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搜寻
不过，戴昴说话的时候，凌霄却走神了。
她没留神戴昴说什么，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队伍后，思绪地搜索一番。
“00？”戴昴发现自己被无视，尴尬地抬手在凌霄面前晃，将她的视线给拦回来，“……你在看什么？”
“昂？”凌霄赶忙收回视线，“没事。”
戴昴笑，“那我刚才说的什么？”
凌霄耸耸肩，“乖小孩啰。”
戴昴笑着耸肩，跟黎楠交换了个眼神。
凌霄只当诶看见，退开让他们进来，“所以你们今天该不会就要搬进来了吧？”
门口的这一大票人可不仅仅包括他们八个，她还看见了厢车，而且是一溜。
戴昴：“怎么，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凌霄摇头，“我也不懂什么黄道、白道的。我只是，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
戴昴不由得挑眉，歪头问黎楠，“她该不会说hei道白道……然后我们是黄道吧？”
“哈哈……”黎楠直接笑喷。
凌霄只好送戴昴一枚卫生球眼……果然是西方白虎星，方别人还不够，连自己都要方！
黎楠见状赶紧将凌霄拉到一边，满眼含笑问：“别理他。00你要商量什么啊？”
“跟我来。”
凌霄将黎楠带到房后，给他看那一排猫厕所。
黎楠：“所以00你是要开猫公厕，收费？”
要不是还不太熟，凌霄真差点给他一脚！
说什么呐！
黎楠笑着赶紧道歉，“……我看竟然这么多猫厕所，真够开公厕的了。”
凌霄叹口气，“我要跟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事。我有猫，今晚就要搬进来。”
“你们当中该不会有不喜欢猫，或者猫毛过敏什么的吧？”
凌霄盯着黎楠的眼睛，“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么多猫厕所，就是说我有很多只猫，绝不是一只两只的小打小闹。”
黎楠满眼惊讶，“你是猫女王么？”
凌霄终于忍不住也送他一枚卫生球眼，“……反正我跟你打过招呼了。我的猫住进来就不会走的，倒是人有腿有脚，可以现在就选择转身离开。”
“别等搬进来以后再说不行……猫猫们适应一个新环境不容易，我不会让它们再折腾的。”
黎楠虽说眼底带笑，却认真听凌霄说完。
他只歪头看看墙根，“……只是那个不好。”
“嗯？”凌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指的不是猫厕所，而是那系带猫粮。
“要说起对猫的容忍度呢，00你放心，不会有人超过我们的。我跟你保证，我们一定能跟它们河蟹共处，甚至会比你希望的都还更完美。”
“只是……那些猫粮不行。”
凌霄：“怎么不行了？”
黎楠皱皱眉，“不好吃。又咸又干……”
凌霄咳嗽了。
她差点夺口而出：“你吃过？”
不过想想网上的确有铲屎官好奇猫粮的味道，所以亲口尝过的。
“……我以前也给猫猫们喂这个牌子的，看它们吃得还行啊。而且喂的时间也不短了，前后三年多，并没发现猫猫吃这个出什么问题的。”
黎楠；“……所以得换换了。”
122、奶凶
凌霄：“？？？”
她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说：“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那说不定真的尝过那猫粮呢？反正，都是为了猫猫好，那她就也从善如流好了。
不过凌霄还是咧咧嘴，“……我今天好不容易扛回来的。”
黎楠立马请缨，“交给我！我替你扛回去换货，然后再把换好的扛回来！”
凌霄张了张嘴，不过认真地看了一眼黎楠那单薄的小肩膀头。
他是高大的男生不错，可是他好瘦，而且他的气质里头更有一种少年的那种易碎感，凌霄都没法把干重活跟他联系起来。
黎楠却已然克制不住兴奋，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紧了凌霄，“00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看着他眼中那快要漾出来的期盼，凌霄认真地抬头看他：“你确定，你能行？”
黎楠赶忙举起手臂来现出肱二头肌，“我man着呢！”
凌霄忍不住笑。
所谓“奶凶奶凶的”，正好适合眼前人。
黎楠挑眉，“你……想什么呐？”
凌霄摇摇头，“我在想，要替猫猫们谢谢你。猫也以食为天啊，你跟它们素不相识，可是你却比我还更留意它们吃的问题，你可真是它们的有缘人呐。”
黎楠欢快地笑：“众生平等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凌霄就是觉着他这笑里好像有些尴尬和急于掩盖什么似的。
凌霄便想了想又问，“……你家里也是养猫的吧？”
黎楠眼珠儿一转，“可以这么说！”
“……说什么哪，说了这么半天？”戴昴也从前面转过来，伸手搂住了黎楠的肩膀。
黎楠冲凌霄眨眼，示意凌霄保密。
戴昴耸耸肩，“正事儿说了么？”
凌霄扬眉。
还有正事儿？什么事，看着好像还有点严肃似的？
黎楠便收了笑，小心地看凌霄一眼，好像有点紧张地说，“……其实我们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凌霄点头：“好。”
黎楠便又看戴昴一眼，“我们八个之外呢，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要住进来……”
不知怎地，凌霄的心微微一提。
“谁啊？不在原计划里的么？”
凌霄面上虽然没什么，语声也很正常，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忽然有些心下发虚，便转过身去，避开了黎楠和戴昴的注视去。
“嗯。”黎楠咬了咬嘴唇，“原本计划里没有他……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地，他又要来了。”
凌霄回眸极快地瞟了他一眼，“那你们确定要跟我商量么？我还以为，你们应该跟凌总，或者跟你们公司的人商量。”
“我只是来负责整理的，谁住进来不住进来，我也管不着……”
黎楠悄然深吸口气，“可是我们都觉得，应该先征得你的同意。”
凌霄虽说不明白他们的用意所在，不过心下却也是温暖的。
她便抬眸微笑，“你们还没进去看过吧？我先带你们看看房间，好么？”
黎楠和戴昴都含笑点头。
三人直接从后面门走入老屋。
凌霄带着他们从一楼望向二楼，“这栋老屋虽说有两层楼高，但是毕竟也只是作为住宅使用的，所以里面的房间没有那么多。”
“你们八个人的话，已经不够一个人一间；如果再多一个人的话，就更需要你们合住了。”
“如果你们不介意，而且那位如果也不讨厌猫的话……那我也好像没有阻拦的理由，对么？”
123、正式
凌霄说着带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参观。
“这老屋因原本的主人是伪满时期的官员，所以老屋的用途类似于现今日本的‘一户建’，所以内部的使用面积不大，主要是供一家人使用。”
“虽说当年在重新装修、间壁房间的时候，曾经把原本的房间缩小处理，所以这两层楼一共可以提供十个房间……”
凌霄说着看了他们一眼，“可是这十个房间，并不是所有房间都提供使用的。”
黎楠满眼的问号，“为什么呢？”
凌霄悄然吞一口气，抬手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比如那个房间，是你们凌总曾经住过的，而且他前几天还在这里住过……你们确定，你们中的谁非要住进去么？”
黎楠和戴昴对视一眼，便都含笑摇头，“那倒是不必了。”
凌霄这是拿凌留砚当挡箭牌，其实她还有旁的小小私心。
比如说一楼有外婆的房间，她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了那里的安静。
还有她的阁楼……
她便含糊其辞地总结了一下，“所以两层楼加在一起，只有七个房间可以提供给你们。”
“八个人的话，就需要你们当中有两个人合住；而如果又多一个的话，就又需要多增加一个合住的房间。”
黎楠和戴昴对视一眼，戴昴赶紧抓住凌霄的手，“……00，我们两个是先进来的，先叫我们选房间，我们要单住的那种！”
凌霄便也笑，故意压低声音说，“那还不快点去挑？”
“咳咳……”结果一楼忽然传来两声咳嗽。
凌霄伸头往下看，便不由得高高挑眉。
“你们说的第九个人，就是他？”
黎楠和戴昴也都吓了一跳，两人对个眼神，赶紧往楼下看。结果倒松了口气。
楼下的男子，瘦且高，穿一身燕尾服。
两人便都笑眯眯地看凌霄，不置可否。
凌霄不由得抹了抹眼睛，“……搬家，还穿这么正式？看出来了，果然是有当明星的自觉。”
黎楠和戴昴忍着笑。
凌霄反正也不知道这两位揣着什么坏水儿呢，她先下来打招呼，“你好。我叫凌霄，负责老屋里的家务整理。”
直到站到了那位的面前，凌霄才发觉这位好像比黎楠和戴昴还要高一点。只是有点干瘦，身子过于笔直，还有他的年纪要比黎楠他们稍微大一点。
……总之，气质上跟黎楠他们有点不一样。
如果说这位也是凌天签的练习生，那她要对凌天的星探有点“刮目相看”。
这位真不是鲜肉，有点风干。
“哦你好……”他很局促，好像比她还紧张，甚至他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该伸手跟她握个手什么的，在他犹豫之际还迅速抬眸向上看了看黎楠和戴昴两个。
可是显然楼上两位没想帮他的忙。
凌霄含笑耐心地问，“那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他额角便微微见汗，一个没忍住，张嘴就说：“别问……”
凌霄嘴张成O形。
这位挺有性格的呀！
难不成凌天签这位，不是看中的外貌，而是看中这性格了？
124、nine-one
好在对方也是颇为有礼貌的人，见凌霄这么望着他，颇有点承受不住，脸都红了起来。
“哦，我叫……”他却好像对自己的名字颇为难以启齿似的。
凌霄不由得抬眸看一眼二楼那两位。
好歹也是一起的练习生，就不能帮个忙么？非要看她和这位这么尴尬地大眼瞪小眼，然后他们两个在楼上看戏？
凌霄的眼神，楼上两个都get到了。
戴昴面皮厚些，只是咧嘴笑；黎楠终究是有些扛不住的，赶紧叫了一声，“00，他叫乃……”
黎楠还没说完，就被戴昴给搂着肩膀捂住了嘴；楼下的那位，脸色更是可观，直接跨越了红，变成了紫。
“嗯？”凌霄心里画了个魂儿，眨眨眼问，“该不会，那么巧，您也叫乃万，也是个raper？”
凌霄是故意打个趣儿。
乃万，nine-one，第九人；又恰好，内娱有个女rapper的艺名也叫这个。
凌霄这是帮那位把羞于出口的理由都给想好了——毕竟跟女歌手撞名了嘛。
结果那位脸就更红了，赶紧竖起手掌来，“我不是raper！”
凌霄眨眼，不知道这位怎么这么大反应。
她身后有人递过一张小纸条来，写着“中国新raper”。
凌霄点头，“没错啊，是有这个节目啊。乃万就是参赛选手吧？”
结果那位更是要一张脸都滴出血来了。
背后又递过一支手机来，手机里打开了词霸的页面，分别列着rapper、raper的词条。
结果凌霄一看两者的区别，也要吐血了。
rapper：说唱歌手；
raper：强讦犯。
再回想那“中国新Raper”……凌霄这会儿终于明白了那位的感受，她觉着自己不光脸红起来，浑身上下，连脚趾头缝儿都红透了。
六目睽睽之下的，凌霄实在有点扛不住，这便扭头想寻面墙……
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人，倒正好是一堵完美的人墙。
她一拍脑袋。刚刚不是有人在她背后给她递纸条、递词条的么，那自然是站了个人呀！
她的视线自然向上抬——
然后就倏然恢复平静了。
——之前所有冲上头顶的血，又重新冷却了下去，冷热中和，所以她平静了。
“你怎么在这儿？”
还能是谁呢？
他缓缓地挑起了长眉，“……我为你服务半天了，怎么就换来你这样的态度？”
凌霄尽力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这儿的？你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不妙的预感就像一条长虫，还长着带毒的毛刺儿，一溜烟儿地从她脊梁沟里爬过。
她在学校看见他时，就担心他该不会是也签给凌天，成了那八人团之外的第九人。
所以之前打开大门的时候，她都没认真看过黎楠和戴昴他们，她一直都在小心地往他们身后瞄——
就是担心在那八个人后面，也看见他的影子！
说真的，方才当她看见那位燕尾服的时候，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主动与那位打趣，也是因为高兴的啊。
第九人是燕尾服，那就不可能是今天出现在学校那位！
可却怎么回事，他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125、来看
他出现在老屋里，碰触到了凌霄的底限。
她知道，他长得像北辰不是他的错，是造化弄人。
她也不是不能容忍与北辰相似的人，毕竟那么大一个顾北城还在那摆着呢。
如果他只是与她正常的相遇，比如在地铁里隔着人群，又比如在学校里隔着整个教室的距离……这些就都没关系。
她只当他们是两个平行的宇宙，互不干扰就是了。
只是她跟他之间的几次偶遇，譬如在同个车厢，吃面又撞上，紧接着他又来了学校，就坐在她同一排……这些都是“迎面相撞”的范畴，有点超出了“正常”的程度。
这对她来说，便有些困扰。
可是退一万步来说，这些都还算好吧。她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眼前的情形——就是他顶着一张与北辰酷似的脸，竟然出现在了北辰也曾经生活过的老屋！
这便像是时空对撞，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老屋里的北辰……如同走入时光隧道，她又回到了曾经。
可是她心里却是分明而又确切地知道，这一切就算再相似，也不过只是幻影罢了。眼前的人不是曾经的那个孩子，她心底所有的波澜，也只是她在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他出现在这里……便是给她营造了一个幻象，然后现实却又要按着她的头，叫她在幻想里冷酷地清醒着。
她有点受不了……
凌霄的内心os这么一大篇，他却只闲闲地应了一声，“……来看他们搬家。”
说完，他竟然就直接越过了她，径自抬腿上了楼梯。
凌霄怔。
他手叉裤袋，一边悠闲地迈开长腿上楼，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还呆愣在一楼的她。
“……我是他们的朋友。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朋友搬家，我好歹也该来关心一下。”
凌霄的心这才悄悄地落了地。
对哦，他跟黎楠是朋友。
只要他不是那个第九人，只要他不是也要搬进来住的话，那就算他在老屋里晃一下，那就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凌霄吸口气，便终于又露出微笑，她抬眼看他，“原来是这样。行李都在大门口，黎楠和戴昴都选好了房间，你帮他们提进来，就可以直接放进房间里了。”
他站在台阶上，悠闲地居高临下看她，“……我说‘看’他们搬家。”
“噗。”凌霄一个猝不及防，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如此。那你就让他们两位带你参观他们的房间吧，我就不打扰了。”
凌霄说话的时候，燕尾服倒是手脚勤快，人家已经自己出门就去拎行李了。
一转眼就两手一边一个大皮箱，肩膀却还是水平的，不见半点摇晃。
凌霄特地看了那两个大皮箱一眼。
不是现在人们常用的旅行箱，甚至没有轮子，是那种古老的真皮箱，棱角还包黄铜的。因为没有轮子，只能生生被提起来走。
凌霄惊讶：“……您自己提行李？”
穿这么正式的燕尾服，好像应该跟着个仆人在身后给提着皮箱才是，不应该是他亲自里提啊。”
却还没等人家自己回话，她头顶上却有人说，“他叫宁鼐。要是记不住的话，你就记morning＆night.”
126、周仙
凌霄将morning＆night和宁鼐的名儿在嘴里咀嚼了一遍。
谐音是谐音，可是多了个“mao”的音。
不过好吧，倒果然是一下子就记住了。
宁鼐，morning＆night，晨昏……
凌霄心下微微一动：晨昏之时，皆有星辰相伴。
她忙收摄心神，努力一笑，“我记住了，宁先生。”
宁鼐却又手足无措起来，“……请别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头顶又有人好整以暇道，“我们都叫他阿鼐，或者宁宁……”
凌霄：“……”
“那，我还是叫阿鼐吧。”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冲宁鼐微微躬了躬身，“阿鼐，要不你也叫我00吧。”
宁鼐这才松了口气，笑得很开心，“好！”
宁鼐也不多话，说完了转身提着两个大皮箱就径自上楼去了。
凌霄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后院，继续去整理猫粮和猫厕所去了。
一想到她跟那个酷似北辰的人同在老屋的屋檐下，总感觉还是怪怪的。
天擦黑的时候，她进去开了灯，发现他们的房间竟然差不多都安顿好了。
她有点大出意料。
本来以为几个大男生，顶多能把箱子搬进房间去就不错了。之后肯定是箱子躺一地，总得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帮他们收拾整齐。
结果她往一楼的房间瞄了瞄，发现他们的房间都已经大致成了能直接住人的模样。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个长头发的女子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她便笑着主动伸出手来，“凌霄！”
凌霄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心下便也微微一个摇晃。
不过她旋即含笑迎上前去，“周总，怎么是您？”
凌天的艺人储备培训部总监周仙，她怎么会不认得呢。更何况这位是曾经在22岁就得过视后的实力派演员。听说当年得完视后，自己说已经到了天花板，所以毫不留恋地转身洗去铅华，从幕前转到幕后，也算缔造了圈里的一个传奇。
还有一层……周仙曾经就是虞乔的经纪人，虞乔就是被周仙一手带红的。
也是因为北城与虞乔竞争的缘故，所以她当初与周仙也算是打对台——凌霄自觉她还是配不上“对手”二字，毕竟她跟周仙在圈内的身份、资历都还差太多。
要说灿辰能有资格说是周仙“对手”的，应该就是艺人部总监袁芯了。两人都是总监级别，况且后来北城有了起色之后，公司也的确是安排袁芯名义上亲自来带北城了，这便又直接跟周仙对上了。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北城真的能异军突起，渐渐将虞乔甩在身后。业内也有人传说，周仙也是因为这个，引咎辞去虞乔经理人的身份，转去了艺人储备培训部。
若圈内传言是真，那周仙怎会对她没有半点芥蒂呢？
这回北城照片的事儿，连周缪都提醒过凌她，说背后的黑手说不定会是凌天。
她倒是相信不会是凌留砚亲自出手，而虞乔的现团队也不至于做得如此落人口实……所以她虽然没跟周缪当面说过，不过她心底下是转过周仙的影子的。
凭周仙在圈内的身份和资历，她是完全有这个能量的。
127、担惊
不过……好在事过境迁，她现在已经不在灿辰，也不再是北城团队的成员，所以她跟周仙之间的最根本的矛盾就已经不存在了。
周仙笑着走上来，亲热地拍拍凌霄的肩，“他们几个是我们凌天签的练习生嘛，我是她们的正管，他们今天搬家，我哪儿能不来亲自看看呢？”
周仙的个子比凌霄高，她又穿高跟鞋，这便无形中总是以居高临下的视角俯视凌霄，“我是职分所在，所以是一定会出现的那个；倒是凌霄你啊，才是我都没想到会出现的人。”
“要不是凌总特地提前跟我嘱咐了一声，说这栋老屋要交给你来全权照看，要不然啊，我要是冷不丁走进来看见你也在这儿，还真得吓一跳。”
凌霄听话听音：周仙会怕什么呢？
是以为凌天和灿辰会化解了怨仇，合作起来一起培养新人了？
还是怕她也转来了凌天的艺人储备培训部，跟她抢新人来了？
其实就凭她是周仙，她这两者其实都不至于。
凌霄便淡淡而笑，“周总是经多见广的人，怎么会被我吓到呢？”
“怎么没有！”周仙揽住凌霄的肩头，“那是你不知道，当业内都传说一个学生凭自己的眼光发掘了顾北城，而且扛着各方的不看好，竟然一路将顾北城给带红了……我们有多惊艳！”
周仙说着叹了口气，“以前因为咱们各为其主嘛，我当然不能长对家的志气，所以从来没在你面前说起这些过。不过现在咱们在一个阵营里了，我终于可以都告诉你了。”
能被周仙这样的人称赞，凌霄是高兴的。
凌霄脸颊有些发热，赶忙道，“……其实是整个团队的功劳，不是我自己。再说，首先是北城自己有红的资本。”
周仙眨眨眼，“那你看我签回来的这几个怎么样？是不是个个儿都比当年的顾北城更有资本？”
凌霄看了周仙一眼，轻垂眼帘，“他们条件的确挺好的。”
“不过我们也只是在学校的点头之交，我还不大了解他们。所以究竟能不能红，还得靠命。”
周仙耸肩而笑，“你看着吧，等他们出了道，顾北城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无论是舞台，还是演艺，他们全都能手起刀落，将顾北城截杀掉！”
凌霄心下有些不舒服。只是又想到她毕竟已经离开了灿辰，便忍着没反驳。
周仙便也垂眸来仔细瞧了瞧凌霄。
“……凌不是个大姓。凌总姓凌，你也姓凌，既然大家都相聚在同一个圈子里，那你就真应该是我们凌天的人，而不是灿辰的。”
“终于等到了今天，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真好。”
凌霄笑了笑，“周总您误会了，我不是加入凌天，我只是受雇来整理这栋老屋的罢了。”
“也就是说，我服务的对象是这东老屋，而不是特定的人。不管是谁住在这栋老屋里，哪怕就只是凌天的行政员工呢，也一样是我的客户。”
“所以，我跟周总您的工作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周仙挑了挑眉，“凌霄，凭你这么好的直觉，你就这么放弃了，不觉得可惜么？”
凌霄淡淡耸耸肩，“我是喜欢当初的工作，可是我也同样喜欢现在的工作，我更喜欢这栋老屋呀……所以用一样喜欢去换另外一样，便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128、不走
周仙睨着凌霄，听罢耸肩笑笑，“也是。总归自己开心就好，对么？”
凌霄点头，“日子是自己的，只有自己知道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好吧。”周仙拍拍手，抬眸望向一楼和二楼的房间，“都收拾差不多了。那我们先走了，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凌霄也跟着周仙的视线往上看了看，“他们今晚不住下来是么？”
“嗯。”周仙自顾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听说你这边待会儿还会有人送猫来……如果人和猫都今晚一起入住的话，怕这里会彻底兵荒马乱。叫他们先回去，等你这边的猫都安顿下来再说吧。”
倒也是。
凌霄便松了口气，“那，谢谢周总。”
周仙勾勾唇角，“别跟我这么客气。一来咱们以后总要一起工作；二来凌总也是特地跟我交代过，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以后叫我名字，或者如果你不介意得话，就叫我一声姐，那我才爱听呢。”
凌霄便也立即道，“那我以后叫你仙姐吧？”
周仙便笑，“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
周仙笑着转身，抓起包包来，利落地背在肩上。大波浪卷发随着她曼妙身姿，也转出一片黛色的涟漪。
“那我先走了。以后呢，我不一定能每天都能过来，如果他们日后有什么不好管的，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护着你……”
凌霄莞尔，“如果有事的话，我会跟他们好好沟通。好歹也算同窗，相信他们也不会难为我的。”
周仙扬眉，“也是。就顾北城那么个不好沟通的性子，你都能处理得这么好，那相信你跟他们几个沟通起来，更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呢，除了其中某一两个之外，大多数的性格都好得不得了。他们不会欺负你的，放心。”
周仙说着拍拍手，只见楼上又走下来不少搬家工人，还有家政阿姨。
凌霄不由得看了周仙一眼。
老屋里有她，周仙却还带来这么些位家政阿姨……周仙这是信不着她么？
周仙回眸瞟了凌霄一眼，笑笑道，“他们毕竟是九个人呢，那么多个房间，你自己一个怎么忙得过来？况且你今晚还要忙着接待猫，我哪儿能眼睁睁看着你忙得不可开交呢？”
“再说……凌总也吩咐了，是让你来全权照顾老屋，可是却不是要你一个人来照顾他们九个。你看顾老屋就好，至于他们九个的日常所需，如果你忙不过来，我就交给她们去做。”
凌霄撑起微笑，“我晓得了。”
怪不得他们九个的房间收拾得那么快，她白惊艳了。
周仙带着工人离去，老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凌霄走近房间去看，这才发现房间里也都没人了——原来那九位竟然先一步都离开了！
凌霄站在门口叹口气。
也是，就凭那几位的皮相，就知道个个在家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既然周仙带了工人过来，他们还不早早趁机开溜了，难不成还要留下来陪着一起干活不成？
凌霄又上楼，看了看黎楠的房间。
也没人了。
凌霄轻啐一声，“……刚刚还说要陪我去换猫粮呢，结果跑得比谁都快。说话不算话。”
不过黎楠虽然走了，黎楠的话她却还是放在心上了。
倘若猫粮真的有问题，那她真不能偷这个懒，毕竟这是关系到猫猫们生命健康的。
她叹口气，挨个房间关灯，然后转身下楼，走回后院去。
她边走边打电话给孟姐。孟姐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凌霄心下的小火苗又欢快地跳跃了起来，“太好了！摘星城离老街挺远的，孟姐你们开车小心啊。”
收了电话，她哼着歌儿开后门到后院去。
却一开门，就被一道阴影吓了一跳！
“谁！”凌霄头发根都快立起来了。
得亏这是她从小长大的老屋，要是换做另外一个地方，她真会以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嘁……”一声轻笑从阴影里传来，“在自家也能吓成这样？”
凌霄一怔，随即站定，心落回了原地。
她轻轻闭了闭眼，再抬眸，“你怎么还在这儿？黎楠他们不是都已经走了么？”
还能是谁呢？当然是那位不请自来，又挥之不去的。
这样近距离对面站着，才越发感觉到他好高。
——时代变化快，对男生的身高标准的审美也跟着变了。想当年她憧憬着将来的男朋友能有175就OK了；可是等她长大，尤其是娱圈，男生要是没个183以上，都不好意思不偷偷塞增高鞋垫的。
甚至于，有些男爱豆为了追求头身比，即便自己身高已经有185了，却还要再偷偷增高的。
眼前这位，目测好像能有187了。
——她之所以能这样推测，自然还是因为有顾北城这样一个活的标尺啊。顾北城183，眼前这位能比顾北城高一寸还多。
所以她这刚过160的身高，在他面前便总是天然吃亏，总得要高高仰起头，才能去看他的眼睛。还时常看不着，视线经常被他高傲扬起的下颌给挡住。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不公平地能将她的神色全都一览无余。
“……嗯，他们是走了。”
凌霄心下叹口气。
“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是他们的朋友，来这里是看他们搬家啊。人家搬家的都走了，他一个“看搬家”的，还有什么可看的？
他的目光轻轻垂下来。
“不是说，今晚还有猫搬过来么？”
凌霄扶额。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看人类搬家还不过瘾，还要特地留下来，再“看”一回猫猫搬家？
她苦笑了下，“……可是你跟猫们该不是朋友吧？”
他却淡淡地歪了歪头，眸子里隐约有笑意浮动。
“……或许是呢。”
129、跟脚
凌霄看了他好几秒，都给气乐了，“是么？那么巧哦？”
他耸耸肩。
凌霄叹口气转过身去，“可是猫猫们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不好意思我得锁门。”
他歪头看她，“逐客令？”
凌霄咬了咬嘴唇，“要不，你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不过我可提醒你，这是老房子，说不定什么地方会发出个特别的响动什么的……”
他上道地点头，“你是说，闹鬼。”
凌霄瞥了他一眼。
她自己原本不想这么说来着，可既然他都说了，那她索性再涂抹一把：“这老房子在重修的时候，好几个工程队都半道就不干了。听说他们都是在这儿遇见了怪事。”
他也配合地一哆嗦，“哎哟，那我可不敢自己呆着。”
凌霄看他一眼。
——瞧，就知道你不敢。那你还不走？
可谁知他赶紧挨过来，好像后面有鬼撵她似的，就差没贴她身上了。
“你出去干什么去？”
凌霄真想冲他翻白眼。
她出去干什么去，关他P事啊！这是她个人的私事，他怎么好意思张口就问的？
至少，男女授受不亲好吗？
“……总之，我有事。”凌霄尽量控制脾气，“所以，不好意思请你先离开好么？如果你非想看猫搬家的话，那一个小时后你再来就行。”
她已经够客气了好伐？
他却依旧还挨着她，两手叉在裤袋里，歪着头看她，“就一个小时，我还没到家就又得赶回来，纯属浪费工夫。”
她盯他一眼。
所以呢……？
他见她看他，竟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来。
只是这毕竟是夜晚，他站的高度还有阴影，所以越是整齐白净的牙齿，越发显得不合时宜。
果然，他接下来就说了让她不想听的话——
“所以，不如，你去哪儿，我跟你去。”
果然是想跟脚！
她之前就有这个不好的预感，可她还安慰自己说不会的。
凌霄原地闭了闭眼，竭力压制自己的脾气。
这要是当年……她早抓大扫帚把他扫地出门了好伐？他以为他是谁呀？
“不好意思，我要出去办点……呃，私事。真的不方便。”
他认真听着，然后又认真地反驳，“我不会耽误你办私事的。我就是跟你一起出去，然后到了地方，你尽管去办你的私事，我就在道边等你。”
“等你办完了私事，我就跟你一起回来，到时候就可以看见猫猫搬家了！”
凌霄觉着自己头发根都要炸了！
“……我去见我男朋友！”
看你还跟？！
他挑眉，认认真真看她，“你有男朋友了？”
凌霄将手里的猫砂袋子放下，抬头望他，“我怎么就不能有男朋友？我大四了，就要毕业了，年纪不小了，我凭什么就不能有个男朋友？”
她都快要变身喷火巨龙了她！
他上身后仰，双手举起，向后躲了躲；可是就算上身后仰了，他的脚依旧还挨着她，没动地方，鞋尖毫不客气地抵着她的鞋尖。
“可是，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今天你这么忙，既要安顿人，又要安顿猫……你看你一个人扛回来这么多的猫厕所、猫粮和猫砂，他怎么都没来帮你，嗯？”
凌霄：“……”
还真被他给问住了！
她咬咬牙，“他忙，不行么？加班！再说就这点猫厕所、猫粮的，压根儿难不倒我。我既然自己一个人能做的事，何必还让他来。”
他缓缓挑眉，“这么厉害？那这猫砂，你扛起来给我看看。”
凌霄闭了闭眼。
10kg一包的猫砂，一共10包，之前她扛回来已经要吐血。
她便瞪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扛？它就是在地上放着的，谁没事儿扛着猫砂玩儿？”
他便笑了，在夜色里眉眼轻扬。
可是他那么高，脸明明在阴影里啊，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看得见他在笑的——又或者说，不是她用眼睛看见的，而是，只凭他嘴角线条的轻轻一挑，便能想象得到。
他的笑，叫她狼狈。
就好像，他早已看穿了她，她那强撑起来的强势在他眼里就是一层皮儿，一戳就破了。
“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就要出门了！”
她懊恼地再下令逐客，然后赌气似的弯腰将猫粮都聚拢到一块儿。
多亏猫粮每袋只有3kg，她没买最大包的，否则她现在在他面前便要丢脸了。
她准备一手提五包。
她将猫粮归拢成两堆，每一堆五包。她先将右手伸进五包的拎手里，然后心下暗暗一较劲，准备再用左手去拎另外五包的时候——却只见另外五包已经凌空“飞起”。
原来是他伸长臂，手臂越过她，直接将那五包给拎起来了！
“喂……”
还没等她问出口，他便高高挑眉，居高临下看她，“别担心，我不会跟猫猫争食。”
凌霄闭了闭眼，“我又不傻！”
他便又笑了，依旧笑声极轻，袅袅散在了夜风里。
她一愣神儿的当，浑没留神，他的手又伸过来，几乎贴着她的手背，又从她手里拿走了三包去。
“给你留两包。”
他明明没真的碰到她的手，可是奇怪，他皮肤的触感却明明那么清晰地还在那里！
是两只手中间作为介质存在的空气，密度突然变小了，小到仿佛不存在了么？
凌霄眼前又有点发黑，便又忍不住闭了闭眼。
“别闹！……这些猫粮我是要送回宠物店去换。黎楠说，这款猫粮又咸又干。”
他点头，“你是说，你想自己一个人送回去，再拿另外十包走回来么？”
“嗯。”她抬眸望着他，“加在一起也不过才30kg，我分两只手，能拎动。”
她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呀。就算当年外婆还在的时候，因为外婆的年纪越来越大，家里这些需要力气的活儿，自然都是她偷着抢着先干完了。
所幸那些年家里还有那些哥哥和姐姐们，他们也帮她分担了许多。
再说她这几年在北城身边当助理，什么提化妆箱、行李箱的，还要一路飞奔的，都是家常便饭，所以也早就练成金刚芭比了。
“我跟你去。”他在夜风里，发丝轻扬。
130、小兔
他唇角抿起，“我知道你很能干，可是我却没有看着女生在我面前卖力气，而我只袖手旁观的习惯。”
凌霄瞠目。
眼前这位，还是之前那个专程来“看”别人搬家的么？
他挑眉，“怎了？”
凌霄避开他注视，“……原来你是这样乐于出力助人的。”
他哑然失笑。
“……你说呢？”
凌霄：“……”
她有什么好说的？
凌霄不理他，抬步进屋，将所有灯都关了，将前门锁好。
他就一路跟着她进屋，又一路跟着她出了前门。
一路都脚步无声。
要不是他的存在感巨大到让凌霄都有些心神不稳，否则如果单以脚步声来论，就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那就当他是空气吧。
老街依旧保持旧日风貌，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了的孤城。也许是有意保持老街的“旧”，所以就连公共交通都不发达，整个老街都是步行街，况且人少，走出去很远都连出租车都看不到。
好在宠物店不远，步行来回也不会很累。尤其在这样的秋日夜晚步行在铺满金色银杏叶的老街上，空气巨好，心情也会跟着通透起来。
凌霄脚步轻快，步速比自己预想的快。
不过她也边走边不着痕迹地低头看地面——街灯会将人影拉长了拖在地上，这样她不用回头，只需找准了角度，斜个眼儿，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以此来确定他是否还在她身后，以及，他距离她有多远。
这本事还是她当年跟北辰斗智斗勇的时候练成的。那时候她几乎能借助所有的光源，不仅仅是街灯，太阳、月亮什么的都好使……
不曾想，北辰已经不在了，这本事她却依然还记得，而且竟莫名地用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惆怅暗生，她吞了口气，使劲将斜眼儿往身后吊线的劲头给收回来，专心看前方，垂头走自己的路。
身后，终于传出了明显的脚步声。
不过不是他刚刚跟上来，而是他似乎是故意踏出声音来通知她而已。
“……累了么？”
“嗯？”后脖颈寒毛微耸，她极快地扭头瞟他一眼，故意说：“原来你还在哦。”
他在夜风里悠然挑眉，“你以为我会中途逃掉？”
凌霄叹口气，“不是……”
他便缓缓勾起唇角，“我知道了。你是巴不得我中途自行跑掉。”
他腿那么长，只需要膝盖再往前多伸那么一点儿，就能与她并排，甚至超过她去。可是他就是保持着半蜷膝盖的步速，不急不徐保持半步的距离跟在她斜后方。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如果中途自行跑掉了，那我把你的猫粮也给卷走了，怎么办？”
凌霄不得已再回眸瞟他一眼。
“我相信你不至于那么无聊吧？那是猫粮，你卷走了留着当夜宵么？”
“呵……”他的轻笑声像是头顶旋飞飘落的银杏叶，“你也说了，这款猫粮口味不佳，那我还是算了吧。”
凌霄无话可说，便又垂下头，卯着劲往前走。
“要是累了，就给我吧。”他也又同速跟上来，依旧保持在她身后半步距离。
她深吸口气，忍不住又扭头盯他一眼，“我没事。倒是你，行不行啊？”
她知道他打篮球，而且能空中停顿，还能扣篮，所以他的肌肉力量和控制能力可想而知。所以她倒是不担心他拿不动那八包猫粮。
她这么问，是源于他拿猫粮的姿势。
八包猫粮他要是好好拎着的话，一只手四包，对于运动的男生来说不是难事；可是他不是好好拎着的——他将猫粮举起来，搭在后背上。
就好像，中学时代男生们耍帅经常干的那样，将书包扬起来，将书包带搭在肩上，让书包落在后背上。
这样的姿势帅是帅了，可是要费力许多。
偏他又高又瘦，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看着都是白皙又纤细，都能清晰看见微蓝的血管……那么反扣着，真能抗得住么？
他迎住她的视线，左边嘴角勾起，然后左边眉毛也跟着缓缓挑起——
“问男人‘行不行’，你找打么？”
轰……凌霄头上的血管好像要炸了。
“你……你说什么呢？你想哪去了你？！”凌霄情急之下都有些打磕巴儿了，“你，你别胡说八道行不行？”
他们两个不熟，不熟！
一个男生跟不熟的女生说这样的话，他是想找打么？
他笑着逃跑。却不是跑远，只是原地绕着她跑了一圈，“呐，你看，我行。都能跑得动。”
凌霄无奈地叹口气，“别逞强啊。要是坠手了，匀给我两包，别回头再把您老人家给累坏了。”
他又挑眉，斜睨着她。
她莫名地就懂了，“……我又说错什么啦？”
他：“……又敢说男人‘累坏了’？！”
凌霄瞪他一眼，转头就走。
行，算她嘴欠，她不问了！
凌霄卯着劲再没回头，一口气一直走到宠物店。
宠物店老板是老相识，当年外婆开始养猫的时候，就是从他家买猫粮。
老板跟动物也的确有缘，他姓侯。
凌霄走进店门，门上挂着的铜风铃随风而动，叮叮咚咚地响。
不出意外，侯老板又在逗他的小白兔。
——侯老板是开宠物店的，店里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可是侯老板却跟广寒宫的嫦娥姐姐似的，自己的宠物却是最为传统且软萌的小白兔。
偏侯老板自己长得还是五大三粗的那种，年轻时候还是个自驾达人，敢自己开着破吉普车闯无人区那种；还是海市最早的摩托车玩家，直到现在还天天开挎斗子摩托上下班的。
这样一位粗线条的宠物店老板，却天天在店里跟自己的小白兔轻声细语地说话，每次凌霄来了看见，都觉着有点辣眼睛。
“侯叔……”凌霄招呼，“不好意思，我来跟您换猫粮了。”
凌霄事先打电话跟侯老板沟通这事儿了，毕竟有多年的情分，侯老板很好说话，一口答应了。
侯老板暂时离开小白兔，笑呵呵走过来，“好，搁那就行。架子上这些猫粮你自己看，看好哪个就换哪个。”
凌霄专心看猫粮的工夫，店里所有的猫忽然都叫了起来。
131、X光
凌霄扭头去看，原来是某人正站在猫笼子前，躬身一个一个地在看猫。
与猫猫们相处这些年，方才猫们的叫声，凌霄一听就知道它们是在恐惧。
转头去看，果然笼子里的猫们都弓起腰来，尾巴变粗，一个一个全都是如临大敌的防备姿态。
凌霄：“喂……”
他转眸望来：“？”
凌霄措了措辞，“你是陌生人，头一次与它们见面，不要距离它们太近。它们都是敏.感的家伙，陌生的气味和声音会叫它们紧张。”
猫们会防备生人，只是凌霄也没想到猫猫们对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可见他身上或许有什么攻击性的气息，才会叫猫猫们格外防备的吧？
就这样的人，之前还好意思说自己跟猫是朋友？
“好。”
他倒是好脾气地笑笑，站直了往后退开两步，还拎起手里的猫粮袋子故意摇晃出响动来，“……别怕，我这儿有猫粮。”
可是他都退后了，而且还拿出了“糖衣炮弹”，猫猫们却并未平静下来，依旧还是弓着后背，尾巴粗得跟鸡毛掸子似的，冲他“噗噗”地直喷。
凌霄赶忙走过来，将他又往后推开两步，“你方才干嘛了，让它们这么怕你？”
他无辜地耸耸肩，“这几只都是公猫……或许是觉得我太帅了，叫它们没面子？”
凌霄无奈地瞪他一眼，“你是把自己也比作一只公猫呗？”
他又笑，歪着头继续一脸的无辜。
还是侯老板来打圆场，他笑呵呵地解释，“公猫的领地意识都很强，它们对于闯入它们领地的雄性都有一定的攻击性。等它们适应你身上的味道就好了。”
凌霄狐疑地看了某人两眼，“可是侯叔，你这店里每天进进出出的客人也很多啊，里面也有不少男的吧？也没见猫猫们这么紧张啊。”
侯老板就笑，“可是人河人毕竟不同嘛，气味腺体什么的咱们人类分不出来，猫猫狗狗这些鼻子好使的却能区分出微妙的差别来。”
凌霄确信侯老板肯定没有恶意，可是她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小魔鬼，有点想歪了。
她咳嗽两声，克制住笑意，朝他那边故意不怀好意地瞄了两眼。
终于可以报仇一下了，嗨皮！
他则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笑，这回却竟然难得地没反驳，让她的小快意能顺利地一直延续下来。
等她乐够了，转回头去继续挑选猫粮，他才抱着手肘不慌不忙地跟侯老板说，“老板，你抽空看看那只蓝猫吧。它既蠢又懒，已经有点脂肪肝了。”
侯老板刚刚还抱着小白兔一脸的笑意呢，被他说得吓一跳，笑容都僵在脸上了。
他却还没完，又指着那边的折耳美短，“……它更痛苦。不想再当妈妈了，怕把自己折耳的基因再遗传给孩子，让孩子也经历跟她一样的痛苦。可是老板你却还不肯放过她，又要送她去配种了是不是？”
侯老板吓得把怀里的小白兔都给放下了。
凌霄在那边听着也不对劲，赶紧扭头看了他一眼。
“侯叔别听他胡说，他是在……淘气呢。”
她是想说他是在报复呢。可是人家侯老板未必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她给换了个词儿。
可是侯老板却是睁圆了一双眼，“……他都说对了。”
凌霄手里的猫粮袋子好悬掉地下。
他冲她耸耸肩，“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望出来的。”
侯老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这一双眼赶上X光了。”
他则笑眯眯伸手去摸了摸小白兔的头。
小白兔被摸舒服了，在他指腹下享受地眯起眼睛来。
侯老板登时就高兴了。
他：“老板这小兔儿养得真好，它遇上位好主人，真替它高兴。”
侯老板那就什么都烟消云散了，一个劲儿说，“小伙子以后常来啊。”
换完了猫粮回来，他轻省多了。
凌霄却有点小小的失落。
轻省了是因为她谨慎起见，所以换了更贵的猫粮，这样换回来的数量自然就少了。
跟猫厕所和猫砂比起来，猫粮总是最费钱的——猫厕所买的是秸秆材料的，全封闭的也就几十块一个，而且是一次性投资，可以用许多年；猫砂买的是膨润土，10kg也就10块钱多一点。
猫粮却是个无底洞，想买多贵的都有，总担心太便宜的会伤害猫猫。
说句不客气的，现在猫吃的比人都贵，所以人们都说，养猫现在属于炫富行为。
“喂，”他跟着她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扬声问，“累了？”
凌霄扭头瞪他一眼，“来的路上你就问我这句。我都说了我不累！更何况，现在手里都变轻了，还有什么可累的？”
他歪头，居高临下地注释着她情绪的释放。
半晌，微微一笑，“……我这回问的是，你的心。”
凌霄微微怔住。
抬眸看他，街灯将他的侧脸笼罩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温暖而又柔软。
她轻轻闭了闭眼，“……你是想证明侯老板说得对，你真长了一双X光眼么？”
他便又轻笑出声，歪头看她，“咸蛋超人嘛。”
这是他们两个上回在地铁里遇上时的梗，他冷不丁又给提起来，凌霄也不由得莞尔。
她无奈地瞪他一眼，“……不管怎么说，今晚，谢谢你啊。”
他耸耸肩，“你不是也把书借给我了嘛。所以，我‘看’他们搬家，却不能对你袖手旁观。”
凌霄：“那其实你不用谢我，我又不是主动愿意借给你的。你该谢岳老师，是他强迫我借的……”
他：“我谢过了啊。”
凌霄便也回想起来，“喔”了声点头：“对，孺子嘛。”
他便也大笑，“可是我看你更想说我是牛。”
她扬眉看他，“牛sir。”
反正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想知道，那就随手给他取个称呼好了。
他长眉也是倏然轻挑，对她思维的轻灵跳跃满是惊喜，“……谢谢啊，我还以为你要叫我‘牛郎’。”
她又瞪他一眼，“我可不想连累织女。人家姑娘挺好的，不愁嫁。”
“哈哈……”他终于忍不住大笑，笑声飘散在夜风里，融入柔暖的街灯光。
132、控诉
两人一路斗嘴回到老屋，凌霄这才发现，回来的路比去时，走得要轻快多了。
站在老屋前，凌霄掏出钥匙来开门。抬头触及门楣，不由得暗暗叹口气。
原来门楣上挂着“妙屋”的牌子。
如今那里空着。
其实之前凌留砚也征求过她的意见，说想叫刘畅按着原来的牌匾的模样重新再做一块，就还叫“妙屋”，一切全都按照从前的布置。
可是她却拒绝了。
凌留砚当时还温煦地笑着对她说，“……猫猫们也都回来了，虽然不再是从前的大学生宿舍，不过叫‘妙屋’还是实至名归。”
她却依旧笑着婉拒。
——因为，凌留砚只说对了其一，却不知道其二。
凌留砚知道“妙屋”是因为猫猫，却不知道那也是因为她啊。
倒是凌留砚离开老屋出国进修去之后，那个填补上凌留砚空位的孩子，第一次来到老屋，站在门前便愣愣地看着门上的牌匾出神。
她还笑他乡巴佬，问他：“不认识哪个字儿？姐姐免费教你！”
他却站在夜风里歪头看她，“你外婆她……好爱你哦。”
她瞪着眼看他。
他轻叹一声，仰头微笑，“这是‘家有少女’的意思，对么？叫我想起‘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她那一刻故意叉着腰大笑，“你又不是山西来的，你干嘛酸成这样？”
可是她其实相信，他说对了。
外婆是爱猫，但是在外婆的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哦。外婆给这老屋取名，又怎么会只用了猫猫，却忘了她呢？
那几年外婆给她梳头发的时候，时常眯着眼微笑说，“我的小00长大了呢……外婆啊现在就想看着你找到能托付一生的人啊，那外婆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手机响起来，凌霄赶忙收住思绪，吸吸鼻子掏出来看。
是孟姐。
孟姐他们已经到了街口。
凌霄瞟身边一眼。
他方才就一直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忽然心虚，十分担心她方才的神情被他给尽收眼底。
她便抽抽鼻子，“猫到了。”
他点头，“你先进去安排好，我去接口迎迎他们。对老街不熟的人，第一次来会被这些老房子看花了眼，会迷路的。”
他说完将猫粮放好，就转身出去了。
凌霄立在大门口，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融入柔暖的街灯光晕里，不由得有些愣怔住。
——当年那个孩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迷路了呀。
这个家伙方才说得那么笃定，好像他自己对老街很熟似的！
难道，他今天不是头一次来？
——也是，他白天来算一回，这从宠物店又走回来一趟，勉强可以算是第二回了。
嗤，自大自负的家伙！
凌霄怎么也没想到，等到孟姐和小动物协会的志愿者们帮忙把猫儿们都送过来的时候，她最先看见的竟然不是人，倒是一路传来的猫叫声！
——摘星城的猫见了某人，竟然也叫成一片。
不过好在是远远听起来，这回的猫叫倒柔和多了，不像是惊恐了。
她赶紧小跑迎上去，孟姐见了凌霄就笑道，“可到了。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猫猫们都有点晕车了。”
猫猫跟狗还不一样，猫猫们更容易晕车，所以开车带着狗出门比较常见，但是开车带着猫旅行就比较不容易了。
孟姐说着含笑看了一眼某人，“越是快到地方了，猫猫们越是要暴动了，我都担心它们要冲出笼子跳车了……幸亏这小伙子。说也有趣，一见了他啊，猫猫们都安静下来了。”
凌霄也不解了。
同样都是猫，怎么宠物店的猫就跟要跟他拼命似的；可是摘星城的猫却肯对他卖萌。
他知道她在偷瞄他，他便微微歪头，冲她得意地扬了扬下颌。
凌霄心下暗道：“德性！”
不过倒也随即想起来，他此前说跟猫是朋友……
这么说的话，倒真的有点可能了。毕竟他也是常在摘星城那边体育公园打球的，而体育公园跟碑亭就隔着一条马路，所以摘星城的猫说不定真有时常到体育公园溜达的，这便遇见过他，甚至被他喂过、撸过，所以它们熟悉他的味道呗！
她放下心，便赶紧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去找。
“孟姐，找到小北了没？”
原本欢乐的气氛便微微一凝，孟姐和志愿者们都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小凌，实在抱歉。”
深秋的凉意便倏然刺中了凌霄的鼻尖，她忙垂下眼帘去，“没事儿！哥哥姐姐你们言重了，你们都是在帮我，怎么还能跟我抱歉呐。”
“都怪那小混蛋，一定是自己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乐不思蜀了……”
凌霄极快地看志愿者们一眼，努力地乐，“它也是故意躲着我呢！我这不是惦记着好几个月了，要给它做绝育呢。它不乐意，所以就自己跑了呗。”
夜风无形，幽光袅袅，绕着某个满眼无奈的人，悄然流动。
耳朵热。
还想打喷嚏。
还有……咳，不管什么了，死死忍住吧。
好在凌霄随即就欢叫了起来，“小梨！小呆！小奶……你们，你们都回来了呀！”
她打开笼子，将小梨和小呆抱了个满怀，“还是你们最好！小北那个小没良心的，它不回来拉倒，姐姐我还不要它了呢！”
她用脸颊蹭着它们的脑门儿，“……姐姐以后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们，再也不爱那个小没良心的了。姐姐有你们啊，就够了呢。”
某人终于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喷嚏。
凌霄纳闷儿回望。
小梨忙卖力地迭声娇媚地叫，将她的注意力又都给拉了回去。她专心抱着小梨亲热，便不搭理站在秋凉夜风里一个劲儿不停打喷嚏的某人了。
心满意足窝在凌霄怀里的小梨，扭着灵活的小腰儿，忽闪着长长的“副睫毛”，在凌霄不注意的缝隙里瞟向某人。
谁让某人今天一个劲儿催他走。
“我还得帮00扛猫粮呢，我答应她的！”
某人眼皮都不抬，只管抱着手臂不阴不阳地：“你到底是走啊，还是走啊？”
133
凌霄安顿猫，比安顿黎楠他们那帮子人还更用心些。
毕竟黎楠他们还有周仙等人照顾着呢，猫儿们却只有她。
她陪着猫猫们呆了许久，亲自带它们去嗅这栋老屋里各处的气味，好让它们尽快适应下来。
她还亲自打开猫厕所的门，等它们将十个猫厕所都钻进去便便一泼，这才放心。
看她高高兴兴逐个拎十个猫厕所去打扫，却还是乐颠儿的，某人斜倚着门框瞧着，唇角轻勾，却也还是无奈地耸耸肩。
“它们这么折腾你，你还这么乐？怎么，等着它们的便便，造化肥？”
凌霄瞪他，“你懂什么！它们这不是真的要排便，它们是为了留下气味。等这些地方都有了它们的气味，它们就不怕了，算是可以正式安顿下来——所以它们便便，我就算收拾也是高兴的；相反，它们要是来了都不肯便便，我才放心不下呢。”
凌霄说着冲小梨眨眨眼，“这方面小梨做得最好！是它带头，大家才都肯进去了。”
“噗……”他忽然忍俊不禁，“你是说，从今往后，他的那些个，你都要替他收拾了？”
小梨忽然冲过去咬他——却还是不敢真咬肉，只咬住鞋带，恼得哼哼。
凌霄忙去安抚小梨，跟着又剜了他一眼，“你不要当着小梨的面说它的坏话，它是能听懂的！”
他忍着乐，认真点头，“嗯，我看它也是真听懂了。”
凌霄抱着小梨柔声安慰，“……小梨乖，不理他啊。”
多亏有小梨它们几个带头，摘星城的猫猫们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却也还是很快地接受了这个新家。它们当中有几只比较谨慎的，还在院子各处角落“巡视”，另外的大部分终于都在凌霄铺好的地毯、垫子上趴了下来。
凌霄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回学校去。
她去楼上洗手间，出来，便从二楼远远看见后阳台那边，猫猫们肚皮向上，躺倒了一大片……
而他就单膝跪在地板上，伸手挨个在它们头上轻轻抚过。
毛？摸顶赐福啊？
它们一个一个的享受的呀，四仰八叉，小眼儿微阖，还打起了小呼噜！
凌霄的脸都热了起来，真替那横躺竖卧一地板的家伙们臊得慌。
……还行不行了？还能不能有点自尊了？她喂了它们那么久，它们也就顶多是上来用跟她蹭脑门、顶鼻子的，也没见几个这么没羞没臊、仰面朝天地躺在她面前的啊！
——猫科动物因为腹部是最柔软的部位，最怕受到攻击，所以猫们肯向谁露出腹部来，毫无防备地四脚朝天，那就几乎是最为至高无上的礼节和信任了。
它们凭什么这么讨好他呀？
因为他好看？可是人类的好看，放在猫眼里，可能狗P都不值啊。
他身上的气味好闻？那就更是胡诌八扯了——刚才在宠物店里已经生动地证明过了呀！
它们跟他感情深？那她就更不服气了。他就算可能在体育公园那边打篮球，能跟它们混个脸熟，可是他怎么可能比得上她跟它们的情分去？
凌霄用力踏着楼梯下楼，咚咚的，简直恨不得一脚踩一个没羞没臊的家伙们！
小没良心的，全都是小没良心的——不光一个头也不回的小北，眼前这些家伙全都是！
凌霄咬着小手帕，忍着心内的酸楚走到楼下。
他依旧单膝跪在地板上，却从它们身上收回了目光，偏首来看她。
他向她微笑。
他的表情跟它们有点相像，好像也带着点讨好。
凌霄却不搭理，直接转身走向门口，然后就关了灯。
切，他讨好，她就搭理他么？——她现在跟他，属于争宠的关系好不！
他正得猫主子们独宠，她失宠了。
她一个失宠的，搭理那得宠的干嘛？自找不痛快么？
索性直接关灯，看都不看！
他仗着腿长，她出门，他就也跟着出来了。
她冷着脸关门上锁，瞟他一眼，“干嘛？舍得出来了？我以为你今晚上不走了呢，就在里头一起睡了。”
他挑眉，“……你，允许我在里面睡？”
她翻了翻眼皮，这才意识到，这房子是她的老屋啊！
她甩甩头，“你不用问我。你去问凌天的凌总，或者今天那位大美铝。”
“大美铝？”他歪头看她，“锅么？那我这算不算是锅从天上来？”
凌霄忍住没啐他一声。
现今这个年代，女生要是啐人呢，通常不是撕破脸打架，更多倒像是娇嗔了。所以她是真想“呸”他一声，可念在她不想跟他太熟，所以只好生生忍住了。
她歪头瞪他一眼，“原来你很想背周大美女这口锅哦？可惜你是牛，背不成。”
他沉声轻笑，“暗搓搓地骂我是猪咯？”
她挑眉，“猪是客观存在，我为什么骂人家？”
他笑得咳嗽了声，“……好，只是我一个。”
凌霄这才舒坦了些，走到街口轻快转身，“拜~”
“喂……”他在背后扬声轻唤。
她头都没回，“不用了！”
她都没用他说出口，她就听懂了，而且直接回绝。
他立在夜风里，笑意点染眉梢。
这一晚凌霄睡得很好。可是她还是做了个梦。
说是梦，却也是真实的过往——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梦见了孙伯伯。
她头一次见到孙伯伯的时候，还是个小学生。
爸妈因为工作需要，她刚出生两个月就离开了海市，回到了西北大戈壁去，将她托福给了外公和外婆。在她成长的年月里，想跟爸妈相聚一回不容易，时常是她好不容易放了寒暑假，可是爸妈那边却又有了任务，深入戈壁去了。
那回是爸妈到西安开会，她正好放暑假，这便她从东边沿海的海市一路向西，爸妈从西北大戈壁往东走，一家三口在当间儿的西安团聚了一回。
当时孙伯伯就与爸妈在一起来开会。爸爸妈妈给她介绍，让她叫“孙bāi·bai”。
那时候她小学，还是语文课代表，对字音字形什么的正是最叫真儿的时候，所以坚决不肯接受明明是“伯伯”却非要叫成“bāi·bai”，所以她自己在心里给孙伯伯勾画出了另外一个字面身份——孙掰掰。
134、执念
后来她也的确发现孙伯伯特别能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所以“孙掰掰”也的确适合他。
——不过她这么称呼孙伯伯，绝不是有任何不敬的意味，她是最爱听孙伯伯讲故事了的。
当时爸妈总是在忙，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压根儿就顾不上她，更别说带她出去逛逛了。是孙伯伯偷偷从会场溜出来，不搭理会务人员的提醒，将整个在西安的时间都挪出来，带她去逛。
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兵马俑，孙伯伯拉着她的手，一路给她讲了好多好多古老的故事。
她好些听不懂的，不过也拍着书包跟着傻乐，“对对对，就《神话》嘛，秦国的成龙转世重生，遇见韩国的金喜善。”
孙伯伯愣愣地看着她。
她估摸着，孙伯伯在大西北，所以没看过电影版的《神话》？
于是她赶紧又乐，“那……就是胡歌，胡歌转世重生，遇见特别像金喜善的白冰！”
那电视剧版的他总能看过了吧。
可孙伯伯还是愣愣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了，只好说她看够了。孙伯伯这才乐呵呵地说，“我就看过《古今大战秦俑情》，张艺谋转世重来，遇见巩俐。”
这回轮到她没看过了。
不过幸好她从小对电影电视感兴趣，要不后来怎么学了戏文嘛，所以那时候的她还是知道张艺谋和巩俐的。
她放心大乐，“对对对，一回事！反正都是兵马俑黄土变成人，转世重来，阴魂不散！”
孙伯伯就又愣愣地看着她了。
还有一次是孙伯伯自己来海市。她也不知道他是来公干的，还是自己请假来办私事的，反正他来了海市，就拿了爸妈给的地址，找到老屋来了。
那次她反客为主，拿出当初孙伯伯带她逛兵马俑的劲头来，特地跟老师请了假，狠狠儿带着孙伯伯将海市给逛了个遍。她还大方地拿出自己的压岁钱，白天请孙伯伯尝遍了本地胡同里的小吃；晚上在星空下，她坐在院子里陪孙伯伯谈天说地……以她那个年纪最大程度地尽了“小地主婆”之谊。
孙伯伯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西安那茬儿，特地板起脸来严肃地跟她掰扯：“就算化为尘土却还要转世重来，是心中执念不散……那不叫阴魂不散，那叫情深不移。”
她没想到孙伯伯还记着这事儿呢，只好尴尬地乐，“对对对，不一不一”。
那一年她小学还没毕业呢，什么不一不二的，她哪里会计较那么多呀。
孙伯伯的这种坚持，那时候在还是一个小学生的她的眼中，还是有些古怪的。孙伯伯走后，她在电话里跟爸妈说起来，爸妈倒也没批评她。
爸给她讲，说孙伯伯其实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一位著名学府的高材生，据说是研究星空宇宙的。可是后来因为历史问题，受到家庭成分的牵累，被截断了学业，下放到地质队，给扔到大西北的戈壁滩上去了，一呆就是三十年。
这样曾经仰望星辰的人，好像都不大善于生活在地球上，所以在常人看来，他的日子过得有够一塌糊涂的。三十年在大西北，一没成家，二没照顾好自己，还时常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偶尔厚厚的眼镜片后迸出的精光还有点儿吓人……所以不了解他的人，说他怪，倒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爸还是提醒她，告诉她孙伯伯其实是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除了知识渊博之外，在戈壁上还总能办到别人都办不到的事——爸和其他同事们都找不到的矿脉，孙伯伯去了就能找见。
甚至还有好几回，爸他们队里在戈壁滩里迷了路，以为要永远留在旱海里再也走不出来了，都是孙伯伯执着地仰望星空，然后借助星座的方位，凭一人之力把他们给带回来的。
凌霄那时候纵然年纪小，可是也还是能从电话里听出来，爸妈他们对于这位孙伯伯，是打心眼儿里敬重和感谢的。
只是凌霄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她上高中的那年，爸妈打电话来说，孙伯伯死了。
除了满屋子的书和各种古怪的仪器之外，他身后没留下什么财产；同样的，他家里因为历史问题，也没剩下什么人了。
可是爸妈说，孙伯伯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北辰。
梦戛然而止，可是凌霄下午去老屋的时候，情绪上却还有点没走出来。
她也没想到，她竟然又梦到了那个起点。就是从那个时间点上，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男孩儿。
所以这几年来，她都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再回想起这个时间点来……便仿佛，不想起那一刻，便不会重新掀开后来的那一切，那她的心就还可以欺骗自己，暂且麻醉下来。
昨晚这个梦来得毫无预兆，所以让她也无从防备。
究竟昨晚是怎么了啊？
她走在老街的石头路面上，踢着脚下金色的落叶，用力反省。
她想起昨晚她跟那个家伙告别的时候，没有回头，说“拜~”
“拜”与“bāi·bai”谐音，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会猝不及防又梦到了孙伯伯，梦到了那个起点吧？
仿佛也感受到了凌霄的情绪似的，老街上忽然扬起一阵微雨来。
秋天的雨阴凉阴凉的，又打掉了不少的落叶，将石头路面也覆成一片湿滑。
凌霄赶忙将包包举过头顶，暂且顾不上情绪，一溜烟跑到老屋。
外头秋雨霏霏，老屋里却一片热闹。
凌霄站在门口有些发愣——原来在她不在场的时候，黎楠他们已经搬进来了。
而这时候，这几个大男孩正跟猫儿们玩儿成一团。
凌霄一边摘下围巾，一边蹑手蹑脚走进去——
好大一幅《戏猫图》正在眼前活色生香地上演。他们有的抱着猫猫倚窗而立，温柔地用手指给猫猫梳毛；有的则躲在窗帘后头，却还要故意露出一双眼来，跟猫猫躲猫猫……
更有甚者，譬如戴昴竟然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正跟一只威风的山东狮子猫互相对峙……
135、冷艳
凌霄哑然失笑。
原本她还带着老母亲的心绪，担心黎楠他们搬进来之后还需要跟猫猫磨合一段时间，结果此时此刻，反倒是她自己像个外人。
不过她的舒适心情没持续多久，在一转头之间就给破坏殆尽了。
——她一转头看楼上，结果就看见某人斜卧在楼梯上，左边手肘撑着踏板，两条长腿自在叠起。
横卧楼梯没什么不合适，因为老屋原始装修毕竟是沿袭了第一任主人的日式风格，全木打造，到玄关就要脱鞋，楼梯上也干净得跟椅子上没什么区别，横躺竖卧都合适。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外公为了让她爱上读书，还特地在楼梯扶手旁打了书架，完全可以在上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哪本书好的话，就可以随时在踏步板上坐下来认真捧读。
所以他这么横陈在楼梯上，不管别人，反正至少她是绝对不会觉得扎眼的。
真正违和的是，那群没羞没臊的猫！
只见他身前矮一级、背后高一级的楼梯踏步上，分别各自有两只猫，不约而同用自己的两之前爪在他身上——踩奶！
虽说猫圈人明白那踩奶都是表示亲昵的方式，可是冷不丁看过去，却还真像是它们在给他揉肩搓背啊！
凌霄不忍直视，抬手扶住额头，其实是借此捂住眼睛。
——他怎么又来了？又是来看别人搬家的么？
“凌霄！”周仙从一楼走廊走出来，看见她便扬声打招呼。
那几位这都才发现她似的，转头来向她点点头，算作是打招呼。
相当冷淡，果然是不熟的样子。
就连平常一见她就两眼放光的黎楠童鞋，也只是冲她微微笑了笑。
而楼梯上的那位，则连眼皮好像都没抬。
Cool的一批。
凌霄尴尬地向周仙：“……嗨，周总。”
周仙：[死亡凝视]
凌霄便笑，赶忙改口，“仙姐好。”
周仙身材好，穿大红的荷叶边衬衫，下配喇叭腿牛仔裤。这一身造型复古又时髦，柔美里还透着利落，还特别考验身材。
她说话之间，大波浪长发微微摇曳，将一双红唇越发掩映得浓艳欲滴。
周仙有时候会让凌霄想起王鸥来，两人同样走的是演技派冷艳风的路数。
周仙亲热地勾着凌霄的肩，眸光扫过一帮猫＆男，“拜托，你们这会儿不能热情一点吗？哪怕是客套的那种也行啊！”
“我知道你们在传媒大学是见过了，可在这儿，你们和她的身份就又有了变化。以后你们在这儿的一切，还要仰仗凌霄多多帮忙呢，你们这么一副样子，哪儿有点礼貌了？”
可是那几位却依旧老样子，听了周仙的话也像是没听见。
倒是凌霄不当回事，笑道，“仙姐，没关系。其实我跟他们也都不熟，大家保持一个社交距离的话，我也觉得自在些。”
周仙无奈地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行，既然你不介意，那就都由得你吧。你也甭理他们，他们最近都走的禁欲风……”
凌霄将衣服和鞋子都摆好，“仙姐那我开始干活吧。我先去收拾猫厕所，然后就去打扫房。您忙您的，不妨碍您。”
周仙便也点头，抬手指指那些跟猫还在一起意犹未尽的，“今天一进们我就警告他们了，必须要跟凌霄你的猫好好相处。大老板可亲自放话，谁嫌弃猫，那就不要住在这里了……”
“所以你瞧，他们最近虽说都走禁欲风，不过表现得还都可圈可点吧？”
凌霄只好说，“那，谢谢仙姐和大老板了。”
周仙一笑，“行，那你忙你的吧，我得跟他们说正事儿了。”
凌霄去后院收拾猫厕所，雨还没停，下得又阴又冷，有点黏黏糊糊。
可是猫厕所有味儿，凌霄只能顶着雨出去收拾。
等收拾好了，回来再取厨房的垃圾袋，准备一起丢到外面垃圾箱去，却忽然发现门边多了一把伞。
长柄雨伞，一看就是男款。用料扎实，伞布是夜空一般的深蓝色。
连这雨伞也有点禁欲风，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冷淡的优雅。
凌霄不由得抬眸朝屋里望了望——谁的呢？
可是没人往她这边望过来，显然是不想做回应的。
屋子里一屋子的男人，这便谁的都有可能；只有一个不可能，那就是周仙。
周仙喜欢鲜艳而浓烈的颜色，她一定不会用这样的长柄男士伞。
凌霄提醒自己，下回得准备几把伞放在老屋里。就算不是为了他们几个，也得是为了自己方便。
她想了想，还是不想辜负人家的好意。这便拿了伞出去。
虽然垃圾桶不远，一来一回也就是几分钟，可是能在这一片阴冷之中给自己撑起一片小小清空，她的心里是暖的。
收拾完了猫的零碎儿活，她赶忙又擦净了鞋底，进屋，先进洗手间洗干净了手，这才又上楼去收拾。
进进出出时，她努力不弄出半点声响，便也因此不小心听见周仙正在跟他们说，“……《最新星》年底前开录，寒假春节档网播。公司给你们几个都报了名，从现在开始到最终入营名单公布前，我希望你们一是要沉下心来练功，二来也要开始注意公众形象——节目开始前，为了造势，一定会故意透露消息给媒体和娱乐博主，所以说不定从现在开始，你们随时都可能被镜头拍到。这将直接影响到你们是否能顺利入营，甚至是入营以后在节目中的排位和表现……”
“还有，我还要格外强调的一点是，从现在开始，你们需要跟一切异性保持距离！就算亲妈、亲姐姐，在这个阶段，也不行！”
凌霄上楼，听见戴昴闲闲地笑，“周总，你不是异性么？还是个这么美丽的异性……所以绯闻什么的，总归是跑不掉的。”
周仙拍桌子，“圈内谁不认得我？就算圈外人，认识我的也不少，所以就算有人要挑事，只要文章一发出来，就自然有人给纠正了。你们不用拿我说事儿。”
戴昴说完了周仙，凌霄便觉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