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1、击穿（1）
凌霄克制住心底的失落。
……是时间不对啊。天还没黑，就算是碑亭周围，也是车水马龙的。这样的环境，猫们怎么肯来呢？
唯有等到深夜，整个摘星城都寂静下来，再也没有多余的声响，它们才肯身披星月而来啊。
凌霄抓住包包的带子，在肩上紧了紧。
还是自己去吧。
既然是唯有她撞上，没办法与人讲说的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答案，那就总要——孤身上路。
她是爸妈的孩子，是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的小丫头，她便也自然遗传了他们性子里的“孤勇”二字。
耳畔，忽然传来掌声和欢呼。
那属于人间的热闹，与她此时孤绝的心境，恰成极端的对照。
她不由得循声转过头去——
碑亭的马路那边，是一个体育公园。她还听房东大姐她们闲聊说，必定是故意这样设计的，因为体育公园里人多、阳气盛，正好压住碑亭这边的“坟气”。
掌声和欢呼声就是从篮球场传来的。隔着远，凌霄看不太真切，可是却还是隐约看见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宛若碧空中劈开的一道电光，又仿佛是白鹤掠过——那是极为漂亮的空中停顿+扣篮。
这般远远望着，她真羡慕他们那边的青春和率性。
凌霄也被鼓舞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坚定地抬步超前去。
只是走了两步，她还是忽然停住脚步——
方才那远远看见的白色身影，猛然击穿了她某个回忆！
同样的快如电光，同样的纯白身影，同样的——惊鸿一瞥。
她想起来她从“灿辰”离职那天站在路边时，眼前划过的那辆车！
天，她想起来了，她好像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隐约看见车上也坐着个穿紫色的年轻男子！
——那天的车开得那样快，她90%的注意力都被驾驶座上的白衣男子给夺去。可是车子甩尾之间，她还是隐约瞥了一眼副驾驶。
男生穿紫色总归不多见，所以她是记住了那抹紫色！
她便迅即回眸，又遥遥望向体育公园那边去。
……可是却宛如云烟散去，她视野里人影幢幢，穿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都有，却唯独不见了之前那一抹纯白。
她方才，或许是看错了吧？
这世间的色彩，原本赤橙黄绿青蓝紫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白。她方才那一刻，兴许只是将无数个人的身影都叠加在了一起，才会看到那样一道白得耀眼的身影吧。
凌霄甩甩头，赶紧疾步超前走去。
她自己也奇怪，就算是那个人又怎么样？就算黎楠也恰好是那天副驾驶上的，又能如何呢？她这股子莫名的兴奋，所为何来呢？
难道，她是想冲上去算账，怪他们当日吓了她一跳不成？
何至于啊！
凌霄坐地铁奔望泉大厦去，途中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此时望泉大厦门前的小巷口，已经有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子慵懒驻足。
他的发丝还湿着，被他随意地抓起，露出他额角、下颌、唇线。
斜阳徐下，细若金丝，浅浅勾勒。
他便每一寸，都如同在散发着金色的微光的。
第一卷 62、击穿（2）
隔着狭长的小巷，他眯起眼来，举目望向对面的望泉大厦。
熙熙攘攘，人间繁华。
他眸光微凝，望住了其中一个窗口。
他看了一会儿，才慵懒抬手，修长的五指在空中灵活地轮转而过。
像是魔术师即将表演近景魔术，又仿佛是钢琴家在无形的琴键上轮弹而过。
随着他的指尖，那斜阳金黄的光线倏然断裂，瞬间零落成尘。
金色的微尘，在他身周如清雪飘散。
他指尖微微转动，那些金色的微尘便随着他指尖流转，渐渐越转越快，汇成气流的漩涡。
小巷依旧还是那条小巷，远处的望泉大厦仿佛还是那栋望泉大厦。
只是在随着他指尖轮转之间，小巷与大厦都在金色的漩涡里若隐若现……就仿佛，映在了水里，涟漪摇乱了它们的倒影。
似是一首乐曲弹完，他缓缓收了手，两手悠闲揣入裤袋，微微扬起头来，再度望向大厦的那个窗口。
随着他的动作，漩涡处的金光徐徐散去，重又归入空气，聚成光线，普照大地。
他薄薄的唇角，仿佛勾起一抹笑意。他终于迈开长腿，带着点孩子气迈动脚步，走入小巷，朝着望泉大厦，大步走了过去。
金光流动如风，追随在他身侧。
不可阻挡。
他走入望泉大厦，又是当初凌霄走进的那寂静无声的模样。
他却毫无惊讶，反倒嘴角噙着笑意，颇觉有趣似的。
与凌霄当日稍有一点的区别是，凌霄来时，大堂里还隐约有一两个前台似的人影；而他走进来时，整个大堂，空无一人。
他却反倒笑意更深。
甚至在揣着裤袋走过空无一人的大堂时，他还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仔细观赏了一会儿头顶那宛若星河倒转一般的巨大水晶吊灯。
看够了，他才迈着长腿，走向电梯。
电梯里的“叮”声有些变了，变得急促而尖锐，像是某种慌乱的惊叫。
可是他却还是从容不破，嘴角噙着更深的笑意，由着电梯将他越带越高，直至——倘若猛然故障，骤然下坠，足以要了一条人命的高度。
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透过观景电梯的玻璃墙，始终含笑遥望电梯外的天地。
直到，电梯稳稳当当停在了27楼。
门开刹那的“叮”声，也变成了刺耳的锐鸣，足以击穿耳膜。
可他却仿佛充耳未闻，没受半点影响，只是像个淘气的大孩子，脚步轻快地步出，浑然不觉整个楼道里空无一人的异样，脚步毫不停歇，一直走到2703室门前。
他从裤袋里抽出右手来，勾起食指，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笃笃。”
没人开门。
他却仿佛毫不意外，含笑望着门板，“……没人在哦。还不开门？”
门内，静寂。
他却气定神闲地等着。
无声之中，门内门外，仿佛一场隐隐的角力。
终究，门内传出一声抓狂的低喊，“……既然知道没人在，怎么还不走开呀？”
他红唇薄薄，又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来。
“你今天躲不掉的。听话，开门。”
第一卷 63、击穿（3）
他老神在在，门内的便越发抓狂了。
“……不开！我为什么要开门啊，我又不认得你！”
他唇角笑意更浓，“可是这也不是你家，你又凭什么进去了，还不让我进？”
门内的仿佛被问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算了算时间，便收了微笑，催促：“你该明白，我既然进得来这栋大厦，那这扇门根本就挡不住我……我肯敲门，已经是尊重你。”
“你要是再不肯听话，那你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这一切……就都会毁了哟。”
门内登时急了，“小姐姐还没来！我在等小姐姐，我不要你进来！”
像是个委屈的孩子，在说到“小姐姐”的时候，已是隐约带了哭腔。
他便又无奈地轻笑起来。
若不是早知如此，他又如何会留它到现在？
他眯起眼来，耳边便又是星空之下，她呼唤猫儿们的嗓音。
那样温柔，像是对着小婴儿。
他便无声地轻叹，不自觉放柔了嗓音，“可是你知道么，你把她吓坏了。你在等她，可是她说不定因为害怕，就不来了哦。”
门内又是一寂。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内已经变成了碎碎念：“小姐姐，小姐姐……”
他便又叹口气，“乖，开门了。让我看看，我们怎么能让她不再害怕。”
门内又陡然尖叫起来，“那小姐姐还肯再来吗？”
他认真想了想，“……她会。不过，如果你再敢吓她的话，我不但不会再让她来了；我还会，毁了你。”
门内又没动静了。
有好一会儿，门才小小地开了一条缝。
也就一厘米宽吧，绝不是诚心待客之道。
他无奈，便又指尖微微轮转，一片金色微尘飘飞之间，他已经入了门内，站在了门内之人的面前。
他眯眼打量眼前的丛林，“……怎么不说话了？”
丛林的嘴角抿了抿，有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出口。
他便忍不住笑，“也是。叫一个这么高个儿，张口说话却是三岁娃娃的童音，她当场就得被你吓着。”
——门内的嗓音，一直都是高高尖尖的童音。不超过三岁那种。
凌霄下了地铁的时候，2703室的交谈也到了尾声。
白衣少年走到了门边，霍然回眸，“然后她走到了这儿……你们怎么告别的？”
丛林拿起了笔，“签名。”
他点头，“你签给我看。”
丛林抓过笔来，在他摊开的手上便直接画了个大方框。
他哑然失笑，“……没写错。可是不是叫你写你自己的名字。”
丛林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嘴唇，“可是，虫虫就叫‘虫虫’呀。”
他含笑点点头，“可是，小姐姐的客户是丛林，不是‘虫临’。”
丛林眨了眨眼，“……可是小姐姐是来见虫虫。是虫虫在等小姐姐来。”
他便又轻叹口气，伸手在丛林头顶揉了揉。
——至少看起来，是两个大男人，跟丛林比起来，他是更年轻的那一个。结果却是他揉了丛林的头。
“虫虫乖，小姐姐能走进来是个意外。其实小姐姐不知道你是虫虫啊。”
第一卷 64、说啥
凌霄出了地铁站，遥遥望一眼马路对面的望泉大厦，心下重又涌起光明来。
她攥紧了包带，甚至有点兴冲冲地跑过马路去，一直走到小巷口。
虽然还是深吸了口气，可是她脚步不再迟疑，抬步就要往里走。
躲在巷口藤萝下的某猫：“……？”
初秋的晚风徐来，吹动藤萝，飒飒。
凌霄这才下意识回眸，便看见青碧色的藤萝下头，一只拖金枪、挂金印、浑身雪白的猫儿，正傻傻站在伞盖一般的藤萝下发呆。
嘴上还叼着一根——面条儿？
凌霄一声欢呼，随之便又是低低惊叫一声，赶紧冲上去，便捏住了它的下巴。
“……不许吃面条！”
小时候凌霄宠着家里的猫儿们，吃什么都会偷偷喂给它们些。可是外婆特地叮嘱过，绝对不可以喂猫吃面条。
外婆说，如果猫儿们吃了面条，以后遇见了毒蛇，就不知道该躲闪开了。
她见着小北本来是惊喜的，可是她还是得先顾着它嘴里的面条。
可直到她都将它下巴给捏住了，才发现，那不是面条！
是一条虫——能有一尺多长，凌霄只能凭肉~眼去判断，那可能是一条大型的蚯蚓。
海市因滨海而得名，城市中因为海水的沁润而常年空气湿润。因为这样的气候条件，海市的蚯蚓都长得很大，每当雨后，老街的路面上便爬满了，一条一条的如同小蛇似的。
凌霄小时候最怕这个景象，每当雨后上学，都恨不能踩个高跷去，就怕一不小心踩到。
如今看小北嘴里叼着一条，她直觉想尖叫，想赶紧拍开手跳开躲起来。
可是……
她紧咬牙关，还是豁出去了，硬是伸手将那长虫从小北的嘴里揪出来，然后就跟烫手似的，使劲丢出去老远！
“啊，啊啊啊！”她还是忍不住后怕，原地跳脚，将手在墙面上蹭了好几下。
小北静静地挑眸看着她。
她真是怕虫呢。
一只一尺长的，还只是没啥威胁的蚯蚓都能将她吓成这样……那楼上那条，眼前这人形都1.8米长，至少万岁，还有毒……
咳咳。
凌霄见小北那么呆呆地望着她，便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深呼吸，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蹲下来，轻抚小北额头，“小北乖，以后见着长虫，千万躲远点。我相信你能咬死它，可是若你遇到的是条有毒的呢？”
“要是条毒虫啊，就算你把它咬死了，可是它血里是有毒的，那你自己也就危险了啊。”
小北沉默上前，咬住了凌霄的鞋带。
既然她心里对虫的阴影这么大，那还是别叫她上去了。
凌霄却笑了，又拍拍小北的头，“你是不让我进去了是么？没事啦，我想我可能是误会丛先生了……上次那件事，兴许是我搞错了。”
她指腹拂过小北的眼帘，“就连我们小北，也依旧只是小北，对不对？一定是我科幻电影看多了，才会以为小北不是普通的猫。”
凌霄说着便笑了，“可是一看我们小北还抓蚯蚓的小傻样儿……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想错了！”
小北：“……”
她说啥？
第一卷 65、解疑
凌霄突然如此，其实是因为在她出了地铁站，还没有过马路的时候，就先看见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深蓝色的捷豹，像是披着幽然辽远的星空。
——这路上捷豹不少，可是满身爪痕的，毕竟独一无二。
凌霄想不被吸引过去都不行，她刚远远地瞄两眼，手肘就被人从身后给拖住了。
“车主人，干嘛鬼鬼祟祟地看自家车？”
木质清香混着咖啡的浓香，将她包围。
凌霄无奈地回眸，凌留砚已经将咖啡杯递到了她面前。
“这家咖啡不错，尝尝。”
完全是一副就知道她会来，所以买好了咖啡，守株待兔的姿态。
凌霄接过来说声“谢谢”，垂首小口抿着。
“凌总怎么这么巧，难道是为了买咖啡，才特地开这么远的么？”
望泉大厦跟摘星城一样，同样不是市中心，一个在城市这头，一个在城市那头，他们俩却这么“凑巧”，能在两个地方都遇上。
凌留砚无声笑开。
该怎么办，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由衷微笑。
“其实是来办公事，买咖啡是顺道。”他提了提手里的一个大袋子，“公司需要些道具，我找到一个很不错的手工匠人，就住在这附近。我来取订好的样品，顺路逛逛商场，买了咖啡。”
凌霄便一眯眼，“……手工匠人？”
凌留砚自在地背靠住车子，侧眸看凌霄，含笑伸手过来。
她只顾着思考，浑然不觉嘴唇上头沾了一圈儿的泡沫，像是一条白胡子。
凌霄一诧，赶忙向后避开，自己有些尴尬地用手背胡乱给抹去了。
凌留砚却也不计较，潇洒地将手收回去，揣回裤袋里，“嗯，就住在对面的望泉大厦。”
凌霄越发喝不下去了。
凌留砚仿佛说着不相干的事，“叫丛林，学古生物的，兼职用硅胶等材料复原古生物。做出来的古生物道具，足可乱真，在圈内小有名气。”
凌霄不由得“啊”地轻呼了一声。
凌留砚的话，帮她解开了大部分的谜题——怪不得丛林房里那么多古怪的零件儿。原来不是什么惊悚的情节，而只是他复原的古生物道具呢。
凌留砚也说了，“足以乱真”。
凌留砚偏首静静凝视凌霄的若释重负，“……我亲自上去过两次，与他当面说话、签合同，亲眼看他手作标本。”
“关于他的资料，我亲自与公司同事确认过多次，又通过不同渠道多次求证……应该不会有纰漏。他这个人除了性子稍有些内向而显得孤僻之外，倒是个不错的人。”
凌霄攥紧了咖啡杯，霍然抬首，看了他一眼。
“凌总……该不会是这么巧知道我的客户就是他吧？”
凌留砚耸了耸肩，“他是真的在这个圈内小有名气，所以我才会想要与他合作。”他快速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速度太快，叫她来不及躲闪开。
“……如果你觉得有负担，那就不要觉得我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公事，一切都是顺道罢了。”
第一卷 66、猫恼
得了凌留砚这样的托底，凌霄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她这20年来都生活在平凡的世界，非要冷不丁让她的生活变成了科幻世界，她还真的无法接受呢。
一想到自己生活的世界还是原来那一个，叫她心下舒坦多了。
她含笑垂眸，“……那我进去开工了。小北，你要在这里等我，还是继续去巡视你的领地？”
小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某猫心内是懵B加崩溃的，可是牠不想一边凉快去，于是在凌霄抬步之前，牠先冲向前去，走在了她前面。
绝不可以被丢下！
“小北……”凌霄也没想到小北竟然一猫当先，她赶紧跟着小跑上去，想要拦着，“你听我说，那是客户家里，我需要经过人家允许。”
可是小北就像没听见，四条小短腿儿倒腾得十分快，愣是没叫凌霄撵上，直接便跑进了望泉大厦去！
凌霄也有些意外，不过却还是忍不住宠溺地微笑起来。
一向拒人于千里的小北，今天竟然这样主动地往陌生的大厦里跑，那还是说明牠开始爱与人亲近了嘛！
小北一溜烟地跑到电梯门口，甚至电梯门说巧不巧正好打开，人小老人家径直迈着小短腿，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凌霄赶忙加快步伐，赶上去，进了电梯，便蹲下抚牠的头顶。
“……我们小北真棒。”
某猫这才舒坦了些，冲凌霄缓缓眨了眨眼。
这是“猫语”，表示亲近的感情，甚至可以类似人类的飞吻。
凌霄高兴不已，将自己的额头凑过去，与牠相抵。
有小北的陪伴，27楼眨眼就到。
凌霄虽说已经因为凌留砚的话而有了底，可是待得出电梯门的刹那，还是有一点点的呼吸急促。
电梯门开，小北便又先窜了出去，像一个威武的小将军。
有了小北开路，凌霄心下真的就平静了下来。她含笑追着牠往前跑，惊讶地发现，小北出了电梯口，竟然没迷路，而是明确地直奔2703的方向就跑过去了。
凌霄想，猫儿们鼻子灵，或许这地毯上还留着她的气味，所以牠循着气味就跑过去了吧。
一人一猫来到2703门前，凌霄敲门，很快里面就有了动静。
出于礼貌，凌霄还是在对方将门打开之前就抢先说明情况，“……丛先生，您介意我带一只猫进来么？不过您放心，这猫是定期打疫苗的，而且绝不随便主动攻击人类。”
凌霄心想，好歹这位丛先生也是学古生物的，对猫的接受程度应该高于其他人才是吧？
可是听门内的动静，却好像有些迟疑了。
凌霄尴尬地垂眸看小北。
小北脸色颇有些严峻，忽然扬起小脖儿“喵呜”一声长啸——
门登时就开了，丛林佝偻着身子，先扫凌霄一眼，随即就全去看小北了。
“……我没说不让你进来啊，你着什么急呢？”
凌霄呆住。
丛先生说话了。终于说话了。
不过，却是三岁以下小朋友的童声。
第一卷 67、入脑
“那个什么，Mr.丛？”
凌霄长这么大，也只听说过就一种男人成年之后还是童声的——太监。
可是不可能啊！丛先生就算研究古生物，醉心学问，可也不至于挥剑自宫不是？毕竟那不是《葵花宝典》。
“猫……”小北不疾不徐地叫了一声。
丛林赶忙站直了，冲凌霄不好意思地笑，“吓到小姐姐了是么？真是对不住，小姐姐先请进，听我从长道来。”
还没等凌霄做决定，小北先贴着丛林的脚踝，从门缝挤进去了。
凌霄还有旁的选择么？便也只好笑笑，便也跟着挤进去了。
原本凌霄来时，因为凌留砚的话，她已经对丛林打消疑虑了。可是现在因为丛林的童声，她心底的疑云又丝丝缕缕地升腾了起来。
因此进门来她便不肯往里去了，悄声唤着小北，叫小北也留在门口。
丛林却其实比凌霄还紧张，一双手使劲在裤子侧边上抹着汗。
“我不是故意不理小姐姐，我就是怕我一张嘴，就把小姐姐吓着了。”他悄然抬眸瞟凌霄一眼，“……就像，现在。”
凌霄深吸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笑笑。
他便赶紧又道，“我是因为……病了。小姐姐别害怕。”
凌霄眨眨眼。
病了？什么病会让一个1米8的大男生恢复童声的？
天山童姥啊？
“猫……”小北又叫一声。不过这次已是有些懒洋洋的了。
凌霄不由得垂眸看它一眼。啧，牠怎么还放松下来了？
不过……外婆说过，猫儿们是最敏锐的动物，尤其是小北这个性子，既然牠都放松下来了，那是不是说，眼前这位丛先生真的没什么诡异？
凌霄便也跟着心情微微一松，冲丛林微微点头，淡淡笑笑，“丛先生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病么？哦，当然，我这么问是有些太冒昧了。这是丛先生的私事，如果丛先生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不，没事，我愿意说！”虫临更着急，它知道它要是这次不说清楚的话，那小姐姐真的可能就没下次了。
“小姐姐你，听-我-说！”
凌霄不由又瞟他一眼。这尖细的童声，配上这样的词儿，感觉好像要唱评戏了似的……
小北窝在墙边，都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呵欠。
虫临便更急了，“我，精虫入脑！”
？？？
凌霄背后的手下意识就去抓门把手。
小北眼皮都快翻白了，忍不住冲着虫临呲牙，露出凶相。
虫临傻了，“……成了精的虫，入了我的脑，这个，不可以说‘精虫入脑’吗？”
凌霄有点要晕，她勉力地笑，“真不能。”
虫临赶紧鞠躬，“我错了。我收回。”
他惶急地赶紧瞥一眼周遭的古生物标本，“我不是研究古生物吗？古生物里有虫，活了！”
凌霄看着他表达困难的样儿，便尝试着帮他去找个合适的词儿，“细菌，病毒？”
“对，就是那个虫！”虫临高兴坏了，“……虫活了，钻了进来，人就病了。说话，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完求救地看一眼某猫。
这么说行不行啊，小太岁？
第一卷 68、还童
凌霄挺震惊的。
不过她旋即想起了她之前看过的那则新闻，随着全球变暖，北极冰层下的远古生物尸体接二连三地暴露出来，它们身体里的远古病毒依旧还有活性，有的已经重新进入了当今的生物圈，如炭疽等，甚至已经引发过疫情。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在我身边就有这样的真实事例。”凌霄掩不住同情，“丛先生，希望您尽早康复。今天我不收整理费了。”
虫临怔住，傻傻地笑了。
“小姐姐别怕。其实虫虫，也不都是坏的。”他抓过笔来，开始给凌霄画图。
从凌霄的视角看来，那一条条一道道的，都是长虫。
“小姐姐你看，这是芽孢杆菌F。”
“啥？”生物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的文科生凌霄，只觉一头雾水。
“砰！”
凌霄吓了一跳，低头看，原来是自己的手机掉地上了。她之前是揣在口袋里的，兴许是没揣好，自己滑出来的。她赶紧弯腰去捡。
可能是滑落过程中，手机“肚脐眼”碰到了吧，所以锁屏已经划开了，甚至还触发了一个新闻页面。
凌霄瞄一眼那页面，就愣住了。
“《为长生不老，这位科学家做出疯狂举动，竟注射350万年前的细菌！》”
又是一条足以扎瞎眼珠的标题。
可是说巧不巧，这新闻里提到的350万年前的细菌，正好就是丛林刚刚说到的芽孢杆菌F！
“……这种芽孢杆菌F是2009年莫斯科州立大学地温学系主任阿纳托利·布劳奇科夫博士在西伯利亚萨哈共和国的马蒙托瓦戈拉（猛犸山）发现的，当时是在一具在冻土带内保存完好的猛犸象的大脑中提取得到。”
“这种杆菌被注射到年老的雌性老鼠体内，它竟然奇迹般地再次获得了繁殖能力！”
“经过研究，博士发现该杆菌不但可以增强免疫系统，还可以刺激动物的生长和发育，即使将杆菌运用到人类细胞中，效果也十分理想。就在该杆菌被发现的地区，当地人的平均寿命也高于其他地区，博士相信这与当地人饮用的地下水中就含有该种杆菌有关。”
“如果这一切能经过人体实验证实，那无疑将为人类实现长生不老的梦想！为此，博士将杆菌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
凌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看手机，又看看丛林。
对于杆菌属能对人体延缓衰老这事儿，凌霄的接受程度还是比较高的，因为她身在娱圈数年，就曾亲眼看见过多少明星给自己注射过肉毒杆菌嘛！
可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她的手机掉下去可以归结为地心引力，可是……这新闻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现在app大数据，已经恐怖如斯了么？——以前就见许多网友抱怨过，说担心某某app会偷听，因为他们刚随便说到什么，结果手机里紧跟着就推送什么消息了。
虫临认真地点头，用他的童音说，“小姐姐，我是好虫……”
“猫！”某小爷又叫了。
“……好人！小姐姐我是好人！”
第一卷 69、保密
凌霄走的时候，虫临还特地拜托，“……小姐姐，替我保密哦。”
凌霄点头，“你放心，保密什么的，我是专业的。”
毕竟给北城当过这么久的助理，即便离开也会做到守口如瓶，是她早养成的职业素养。
走出望泉大厦，走在那条幽静的小巷里，凌霄已是忘了紧张，这一刻只剩下满心的唏嘘。
“……丛先生也是感染了芽孢杆菌吧？所以他才会返老还童，说话都是童声了。”
“或者，他有没有可能跟那位博士似的，自己也是个科学狂人？是他自己想要注射杆菌的？毕竟，他就是研究古生物的嘛。”
小北却打了个大呵欠，成功地将凌霄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凌霄歪头看牠，“……还有哦，古往今来都传说你们有九条命，到底是不是真的吗？”
为此凌霄还真的去请教过生物系的教授，教授告诉她，“2009年科学研究发现，猫体内的髓磷脂在被破坏后能自行恢复，这是人体做不到的。髓磷脂是神经元外侧的脂质，能协助神经信号的传递，损失后会导致神经失去保护，造成感官、行为、认知以及其他一些功能异常。因此，猫的神经系统在受损后具有超强恢复能力。”
凌霄一拍手，“哎，你们这种超强的自行修复能力，跟刚刚丛先生说的那细菌的功能，也有点像呢！”
小北扭过头去，耷拉着尾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
凌霄哑然失笑。
她小跑上去，追上牠，“好啦好啦，我们不说他了。反正他说的那些话，你也听不懂！”
某喵：“……”
夜色氤氲，山下灯火光影辉映进来，五彩斑斓，却也影影绰绰。
城堡里没点灯，省电。
黎楠伸了个懒腰，眨着一双微蓝的夜眼，悄然打量着那单独立在阳台上，远远望着人间灯火的身影。
“他怎么了？今儿回来就一会儿默默微笑，一会儿又紧皱眉头的？”
在他身旁，斜躺在沙发靠垫堆里的戴某轻笑道，“……发.情期嘛。”
黎楠无声笑开，端过两杯酒来，递给戴某一杯，“还真把自己当成猫了？难道说已经习惯这个形态结构了？”
戴某与黎楠碰杯，“没见让咱们先恢复人形，可是他自己还继续当00的小北么？”
黎楠蹙眉，点点头，“不知怎地，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是不敢以人的形态出现在00面前。”
戴某便笑起来，“为什么啊？他难道怕自己——太丑？”
黎楠翻了个白眼，“你瞎。”
戴某翻了个身靠近黎楠，“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黎楠仰头将一杯酒都饮干，“豁出去了，我去问问！”
戴某向黎楠举杯，“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黎楠忽然变脸，冲戴某凶恶地露出牙齿。
戴某大笑。
“今天在学校，替00小出了口气。”黎楠走到那人身边站定，明智地以00打开话题。
黎楠也是好看的男生，如描如画，可是一旦与那人并肩而立，却有些黯然失色。
所有星月之光，全都偏于他一身。
第一卷 70、说动
他浅浅回眸，“与顾北城有关？”
黎楠点头，“看样子，是顾北城的忠粉。”
“她做什么了？”
黎楠：“跟00斗嘴，还把00的笔记本给撇了。”
他却无声地笑了。
黎楠扬眉，“你还乐？”
他慵懒地耸肩，“既然要扔笔记本，可见是斗嘴没斗过，才会恼羞成怒……小角色，伤不到她。”
黎楠想想，“倒也是。”
黎楠悄然吸一口气，瞄他一眼，“那你猜00认出我来没有？”
他倏然眯眼，眼底滑过一片幽幽金芒。
黎楠呲牙而笑，“我们可都在学校亮相了，从今往后可以正大光明跟她坐在一个教室里听课。以后还可以跟她去一个食堂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开舞会……一起打球，一起欢笑，一起……”
他别开头去。
黎楠紧张地咬咬嘴唇，“你什么时候来？”
夜色氤氲，人间灯火远远近近，与天上的星交相辉映。
他没说话，只有修长的指尖在阳台栏杆上敲过。
“你在担心什么？”黎楠终是忍不住问。
他半垂眼帘，“要你管？”
黎楠：“……”
果然一出口，就把他给怼南墙上了。
黎楠叹口气，“我关心你不行么？”
他静静抬眸，极缓却不失优雅地——白了黎楠一眼，“不用。”
黎楠心下好几百头神兽狂奔而过。
“可是我们都走了，你还留在原地当猫？那她就永远只把你当成宠物啊。”
他的指尖又敲过栏杆，“……宠就行。”
黎楠直想挠墙，“是你说‘是时候了’，可原来只是我们到时候了么？”
他依旧没回眸，只淡淡地应，“嗯。”
黎楠头有点晕，缺氧。
黎楠抬手压了压两边额角，“那你打算一直当猫呗？那，如果我们追00的话，你不会反对的哦？”
他搁在围栏上的手指这才倏然一紧，霍然回眸。
一双眼底金光暗转，“你敢。”
黎楠：“你看你看！你又要一直当猫，你还不让别人追她？你怎么那么霸道！”
“再说了，就算没有我们，你以为就没有别人追她了么？别说有个现成的顾北城，我告诉你，还有个凌留砚呢！”
他眼底金光更盛，“顾北城还没回来……至于凌留砚，他做什么了？”
黎楠叹口气，“00去望全大厦，你不让我们跟着，可是凌留砚跟去了。她一出地铁就先遇见了凌留砚，你排在后面。”
他微微眯眼，“该不会凌留砚也去过望泉大厦，见过丛林？”
黎楠：“你说呢？”
他眼底幽幽光转，已是明白了凌霄忽然不害怕了的原因。
“……至少凌留砚的目的与我一样，都只是为了让她不再恐惧。所以这次，我不跟他计较。”
黎楠叹口气，“可你别忘了，凌留砚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他是要得到00的心。”
他便又看了黎楠一眼。
黎楠知道他有点动心了，忍不住暗暗心花开。
他滴那个神啊，他好像终于可以说动这位一回了！
“……顾北城的航班也定了。为了00，顾北城已经公开发表了宣言。你以为顾北城回国之后，会不来找00？”
第一卷 71、镜像
黎楠看见，他眉间微微一凝。
黎楠便再叉一刀：“顾北城的名字里有个‘北’，而00又叫你‘小北’，该不会就是因为他吧？”
“绝不会是巧合的。难道说00是在潜意识里，把你当成了顾北城的影子……？”
山上隐约起雾，雾气被夜色染透，丝丝缕缕绕住他身周流动。
他一双眸子终于从黑瞳全然变成金色。
在那黑色的雾气的衬托之下，他金色的眼瞳越发明亮，渐至灼目。
“……你说反了。”
黎楠，“嗄？”
可是他不肯给黎楠再问出口的机会，他便转身而去。
那些丝丝缕缕的幽深雾气便也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并飘飞而去。
“问明白了？”戴某人走过来站在黎楠身边。
黎楠眨了眨眼，不想承认失败，便顺嘴捏了一个，“因为虫临呗。00不小心走进去了，他担心。”
戴某点了点头，“也是。”他看黎楠一眼，“不过00怎么会走进去的呢？这怎么可能？”
“那些苏醒过来的虫已经被封在镜像世界里，人类看不见，更不可能走进去。”
虫临与丛林名字谐音，恰巧丛林的专业范畴也正是古生物的研究和发掘，所以虫临在镜像世界里便成为丛林的映射。
黎楠眨眨眼，“也是机缘巧合吧。听说那天00怎么都打不通丛林的电话，她是个急脾气，那天就站在望泉大厦外面不停地拨那个号码。”
“不光她自己拨，她还让公司经理也帮忙一起打……结果可能形成了电磁乱流，搅乱了原来的频率，所以才打开了那扇门。”
戴昴也是皱眉，“……那也太巧了吧？”
黎楠点头，“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电磁乱流也不算罕见，可是怎么那么巧就是00走进去了？——我担心，会不会是00这几年跟咱们太过亲近了？”
戴昴耸耸肩，“所以我们都不让00抱啊。就你……”
黎楠的脸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
“我也是想，反正就我一个嘛，她抱抱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戴昴只能表示体谅地眨眨眼。
黎楠心下忽然涌起些难过。
他垂下头，“……我忽然有点明白他的担心了。他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在克制自己？”
戴昴也眉心微凝，“是啊。如果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世界在自己眼前坍塌了，那冲击对于任何人来说，也不亚于死亡吧？”
戴昴静静看黎楠一眼，“我们本来是不应该被他们看见的，也许当年走进她的世界，就是一个错误。”
黎楠难过地转过头去，“……也许只是望泉大厦的错。它叫什么名儿不好，偏偏叫这个。”
望泉，谐音黄泉。
黎楠霍地抬头，“我们走近00，一定不会是个错的。就算她已经走进过那扇门，可是我们都会在她身边，都会保护她……她的世界不会坍塌，她也不会绝望的。”
“可是老人家们呢，他们会答应么？”戴昴目光如冰，“别忘了他们定下的规矩：我们是我们，人类是人类，永远只能隔银河相望。”
第一卷 72、mao-miao
解决了丛先生的问题，之前的种种诡异证明只是虚惊一场，凌霄放松下来，回学校去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上午都是小班课，下午的“舞台美术基础”是大课，凌霄才又见到了黎楠他们。
依旧是黎楠和戴昴走在最前面。
因为之前的帮忙，凌霄便主动与黎楠打招呼。周缪在一旁使劲推凌霄。
凌霄叹口气，只好起身走过去，“加个QQ吧。”
黎楠都张了张嘴，“……不是都加微信么？”
凌霄摇头，“我们年轻人都不玩儿微信，改玩儿QQ了。”
凌霄是在开玩笑，说完便忍不住笑。
黎楠却认真地看戴昴一眼。
戴昴笑着掏出手机来，“黎老人家的QQ号早都忘了。我有，00你加我。”
凌霄：“？”
说实在的她对这位戴同学是半点印象都没有，黎楠好歹还有车上那惊鸿一瞥呢。没想到这位戴同学竟然能这么顺嘴叫她00……
可是人家手机都递到眼前了，她只好先收起疑问来，先专心加好友。加完之后要标注名字，凌霄客气地冲戴昴笑。
戴昴“噢”了一声，赶紧打开手写屏，将他的名字“戴昴”写给凌霄看。
“戴áng？”身边叉进来一声念白。
凌霄一激灵，赶忙回头看。原来是周缪早按捺不住了，已经悄悄凑上来了。
凌霄哆嗦不是因为被吓了一跳，而是——周缪当着正主儿的面，把人家的名儿给念错啦！
戴昴果然已经笑得长眉轻抖。
凌霄又不好直接纠正周缪，只好赶紧冲周缪眨眼。
只可惜，美色当前，周缪早已经顾不上看凌霄，一双眼珠子都被戴昴的笑容给吸引过去了。
“高昂的昂？好特别的一个名字啊！”周缪在戴昴高昂的下巴颏下面举起手机，“我是凌霄的室友，好姐妹。我也加一下呗？”
戴昴好脾气地笑，“好啊。”
周缪高高兴兴加完，又给人家认认真真备注上个“戴昂”。
戴昴的笑意就越发昂扬了。
幸好上课了，凌霄赶紧将周缪给拉回去，悄声提醒，“……是mao。”
周缪完全不解其意，“是猫？什么是猫？”
凌霄叹口气，“你是猫，缪嘛~”
周缪一头的雾水，“什么呀？人家这是‘缪斯’的缪，要不怎么学艺术呢~”
凌霄便也笑了，“说的是人家。昴读mǎo，就是‘昴日星君’的那个mǎo啊，比昂多一撇……”
“啊？！”周缪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犯了多大一个傻，登时满面通红，“完了我死了……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在对我笑，我还以为他觉得我可爱，原来他是在笑我吧！”
凌霄拍拍周缪的手，“没事。也不赖你，是他自己的名儿不好认。估计跟他初次见面的，十个里头得有九个都认成‘昂’，他估计也习惯了。”
周缪这才舒坦了些，歪头看凌霄，“可你怎么认识呢？小时候《西游记》看好几十遍？”
其实《西游记》周缪也看过好些遍啊，那只大公鸡她也记得。
“……都赖我看的那个版本都给换成简化字了吧？我怎么记着我看那个版本是给印成‘卯日星君’了呢？就是点卯的那个卯。”
凌霄摇头，“卯是地支，昴才是天上的星。”
第一卷 73、白虎
“那你怎么知道的？”周缪抓住凌霄的手，“别告诉我你还看繁体版的《西游记》。”
凌霄笑开，“当然不是。坦白说《西游记》文字版我就没看过几章，看过的那部分也还是中学名著阅读要考的那几章。我对《西游记》大部分的记忆其实来自电视剧。”
周缪撅了嘴，“电视剧的话，好像也没有‘昴’这个字吧？那你怎么知道的？”
凌霄轻垂眼帘，“其实是机缘巧合。我爸有个同事，我叫孙伯伯，原来是学天体物理的……”
周缪便也微微一震，便不敢再说笑了。
——凌霄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凌霄对于父母一向都讳莫如深，周缪也仅仅知道凌霄父亲是地质队的，母亲是继承外祖父衣钵在文物局工作。
凌霄为了这个“昴”字肯主动提起她父亲，实在是难得。
周缪小心问，“可是叔叔不是搞地质的么？学天体物理的怎么跑到地质队去了，这不是整个儿拧了吗？”
凌霄笑笑，“可不是。我听爸说，这是因为历史原因，孙伯伯家里成分不好，所以他就被剥夺了继续在大学里深造的机会，反倒给分配到大西北的地质队去了。”
“不过孙伯伯自己却十分豁达，他说‘分什么天上地下啊，在宇宙中，地球与天上的星，都是天体啊”。”
凌霄看周缪一眼，又努力笑笑，“这个‘昴’字，就是孙伯伯给我讲的。其实他当年给我讲过许多，可惜我很多都不记得了。之所以对这个‘昴’字印象深刻，是因为隐约记得它是属于白虎星……所以我就记住了。”
“啊？！”周缪便也小小惊呼了一声，“白虎星？那不是凶星吗？”
隔着大半个阶教，戴昴忽然转过头来向她们俩这边看了一眼，眼底笑意不减。
两个女生却跟做贼心虚一般，都赶紧低下头，避开了戴昴的目光。
“小声点啊……”凌霄心里颇觉抱歉。
周缪埋在手臂里，冲凌霄咧嘴，“他爸妈怎么想的？好好的干嘛给自己儿子取这么个名儿？亏我刚才还夸人家名字取的好……打脸打得好疼。”
凌霄眨眨眼，“也不能一概而论……昴日星君他妈还是菩萨呢，不也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儿？”
周缪低笑，“那能一样么！人家昴日星君本身就是星官啊，那名儿本身就是二十八宿的名儿，也不是他妈给取的。”
凌霄忍不住回头又偷看戴昴一眼。
也是啊，除了人家本来就是天上的星之外，好端端的谁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儿？
戴昴好像知道凌霄会看他似的，不早不晚就在凌霄的视线已经撒出去了，一时之间收不回来的当儿，抬起头来，冲凌霄眯眼一笑。
凌霄尴尬得只好呲牙。
其实她还有另外一个好奇，除了取个白虎星的名儿之外，戴昴的名字谐音听起来，却又好像“戴帽”，或者“玳瑁”。
一下课凌霄赶紧主动去找戴昴，想把尴尬解释一下。
第一卷 74、C位
她却被黎楠给中途截胡。
黎楠掏出手机来，渴望地看着凌霄的眼睛，“我刚现申请了个QQ号，00你加我呗？”
他的眼长得本来就好看，更有一种少年般无辜的清澈明亮，叫人不忍拒绝。
凌霄便笑着点头，“好吧。”
其实她加黎楠和戴昴他们，都不是她自己要的，是周缪私下跟她求的。
凌霄加完，不由得歪歪头看向黎楠。
他也喊她00，跟先前戴昴一样，喊得十分顺嘴。
“……你，有话想说？”黎楠发觉了。
凌霄便也点点头，“我这个人呢，有时候记性不大好……我是想问，咱们以前见过吧？”
黎楠倏然扬眉，眼底一片清光潋滟，“你想起我们了？”
他这么一说，凌霄就反倒又迷糊了。
“好吧我承认我好像是见过你一次……小南同学你坐过一辆银色的跑车吧？”
黎楠倏然挑眉，“坐过。”
凌霄一拍手，“对，那应该就没错。就是有一天中午，我在马路边上站着，恰好一辆银色的跑车在我眼前猛然一个漂移——我就是那次好像是见过你。”
“不过当时车子太快，我来不及看清，所以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你，我主要就是记住了一片紫色，跟你现在身上的颜色一样，呵呵。”
黎楠的脸色微微变化。
凌霄发觉了，却不知所为何来，她便也有点尴尬，“我想，可能你都不记得了吧？”
“我记得。”黎楠紧紧望住凌霄，“……你只记得我衣裳的颜色么？”
凌霄想了想，“还有那个开车的。穿白色衬衫，衣袖挽到手肘，鼻子上戴了副金色的太阳镜……还有他的头发，我不确定是他自己染了银色，还是阳光太强烈的缘故，所以远远看上去好像是银色的……”
黎楠眼底的清光，一点一点地寂灭下去，“呵，虽然车子快，可是你还是看清了这么多……细到头发丝儿。”
凌霄尴尬得抹了抹手，“那个，我没记错吧？”
“没错。”黎楠黯然垂眸。
黎楠的表情让凌霄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不过自己却不知道哪儿不妥当了。
她尴尬地抬眼左右看看，“……那个，我好像没看见那个开车的跟你们一起来哈。他不是你们一起的练习生哦？”
黎楠缓缓抬眸，“你很希望那个他来么？”
“嗄？”凌霄被问住了，她便赶紧笑着摆手，“这哪儿是我能决定的啊。那他只是你的私人朋友吧。”
黎楠微微转眸，好像有些走神。
半晌才说，“其实，我们现在是八个人。”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未必能get到点，可是对于在娱圈呆过好几年的凌霄，却立即就明白了。
“对哦，没C位。”
黎楠霍然扬眸，“所以现在我们老板正在寻找他心中合适的C位。00你觉得，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C位？”
凌霄咬了咬唇，“……很难。”
“因为你们八位都太耀眼，每个人都足以单独出道，或者随便哪个都可以成为一个团的C位了。所以要给你们八位找个C位，光芒必须要同时盖过你们八位的，那真的是太难了。”
第一卷 75、大蒜
黎楠幽幽抬眸，“……那如果是那天跟我在一起的呢？00你觉得，他可以么？”
出于职业敏.感，凌霄便兴奋地一拍手，“那倒是个好选择！”
黎楠黯然笑笑，“是哦。可惜他不肯呢。”
凌霄便也点头，“我虽然不大懂车，但是就凭那天那辆车的速度和漂移的性能，我也能猜出他家境一定不错。”
“这样的家庭，长辈的确未必愿意让家中子弟出来这样抛头露面。”
黎楠心里这个苦啊——他们的长辈也一样不让啊，可是他们还不是被人逼着出来抛头露面了？
凌霄跟黎楠聊完这个话题，她自己也没怎么在意，说过就放下了。
即便是黎楠和戴昴都没给她一个明确的解释，为什么他们会那么直接喊她00。不过她猜想倒是有一个可能——说不定曾经在娱圈里的某个场合，她的确跟他们遇见过。
只不过可能是个大型活动，人多，她又只顾着在北城鞍前马后的，这便分不出神来去关注几个练习生——尽管他们都这么出色，可是毕竟是练习生，即便是参加活动，也没什么机会进到核心圈子来，都是在外围罢了。
可是人家也许就记住她了呗——又或者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见她在北城的身边，她是沾了北城的光，叫几个新人留下了印象罢。
她跟黎楠说完了话，便转头去找汪月。
汪月竟然没来上课。
不仅她自己，连同那几个跟着她的女生，也同样没来。
凌霄心下预感，说不定是北城回来了。只是没公开放消息，可是粉丝还是得了信儿，这便接机去了。
傍晚凌霄打完工出来，接到了凌留砚的电话。
因为丛林的事，凌霄对凌留砚表示感谢。
凌留砚在电话里低沉地笑，“……就这么谢我啊？”
凌霄也有点不好意思，“请吃饭的话，我也只能请凌总吃顿手拉面的……”
“好啊。”不等凌霄说完，凌留砚已经痛快地答应了。
凌霄叹口气，“那凌总哪天有空，我们约……”
“现在。”凌留砚又是斩钉截铁，“你发位置给我，我去接你。”
凌霄：“……”
就算还想找理由，也没机会了。
不过十分钟，凌留砚已经出现在了凌霄面前。
感谢全国各地哪个犄角旮旯都能找到的兰州拉面，他们都不用费什么周折，就在原地步行的距离就找到了一家小店。
凌留砚不但不嫌弃，而且是真的享受这碗面，因为他甚至还配了一头大蒜……
看着一向西装笔挺，衬衫上的线条都一丝不苟的凌留砚，竟然扯松了领带，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有些油腻的椅子背上，衬衫袖口一直挽到手肘，然后咬一口大蒜，吸溜一口面条……凌霄的鼻尖有些发酸。
曾经，有个歪梳着小辫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对着连发丝都清爽到一丝不苟的学霸哥哥，挑衅地说，“……吃拉面怎么能不吃大蒜呢？连拉面都不会吃，还算什么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