。”
说罢,她在荆长宁的视线中,几个利落的转身,便不知去了何处。
“你对她说了什么?”文逸凑上前问道。
荆长宁抬了抬眉:“和我的小落月咬耳朵调情啊,告诉她我一定有办法把她的小姐妹救出来。”
文逸撇了撇嘴。
“鬼才信。”他红着脸问道,“那你说说,我要做些什么?”
荆长宁闻言,神色沉静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望向文逸。
“你信我吗?”她忽的开口问道。
文逸一怔,旋而翻着眼睛反问道:“不信你,我能和你走到这里?”
荆长宁摇了摇头:“走到这里,还远远不够。”她顿了顿,“我要你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无论发生如何可怖的事,一定要记得,信我。”
文逸心中一晃,目光轻轻地落在荆长宁的郑重的神色上,红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就是。”他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接下来几个时辰,我会全身心信你。”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道,“以后也是。”
荆长宁忽略了文逸最后的话音,将腰间长剑抽出,握紧在手心,目光微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文逸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红着脸骂了声。
“这个时候脸红个鬼?!”
他抬眸,跟进荆长宁的步伐小心地向前走去。
前方那个少年的身影被红亮的霞光映着,仿佛在他的整个世界里温暖了起来。
第157章 人生取舍间
墨凉进来的时候,林蔚然手中把玩着一个雕琢细致的物什。
那是两块铜块,压在细长的铜片两头,有点像民间儿童玩闹的跷板。
他煞有兴致地将两块铜块在铜片两头摆弄着。
“你说,孰轻孰重?”见墨凉走近,他轻挑眉,话音随意。
墨凉皱眉,摸不准林蔚然的心思,他虽然呆在他的身边十年之久,很多时候,依旧觉得他极是深不可测。
“看起来,似乎是一样重的。”他答道。
林蔚然唇角浮现一抹玩味:“如果不是铜块,而是生死呢?”他抬眉,“一边是生一边是死,取舍得失,又该如何抉择呢?”
墨凉没有听懂,便不再接话,只沉默着。
……
……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萧嵘沉声望着黎夏说道。
“什么意思?”一边问着,黎夏一边向四处望去。
刚迈进最正中的那间茅草屋,便发现像是迈入了另一个天地,面前是青石板搭建向下的一条通道。
而两个人迈入之后,身后的青石门便重重落了下来。
此时,两人便处在这样一个被截断的通道之中。
萧嵘唇角勾勒一抹莫名的笑,上扬的弧度显得很是不羁。
“取舍?”他低声念道,话音不屑,“你以为,人心都像你所想的那般黑暗吗?”
身处一片四方的空间,青石板接合得毫无缝隙。
正中,有一方石板微微凸起。
萧嵘冲着黎夏挑了挑眉。
“说好了,你听我的。”他说道。
黎夏皱眉,心中忽的有种不安:“你什么意思?”
萧嵘指了指被青石板截断的通道上方。
黎夏顺着萧嵘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有细细的水流沿着四壁缓缓向中间流下。
萧嵘撇了撇嘴:“真没技术含量,不就是把门关上,放水淹死。”
黎夏一惊:“什么意思?
萧嵘皱眉:“说你笨,你还真就不想了,什么都问我。就是要是没有对策的话。”他摊了摊手,“咱俩一起淹死算了。”
“你有办法对不对?”黎夏缓过神,问道。
萧嵘露齿一笑。
“当然。”
随着话音,他走到那块凸起的青石板上,站了上去。
青石板被他的体重压了下去,同时,有机括运行的声音传来,前方密封的一块青石抬起,露出只余一人通过的道路。
“就是跷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他撇嘴说道。
黎夏愣了一会。
“然后呢?”他问道。
萧嵘翻了翻眼睛:“你就不能稍微动点脑子?”
他指着前方:“过去啊!”
黎夏哦了声,向前迈步。
就这么简单?
那这算是什么阵?
他回头有些犹豫地望向萧嵘。
“你快过去啊!说好了听我的,你磨磨唧唧算什么?”萧嵘嚷嚷道。
黎夏步伐一顿。
不对!
这是翘板!必须要有一个人压住一端,才能让另一端抬起,换而言之,只有萧嵘压住那块青石,门才会打开。也就是说,若是让他离开,萧嵘必须得留下。
就这样被一块青石板困住在原地,进退两难。
“我来压住青石板。”黎夏开口,定定说道。“你离开。”
萧嵘哼了声,挑眉戏谑:“你留下?”
黎夏没有犹豫,重重点头。
萧嵘冷然地将目光落在抬起的青石门上:“你自己看!”
黎夏望过去。
被萧嵘抬起的青石门,一点一点地再往下落,不是很快,但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门快关了,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你必须走!”萧嵘皱眉道。
黎夏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萧嵘冷哼一声:“你留下?你会破阵?你懂留下后怎样活着从这里出去?黎夏,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自以为一腔热血,却做事从来不带脑子!”
黎夏面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嵘皱眉:“我留下不一定会死,你留下一定会死,你他娘的别想太多,我才不是为了救你留下。你赶紧滚出去,要想还我这个人情,去找阵枢,把水关了,在小爷没被淹死之前,赶紧的!别磨叽!”
黎夏望着越落越低的青石门,重重一咬牙。
“你放心,我一定找到阵枢,回来救你!”
萧嵘闻言,不着痕迹地送了一口气,望着黎夏冲出了青石门。
然后,门落到最底端,再无一条缝隙。
水流顺着四壁落下,很快积满了地面。
萧嵘有些复杂地望着四壁流下的水流。
“取舍。”他念道。
这个阵法自始至终就是取舍。
若是入阵的人激发内心的恶念,必定会自相残杀,用同行之人的尸体压住青石板换一条生路。
若是另一种,两人彼此愿意让出生路,又是另一种取舍,正如黎夏与萧嵘。黎夏选择离开,或是留下。
萧嵘叹了声,从青石板上移开,门已经落下了,再压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
……
虽然有所预料,但这一路走的格外顺利,还是让荆长宁心中渐渐悬了起来。
脚步轻落在新嫩的野草间,格外的平静。
“怎么会这么顺利?”文逸问道。
荆长宁沉眉:“因为萧嵘在我之前,已经将陷阱都触发了一遍,所以我们才会没有丝毫阻碍。”
文逸啊了声。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他会这样不计后果帮你?”他幽幽地望向荆长宁。
荆长宁向前走去步伐陡然一顿。
“什么男人喜欢男人都是我瞎扯淡的,你我是不知道,但萧嵘那厮好歹也是天下五公,名声在外,那么多年了也没听他传过什么喜欢男人的风流事。”
荆长宁目光微澜地望过来。
文逸自顾自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萧嵘和景华那家伙性情有些像,都是不拘世俗,可是景华那家伙立志要淹死在三千弱水里,萧嵘那家伙却连个姑娘都没碰过,据说云国公子襄为此也是废了很大功夫……”
荆长宁脱口而出:“他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女人吗?”
文逸被荆长宁忽然发问惊了惊,愣愣地点了点头。
“不过倒是传言他惯用一套推辞语,好像说什么等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小姑娘……”
文逸话音未落,便见荆长宁直直冲进了茅草屋。
“喂,等等我啊!”文逸迈步追过去。
第158章 鹤唳风声处
一道青石门在荆长宁面前出现,荆长宁丝毫不犹豫,抬步冲了进去。
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一瞬间心中慌乱到了极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遭遇一次次刺杀的时候没有,被困林国的时候没有,易国存亡一线之际没有。
却在此时,心中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慌乱,脑海中的思绪像是停顿了一般,只余下一张灿若阳光的笑脸,不羁,张扬。
“喂喂喂,长宁小郎君!等等我啊!”文逸喘着粗气跟在后面,挥手大喊。
步伐顿下,前方是一条岔道,此时,入地下应该有一丈深了,青石铺就的道路依旧在向下延着。
半柱香后,荆长宁手中握着一块艳红的布帛,向右侧的岔道跑去。
相隔不过五丈之地,左侧隐约有溅起的水声。
文逸跺了跺脚,随着荆长宁迈进了右侧的岔道之中。
青石道中,墙壁上忽的闪烁而起一道道灯火,蓝色焰火将石道里的温度熏得发烫,却并不是很亮。
文逸的眼睛却瞪大了。
眼前是变幻莫测的一道身影,如风,如雾。
很快,他从未见过这样快的身法,若最流畅的行书,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四壁,从掩藏的焰火后,道道流箭密匝地射出,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围得严实,其间,那青衫少年身影已经快得几乎分辨不清。
不,这才是他真正实力,他和高泰在擂台上的打斗完全就是假的,以这样的身法,高泰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也就是有着这样卓绝的武功,他才敢孤身闯阵。
荆长宁冷然一笑,躲过焰火后射出的最后一支箭羽,没有回头,只落下一句平淡话音:“走吧。”
文逸忙点了点头,跟在荆长宁身后,继续向前走着。
接下来的一路,只见那青衫少年平静地自重重箭雨间穿行而过,捡起一片又一片艳红如血的布帛。
直到最后一块。
荆长宁理了理微皱的青衫,目光定定。
“走吧。”她说道,依旧没有回头。
迈步走进最后一道青石门。
前方,是排列齐整的死士,呈三排挡在她的面前,围成一环。
“你没事吧?”文逸问道。
刚刚见荆长宁一路破开数道凶险的阵法,其间所用定然用了不小的心力,他再厉害,人力也终有穷尽。
荆长宁摇了摇头。
“我说了,接下来无论见到什么可怖之事,信我就好。”
最前方的两个死士相互望了一眼,同时朝着荆长宁挥剑而来。
荆长宁冷笑,朗然抽出腰间匕首,沿着两把剑相交之处,劈砍而去。
刀兵相交的声响铿锵阵阵。
血,很快浸染了她的青衫,浴血之人,若修罗而生。
力道渐渐不支起来,荆长宁咬了咬牙,望着四处密匝而至的死士,一眼看不到尽头。
“阁下既然引我前来,应当不只是想用人海战术困死我吧。”荆长宁高喊一声。“阁下应该没有算到,我会孤身前来,阁下更加没有想到的,应该是我的身法已入化境,的确,我想从人海中闯入救人是痴心妄想,但同样,若我选择放弃,以我的身法,阁下想拦住我,也是痴心妄想。”
隔着层层的死士,内里,高泰闻言,将指节一寸寸收紧,攥得发白。
“那天,你竟然是在骗我。”他沉声低吼,“你竟如此玩弄羞辱于我!”
他的面色青白交替,显然是气急。
外面,荆长宁轻笑一声。
“你若想真的胜我,便要给我希望,才能让我绝望得彻底,如今,却连内里都不敢让我进去吗?”她讽刺道。
随着话音,她手中匕首重重捅入右手边一个身形削瘦的死士腹中,旋而右手重重一带,狠狠地扔到最外围的角落里。
那死士的身影落入暗处,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
“你可以瞧见的,我尚有离开的能力,究竟留不留我,在你。我走到这里,对落月也是有所交代,东方乐月于我而言并没有太深的情谊,我并没有一定要为她将自己搭进去的理由。”
说罢,她顺着被扔开的那个死士短时间形成的缺口,便向后退去。
“既然你不让我进去,那我就先走了。”她说道。
随着话音,荆长宁向后退去。
步伐很快。
“慢着!”高泰喊了声。“让他进来。”
荆长宁勾了勾唇,便见死士分开,空出一条路来。
荆长宁冲着文逸挑了挑眉。
“走吧。”她说道。
文逸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在荆长宁身后,穿过一群毫无生气的死士。
荆长宁抬眉,四下打量了眼周围,没有看到萧嵘。
她下意识心中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知道的,萧嵘一向有分寸,他虽然在她之前来了,但若要真的遇险,也没有那么容易。
“东方乐月呢?“荆长宁收回视线,直接开口问道。
文逸上前,掌心有些发潮。
“我,我明叔呢?”他开口问道。
高泰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荆长宁身后被让开的道路很快消失。那群死士极快地将她的后路,彻底断掉。
文逸面色一瞬有些发白。
荆长宁面色不变。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不过如今我也来了,你总得让我见他们一面,否则,岂不是达不到让你觉得快意的心中所想?”
高泰面色僵了僵:“的确应该让你死的明白。”
说罢,他挥了挥手。
一道暗道在他的身后打开。
“明叔!”文逸出声喊道,“你怎么样了?”
暗色的地道被打开,一道弱光透了进来,打断了东方乐月的思绪,她抬眸望了过去,一瞬,眼眶有些微湿。
她没想到,是真的没有想到,荆长宁回来救她。
她和南宫落月不同,当年之后,她并没有陪在荆长宁身边,她们之间并没有很深的情义,所以她根本就没幻想过荆长宁会来救她。
而她之所以选择束手就擒,不仅仅是因为腹中的孩子,更多的是,她的心中有种隐隐作痛的期待。
她幻想的那个人,是景华。
她苦涩一笑,幻想终究是幻想。
想到这里,她低头轻抚小腹:“孩子,娘带你出去,从今儿起,你爹咱就不要了。”
不要景华了,她还有公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连累公主陷入险境的。
高泰笑了笑,手挥了挥,地道重新闭合。
他望向荆长宁,戏谑道:“荆先生想多了,我其实并不想要你的命。”他抬了抬眉,望向了荆长宁身后的文逸,“莫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他挥了挥手,两把剑落在荆长宁和文逸面前。
“你们两人,谁能活着杀了对方,我就让你们带着你们想救的人,活着走出这里。”他笑得和蔼,“如何?”
第159章 初惊河汉落
这是很狠的一条计策。
因为救人的共同目的,荆长宁和文逸两人走到了一起。
所以,从某种根源上而言,两人并没有生死相交的情义,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此时,诱人的条件摆在两人面前,只要杀了萍水相逢的另一个人,就能化解此行的危机。
荆长宁似笑非笑地望着高泰:“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的目的了。”
高泰轻咦一声:“有趣,说来听听。”
荆长宁目光悠悠一掠:“你的身后,是林蔚然吧,天下五公的蔚然公,如今的林王。我说得可有错?”
高泰轻嘲:“你们能走到这里,若是还猜不出布局之人是谁,那才是匪夷所思。”
言下之意,能看出背后的人是林蔚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荆长宁笑了笑:“而这背后的目的,其实不在我,也不在文逸,他想要的,只是将这天下搅乱,越乱越好。”
“我不知道王上想的是什么,我只是听从王上的吩咐行事。”他的眼眸中露出一抹阴狠,下颚对着地面上两把雪亮的剑点了点,“而我知道的是,你现在在拖时间,而我不想让你好过。”
高泰轻轻打了个手势。
外面,一个死士走近,将东方乐月和明成从暗道里带了上来。
“我给你们十息时间。”他戏谑笑道,“十息之间,你们若不做出选择,我就杀了他们两个。”
随着高泰的话音,那个死士将长剑抵在了明成的颈项间,一道红痕在明成颈项间浮现。
“明叔!”文逸惊惧大喊。
“还有六息。”高泰淡淡说道。
“荆先生,你不用管我,若还有能力,我求你带公子走,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公子,我不能看着公子陷入险境!”
说罢,他将颈项向前重重靠去。
“不要!”东方乐月惊呼道。
那以剑抵在明成颈项间的死士反应很快,将剑锋向后撤去,然后伸手重重钳住明成的肩。
“想死,没那么容易。”他声音低冷地哼道。
明成目眦尽裂,却被死死钳住。
身侧,闻言的东方乐月目光一晃,意味莫名地望向那个挟持住明成的死士。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此时,那个死士以剑重重压住明成的肩头,膝盖屈起,落在他的后腰之处,动作流畅而狠冽。
明成闷哼一声,一瞬心如死灰,心想不如拼死一搏,绝不能让公子有事。
“听我的。”忽的有一道轻微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明成周身一颤,顿时僵住。
“不要露出端倪。”那女声又道。
明成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他的也反应很快,继续望着荆长宁喊道:“我知道,以先生的身手,公子定然不是先生的对手,先生,还请手下留情,明成死后亦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大德!”
“明叔!”泪水自文逸面容上淋漓而下。
“还有两息。”高泰抱胸,望着面前这一幕,显然是津津有味,唯一没有想到的,那个死士身手倒是不错,不过死士都是林王给的,他事先也都不知根底,倒也没有什么怀疑。
荆长宁忽的望着文逸,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便动手吧。”
说罢,她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剑。
东方乐月目光微澜,虽然第一次见文逸,她可以看出,此时他的情绪已经有些濒临崩溃,要想逼文逸做出决断会很难,荆长宁先行动手,是在逼他。
更重要的是,要拖。
话音未落,荆长宁剑身端平,直直朝着文逸刺去。
文逸情绪起落,便见荆长宁持剑刺来。
文逸心中一乱。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和他生死相见吗?在如今这样的境地里。
对啊,文逸心中悲怆,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为了救东方乐月,杀了他,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慌乱间一抬眸,却一对清澈坚定的眼眸。
文逸脑海中忽的浮现在乡间小径上的那一幕。
——我要你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无论发生如何可怖的事,一定要记得,信我。
文逸飞快捡起地面上的剑,迎着荆长宁刺去。
剑光相交,文逸心中一凛。
荆长宁的剑势看似凌厉,然而剑与剑相交的一瞬,却像刺入水中一般,柔而无影,似是情不自禁地,文逸觉得自己的剑势被他缠住,或是可以说牵引,看似招招致险,实则身处其中,却连丝毫杀意都感觉不到。
好强大的控制能力!
信他,信他,他答应过他的,全身心信他!
一侧,高泰看得津津有味。
对,就是自相残杀,多有趣。
明成攥紧拳心,牙齿紧咬,显然是紧张至极。
场中。
荆长宁一个凌厉的翻身,两把剑交缠到一起,剑锋擦出一道暗色的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四目相对,文逸听见一道轻而坚定的话音。
“攻击我。”
剑势被拉住,转身间,荆长宁的身后便是高泰的方向。
文逸咬牙,剑势一带,左手一掌朝着荆长宁重重落去。
变刺为挡,硬生生迎下这一掌,荆长宁的唇角溢出一缕鲜血。
她的身形却借势飞快向后退去。
而她的身后,便是高泰!
凌空一个利落的翻身,她挥剑朝着高泰而去。
深陷局中,孤军奋战,从踏入密室之时起,她就知道,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有高泰。
挟持他!只有控制住他,才能将所有人安全地带出去!
变故陡生!
高泰目光惊惧,下意识向后退去。
此际,局势瞬息万变。
那挟持明成的死士见状,立刻毫不犹豫地丢下明成,朝着高泰而去,
“高大人小心!”他惊声喊道。
而他这一离开,文逸立刻便挡在了明成和东方乐月面前,横剑而立,将两人护得严实。
他目光担忧地望向荆长宁,他那一掌,不轻。更何况一路杀到这里,荆长宁本就是力竭。
他能做到吗?
文逸攥紧掌心。
高泰很快稳下心神,文逸能想到的,他又何尝想不到?
虽然见识到了荆长宁卓绝的武功,但再厉害,一路闯到这里,又受了伤,他又能有多少余力?
想到这里,高泰冷笑,拔剑迎了上去。
第160章 风起云澜灭
剑与剑相交,高泰心中一凛。
那天,他果然是装的,即便如今强弩之末,荆长宁依旧剑剑致险,其间力道虽然不大,但皆是能落在他剑势薄弱之处。
他很快落入下风。
但高泰的面容却没有丝毫慌张。
这是他的地盘,荆长宁再厉害,也是孤军奋战,他不用胜,只要拖。
荆长宁咬牙,唇角缕缕鲜血滴落,衬得她的面色愈加苍白。
“高大人!”之前挟持明成的死士已经赶到,飞快地插入战局,挑开荆长宁的剑。
三人缠斗起来。
有一人插入战局,荆长宁的剑势显然更加不支,局势很快被扳了过来。
高泰朗然大笑:“想挟持我?你以为以你如今的能力,还能做到吗?”
荆长宁目光平静,似没有听到高泰的嘲讽言词,只有剑势一下又一下愈加无力地挥着。
恍惚间,荆长宁的目光和那个死士对望到一起。
两对眸子深处,光亮一个交缠。
……
荆长宁闯入石室之前,曾一剑杀死一个死士,扔到最外围暗色的角落里。
不仅仅是为了打开一道缺口,更重要的是,给随在她身后的南宫落月一个机会。
她在进村落之前,和南宫落月耳语的便是此事。
她会给她制造一个机会,一个靠近高泰的机会。
或许很多人都忽略了,南宫落月是血月湾背后的主人。
血月歌柳湾,杀人如刈草,落雪一卷,死生寂灭。
南宫落月,她是一个刺客。
真正的刺客,有着最沉静的果敢心地,会用最妥善的方式伪装自己,将自己沉淀在暗不见光的角落,如毒蛇般蛰伏,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
……
就是此刻!
南宫落月手中剑尖在荆长宁手中剑锋上轻轻一点,旋而反转剑身。
此时,以她们二人合力,挟持住毫无防备的高泰,胜算已然最大。
然而,南宫落月没有想到的是,荆长宁目光一沉,手中剑势将南宫落月的剑势朝着自己身前拉回,继续缠斗起来。
因为此时,从屋外闯进了一个人。
黎夏!
南宫落月沉眉,将所有的疑虑收敛。
黎夏的闯入,显然将本来绷紧的局面打破,现在,绝不是暴露的最好时机。
一个刺客,暴露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么成功,要么,死。
显然,荆长宁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在最关键的时刻,拦住了她的剑势。
黎夏本来没有那么容易闯进来的,因为石室之中的变故,人流本就呈现向内涌入的趋势,所以,他才能够进来。
没有萧嵘,他闯阵闯得极是艰难,反倒是落在了荆长宁之后。
刚进石室,便见缠斗在一起的三人。
“郎君!”他大喊一声,拔剑闯入战斗。
东方乐月心中一紧,抿了抿唇,心中复杂。
如此大好局势,真是,有些可惜。
她的目光悠悠向四处打量,不远处的地面,有一把剑。
她抚了抚小腹,身孕有四个月了,若是妄动打斗,或许这个孩子会保不住。
可是,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做不到。
思及此处,她咬牙向一侧挪了挪步伐。
黎夏一剑插入战局,剑锋直直指向高泰。
“阵枢在哪!”他急声道,“把阵枢交出来!”
荆长宁闻言,眸中光亮一黯。
从黎夏闯入,她心中便隐约像是漏掉了一拍,她猜到了萧嵘或许没有和她走了同一条路,只是她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
直到看见黎夏孤身一人,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正是因此,才会选择放弃与南宫落月联手的机会,她不能用萧嵘此刻的境况去赌。
“他怎么了?”荆长宁狠狠握紧剑柄,稳住心神,望向黎夏问道。
“水阵,他为了换我出来,被困在了水阵之中,必须找到阵枢,否则。”黎夏咬牙,“他会死。”
荆长宁的面色陡然一白。
高泰得仰头,得意大笑:“阵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掌大小的六边形青石块,在荆长宁面前晃了晃,旋而放回怀中。
南宫落月退回高泰身边。
“大人英明。”她说道。
室外的死士一层层围了过来,很快将荆长宁和黎夏围住。
高泰身处局外,得意洋洋。
“要如何,你才肯把阵枢给我?”荆长宁抬眸,隔着层层死士,平静道。
“你以为,你如今还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高泰嘲弄道。
荆长宁轻缓一笑:“林蔚然想的,不过是天下局势更乱一些,但终究,他要把握住其中一个尺度。”
她的面色苍白,话音因受伤而显得低微,却字字清晰。
“他选择对我和文逸动手,是因为我不过是个谋士,而文逸,即便文王再重视他,他终究只是一个公子。我们有的分量,终究有限。而萧嵘呢?这件事若扯入萧嵘,就不仅仅是丹国和文国的事了,云襄与萧嵘的兄弟之谊天下皆知,你能保证萧嵘若是在你手中出了意外,云国不会插手战局?”
高泰面色微变。
荆长宁微微一笑,继续道:“林蔚然想要的,是文逸死在丹国,挑起文国和丹国之间的纷争,而若是扯入云国,其间变故,是你能承担的吗?”
高泰咬牙:“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荆长宁面色沉静,话语清淡:“把阵枢给黎夏,让他离开,你要对付的人,不过是我和文逸,并不需要将无关的人扯进来,林国律法向来残酷,若真的有所变故,想来林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高泰面色霎白。
轻易?放过?若真的出了差错,他哪里还会有命?
荆长宁不知道的是,他此次前来丹国,行此一局,本就是戴罪立功,他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要我救他,也不是不可以。”高泰冷笑,目露狰狞,“可是,我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划算。”
放人可以,但放得如此轻易,他不甘心!
“他肯为你闯阵,肯为你差点搭上性命,想来你们两人之间关系定然不一般。”高泰笑道,“我可以放了他,不过,你得让我觉得,我这样的让步,是划算的。”
荆长宁点了点头:“好,那请高大人说说,如何,才能让你觉得划算?”
高泰冷笑,目光悠悠在荆长宁周身掠过,像是毒蛇戏谑玩弄着猎物。
荆长宁淡然处之。
高泰的目光停了下来,落在荆长宁的右臂之上。
“不如,用你一只手臂,换一下如何?”他满意笑道。
第161章 欻如飞电来
“不行!”文逸黎夏和东方乐月几乎同时喊道。
荆长宁似没有听见三人的话语,只静静垂眸,目光落在右臂之上,眉心微微蹙了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若是失去右臂,她还能复仇吗?
好像,是可以的。
她用的是谋略,即便没有右手,也无所谓的,无非就是麻烦了些。
那舍弃了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
“可以。”她说道。
高泰显然有些讶异,似是没有想到荆长宁真的会答应。
其实,他真的已经动摇了,只是心中有些憋闷,就算荆长宁不答应,他最后也没有选择。
可是,荆长宁为什么会答应?
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荆长宁答应了,他真的很想,很想看这样一个高傲雍雅的少年,痛不欲生的模样。
荆长宁右手松开,长剑咣当落地,然后,她用左手抽出腰间匕首。
雕花的匕首很精致,雪亮的刀面映出她秀雅的面容,透过光亮,她似乎望见了很多很多。
有哥哥郑重的目光,有十一年前漫天的血色,直到所有颜色融化,化作一张炽热不羁的笑颜。
“萧嵘。”荆长宁呢喃念道。
左手利落扬起。
匕首向着右臂狠狠落去。
“不要!”几道惊呼叠在一起。
……
——“咣当。”
明成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千钧之一发,他的心头却掀起层层狂澜。
局势又是一番变动,又是怎样的逆转?究竟发生了什么?
……
荆长宁怔怔地望着被击飞出去,落地弹了几下的匕首,然后顺着声音抬眸望了过去。
明亮的两对眸子映在一起。
荆长宁轻声一笑。
“原来你没事啊。”她说道,目光怔怔,有些恍然,“也对,你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
萧嵘目光复杂,胸口中一股热流冲出,整个人像是经历了几番生死,由死而生,又被重重压入死亡之中,每一寸心脏都被绞碎,痛得彻骨。
“我,”他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徒手将挡在面前的死士,一个接一个的劈倒在地面上,一步步走到荆长宁面前,终究只憋出了六个字,“你怎么那么傻。”
荆长宁摇了摇头,努力纠结着脑海中的言词,一时亦是失语。
萧嵘微微一笑:“我来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荆长宁苍白无力地勾了勾唇,面容之中却有些小小的嘲弄。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她挑眉道。
萧嵘怔了怔:“难道不是吗?”
荆长宁步伐一晃,有些站立不住,萧嵘倾身上前,将荆长宁扶住:“别说话了。”
荆长宁笑了笑,倾身上前,在萧嵘耳边呢喃了句,然后带着满足的笑,眼睑一落,昏睡了过去。
萧嵘面色一红,一时想笑,又觉得眼中酸涩得难受。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他最终低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话音无奈,却带着甜甜的宠溺。
“你放心睡吧,接下来,交给我。”
萧嵘将荆长宁交给黎夏。
转身,捡起地面上的剑,握紧。
眉微抬,眼眸中露出彻骨的冷意。
……
在荆长宁挥剑朝着自己手臂砍下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萧嵘闯入,另一件,是东方乐月。
一道冷冷的剑光朝着高泰而去,角度刁钻而凌厉。
高泰一惊,显然是没有想到东方乐月会对他发难,更没有想到的是,东方乐月的剑势会如此凌厉。
他掳她前来时,见过她的武功,却只及得上此刻的三成。
东方乐月的角度在高泰左侧,而南宫落月在高泰右侧,南宫落月目光一惊,却根本来不及阻拦。
高泰冷笑。
挥剑迎了过去。
东方乐月并不是荆长宁,就算她以如今的剑势,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南宫落月咬牙。
的确,乐月和荆长宁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此刻,若是动手,凭她和乐月两人联手,根本不是高泰的对手。
思虑只一瞬。
高泰狠狠地带住东方乐月的剑势,横向一切。
东方乐月望着面前一道雪亮的白刃,却释然一笑。
她动手,只是为了打断荆长宁所为,见到萧嵘的那一刻,她已经释然了。
……
文逸望着眼前的局势。
萧嵘救下荆长宁,荆长宁昏睡过去。
高泰挟持东方乐月。
局势更加扑朔迷离起来,有萧嵘的加入,他们失去一个把柄,也多了一份助力,但东方乐月重新落入高泰的手中,让一切又重新回到起点。
他目光担忧地望了眼昏睡在黎夏怀中的荆长宁,神思渐渐恍惚起来。
……
“萧嵘,我有心放你一命!你别不识好歹!你若是现在就离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高泰手中挟持着东方乐月,冷冷道。
萧嵘微微一笑:“我不会走。”
高泰咬牙,将剑锋朝着东方乐月脖颈间贴去。
萧嵘冷笑:“你既然知道我动不得,何以不知道东方乐月也动不得?”
随着萧嵘的话音,一个人影艰难地冲进了石室。
“谁敢动孤的女人!”
一声气喘吁吁的重喝。
高泰目光陡然一乱。
“景华?”
东方乐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衣衫凌乱,额头还有着一大块淤青。
她抿了抿唇:“你来做什么?”
景华嘻嘻一笑:“我来接我娃他娘回家。”
随着话音,屋外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响,是随着景华一同前来的侍卫。
高泰低喝:“不可能!”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不知晓东方乐月是景华的人,只是景华的女人太多,他此行更是前来求娶丹雪的,怎么会……怎么会因为东方乐月前来犯险?!
东方乐月冷笑一声,望着景华道:“你还来做什么?”她咬牙,“你走啊!”
就算景华来了,还是不够,他此行带的人不多。更加不是层出不穷的死士的对手。
景华挠了挠头:“还生气哪?”他苦涩一笑,“我已经退出招亲了,你还怀着我的娃,就不要和我斗气了,乖,跟孤回去,孤以后好好待你,不出来瞎搞成不?”
东方乐月瞪大眼睛,他这是,在对她承诺?
第162章 血洒云天里
他说他退出招亲了,他说他以后好好待她。
“甜言蜜语,你说的还少吗?梅婷儿、翠娘、巧儿……哪一个你没对她们保证过会好好待她们?”东方乐月垂眸,“你别以为你说了,我就会信你。”
话音低微,隐隐有些发颤。
明明他来了,明明他近在迟尺,她的心燃烧如火。
可是,她不能让他因为她身陷险境。
“我不会信你,你走吧。”东方乐月冷然道。
景华邪邪扬唇。
“孤从来不说假话,孤的确是去边境处理了春旱。”他解释道。
东方乐月嘲弄道:“可是转头你就来了丹国。”
景华讪讪:“可是……那也不算骗你,孤真的从来都不说假话的,孤是第一次这样对人承诺,你别不给孤面子啊!”
东方乐月一怔。
他的确不说假话,他以往对诸多美人儿只是承诺对她们好,但他也直言过,不会给她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你是什么意思?”东方乐月话音微颤。
景华得意挑眉:“乐月不懂吗?那孤做给乐月看。”
他抬眸,望向高泰。
“你也看到了,此事牵扯太过复杂,你本来只不过是想对付文逸和荆长宁,却没想到会把云国的萧嵘公和孤扯进来吧。”他说道,“这样一来,牵扯太多,想必你也不敢动手了。”
高泰咬牙,目光中露出阴狠:“谁说我不敢!此行来的皆是我林国精锐,要想留下你们易如反掌!”
萧嵘闻言,不屑道:“可是你敢吗?”他向前迈上一步,“你敢动小宁儿,敢动文逸,不过是认为他们分量能够引起两国混乱罢了,可是你若是敢动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那可不止两个国家,加入云国和景国,你能保证林国承担得起四国的怒火?”
高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贴到墙壁之上,再无退路。
是的,他没有退路了。
放了荆长宁和文逸,他便会成为无用的弃卒,林蔚然不会对弃卒存在丝毫怜悯。
下场不过一个死字。
可是若是将在场所有人都杀了呢?
林蔚然的计划全然落空,他仍然逃不出横死的下场。
进退,都是死。
景华细细打量着高泰面上的犹豫。
“不如,孤给你第三个选择如何?”他说道。“或许,你不用死。”
高泰抬头,狠狠望向景华:“你什么意思?”
“用孤,”他指向高泰唯一可以挟持的东方乐月,“换她如何?”
东方乐月神情一震。
“不!”
景华挑了挑眉,望着高泰道:“给孤弄晕她,女人什么的,最烦了。”
高泰一怔,旋而手掌并起,在东方乐月颈项间一切,东方乐月眼睑一阖,身子软了下来。
景华皱眉。
“用我,换她。”他说道,“孤的分量足够重,以孤为质,这里其他所有人你都可以放走,他们之间情义笃深,但与孤之间,却没什么情谊,你留下孤,也足够你此行所求了。杀了荆长宁和文逸,丹国和文国会乱,杀了孤,景国也会乱,其实差不多。”
闻言,在场所有人皆是愣怔。
“王上,不可!”方龚持剑挤到景华身侧。“您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置自己于险地!”
景华挑眉,邪魅狷狂勾了勾唇:“女人,这两个字本来就是孤的所求啊,孤为此疯狂不是在正常不过吗?”
方龚咬牙:“臣决不能看着王上犯险。”
景华眼珠转了转:“孤记得你有一个十三岁的妹妹,还有一个二十四岁的表姐,你娘也才四十三岁……你要是敢拦孤,孤把她们统统抓来侍寝!”
方龚:“……”
话音未落,景华得意地仰头,手中长剑一扔,迈步朝着高泰便走去。
萧嵘目光悠悠,落在摊开手坦然朝着高泰走去的景华。
“其实,你算是条汉子。”他说道。
高泰挟持着晕倒的东方乐月,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迎去,警惕而小心。
萧嵘抬起眼眸,目光落在了南宫落月的身上。
小宁儿晕过去之前,和他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便是告知他,那个靠近高泰的死士,是南宫落月。
南宫落月察觉到萧嵘的目光,攥紧手中长剑。
景华慢步走到高泰面前,剑刃从东方乐月脖颈间缓缓移开。
他望着东方乐月娇憨的容颜,轻缓一笑。
高泰手中的剑刃朝着景华而去。
“慢着!”
一道喊声传来。
萧嵘挑眉,向前迈了两步。
“我说景华啊,我一直觉得你和我一样自恋,没想到我看错人了。”他笑着说道。
景华皱了皱眉。
“什么叫这里其他人之间与你没有什么情谊?”萧嵘又是上前两步。
剑光陡现。
萧嵘持剑朝着高泰而去。
很快,快得像是一阵风。
“小宁儿是我兄弟,南宫落月是小宁儿的人,东方乐月是南宫落月的姐妹,虽然拐了七八个弯,小爷还是想说,我不想你死。”话音乱七八糟,就像萧嵘手中长剑,匆忙间逼向高泰。“你死了我就让小宁儿把东方乐月娶了,然后生下娃管我叫干爹……你在九泉之下哭死去吧!”
景华闻言,抬眉望向萧嵘。
“老子不干了!难得装回圣人,你们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要死大家一起死!”他回过神,忿忿喊道。
萧嵘笑了笑:“这才有意思!”
说罢,手中长剑继续迎着高泰,打得火热。
话音落下,景华的心中却复杂起来。
本来牺牲他一人,可以换所有人的平安,相反,若是为了救他,高泰必然再不会顾忌……
“好!我本来想给你们机会!”高泰渐渐不支,咬牙喊道,“既然你们一心寻死,杀!给我把他们通通都杀了!”
随着高泰的大喊,绷紧的局面一瞬迸发。
围在四周的死士,举起手中剑刃,刀刀致命地向在场所有人而去。
同时,有更多的死士从外面闯入,密密匝匝。
随着源源不断的有死士加入萧嵘和高泰的战局,高泰渐渐缓了过来。
再厉害的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他最大的优势便是人多。
萧嵘迎着高泰,从前方攻来。
南宫落月扮作的死士见状,持剑迎了上去,招式间,剑剑致险。
高泰见萧嵘被拦住,心中暗松一口气。
第163章 束缚与自由
局势已经超出了高泰的掌控,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杀了他们所有人。
然后呢?
高泰心底像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哆嗦了一下。
只能解一时之危,然后,林蔚然还是不会放过他,他会死得很惨。
想到这里,死里逃生的庆幸瞬间化作恐惧。
他望向场中各起的战局,掌心攥紧。
所有人各自为战,唯一攻向他的萧嵘被之前那个死士拦住,此时没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他转头,目光落到了开着的石门。
脑海中一道光火乍然而现。
对,逃出去,不回林国了!他要活着!他要好好地活着!
他不和谭易水争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露出一抹喜色,向着石门跑去。
剑锋相交擦出明亮的火花,萧嵘和南宫落月四目相对。
同时,重重一点头。
剑锋倒转。
在将要迈出石门的最后一步,高泰忽的感觉颈项间传来凉意。
两道长剑落在他的脖颈间。
萧嵘笑道:“你想去哪?”
高泰怔怔转过头,只见南宫落月扯下遮面的黑色布缎。
“你不是王上的人?!”
南宫落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望向萧嵘点头道:“交给你了。”
萧嵘微笑着望着高泰,剑锋紧贴他的脖颈:“让他们住手,放我们离开。”
高泰咬牙,并不言词。
萧嵘目光悠悠落在高泰的右臂之上。
“我知道你心中憋屈,我记得你之前说心中憋闷是有缓解的法子的。”他说道,“我帮你如何?”
萧嵘手起刀落,高泰的右臂飞起,溅开一蓬血花。
高泰痛声嘶喊。
“如何?”萧嵘笑道,“心里还憋闷吗?不憋闷了就听我的话。”
萧嵘的目光悠悠落在高泰左臂之上:“否则……”
痛楚与恐惧混杂,高泰狠狠地哆嗦了下。
“我答应你!”他颤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
……
荆长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在荆府她自己的房间里。
手臂有些痛,她转头望了过去。
只见萧嵘低着头,很认真地将捻着银针。
她眨了眨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光线刚好,将他额前碎发镀了层浅浅的金色。
荆长宁安静地望着萧嵘,望着他小心地在她的手臂上捻着银针,恍惚间,有股灼烫的气流渐渐充斥在她的胸腔里,一点一点地像四肢百骸蔓延而去,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恍惚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萧嵘抬起头。
四目相对。
“醒了?”他轻声道。
荆长宁点了点头。
“后来呢?”她问道。
萧嵘微笑:“你是想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荆长宁嗯了声。
“你可能真的猜不到,”萧嵘笑道,“是丹雪。”
……
“公主这是想通了?”文逸摇着手中的竹扇,望着面前身穿浅紫衫裙的女孩子问道,“愿意被我勾引了?”
在最后关头,萧嵘挟持高泰,堪堪将所有人救了出来,但最终决定胜负的,是丹雪。
当丹雪领着三千禁军直接掀了那片村庄,当漫天茅草乱飞的时候……那也是挺壮观的。
丹雪抬了抬眉:“你若是真的想要我答应嫁你,不要再让我听见这般轻佻的言词。”
文逸面色僵住,将竹扇一节一节收起:“你这样做是很不道德的。”
丹雪想了想:“毕竟是你有求于我在先,我提些要求也不过分。”
文逸煞有其事地摇头:“不是有求于你,是互利双赢。”
……
“互利双赢。”荆长宁喃喃道,“他们,还真是敢做。”
萧嵘温和笑道:“没什么不敢的,只是世人皆把这样的联姻当做束缚,却不知,这也是另一种自由。”
荆长宁目光亮亮地望着萧嵘:“名存实亡的婚姻,没有爱便没有束缚,的确是一种自由。”
……
青草地上,文逸和丹雪脑袋靠着脑袋仰面躺着。
“成了婚,我父王就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婚事了。”丹雪笑道。
“成了婚,我父王和明叔就再也不用到处给我折腾漂亮姑娘了。”文逸笑道。
“我要去九州最西边的地方看广阔的落雪原,骑上一匹雪白的马,像风一样地驰骋!说好了,你不准管我!”丹雪转头,指着文逸告诫。
文逸撇嘴:“谁想管你,我还想借着你打掩护,以后天天跑去公子倌里找漂亮小郎君呢。”
“……”丹雪,“你真是够了。”
文逸露齿一笑:“不够啊,我可和你说好了,经过这件事,我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什么决定?”
“我要去追长宁小郎君!!”
“……”丹雪一个翻身骑到文逸身上,“你打谁的主意都不准打荆郎君的!那是我喜欢的人!虽然他不喜欢我,我也决不准你一个男人玷污他!”
文逸抬手要将丹雪掀下去:“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追他!他长得那么秀雅,又重情重义,连不熟悉的东方乐月都可以去救!武功那么好!人又那么聪明!我就是喜欢他!”
丹雪倾身,扑倒在文逸身上,抬起手掐他脖子:“我!不!准!”
文逸面色涨红,伸手抠丹雪的手:“杀了我你就等着守寡吧你!”
两人憋着红脸拉扯。
文逸猛然挣开,丹雪力道不支……
——“啪”
丹雪重重地向文逸身上摔去,手慌忙间按向文逸的胸口……
宽大襦衫之下,鼓鼓囊囊的,软软的……
丹雪愣怔三秒。
“啊……”她瞪大眼睛。
文逸面色红若艳丽红霞,慌忙间捂住丹雪的嘴。
“这不重要,真的,你要喊出来,我们就都完了,你也没法玩了,我也完蛋了!”文逸心虚地嚷嚷道。
丹雪回过神,呈惊呆状望着文逸。
“这怎么……可能?”她语不成句。
文逸讪讪,长长的睫毛扑闪:“所以,我瞒尽天下也挺不容易的,公主殿下千万别把我这层皮给扒了,要不然我可就没得玩了!”
丹雪眼眸却忽的亮了起来。
“这样说的话,以后我出去玩也可以这么办!”她望向文逸的眼眸忽的有一抹钦佩,“不过你还真是厉害,瞒尽天下也就算了,还混了个天下五公,佩服!”
文逸笑了笑,挑眉道:“这下我去追长宁小郎君你该不会拦我了吧?”
丹雪想了想:“就算你是……那也……我不就是……”她叹了声,“我管你丫干嘛,我玩我的你玩你的,看在你也挺不容易的份上,你要是真被伤了情,我给你留个肩膀。”
第164章 这是一种病
鸣烟湖畔。
荆长宁默默地低头看脚尖,那种灼烫的感觉一直在胸口挥之不去。
走在前方的萧嵘忽的顿下步伐,荆长宁毫无意外的撞了上去,她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停下来干嘛?”她问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萧嵘说道。“我那天,真的不帅吗?”
那天……
——“你以为你这样很帅?”
——“难道不是吗?”
荆长宁附耳上去,除了告诉萧嵘高泰身边的那个死士是南宫落月,还说了句。
——“浑身湿漉漉的,整个人泡得发白,就像刚宰过的,在开水里滚了一波的……老母猪。”
想起那天的事,荆长宁翻了翻眼睛:“其实,你来救我,不看脸的话,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帅的。”
“喂,什么叫一丢丢?还有,什么叫不看脸?”
“就是,就是脸泡的发白,怎么看都不好看,怎么看很像老母猪啊!”荆长宁含糊笑道。
萧嵘郁闷地跺了跺脚,一垂眸,对上了女孩子亮晶晶的眼睛。
很亮,很干净,就像一汪晶莹的水。
“成!”萧嵘泄气,“你说什么都对。”
荆长宁好奇问道:“对了,还没问你,那个水阵是怎么回事?”
萧嵘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了,你看没看见景华脑门上那块淤青?”话刚出口,他忙道,“不对,景华那家伙进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你没看到。”
“说重点!”荆长宁强调。
萧嵘哦了声:“那个水阵是一个翘板,既然是翘板,连接处就必然是活动的,我顺着水游上去找到了那块活动的板,然后把它掀了,你说巧不巧,景华就在下面,刚好落他脑门上,好大一块淤青!”
说到最后,萧嵘已经笑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荆长宁无语地望着他。
“你赢了,你厉害。”她说道。
萧嵘嗯了声:“那是!”
荆长宁背过身去,目光落在鸣烟湖一片柳色之中,轻轻地抬起手,压在心口处。
那里,跳的飞快。
在荆长宁转身的那一瞬,萧嵘抿了抿唇,面色有了一抹犹豫。
东扯西拉地说了半天,他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她。
他想问她,为什么宁愿断臂也要救他。
可是一次次话及唇齿边,他又一次次犹豫了下来。
第一次,她明明可以不顾一切和南宫落月联手挟持下高泰,为什么只是看黎夏一人闯入就放弃了那最好的机会?是因为担心他吗?
第二次,她明明应该知道高泰只是一时不甘才提出断臂的要求,可是为什么她没有看出来,甚至还答应了他的要求?是因为想救他吗?
一种灼烫的思路在他的脑海中勾勒。
会不会像他对她一样,她其实对他,也是有情义的?
那种酸酸甜甜的,很懵懂的……爱情?
萧嵘攥紧拳心,却有些患得患失不敢开口。
荆长宁抬手,折下一根细长的柳条,转眸望向萧嵘,眨了眨眼睛。
“你医术很好对吗?”她问道。
萧嵘下意识点头:“那是!这世上的病若是我都治不了,就没人能治了!”
荆长宁想了想:“那我想问你,心跳加快,总是觉得胸口发热,脸发烫,是一种病吗?”
萧嵘想了想:“胸口发热脸发烫,也许是受凉,心跳加速?这个病症倒是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过是一直跳?还是忽然跳?”
萧嵘皱了皱眉,细细想着,这个病症有些奇怪,他也拿捏不准。
荆长宁想了想,向着萧嵘的方向迈进了一步,敛眉想了想,又向后退了三步。
像是试探一般,她摇了摇头,又向前迈了两步。
如此几番,她最终在萧嵘面前站定。
“就是,离你近,病症重些,离你远,病症就好上许多。”她点头认真说道。
萧嵘忽然想起来小宁儿在某些方面是白痴。
她会不会是动情了自己却不知道?
那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做?
“靠近我?心跳会加速,脸会发红,胸口发烫?”萧嵘装作不懂的样子。
荆长宁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起萧嵘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不信你自己看。”
萧嵘面色也一瞬涨红,他想了想,一把拉住荆长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怎么办,我的心也在跳个不停?”
荆长宁坦然摇了摇头:“要不我离你远点?”
说着,她向后退去。
萧嵘却一把拉住荆长宁,眸微低,将她泛红的脸容尽收眼底。
“如果这是病,那我放弃治疗。”
他垂眸,对着怀里女孩子红润的唇,低头吻了上去。
荆长宁的眼眸一瞬间瞪大。
这不是萧嵘第一次吻她,当初设计害易修时,她受伤被萧嵘救的时候,也曾被他浅浅吻过一次。
她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可是这一次……
心跳得很快,像是下一刻就能从口中跳出。
很奇怪的感觉,唇瓣是滚烫的,像是火一般,却又有着水的柔软。
就像,水里裹着一团烫烫的火。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推开萧嵘。
柔软的唇瓣贴合在一起,唇与唇摩擦,温度更高了些。
水,似乎快裹不住火了。
那就放它出来,荆长宁俏皮地想着,然后张口对着萧嵘的唇咬了下去。
萧嵘的眼眸一瞬瞪大。
她这是……在回应他?
丝缕的血腥味道,反倒有些撩人。
微微有些窒息。
荆长宁指间一松,鲜嫩的柳枝随风漾了漾,落在了鸣烟湖清亮的水面上。
在心跳动到最快的时候,荆长宁舔了舔唇,最终推开了萧嵘。
她望着萧嵘被咬破的唇:“这究竟是什么病啊?”
萧嵘舔了舔唇,小心地回味了下。
“这不是病,这是爱情。”他说道。
“爱情?那是什么东西?”荆长宁学着萧嵘的样子舔了舔唇,“好像,很好吃。”
萧嵘望着荆长宁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表情,脑门垂下三条黑线。
“爱情不是东西。”他说道。
“不是东西好像是骂人的话,那爱情一定不是好东西。”荆长宁说道。
萧嵘噎住片刻。
“可是不管它是什么东西,一旦它出现了,就像一团火星,会燃起燎原。”他顿了顿,目光定定地望着荆长宁,“就像,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很喜欢很喜欢。”
荆长宁怔住。
“那?”她反手指向自己,“我也喜欢上你了?”
萧嵘很开心地笑着点头:“喜欢,就是心跳加速,胸口发烫,脸红,离得越近,症状越严重,直到……病入膏肓。”
荆长宁想了想:“可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