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6、迷失
凌霄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她伸手抓手机。
该照明，或者直接报警！
可是手机抓在手里，她才傻了……
手机锁屏压根就划不开了！
指纹、密码、siri，甚至重启，她都试过了，手机还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一点都不“智能”了！
司机大哥的话，又开始盘旋起来。
“他们的手机、车载导航全都不好使。不好使。使，使，使……”
凌霄一拍脑袋。
——是她之前“屎”想多了吧？
凌霄深吸口气，又再试了试手机，这回连紧急呼叫都用上了。
可是，它还是快通电的砖头！
“迷路的时候，就抬头仰望星空。找到北极星，就找到方向了。”
她耳畔，又响起爸的话。
眼角微凉。
她使劲眨眨眼，将通电砖头扔回包包去，她用力仰头，遥望夜空——
可是，这人类都市里要命的灯光和大气污染啊！别说北极星，那浩瀚星空，她竟连一颗星都看不见！
爸……不知道现在的情形。
他，离去得太久了啊。
有什么，凉凉地，从眼角滑下。
凌霄赶忙抬手很狠抹了一把。
不可以软弱……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了，又还有什么资格软弱？她唯有选择坚强，再黑的路，也要一个人咬着牙走下去啊！
黑暗，仿佛无边无际。
抬眼却依旧还能看见远处商业街的繁华灯光。
凌霄双手微微扎开，咬着牙向着那光明的方向，坚定走去。
尽管，她现在明白，那灯光未必是真的出口的方向，反倒可能是绝望的幻影——爸妈就说过，他们当年在西北大漠里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整个考察队已经断水断粮数日，只凭着一份毅力，在大漠烈日之下，机械地向前挪着步子。就在这时一个队员高喊起来，“绿洲，我看见了绿洲！”说着就要疾奔上前。
爸冷静地观察，然后抓住那队员的胳膊，打趣道，“……我没看见‘东方齐洛瓦’。”
那是爸妈他们年轻时候看过的一个电视广告，广告词就是“每当我看见天边的绿洲，就会想到东方齐洛瓦。”广告的画面，也正好是在沙漠上踯躅而行将至绝望的旅人，遥望见了绿洲的那一刻。
可是那队员却像被蛊惑了似的，用力甩开爸的手臂，发疯地向那幻象冲去。
他的体力本来已经快要耗尽，这样不顾一切地狂奔，终究……倒在了沙漠里，再也没能起来。
他倒下的地方，正是他所“看见”的绿洲的幻象所在的地方。
爸后来跟她讲，人在绝望里越是渴望什么，就越会看见什么的幻象。
凌霄理解，这就好像是大脑皮层都选择了欺骗你……就仿佛，它不再是你自己的一部分，而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猛然想起，那天走出黑巷，下意识转头望回望泉大厦的方向——本来她记忆里空无一人的门口，却是进进出出，到处都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哪个望泉大厦才是真的？
——那天如果没有小北引路，她是不是早就走不出来了？
恐惧像是细细的针尖，千万根一起刺进了她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
她攥紧手指，在心底默默地喊：
“小北……救我。”
第一卷 47、撕碎
周边的黑暗，看似无形，却像是裹挟着巨大的重量，东西南北上下……一齐向凌霄挤压了过来。
无处闪躲。
疲惫、绝望和恐惧，像是一只只黑色的手，将她的心脏捏紧。凌霄只觉眼前发黑——
她终于要被这黑暗吞没了，是么？
就在她阖上眼睛的刹那，这铺天盖地的黑暗忽然被一股力量凌厉地撕开！
那黑暗就如同一层黑色的幕布，于利爪之下毫无抵抗之力，应声而裂。从那被扯开的裂口里，灯光涌入，黑暗随之支离玻碎。
凌霄只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心急却又低柔的耳语，“别怕，我来了。”
眼睛无法睁开，身子持续下坠。
凌霄只来得及疲惫地一笑，“小北，是你吗？”
身子的下坠被止住，仿佛被什么给稳稳托住。
凌霄在昏迷之中疲惫地想：“……傻猫。那么小的个儿，哪能扛得住我个大活人？等我砸下去，你就成猫肉饼了。”
幽暗里，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稳稳抱住那如落叶般飘落的身子。
却是一脸的无奈，长眉轻挑。
……是真的像落叶啊，能看得出，她尽管已经昏倒了，可还是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竭力控制住自己下落的速度。
怕砸扁牠。
于是她最后这点力气都去担那无所谓的心，便反倒没有一丝留下来睁眼看看此时的他。
他无声地叹息，垂眸凝视她终于舒展开的眉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的垂眸之间，泄露了他多少的温柔。
在他们身畔，那被撕碎的幽暗如黑色的莲，瓣瓣凋落，落地萎缩成一条一条纤维状的虫形，化作无形钻入泥土中去。
他从她面上收回目光，缓缓地仰首，傲然斜望望泉大厦上的某个窗口。
望泉大厦周遭人来车往，繁华异常。而那大厦的窗口，大半都亮着，每个窗口里，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他静静眯眼凝视了片刻，转身，稳稳抱住凌霄，朝商业街的方向走去。
凌霄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而她身边，某只傲慢的猫正P股冲着她，兀自趴在长椅上睡着。
“小北！真的是你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人家却连头都懒得抬，只是尾巴打着旋儿扬起来，冲着她摆了摆。
“哈……”凌霄却捂住嘴，不由得笑出声来，不知为什么，笑出来的同时，鼻尖儿却跟着酸了。
她深深吸气，将那酸意都压下去，赶紧伸手揉了揉它的头，“可是……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你这么小个儿，背也背不动，扛也扛不动啊。你要是能变成豹子那么大还行。难道你是把我拖过来的？”
“……你这么能睡，该不是被我砸得昏迷不醒了吧？”
背对着她，某猫在夜色里再无声地叹了口气。
牠还是继续高冷……
凌霄轻笑一声，对着牠的猫P就拍了一巴掌，“……我拍猫P啦，总行吧？”
某猫又摇了摇尾巴。
凌霄举起小拳头，“我们小北，神功无敌！”
某猫又闭了闭眼。一点都不押韵。
拍猫P，都不能认真点的？
牠是没什么反应啦，可是凌霄自己却挺乐的。
她自己笑闹了一阵子，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我真高兴你来了。”
第一卷 48、资料
凌霄自以为没事，还坚持将小北先送回摘星城去。
目送小北离去，她想了想，还是扭头进了“租赁的姐姐”门店。
她跟大白经理要丛林的资料。
大白经理好脾气地笑，“……客户资料都是保密的呀。公司也只能给你提供他的住址等基本信息，其余的详细资料都锁在公司的数据库里，就算自家员工也不能随便调取不是？”
凌霄其实理解。毕竟干这一行呢，还是跟家政类似，从业人员的流动非常大，有些可能就干一月两月就走了，公司当然不愿意将客户的资料随意外泄了。
凌霄坐在沙发上，腿还是有些软。
她需要丛林的资料，好能搞清楚自己今晚经历的算什么事儿。
可是她却不便与大白经理直说今晚的经历……她不知道大白经理能不能相信她的话。毕竟当日就连她听司机大哥说“鬼打墙”，她都不以为然来着。
她搓了搓手，“……好奇。我发现丛先生好像不会写中文，好像连他的姓写起来都费劲。我就猜他是不是国外回来的呢？”
大白经理便笑了，“你猜对了！咱们这业态是从日本来的呀，咱们背后的母公司也是跨国企业，所以咱们的原始客户里有不少是有异国背景的。”
凌霄：“哦……”
这话是帮她解答了丛林不会写名的疑问，却没办法解释她今晚经历的这一切。
“经理，拜托拜托。”她只好软磨。
大白经理还是面有难色，“资料真不在我手里，总公司有规定的……我如果用权限调数据库，是要给总公司解释的。”
“小凌啊，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要他的资料啊。”
凌霄眼珠一转，“哎呀经理，您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么？他吧，很年轻，很斯文，又很博学，所以我……”
大白经理不由眨眼，“你，该不会是……”他说着也笑，“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啊，公司并不鼓励员工与客户的交往行为。”
大白经理想了想，“不过这是在商言商啦，从私人层面呢，我还是祝福你的……不过公司的规定，如果你真的跟客户交往，那就必定得自动离职了。”
凌霄眼睛一亮，“经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大白经理说着叹了口气，“你先别急……我呢也是有私心的啊，我好不容易招到一个像你这样满意的员工，所以我可不希望你这么快就要离职。”
“所以呢……我得寻个折中的法子。小凌啊，如果你是认真的，而且真是你们缘分到了的话，我是愿意帮你的；不过我可不能这么早就帮你，免得你很快就要离职。这样，咱们约定个，三个月，等你干满三个月后，我就把他的资料给你！”
凌霄张了张嘴。
三个月……她自己都能查出来了。
凌霄便深吸口气，毅然起身，“行，那我就先走了。麻烦你了经理。”
她走出门店，下意识转头，看见小北竟然又回来了，就站在幽暗里，一双金瞳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摆手，“……快回去睡觉吧，乖。”
第一卷 49、不舍
小北却并未离去，反而走过来，用头顶轻轻蹭凌霄的脚踝。
凌霄：“？”
她蹲下，轻抚小北头顶，“……怎么了，嗯？你今晚不放心我自己走，是不是？”
毕竟之前刚经历过那样的事啊。
“好小北，我也恨不得叫你每时每刻都陪着我啊……我又何尝就舍得你呢？”
不知怎的，凌霄鼻尖有些发酸。
”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不得不离开你们，又听孟姐说好些天都找不见你们了……我有多担心。”
“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将你们都带在我身边啊……可是我笨啊，现在还做不到……租房子，要尊重房东的意见；而学校的宿管阿姨也不会同意我把你们带进去……”
“好小北，你们再等等我，等我明年毕业了，一定努力工作，使劲挣钱，然后买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你们都带回家了。”
那股酸涩从鼻尖一直窜到了眼底。
她想起外婆，想起从小长大的家，想起那幢老房子里，曾经有一大家子的猫儿们作伴的岁月。
凌霄用力吸吸鼻子，“况且我又何尝不明白你的性子呢？你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受束缚。就算小梨它们肯跟我回家，小北你啊都未必愿意呢，是不是？”
“所以我又不舍得拘束你啊……不过我一定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好不好？好小北，你要答应我，不要再随便消失不见……好不好？”
“我啊，知道自己这样说会很过分，可是还是请你允许我放肆一次：好小北，请你留在原地等等我，好么？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努力……”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们了……我不想再连你们也失去了，好不好么，小北，啊？”
宁谧的夜色，幽深却又温柔，无声地披拂而下，将她和牠圈在独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里。
她只说给牠听，而牠的眼里心底，也只有她。
凌霄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我真的得走了，再晚的话，就错过最后一班车了。”
凌霄忍不住伸臂又将小北圈住，“……好小北，答应我，就暂且留在摘星城。哪儿也不去，好不好？”
凌霄终于还是走远了。
立在夜色里，曾经孤傲冷漠的牠，听见自己在夜风里幽幽的叹息。
“……我都要心碎了。”幽暗深处，一只狸花猫、一只燕尾奶牛悄无声息地走出来。那狸花猫同样远远目送凌霄背影。
小北轻轻垂下眼帘。
“……也许，是时候了。”
狸花猫和燕尾奶牛都倏然睁圆了眼。
狸花猫：“是什么时候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咱们是时候离开了吧？难道你就真的舍得这么离开00而去了？”
小北回眸，冷漠地瞥一眼狸花猫。
狸花猫无辜地看向燕尾奶牛。
燕尾奶牛低头避开牠的目光，低低道，“……别问，问就你自己滚。”
狸花猫都气乐了，“哎我说，那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第一卷 50、头秃
凌霄回到学校，当晚便有些发烧。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扛过来的，只是没想到回宿舍楼的时候，被楼上泼下一盆冷水给激着了。
凌霄回来已经很晚了，她便没声张。等周缪发现她发烧，都是第二天早上的事儿了。
“……还用猜么，必定是姓汪的那狗崽子干的！”周缪恨的当场就想找汪月算账去。
凌霄使劲抽了抽堵住了的鼻子，“有账不怕算，不过没必要非今早上就算。毕竟今天头一天上课，老师一定查出勤，你得好好上课去。”
周缪冷笑一声，“也是。反正她一会儿也得上课去，到了阶教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呢，我看她能往哪儿躲！”
凌霄抓纸巾堵住鼻子，“我这儿山洪暴发，实在没法去了，你帮我跟老师请假哈。”
周缪叹口气，“你好好躺着吧。”
周缪走了，整栋宿舍楼都沉寂下来，门内门外都没什么响动。
凌霄却反倒睡不着了。
尽管天已经大亮，太阳就在窗外试图照着她的P股，可是昨晚的那片幽暗还是浮现在眼前，渐渐吞没了她的思维。
而那一切黑暗的终点，是身披月色星光而来的小北。
她耐不住，还是抓过手机来，上网搜索。
网络各个角落，都潜伏着各种大牛，只要她够细心，说不定能找到昨晚那件事的答案。
在翻过不知多少个网页之后，凌霄的眼睛被一句话给吸引住了：
“猫，是最具有量子属性的一种宏观世界的生物。”
文科生凌霄瞪圆了眼，将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字儿都认识，文字的含义好像也能读明白，可是这内涵么……
“量子属性”，啧，好在凌霄看过《蚁人》。叫她来理解，就是大大大大大，与小小小小小。
就好像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大的时候是定海神针，小下来变成一根耳中的绣花针。
至于这大大小小的，跟猫有什么关系么……凌霄不可救药地想到了《惊奇队长》里的噬元兽。
没办法，谁让她在娱圈呆过这几年呢，所以这几年的漫威大电影，她都差不多跟风看了。
那能吞噬宇宙的噬元兽，在地球上的形态，巧了，也是只大橘啊。
凌霄一不小心就想远了。
量子不量子的，跟昨晚有关么？
又或者说昨晚的事，能用量子理论来解释么？
她自己刚一这么想，牙就疼了。她赶紧抓过水杯来咚咚咚喝了好几大口。
她疯了么，她竟然都要去想这么高端的理论了……这是要头秃的节奏啊！
她放下水杯，赶紧钻回被窝去，戴上眼罩，强迫自己躺下睡觉，别想了。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用物理学来解释，就连那么多天才的物理学家，研究来研究去，到了晚年竟都去研究神学了……
还不是因为人类的理论，在浩瀚的宇宙苍穹面前，实在是太渺小，太肤浅了么？
她自己更是连高中物理都搞不定，被个“质点”就直接给拨到文科班去了，她还要想这个？
那她真离发疯不远了。
第一卷 51、粉面
兴许是烧脑所致，凌霄还真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睡到周缪中午下课回来。
本来凌霄还没醒呢，是被周缪给捅醒的。
凌霄睁开眼便被周缪那满眼的春风、两腮的桃花给惊到了。
“……缪，你该不会是爱上那只汪了吧？”
周缪走的时候，不是要到阶教用眼皮夹死汪月的么？按说这一上午，周缪的眼里应该只有汪月才对，那她回来这表情，又是几个意思啊？
周缪：“呸呸呸！就算姐姐我不介意男女通吃，可我也还没到什么杂碎都能下口的地步！”
凌霄：“那你这一脸的是……？”
周缪两手一捂脸，“我跟你说，你今天上午没去上课，你可赔惨了你……”
凌霄挑眉：“老师划重点了？开学第一天，难道就开始给期末考试透题了？”
周缪一副怒其不争：“……你就记着你的期末考试。这地球上比绩点更要紧的事儿多了去了！”
凌霄摊手：“例如？”
周缪一下子窜上来，跟凌霄紧贴着坐一起，“……帅哥。”
凌霄眨眨眼，“姐姐，你在学校呆四年了，今天是大课不假，可是能跟你一起上大课的那些班里，还有哪个帅哥是你这四年里还没能发现的？”
“难道……暑假新do的？”
周缪无奈地笑，“什么跟什么呀！要是那样的，姐姐我至于这一脸的？”
凌霄再摊手：“那是……？”
周缪便又眨眨眼，“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凌霄依旧兴趣缺缺，周缪故意吊了半天，她的胃口也没克服地心引力。
“……走错教室的？”
在量子物理面前，神马帅哥不碎成渣渣？
周缪只能又叹气，“要不你怎么白白浪费大学四年，连场恋爱都没谈过！你这个家伙，干脆别盖被了，直接裹一层绝缘皮算了……”
凌霄：“姐姐，我还是个病号，你这么挤兑病号，合适么？”
周缪却不泄气，拍着凌霄肩，“我告诉你，今天新来这几个真的帅！就算你身边都是顾北城这个级别的，可是那几个绝不逊色！”
凌霄不由得挑眉，“……还几个？”
能叫周缪这么夸的，一个就是惊喜了，还好几个？
周缪看凌霄终于有点兴趣了，开心得直拍手，“对！说是交换生……不过我瞧着啊，说不定又是哪个校领导在外头副业的公司里签的鲜肉，进来镀个金，拿个文凭，回头就要出道力捧的！”
“我跟你说，他们要是成个团的话，一旦出道，绝对炸裂！”
凌霄挤出个笑容，“……你燃烧着你的卡路里，可是姐姐，我还饿着呢，帮我打点饭去呗？”
周缪跳下床，抓过饭盒，却也不气馁，回眸瞄着凌霄一笑。
“没事儿，今天由得你嘴硬，反正你是病号嘛。再说，你毕竟没看着。”
“我这就跟你打饭去，挑最好的菜，我请。赶紧养好你的病，好让你亲眼看看去……到时候，我看你眼珠子掉不掉下来！”
凌霄挤一个笑，“绝对不会！要不，你打我的脸！”
第一卷 52、上门
望泉大厦。
凌留砚乘电梯上27楼，径直走到2703门前。
他按门铃，然后尽量摆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在脸上，朝着门镜。
门开。
凌留砚微微眯眼，打量门内的人。
年轻、斯文、高瘦、苍白……
凌留砚的视线下移，落在对方的手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看来是一个安静而又手巧的。
“您是……？”门内的人先开口，连嗓音都是斯文有礼的。
凌留砚便也笑笑，“丛先生么？我是‘凌天’的，是有人向我推荐丛先生的手艺。”
门内的丛林忙含笑向一旁侧开身子，让开通道，“那您快请进吧。”
凌留砚进内，目光同样先被墙上的鹿头和大翅膀给吸引住。
丛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个宅男，家里有点乱，让您见笑了。”
凌留砚点点头，先问：“这些，都是你的作品？”
丛林含笑点头，“献丑。”
“不错。”凌留砚一变夸奖，一边沿着墙边的展示柜朝里走，走了一会儿才妆似无意地问了声，“……丛先生既然是独居，何不请个家政来定期整理呢？”
丛林不好意思地笑笑，“请了。不然您现在可能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凌留砚倏然挑眉，“不知道是哪家？”
丛林微微一愣。
凌留砚从容笑笑，“丛先生这满屋子的都是手作，如果是个普通的家政，怕是认识不到这些作品的价值，想必丛先生也无法信赖。”
“能为丛先生服务的，想必是一间很不错的家政公司。丛先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特殊，正好有一批练习生的公寓，也需要找个优质的家政公司。”
丛林便笑了，“理解。”
丛林转头去办公桌上，取了一张名片过来递给凌留砚，“就是这间。”
凌留砚垂眸，眸光便是微微一闪。
——那间家政公司叫“向阳”。
前一晚的摘星城。
凌留砚开车走过，恰见凌霄就在路旁。
因那一段不准停车，他按喇叭，可惜凌霄却既没抬头，也没发现他，只是一径专心与脚边一只猫说话。
等凌留砚找到了停车的地方，转回身来找凌霄的时候，她和猫都已经不见了。
因这就是在“租赁的姐姐”门外，凌留砚略微想了想，便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一番寒暄之后，凌留砚终于问到了凌霄。
大白经理还上下打量凌留砚，仿佛不想透露凌霄的消息。
凌留砚递上名片。
当看到凌留砚的姓氏时，果然连大白经理也自动跳坑里了。
“您难道是……小凌的哥哥？”
毕竟，凌不是个太常见的姓。
凌留砚眨了眨眼，其实是不想回答，含糊过去；可是在大白经理看来，却是默认了。
“……凌霄她这些日子来在你这儿工作，还好吧？”
大白经理想了想，便也只挑好的说，“挺好的挺好的，获得客户一致好评。”
凌留砚转开目光，“她要强，就算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从不肯让我知道。”
“我既然从她嘴里问不出来，就来问你了。想必经理你一定会知无不言，对么？”
第一卷 53、交错
大白经理笑笑，“怎么会呢！”
凌留砚便也笑笑，“可是方才就在这门口，她站在路边却在跟一只猫说话……甚至于，我开车就从她身边经过，而且还按了喇叭，可是她竟然充耳未闻，而继续‘专心’与那只猫说话。”
凌留砚缓缓收起笑容，眯起眼来凝视大白经理，“您告诉我，这正常么？人只有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如此吧？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她是在贵公司遇到了不高兴的事。”
凌留砚刻意停顿，目光绕着大白经理。
凌留砚毕竟是商界精英，什么时候该说话，又什么时候该停顿，对于这些技巧他都早已炉火纯青。他带给大白经理的压力，自然是凌霄所不能比的。
大白经理迫于压力，不能不也仔细思索一回，于是他想起了之前凌霄那有些腿软和疲惫的样子……
——凌霄当晚没能要到的丛林的资料，却被凌留砚手到擒来。
凌留砚走出“租赁的姐姐”，进了车里就给公司剧组打电话。
“……凌总，没错，是有这么个人。原本是学生物的，也兼职用硅胶等材料复原远古生物，因为都是手作，做出来的道具非常细致逼真，尤其是眼珠啊、羽毛啊这些的，简直以假乱真。咱们拍片有时候要用到那个年代的动物道具，一般都会想到他。”
凌留砚与丛林握手告别。
握手之间，更感受到这个苍白清瘦的男子指节上的力道。他的手极稳，即便是陌生人之间的相触，也没有半点的抖动。
凌留砚点点头，“……那就拜托给你了。等你的好消息。”
丛林含笑点头，“一定不会误了凌总的期限。等做好了胚子，送凌总过目。”
凌留砚坐电梯下楼，观景电梯从27楼往下，他一路凌空而降，亲眼看见这栋大厦的人来人往。
落地之后，他不由得又回眸看一眼这浅金色石材从上到下整体装修的挑空大堂，尤其事那挂如银河倒挂一般炫目的巨型水晶吊灯。
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凭他的眼力，方才也没从丛林身上看出半点的不对劲来。
除了，丛林给出的家政公司根本就不是“租赁的租赁的姐姐”，可是大白经理却也是从客户资料库里调出的资料给的他。
这两者之间，究竟谁在说假话？
抑或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凌留砚不由得又眯眼向楼上看去——除非这望泉大厦里有两个2703室，而屋主又是两个同名同姓、相貌也如出一辙的年轻男子。
可是，怎么可能？
凌留砚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电话来，再度跟公司同事确认了一下丛林此人。又从自家公司同事那边，叫人辗转问了一下丛林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跟他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丛林自己也没说假话。
凌留砚长眉缓缓皱结。
难道说，是那白白胖胖的经理在红口白牙地说话？
而凌霄她，拒绝了去他的“凌天”，宁肯选的就是这么一间公司！
凌留砚站在原地，不由长眸微眯。
不过这也只有一瞬，他便立即恢复冷静，掏出手机打给公司同事。
“……关于那几个新人的首秀，我有个新想法。”
第一卷 54、对手
听是自家老板又开新脑洞，艺人储备培训部总监周仙赶紧亲自接过了电话来，“您说。”
高挑的女子，留着披肩的卷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满溢的女性魅力。
凌留砚抬眸望向碧空，“现在男团这么多，大家彼此的身材、相貌和才艺都差不多，想要出圈不容易。”
“今儿听影视制作部那边的同事说起，有个手作远古生物道具的，活儿特别精细。我恰好到他住处附近办事，就顺便上来看了看他的作品。得到了点儿启发……”
“我今天跟那个手作匠人下了个订单，让他专门打造一些可是融入舞台造型的饰物……他们几个的自身条件本来就已是上乘，再加上独特的造型，相信一定有机会一鸣惊人。”
周仙听着笑了，“我明白您的思路了，您希望他们是带有一些神秘、野性的，甚至带有一点点兽类的原始魅力的……对么？成，那我后期对他们的训练里，也会有意识往这上边靠。”
凌留砚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他的同事自然不会明白，他这番心思，并不是只为了公事。
“……还有，他们几个一直这么‘散养’着，也是时候跟他们谈封闭训练了。需要他们统一居住，统一管理，统一训练。”
周仙有些为难，“老板……您也知道他们几个……”
凌留砚“嗯”了一声，“我明白。这几个自身条件都太好，所以不爱被管束。可是这几年已经都由得他们了，可是在上首秀之前，怎么也得集中强化一下才稳妥。”
周仙只好说，“我试试。实在不行，我冲他们声泪俱下。”
凌留砚轻笑，“你可是得过视后的人，这点演技对你来说就是小儿科。”
周仙无奈地叹口气，“……老板，我可是为你洗尽铅华哦。”
凌留砚淡淡垂眸，“等这个团顺利出道，给你封个大红包犒劳。”
周仙忙掩住心底的失落，大声地笑，“好哦！一定要厚的让我抱不动才好！”
凌留砚却不想继续说这个。
“……住的地方已经定了。等你跟他们谈好了，我会聘请家政公司上门整理，让他们不必有后顾之忧。”
凌霄小烧了那么一下，隔了一个晚上就已经好起来了。
她说是周缪的好菜的功劳，周缪却一口咬定说她也是听说帅哥兴奋的。
凌霄早已收拾停当，周缪却还没选好该穿哪件衣裳。
凌霄叹口气。
周缪撅起嘴，“好啦好啦，知道你有顾北城当尺子，能比他帅的是不多……”
周缪说着忽然停顿住了，抬眼看了凌霄一眼。
“怎么了？”凌霄问。
周缪轻哼一声，“你难道不怀疑‘凌天’么？网上有人分析得有理，我也觉着那照片就是‘凌天’放出去给白大小姐的。”
“好歹我也在电视台呆了这么些日子，也听说过‘凌天’不少的手段……他们家的虞乔被顾北城抢了角色和风头，他们早卯着劲想把北城踩下去吧？”
第一卷 55、惊喜
凌霄没吱声。
这事儿从起的那天，她就想过这个可能。
即便不至于是凌留砚亲自谋划的，那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或者直接就是虞乔的团队。
她当日拒绝去凌天，也有这个缘故。
“不过现在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凌霄耸耸肩，“我已经离开‘灿辰’了，那这些就都只是前尘往事，我早找鸡毛掸子给扫了。”
周缪定定凝着凌霄，“……看来你是真不关注他了啊。”
凌霄听出周缪话里有话，不由得挑眉，“又说什么鬼话呢？”
周缪便叹口气，“顾北城事后消失多日，他去了哪儿，你该不会真不知道吧？”
凌霄垂下眼帘，“知道，去戛纳了。”
那是早定的日程，北城参演的一部小成本电影送去参展。原本戛纳电影节是在五月间举行，可是今年天气异常，四五月间戛纳竟然接连遭受海啸袭击，电影节不得不推迟。
周缪叹口气，“……他得奖了。”
“啊？”凌霄都吓了一跳。
北城是新人，就算现在流量不错，可是大导演对他的演技还都持观望态度，轻易不肯给机会。为了能“触电”，还是凌霄建议他选了这部新锐导演的小成本文艺片。
这片子在国内院线都没什么排片，最大的出路就是送出去参展。获奖什么的也是不敢想，可是至少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带着作品”到红毯上去走一遭。
在国内娱圈，只要能到这样的红毯上走一圈儿，回来通稿走几波，那对北城来说，也是满满的收获。而且将来便也有机会凭这个，再去跟大导演们接洽。
那就什么都值了。
“他真获奖了？”说真的，凌霄这一刻是替北城惊喜的。
周缪点头，“是一个竞赛单元的奖，不是大奖。不过也可以了，毕竟是新人。不过他肯0片酬出演，既然载誉而归，风评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凌霄欣慰地笑，“也不看他是谁挑出来的！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演员！”
周缪忍不住咂舌，“啧啧，瞧瞧你，真是伤疤还没好呢，就已经先忘了疼了。”
周缪终于挑好了衣裳，两人挽着胳膊说说笑笑一起往教学楼去。
她们俩进阶教算早的，但是终究还是有人早到了。看见凌霄来，便都抬头盯着她看。
视线里各种意味都有。
凌霄悄然深吸口气，挺直了腰杆，不慌不忙走到后排，挑了个座位坐下。
不多时，汪月那几个女生来了，远远看见凌霄，便鄙夷地笑；左右看一眼，示意那几个女生随她一起向凌霄围拢了过来。
“听说我们0姐昨天病了？怎么病的啊，该不会是找借口，心虚不敢来上课吧。”
凌霄坐直，靠紧椅背，也没出声，只用嘴型回敬，“……关、你、P、事。”
汪月吃了个哑巴亏，不由得也是无声地冷笑起来，“精神头儿不错啊。看来根本就是装病逃课！”
周缪便也忍不住乐了，“哟，什么时候自封学习委员了？老师让你管考勤了？汪拿耗子，哪儿凉快你哪儿趴着去！”
第一卷 56、宣告
汪月也来脾气了，索性干脆就走到凌霄身边来，挨着凌霄坐下了。
正好与周缪一左一右，将凌霄给夹当间儿了。
“……我就瞧着这儿凉快。”她说着还故意瞟着凌霄，“有人凉凉了，凉透了。”
凌霄不急不慌转眸看着汪月笑，“你闲的哪儿疼？蛋什么的，难道天赋异禀？”
“让我瞧瞧你这一股子妖气是怎么回事儿？你可是‘守一座城’的管理，北城刚得了奖，你这身为站子管理的不赶紧筹划着怎么给北城接机，你还有工夫到我这儿磕打牙来？——怎么着，被罢免啦？”
汪月咬着牙冷笑，跟她一起来的那几个女生也跟着冷笑了。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们就是为了北城来的！”汪月勾起手肘来斜睨着凌霄，“别看我们别的姐们儿进不来，你又躲着不上网，那你就能逃过去了！我告诉你，现在所有的‘卫城’都恨不能手撕了你！”
凌霄叹口气，“别老调重弹了行么？现在你们不是该先为他庆功才是正经么？”
其实北城的那些粉丝开始是要自称“围城”来着，意思是“众星拱月地围绕在北城身边”，还是凌霄跟她们建议换一个。于是她们就又换成了“卫城”。
按着她们自己的话，那就是要既有雅典卫城的神圣，又有保卫北城的意思，更有“一切都为了北城”的心意。
凌霄也没想会有这样一天，“卫城”们集结起来，只为与她为战。
汪月冷笑道，“你装什么傻！你都知道北城获奖了，难道还不知道北城拿了奖之后就说了什么？”
凌霄：？？？
她是真不知道，连北城获奖都是从周缪那知道的。这几天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丛林那件怪事上。与那件事相比，好像人间什么事都是和善可亲的了。
汪月却认定了凌霄是装傻，她举起手机来，划开北城获奖后的一段专门录制给粉丝的视频。视频里的北城，刚刚获奖，却依旧面容平静，唯有眼睛里多了两点星光。他对着镜头，坚定地道，“……这部片子，曾经所有人都不看好。因为是小成本制作，导演又是新人，还是个文艺片，那就注定了没排片，没票房。而同时拍摄的档期还与我两档广告撞期。”
“要是接受这个片子，我就需要放弃许多，那时整个团队，包括公司老板、广告客户和你们，都劝我不要接。”
“只有她……慧眼识珠，始终坚定地劝我放眼未来。”
说到这里，他眼中微微有两颗闪烁。
“……没有她，就没有我这个奖。我很难过，这些日子来我让她单独承受了那么多。我在戛纳走红毯，获奖，看遍星光；而她却自己一个人被圈禁在那黑暗里，被攻击，受谩骂。”
北城微微停顿，然后缓缓地抬高下颌。
“在此我恳请，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好，那就停止对她的一切攻击和谩骂。”
“如果谁再继续，那就请自动对我顾北城被人粉转黑！你们一切的不满，都只管朝我来！”
第一卷 57、无声
凌霄藏住心下小小悸动，漠然抬头看住汪月，“所以你是到我这儿来宣告你要对北城粉转黑了？需要我转告他一声儿？”
汪月气得一把抓过凌霄的笔记本来往后撇了老远，“你害得北城失格！”
凌霄轻垂眼帘。
偶像失格，在粉圈的确是一件严重的事。
“那你可以脱粉啊，”凌霄静静抬眸，目光直钉在汪月脸上，“反正你也不是头一回了……或者再回头去粉虞乔？”
“再说北城的粉丝这么多，又不缺你这一个。”凌霄特地看向在场那几个女生，“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吧？说到底，你这个管理的身份，也不过是其他的姐妹给你面子，愿意抬举你。如果你脱粉了，你这个位子自然有别人等着补上来。”
“你放心，就算你脱粉了，北城也照样红，受不了半点影响。就像我这个当助理的，走了就走了，北城该获奖还是获奖，未来的路只会走得更顺畅，他身边也自然会出现更合适、更优秀的工作人员……你一个小小的站子管理，就更影响不到他什么了。”
“汪月，醒醒吧，千万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根本就没人在乎你是粉还是黑。”
“你！……”汪月气得咬牙切齿，却又因为是在阶教，不能太大声。
凌霄懒得跟她大眼对小眼，便站起身，打算将笔记本给捡回来。马上就上课了，记不上笔记，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是汪月故意挡道，就不想让凌霄出去。凌霄懒得与她计较，便转身想从周缪那边走，宁肯绕个远，也不过就是多走那么三米五米的，又累不死。
可是还没等凌霄绕出来呢，阶教后门无声打开，几个男子鱼贯而入。
同样年轻，同样高挑，同样的步履无声。
尽管无声，可是无形的气场还是空袭而来，阶教里所有的喧哗便也都停寂了下来。
所有人，全都转头回来，望向后面。
只有凌霄还不知道，依旧只想着她的笔记本，朝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那为首的男子脚步轻盈，已是率先走到了跌落在地的笔记本边。
他一只手还叉在裤袋里，便微微倾身，将笔记本从地上捡了起来。
整个动作不急不慌，宛如慢镜中一般的优雅，无声却惹人心悸。
凌霄刚终于转出那一排坐席去，转身。他便已经含笑将笔记本递到了她面前。
凌霄微微一诧，旋即心下一动，赶忙看向周缪去。
那边厢的周缪使劲点头，一双眼珠子已经都快要掉下来了。
凌霄张了张嘴，却也旋即恢复了平静，只含笑向那男子点点头，“多谢。”
眼前的男孩子穿紫色真丝衬衫，配蛋青色长裤，一张年轻的脸白皙如刚剥的蛋清，漾着透明的新鲜。
说实话，男生能穿好紫色不容易，稍微拿捏不住，就会显得娘。
眼前这个男生的眉眼细致如画，的确也是带着阴柔之美的。
可是说也奇怪，这两样同时凑在他身上，偏偏负负得正了。眉眼阴柔的年轻男孩儿，穿了紫色的真丝衬衫，却非但不显得娘，反倒将少年英气明媚清晰地刻入眉梢眼角。
第一卷 58、眼熟
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凌霄攥着笔记本的手指头忍不住勾了勾。
“……咱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她听见抽气声。倒抽一口冷气那种。
而且不是一声，好像是全场……
凌霄自己也有点肉麻：在别人眼里，这真是老套到鸡皮疙瘩撒一地的套话吧？
可是她真不是那个意思。她是真的觉得他莫名眼熟，她相信她真的好像在那里见过他。
眼前的男生登时脸上笑出一朵白莲花来，如画眉眼越发生色，“想必是佛前五百次的回眸……”
“嗯，嗯！”他身后也咳嗽成一片。
凌霄好奇抬眸望过去。
眼前的男生虽然长得鲜嫩，可是他的个头却还是高，这么面对面站着，凌霄也就到他肩头。要不是听见后头的咳嗽声，凌霄压根儿就没法看见他身后还有人。
凌霄悄悄踮起脚尖来——
这才看见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年轻男子，同样的年轻耀眼，同样的身姿颀长。
他们显然是跟眼前这位一起来的，却都并不靠近，远远近近地站着，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眼前的男生也不以为忤，脸都没红一下，朝凌霄眨眨眼，“他们是提醒我，我不不信佛。”
凌霄表示理解地点头。
好吧，看在他的台词比她那句还更老得掉渣，成功拯救了她。
“Anyway，谢啦。”凌霄扬扬书中的笔记本，便转身要走。
一眼多看都没有。
周缪已经快要挠墙了。
“0……”
“嗯？”凌霄顿步回头，“你知道我？”
凌霄说完，自己心下也叹口气。也是，网上毕竟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消息，照片也放了不少，他也是圈里人，知道她也不稀奇。
那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脸上像是又开了朵花，含苞待放的那种，“……那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这回已是满阶教的女生都要挠墙了。
凌霄便也客气地点点头，“怎么称呼？”
他便高兴了，两手叉着裤袋，迈着小步子，像是颠儿哒地又走近几步。
“我姓lí，名nán。”
他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缀满了期待似的望住她。
凌霄没能get到他的意思，“黎明的黎，楠木的楠么？”
她又看了一眼他满眼的期待，便赶紧道，“真是个好名字！楠为佳木，一表人才；且‘黎楠’两字合在一起听起来，就好像‘呢喃’，给人的感觉非常的轻柔悦耳……”
凌霄说到后来，都快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眼前的男生已是咬住了嘴唇，一双眼带着些哀怨望着她……
天啊，她说错了什么吗？
她不是夸他名儿好听了吗，难道这还不行？
“你说的没错，不过他新近改名了。”随着一声轻笑，后面一个穿大T恤的男生走上前来，伸臂揽住了黎某男的肩，冲凌霄微笑，又冲黎某男淘气地眨眨眼。
凌霄呆呆望住后来的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改名了？这么草率的么？
那男生的T恤颜色鲜艳，各种色块缠绕在一起，像是迷幻的彩虹。
第一卷 59、我难
那男生见凌霄在打量他的T恤，他便又向凌霄眨眨眼，“对，他改成‘难’了。因为他最近，真的好难啊~”
他说着还用胳膊肘捅了捅黎某男，“……是不是？”
黎某男便也苦了脸，委屈地向凌霄点头，“我真的好难啊。”
“啊，这个么……”
凌霄心说，这二位好像有点交浅言深啊。明明个儿长得挺高的呀，可对陌生人都这么天真无邪的么？
不管他们二位怎么对人不设防，凌霄反正是有点不习惯，她便客气地笑笑，“二位幸会啊。”她指指黑板，“快上课了，我先回了。”
她刚转身，那哀怨的小莲花又叫开了，“你以后叫我昵称就行。”
凌霄急着走，没太经过大脑，便随便回了句，“……小难同学？”
黎楠的眼圈儿都快红了，被身边的彩虹给搂过去了。
他低声嘀咕，“你看，她宁肯选那个……”
那彩虹无声大笑，回头又冲凌霄眨眨眼，“我姓戴。”
凌霄配合地点点头，“哦，小戴同学。”
上课铃正好响起，炸的凌霄赶紧小跑着绕回座位。
小戴同学则满意地对小难同学嘀咕，“看，我只告诉她一个字，她想换别的都换不成。谁让你笨啊，非两个字一起说……”
凌霄一路小跑，从周缪那边绕回来，坐下。
周缪的眼珠子却还没收回来呢。
凌霄顺着周缪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那几个年轻的男子也都落座了。
到了这会儿她才看清楚，这竟然是八个人！
八个人要是坐一起，足以拉一横排。可是他们偏偏没在一起坐，而是两个一对儿，分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坐下了。
整个阶教都被切割成了四个部分，学生们，尤其是女生们，众星拱月一般都将眼珠子定在了自己最近的那两个的身上。
凌霄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教室变成了一个小宇宙，而东南西北以这几位为核心，形成了四个星座。
那四对儿的座位并不是齐整地分开四个方向，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巧合罢了，所以四个星座的分割也不是那么均匀。
只是……
凌霄莫名觉得，他们这四对的座位，却恰好都是处于她的周围。
如果说那四个“星座”，众星拱月，他们各自是那个星座的核心；而他们八个却好像是合起来，拱卫着她……
凌霄赶紧敲了自己额头一记。
想啥呢？他们都谁呀，她认识他们么？他们为什么呀？
她先冷静下来，听课，记笔记。
这一堂是思修课。也许是考虑到传媒学院将来就业的特殊性，学校特地把思修的最后一个学分放在大四，可谓用心良苦。
本来就是严肃的思修课，偏赶上今天这个情形。老师老头儿可有点不淡定了，一个劲儿用黑板擦敲黑板，“……黑板在前面挂着呢，我在前面讲台上站着呢！你们总往左右后看什么？那三个方向有黑板吗，有老师吗？”
凌霄听见右边的汪月嘀咕，“……可是有磁场啊，谁让您没吸引力。”
她话音还没落，老师猛然一嗓子，“汪月，你站起来复述一下，我刚刚讲到哪儿了？”
第一卷 60、洗礼
汪月一个激灵，将头伏向桌面，低低咒骂，“我日……我是坐在最后一排啊，又不是头一排，他怎么听见我说什么的？他狗耳朵么？”
凌霄都忍不住乐，冲周缪眨眨眼，“没想到思修老师今天替天行道。”
回头观赏汪月抽筋拔骨地站起来，凌霄提醒一句，“你才是汪。”
汪月恨恨蹬凌霄，可是她已经站起来了，也不敢太造次，只得先专心去应付老师。
凌霄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不期然撞上黎楠……他也正扭头望向汪月。
那年轻得几乎透明的脸上，闪着一抹奚落。
凌霄怀疑自己眼花——这两个人，之前该不认识吧？
黎楠发现凌霄望过来，脸上的神情登时换了，便又是那样童叟无欺地笑，还冲凌霄眨了眨眼。
凌霄怔了怔。
活见鬼，那种曾经见过他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她认定确定以及肯定，她对他的神情不止是“见过”，简直可以说是“熟悉”！
天神啊，可是她怎么完全想不起来她究竟在哪儿见过他啊！
“喂……”他身边的戴同学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接线员，可以松手了。要不，00的话该也被老师听见了。”
黎楠恍然，赶紧松开了指尖。
之前他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像是在比心。
老师冲着汪月咆哮，“……我这个学分你是不想拿了！”
黎楠薄情冷笑，“活该。”
戴同学也不反对，反倒悠闲地抱起手臂来，“……便宜她。”
思修老师拿出专业素养来，给汪月施加了半堂课的“思想洗礼”。汪月全无招架之功，在众目睽睽之下都快抑郁了。
凌霄下课跟周缪回宿舍的时候，两人回想起汪月的模样，还忍不住笑呢。
“一个假期不见，思修老头儿颇有回春之态啊！”周缪说，“我记着他上个学期还耳背来着，怎么今天耳朵这么好使了？”
凌霄也努力回想细节，“难道说是学校把阶教整修了，重新设计了音响回环，所以就算最后一排的说话声，也能被老师听见了？”
周缪却摇头，“我没看出来阶教有修过的痕迹啊。”
两人正说笑着，凌霄的手机响了。
凌霄垂眸一看，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周缪忙问。
凌霄笑笑，“……打工的事。你先回吧。”
是大白经理。
周缪走后，凌霄才深吸口气接听。
有风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凌霄听见自己的心紧张地跳动。
“……您是说，丛先生还点名叫我去，是么？”
大白经理听出好像有些不对劲，便担心地问，“要不，我给他换个小姐姐？”
凌霄再深吸口气，“不用。我去。”
凌霄挂断，顾不上吃饭，回宿舍换了个衣裳就出了学校，直奔摘星城。
小北，我今天能不能在摘星城找到你？
如果没有你，我又该找谁来陪我走那条惊心动魄的路？
凌霄下了高铁，来到王爷坟碑亭处轻唤了良久，却也没见小北的影子。
甚至，就连小梨、小呆它们，也一个都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