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1、夜逃
夜色幽深，深蓝色的捷豹，披着一身的爪痕，穿透夜幕。
速度之快，就真的像一头黑豹奔行于无边暗夜。
车子开到工地。
老房子前，工人们已经各自拎着行李和涂料桶，站在了马路边上。路灯黯淡的光落在他们脸上、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狼狈。
凌留砚扶着方向盘，不由长眉微蹙。
竟真的是急成这样，连夜要走，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了。
见凌留砚的车开过来，包工头老高赶紧弓着腰上前来。
项目经理刘畅抢先一步，为凌留砚打开车门。
“……凌总。”刘畅在电话里说不痛快，他这一刻还有万语千言都卡在嗓子眼儿里。
凌留砚抬抬手，示意刘畅先什么都不必说。
老高讪讪地上前，先瞄了一眼凌留砚的车。
凌留砚对这个项目十分重视，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拨出时间来现场监督。所以这两个月来老高没少了见着这辆车。
只是今晚上，这车有些变样儿。
凌留砚淡淡道，“怎么样，装饰不错吧？”
老高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哈哈腰，“不错，真不错。”
老高说着，好像后槽牙忽然露了神经，他的笑便到一半就打蔫儿了，嘬着后槽牙直咧嘴。
好像联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凌留砚掏出香烟来递给老高，“……怎么回事啊，原本干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想干了？两个月前咱们刚签合同的时候，老高你可是拍着胸~脯对我说，说一定能把这个活儿干好，叫我放心。”
老高咧咧嘴，“凌总您别误会，不是我老高满嘴跑火车，说话不算话……我在这行里也是要脸面的。相信凌总在把这活儿交给我们之前，也是事先打听过我老高的名声的。”
凌留砚笑了，点点头。
“你老高的工程队在这个项目之前，刚修复了天津五大道的一个王府……修旧如旧，连每个榫卯都是对的，活儿做得十分精细，行内评价极高。”
老高便怆然一笑，“凭良心说，凌总，您这房子虽然也是老的，不过因为原本是洋房改造的，内里老物件儿都是中西合璧。西式的多是砖石的，硬度够，没怎么太损坏；也就中式的一些木作糟朽了。”
“更难得的是，您这房子在前面几十年得到了相当好的维护。虽然没怎么补料，可是却用了相当精细的手艺给看顾着，所以整体修复起来，难度没有天津那王府的大。“
“凭良心说，我们既然能将天津那王府修得好，那自然一样有本事将您这个活儿给干好……况且您给的价码儿也高，是天津那边的两倍呢，我们怎么好意思不用心给您干这个活儿？”
“可是，”老高的牙神经好像又疼起来了，他伸手捂住腮帮子，“……这老房子实在是不干净，我们是真没法干活儿啊。”
凌留砚便笑了，“不干净？老高啊，你如果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跟我提。就这一宗，我是怎么都不能应承你的。”
“不瞒你说，我大学就住这儿。这房子要是不干净，我现在还能大活人一个站在你面前？”
第一卷 32、尸体
凌霄看着那三个字，怔了怔，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其实如果是字数多，她还好回答；偏这种就仨字儿的，回答起来才有点难度。
正犹豫之间，邮箱里忽然推荐出一条热点资讯，凌霄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北极再现史前生物，57000年前尸体暴露在外，人类需警惕》”
啥？
凌霄吓了一跳，顾不上回邮件，先把光标移过来，点击了进去。
不好意思北城，你现在输给了标题党。
“发表在《当代生物学》杂志上的一篇论文显示，北极冻土层中发现了一只距今57000年的尸体。这个尸体是一只年幼的灰狼，令科学家非常惊讶的是，这只灰狼的形态：头部、四肢、身体、尾巴、毛发、牙齿保存得非常完好。”
“远古生物的暴露对于考古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对于人类健康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些生物的体内保存着远古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会进入当今的生物圈中。比如2014年的阔口罐病毒，它休眠了3万年，解冻之后，依旧存活；2016年从一只驯鹿尸体内发现炭疽热，而且还爆发了疫情，说明这种疫情已经进入了生物圈……”
“兜兜转转，最后危险的还是人类的健康。”
凌霄呆呆望住屏幕。
文章读完，可是凌霄心神还陷在里头，迟迟拔不出来。
北极……考古……尸体……危险……
几千字汇集成几个字眼，闪烁在她眼前。
就仿佛，满天星斗聚成星座，将原本凌乱无章的天际划分成规则的区域，区分出重点。
她没法不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赶紧站起身来，倒了一杯冰水，狠狠地咽了下去。
“叮。”邮箱又响了。
又是“一杯南北”发来消息。
凌霄闭了闭眼。她顶讨厌邮箱功能里“已读回执”和“聊天”两项功能。
在这个微信横行的年代里，人家还用邮箱的目的是什么？除了能在公事上发送文件等更正式些之外，其实就是想保留一点距离感啊——可是你一点开邮件，对方就知道你已读了；而且还可以即时聊天……
网络世界，人真的连最后一点距离感都被剥夺了。
一杯南北：“霄，我知道你在。为什么不回复我？”
凌霄叹了口气，还是坐回电脑前，敲下：“没顾上。”
是真的没顾上，她刚看新闻来着嘛。
一杯南北：“？”
削你：“回答你的问题：好着呢。”
一杯南北：“……”
一杯南北：“好像，你不大想理我？”
削你：“（颤着小辫大笑），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杯南北：“……那天，我被公司带走，直接塞上了飞机。我现在戛纳。”
削你：“（呲牙）好好玩。”
凌霄说着就想点“退出”。
光标已经滑过“退出”，顾北城的消息倏然亮在眼前。
一杯南北：“……我在想你。”
凌霄闭了闭眼，指尖点下。
邮箱关闭，她抱住双膝。
第一卷 33、置换
凌霄抱着膝盖想了一会儿，还是重新又打开了邮箱。
先给大白经理又发了封邮件：“明天，开工！”
然后她一鼓作气点开给顾北城的消息框。
削你：“想你个头。以后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削你：“是我把你推荐给袁总的，不过你能红，终究还是靠你自己，老天爷赏你饭吃，你有红的资本，自己也肯努力；其实跟我的关系不大。况且你红了，那就证明我眼光没错，所以你对得起我了。”
削你：“我已经离开灿辰了，那咱们就也不必再联系了。希望你越来越红，加油。”
凌霄十指翻飞，一口气打完，畅快地舒了口气。
跟过去画下句号的赶脚，挺爽的。
“老高我喜欢听你直爽点儿，开个价吧。”凌留砚两手揣进裤兜里，大腿线条绷直，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原本咱们有合同，我可以一切都按合同办事。可是一来我喜欢你们的手艺，你们干活精细，入我的眼；二来，这工程我的确着急，不想再拖工期。所以，我给老高你破个例，再给你次机会。”
老高哑然苦笑，“……凌总，看来您不信我老高的话。我真不是为了钱。”
凌留砚抬眸望向夜空。
头顶的深蓝，被笼罩上一片艳丽的紫色。仿佛是哪处商业街的装饰灯光映照在了云层上造成的散射光晕。
“……别说我本人大学的时候就住这里，对这房子知根知底；就说老高你吧，你这工程队是做古建的，一向接的活儿都是在老宅子里，那就算老宅子里偶然有些不干净的，你们也不至于没遇上过。”
“按说你们的胆子早就练出来了，你老高更是经多见广的人，至于就吓成这样么？”
老高张了张嘴。
“凌总您说得对，我老高毕竟在这行里干了几十年了，而且我们家老辈儿也都是干这个的……可是我们这回遇见的，跟从前遇见的都不一样。老高我也有些麻爪儿了。”
凌留砚点了点头，“说说吧，究竟怎么了？是半夜院墙上走宫女了，还是听见夜半歌声了？”
老高轻轻闭了闭眼，“……要是那些，我们也不至于辞工了。”
老高又深吸口气，“不瞒凌总，我们队里连续几个晚上都有人失踪。原本大家伙儿人住大通铺，枕头挨着枕头的，要是有人夜里有动静，满工棚的人都能听见。”
“可是，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没影儿了，被窝里还是热乎的，被褥上的印儿还在……”
“原本我们也以为是工人晚上起夜，可能绕迷糊了，或者梦游了，走不回来了。可是连续好几个晚上丢了人，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凌留砚也是挑眉，“你们没报警么？”
老高摇摇头，“不用报警，因为第二个晚上第二个人没影了，可是第一个人却回来了……等第三个没影儿了，第二个又出现在他被窝里。”
老高拿捏了下字眼，“就好像我儿子他们化学里学的那个什么——置换反应似的！”
第一卷 34、望泉
次日。
因为暑假还没结束，她白天还有空；再加上这又是第一个活儿，对客户的情况还不了解，所以稳妥起见，凌霄跟大白经理申请了个白天的单子。
可是她给客户打了好几次电话，却一直都没通。
她已经出发，没办法只好又打给大白经理。
大白经理没几分钟就给她回电：“……我刚打通了啊。你再打过去试试，跟他敲定时间，别贸然直接上门。“
大白经理歉意地笑，“你知道的，宅男嘛，你头一回上门，他们的心防这时候最重。你要是直接去敲门，八成会被拒之门外。”
凌霄想想也有理，“好，我现在就打过去。”
结果——还是没人接！
凌霄都急了，赶紧又给大白经理打过去，“……他还是不接啊！”
大白经理又好脾气地解释，“不一定是他不接，估计你这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被拦截软件误伤了，哈啊。”
凌霄咬咬牙，“那经理你给他再打过去一个，把我号码告他，叫他加白名单呗？”
大白经理满口答应，“成！”
可是大白经理的电话却也好像石沉大海，凌霄都下了地铁，大白经理还没打回来。
凌霄又给他打过去……结果连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这是凌霄的第一个活儿，她可不想出师不利。她耐下性子来在地铁站附近的商场转转，消磨时间，一边转一边轮流打大白经理和客户的电话。
等大白经理的电话终于又接通的时候，凌霄抬头望望天，已然暮色轻垂。
凌霄叹口气，“到底又闹什么幺蛾子啊？”
大白经理抱歉地说，“……刚才总公司临时召集开会，我走得急，手机落门店了。才回来，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啊。”
凌霄站在街边，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河，咬牙假笑，“那您给客户打了没？您跟他说，我不是能透过手机吸他魂魄的小倩，叫他放心接电话！”
大白经理便又大笑，“打了打了。客户也说不是故意怠慢，他下午一直都在专注的工作，手机开了静音，忘了，这才一直都没听见你的电话。”
凌霄只能继续假笑，“真巧啊，哈哈哈。”
大白经理赶紧说，“……就望泉大厦2703室，你从地铁站出来，往东看，马路对面不远就能看见那栋高楼了。”
大白经理就好像长了千里眼似的，凌霄边打电话的时候，下意识漫无目的四望，目光恰好落在马路对面那座最修长的大厦上。
它通体挂深蓝色玻璃幕墙，在暮色里映着远处的灯光。那瑰丽的紫色灯光恰好在它拦腰一横，叫它整体看起来，像一只在夜幕里竖起来的巨大眼睛。
“嗯嗯嗯，我看见了。”凌霄忙收线，“那我赶紧去了。”
凌霄放好手机，抓进背包带，小跑着奔过斑马线去。
新工作开始了，既小兴奋，又有些小紧张呢！
凌霄走入望泉大厦，有些小意外。
原本以为宅男的住处，一般都可归入狗窝；可是这栋大厦却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第一卷 35、整齐
它很——整齐。
这个念头一落地，凌霄自己都笑话自己：这世上哪栋大厦不整齐呢？都是一层一层的，然后房间按着次序排列，哪儿还有造出来横七竖八的呀，那还怎么找力学平衡，还不早就倒了？
凌霄便将那念头摁回去，专心打量大厦内部。
大厦看起来是酒店式管理，整体风格就是一间星级酒店。
整栋大厦内部，都是浅金色的石材挂面，从头顶到前面，再到地面，色调十分统一。
兴许也就是这样的视觉统一，才叫她格外觉得整齐吧？
大厅头顶是挑空的，一挂巨大的水晶吊顶如瀑布般垂下。
同样也是浅金色的。
灯光流转，颗颗水晶晶莹闪烁，璀璨如星辰垂缀。
凌霄不由得着迷地看了半晌，直到耳畔“叮咚”一声，她才想起来该上电梯了。
出了电梯，凌霄左右遥望，整个27楼巨大而空旷。可是因为走廊太长的缘故吧，视野尽头便显得又些幽深而又压抑。
凌霄深深吸口气。
整栋大厦，她除了在进门的时候看到有保安和前台之外，她便再没见过旁的人。
太冷清了。
一间一间数着门牌号，凌霄终于找到了2703。
她按门铃。
“叮咚”。
真巧，跟电梯声是一样的。
门没有立即打开，凌霄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半天里头才传来簌簌的脚步声。
凌霄站直，门也正好打开。
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粗线的毛衣站在门口明暗的交界里，一双眼隔着金丝眼镜，疏离地打量着她。
凌霄赶忙含笑道，“丛先生是么？我是‘租赁的姐姐’。之前，我们经理给你打过电话的……”
那男子这才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是向后退开一步，侧了身，让开通路。
凌霄笑笑，“那我进来啦？”
房门关闭，长长的楼道里重又恢复空无一人的寂静。
凌霄进门环顾四周。
是酒店里套间的模样，刚进门是洗手间，紧接着是一个小客厅，沙发、电视、写字台，然后左拐是一个门，里间是卧室。
与酒店房间略有不同的是整个套间里外的四壁全都是满满登登的。
大半都是柜子和架子，里面摆满了——固体。
架子和柜子之外偶也有直接是墙壁的空白，可是那也都挂着各种各样的——结构。
凌霄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她不大好去定义这些“固体”和“结构”是什么。
那些固体，外表像是各种石头，只是形状有些跟普通的石头不一样。比如其中有一块就比较像是一扇排骨。
那些结构呢，有的看起来像是个鹿，有的是个翅膀……不过那鹿头本身应该不是鹿，只是有点像；而那翅膀上覆盖的不像是鸟类的飞羽，倒有点像是哺乳动物的绒毛……
术业有专攻，凌霄的生物学得不怎么好，所以她直觉闭嘴。
不过一点，这墙上的确是够乱的，也都挺招灰，的确需要好好整理和打扫了。
她心虚地笑笑，“丛先生你看咱么从哪里开始打扫起呢？”
第一卷 36、生物
丛先生没吱声。
他目光透过眼镜，无声地打量了凌霄一圈。
凌霄深吸口气，扛住了这一波——感谢大白经理的预防针。
凌霄也是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位丛先生也是从上到下的浅金色——毛衣是浅金色的，眼镜是金丝边的……
现在是暑假，他穿着毛衣。
尽管空调开得很足，也尽管这毛衣是棒针的，孔隙很大……可还是不合季节。
不过幸好凌霄是在娱乐圈里打滚过三年的。反季穿衣在娱乐圈都不算事儿，什么-20度穿露肩礼服啊，都是年尾各大颁奖礼上见惯不怪的了。
至于大夏天穿毛衣呢，“少女妈”就经常这么干，为的是提前一个季节给自己代言的服装造势。
所以凌霄只是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抓起垃圾袋，“知道您工作忙，您忙您的，您给我划好范围，我自己去干活儿就行。”
丛先生又无声地打量凌霄一眼，半晌才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卧室墙角的一个黑皮柜子。
凌霄扭头望过去。
这个柜门不是玻璃的，所以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放着什么。
凌霄：“好。”
……这位丛先生，是位生物学家？
或许，那些“固体”，都是化石？
而那些“结构”，都是标本？
凌霄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那黑皮柜子前。
打开柜门——
凌霄好悬没叫出来。
只见柜子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些牙齿、手指等“零件儿”！
要不是凌霄事先猜想了一下丛先生的职业，那凌霄这一刻真有可能摔上柜门，直接转身就跑！
凌霄闭了闭眼，再睁开仔细看一回，确定它们都同样是类似化石的材质，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微微回眸，从旁边玻璃柜门的倒影上，看见浅金色的身影倏然一闪。
——方才，丛先生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么？
凌霄深吸口气，虽然也不确定这些东西该怎么收拾，不过凭着职业素养，还是戴好了手套，将柜子里的东西重新分类，然后按照大小、轻重重新排序，再依据柜子隔板的承重，将它们除灰之后，重新摆放整齐。
虽然是戴着手套呢，可是那些牙齿、手指从她手底下挨个儿碰触过，还是叫她心下有些毛毛的。
“丛先生这个柜子我整理好了。还有别的需要整理么？”她尽量平静地站起来，带着职业的笑容问。
那丛先生无声地走过来，又远远地透过眼镜片打量着她。
凌霄便又问了一遍。
丛先生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凌霄便摘了手套，“既然没有了，那我今天先整理到这儿。我给您记半个收费小时，请您签字。”
凌霄在客户面前表现得挺淡定的，可是她出了门，还是忍不住一路小跑着冲进电梯。
头皮发麻。
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当她手脚冰凉地走出望泉大厦，前面又是条幽深的小巷。
且没路灯时……她的心态有点要崩。
她咬牙伸手去掏手机。
大白经理不是说过，不是晚上会有男性司机来接么？
人呢？
可是手机也不知怎地不肯配合，她掏了好几下，竟然没掏着。
脚踝，忽然被软软地蹭了两下。
“啊！”凌霄终于吓得叫出了声。
“呜……”
凌霄垂眸，猛然蹲下。
“小北？你怎么在这？”
第一卷 37、是它
真是太神奇了，望泉大厦距离摘星城，坐地铁都要快一个小时了，更别说中间还要倒两次车！
凌霄忍不住弯腰细看。
“……你该不会，是假的小北吧？”
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凌霄就亲眼见过——她中学语文老师家的猫走丢了，老师打印了照片四处张贴，几天后有人给送回来了。只是猫回来有一点认生，老师还以为是猫在外面受了什么惊吓呢。
结果没过几天，老师家的猫自己又回来了！
两只猫长得那叫一模一样！别管花色、身量、头顶那一道月牙似的花纹……简直就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连主人都没分出来的猫？倒是老师家那个成天抱着《科幻世界》的儿子翻了翻眼皮说：“它应该是走进平行时空了。因为中间隔着几天，所以其实前面回来的是它，后面回来的还是它本身……”
语文老师当场就送他一套“五三”物理题，让他半个小时必须做出来。
听了她的话，某猫淡漠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不搭理她，径自超前走了！
那跩样儿！
凌霄登时乐了，“真是如假包换的小北呀！”
除了小北，还有谁家的猫脾气这么跩？
凌霄心情大好，赶紧小跑两步赶上它去，弓着腰问：“……可是，距离这么远，你是怎么找来的？”
“难道你的领地竟然这么大，我早先竟然不知道！怪不得有时候我晚上看不到你呢，你就是去巡视你的领地了是不是？”
小北又白了她一眼……啊啊啊，它那小眼神儿，是在白她吧？
凌霄不由得想起了猫圈的一个表情包，忍不足拍拍小北的脑门儿，笑着道，“这是你打下的江山，对不对？”
小北都快厥过去了，这回干脆不回头了，只疾步又往前走两步，恨不得与她拉远距离似的。
凌霄不由得撅嘴，“喂……就那么不爱听我说话么？那你又何必要来？”
“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看见是你，我有多高兴！”
幽深无人的窄巷里，又有一声隐隐的叹息，缓缓飘散在夜色里。
它终于站住，缓缓回身，一双金瞳远远看着她。
仿佛，在等她跟上去。
像是个坏脾气的男朋友……明明已经心软了，可还是拿着范儿。
这个念头窜进凌霄的脑海，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想什么呢这是？
凌霄赶紧甩甩头，将这个念头赶跑。
她歪头看看它，“对了，那天晚上你怎么半夜就跑了？你是怎么走的，该不会真是从阳台跳下去的吧？”
某猫的尾巴尖儿有点不耐烦地快速甩了两下。
凌霄可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它的眼睛问，“……是不是就因为那天晚上我本来想抱抱你，你害怕，这才跑的？”
“坏小北，又没真的强抱你，只是脑袋里想一下嘛，都把你给吓跑了？”
不知怎的，小北忽然一个激灵。
凌霄不由得蹙眉，回想起自己枕边和睡衣上的猫毛，“……或者说，我晚上梦游了，真的强抱你了？所以你才吓跑了？”
第一卷 38、遛猫
她就是问了问那天晚上的事，结果某猫又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一转身，又自己先走了！
凌霄只好叹口气，“好啦好啦。好小北，我不问了行不行？”
命中此猫是劫，它脾气那么坏，而她还就是对它硬不起心肠来，总是心甘情愿地哄着它。
想当年……她也是个暴脾气啊，何曾想到竟然会沦落到今日要哄猫的境地。
唉。
她赶紧又跟小媳妇似的赶上去，在它身边弓着腰说，“其实我问你，也是担心你啊。你说你一言不合就跳楼的，我醒来看你不见了，我能放下心么？”
“不过，既然你没事，那我就算白操心。我不问了，还不行？”
“不过，小北乖，你要答应我，就算你真有九条命，也不可以再说跳楼就跳楼啊。”
小北又一个急刹车，一双金瞳无奈地看着她。
凌霄赶紧傻笑，“好啦好啦，我不念你啦。下回给你放《大话西游》看……你就不嫌我唠叨了。”
一人一猫说着话，那没有灯的幽深长巷便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眼前又是车水马龙，街对面便是繁华的商超。
两边，竟好像是两个世界。
凌霄下意识回头——
望泉大厦门口，人影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哪里还是刚刚她走进去时的冷清了？
凌霄耸耸肩，心说：看来望泉大厦里的住户都是996吧？
别看大厦很高档，却住的也都是社畜啊。
前面是斑马线。
凌霄又赔笑脸：“……小北，咱们不提那晚了，现在让我抱抱，好不好？”
得过马路呀！
小北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又跳开了，小短腿一溜烟地小跑，领先了凌霄好几步去。
凌霄：“……就那么怕我抱抱么？”
她故意用志玲姐姐的娃娃音说：“来嘛，这是爱的抱抱——”
肉眼可见，某猫竟然又是一个恶寒。
“哈哈……”凌霄不由得笑出了声。
还是怕它自己过马路会出危险，她便赶紧跟上去，与它肩并肩。
一人一猫并肩走过斑马线……
过往的车辆里，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鼓起腮帮：“……遛猫而已，没见过哦？”
其实，她自己也没见过。
猫跟狗不一样，狗听主人的指令；可是猫却其实才是主子，人类都是猫奴，所以人类想遛猫，那一般都只能是自己想象。
她倒不是没见过有人也想尝试来着，可要么是猫伏地不肯走；要不就是毛了，对猫奴连抓带咬，大刑伺候……
今晚小北肯这么给面子，跟她肩并肩走过斑马线……那她真该默念一声“谢主隆恩”呐。
这么想着，她便又微笑，偏首看它。
莫名，想起之前凌留砚陪她走过斑马线的情景。
他对她说“轧马路”；
他说“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她满足地叹口气，含笑说：“小北，跟我一起回摘星城么？我请你坐地铁好不好？”
“我们人类的地铁可有趣儿了，你没坐过吧？”
小北不知什么心情，转头望了望川流不息的车河。
第一卷 39、摘星
过了马路就是地铁入口，凌霄蹲下来，张开怀抱，“来嘛~”
夜色里不知漾起多少声沉默的叹息。
可是，某猫还是认命地扭过头来，一步一步走向她。
只是看她张开怀抱，它还是站住了，尾巴打着弯儿在夜色灯影里摇动。
凌霄叹口气，“你瞧你，又不乐意了。不是我要强抱你，是因为要上地铁呢，你得进我的包包才行哦~可是包包如果背在后面的话，我又不放心你，只好抱在怀里才稳妥啊。”
小北又摇了摇尾巴，似乎在犹豫。
凌霄叹口气，出其不意冷不丁伸手，一把将它给抱了满怀！
“好啦！你是公猫哎，怎么婆婆妈妈的？”
小北被箍进那具柔软又馨香的怀抱里，虽说被勒得有些直脖儿，可是它的惊愣却不是因为她的力道——
它是连自己都没想到，就凭它，竟然没能躲开她的手臂。
那必定不是她肌肉的速度会有超过她的可能，那就必定是——它在她面前，方才那一刻，竟然是卸掉了全副防备的。
它自己心下也幽幽叹了口气。
克星……吧？
它闭了闭眼，便也乖乖由得她将它塞进了背包，抱在怀里，走下楼梯去。
地铁里人多，但是大多都集中在座位处和进门处，凌霄往里挤，带着它到车厢结合处去。那里，人相对少些。
只是那里的厢壁和地板都是活动的，凌霄就算相对静止，可是她的身子也是事实上一直在随着地铁前行而各种角度扭动着。
她也顾不上，只高兴地悄悄儿与怀里的小北说话。
“……今天的客户叫丛林。我开始一看这名儿，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么？我想啊——他是泰山呢，还是贝爷啊？”
“结果一见面，哈，他既不是泰山，也不是贝爷挂的，他倒是斯斯文文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绝壁内秀宅男。”
“不过他的名儿也不算白起了，他竟然是个研究生物的……他屋子里摆的那些化石、标本的，的确都是属于丛林的。”
她隔着包包轻轻拍了拍它，“你说名字真的是很奇妙的，是不是？冥冥之中，它真的可能跟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就仿佛若有天意。”
凌霄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能当航天员呢。”
偶有人从车厢结合处走过去，看见凌霄喃喃自语状，不由得惊异地看她一眼。
不过凌霄事先已经做好了掩护——她将耳机明晃晃地挂出来，连耳机绳都掏出来，垂在包包上。
人家看她，她便也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这么几个闪神间，她耳畔仿佛瞟过一句话去——
“可是你，手可摘星辰啊。”
“啊？”
凌霄吓了一跳，赶紧左右看，是谁跟她说话；或者也只是别人在说自己的话，恰好逻辑能连到一块儿来。
她看了好几眼，没发现身边有人说话，她便耸了耸肩，兴许是幻听了呢。
莫名地，又回想起当初她选择加入灿辰当助理的时候，袁芯端着手臂对她说，“别以为给艺人当助理真的是容易的工作。那些浪漫，都是粉丝想象出来的；只有圈内人才知道，就类似个贴身丫鬟。”
那年的她却是意气风发地笑，“……可是却也有机会看着一颗颗新星从自己手中冉冉升起啊。”
第一卷 40、捏脸
望泉大厦。
窗外天际，夜色的幽蓝之外，又披了一层瑰丽的紫。
就仿佛，不知是何处商场的霓虹灯，借着云层的反射，映照入了窗棂。
窗外的望泉大厦门口，依旧空无一人。
丛林立在镜前，静静地凝视着镜子中的形象良久。
他转了转脖子，回想那小姐姐从进来到离去，目光在他身上各处分别停留时间的长短。
仿佛是不大满意，他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抬手，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轻抚上略无血色的面颊。
在他的指尖下，他的颧骨被约略推高，鼻梁也重捏得立体了些。
他又转头，看电脑显示屏。
是一款游戏的设置界面，是为角色“捏脸”的程式。
他照着里面的形象将自己的五官重新捏过，再退后一步看看镜子里整体的形象，终于微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又走向里间卧室，打开那黑皮的柜子。
原本杂乱无章堆放的手指、眼球等，都已经重新排列得整整齐齐。
他仔细在几排手指之间逡巡着，终于定下了目光，伸手进去，将那根手指取出来，放在手上比了比。
他记得之前那个小姐姐来，盯着看柜子里这根手指头的时间最久……
他晃晃脑袋，慢慢悠悠将自己手上的指头捏了下来，然后将那根被小姐姐看得最久的……安了上去。
置换完成。
他转了转新换好的手，抬手推了推嘴角，露出一个属于人类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凌霄又陆续接了几个单子。
虽说宅男都有共同的属性，比如都深居简出，不爱说话；可却再不至于跟丛林似的，住的地方去的时候空无一人，而且全程压根儿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经历过丛林这个客户，凌霄再面对别的客户，倒轻松多了。
因此凌霄心里反倒还有点感谢丛林。
连续工作几天之后，她还忍不住跟大白经理问：“……那位丛先生，对我的服务满意么？”
大白经理眨眨眼，“没接到投诉啊。而且计时费已经付了。”
凌霄耸肩，“那他怎么再没叫我上门？”
大白经理便笑，“……这才过几天啊。宅男对自己家里的凌乱，忍受度要高于一般人，所以就这几天的工夫，他的家还不够乱呗！”
凌霄一想也是，便笑着点头，“他要是再打来预约服务的话，经理你可以派单给我哈！”
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客户，而且初次的经历还有些不算愉快，她不想给自己的新工作留下遗憾。
丛林的单子迟迟没来，开学的时间却先到了。
从定下不续租开始，凌霄就已经在收拾东西，所以这时候就直接拎着箱子回学校就好……
叫凌霄放不下的，是小北它们。
虽说小动物协会已经提前介入，经过半个月的适应期，猫儿们已经能接受他们的投喂了。
可是她带着小动物协会的人去投喂的夜晚，却都没见过小北……
后来，连小梨和小奶它们也不来了。
虽然不来的只有小猫三五只，与整个猫群相比，只是特例。可是它们却也正是凌霄最割舍不下的那几个。
第一卷 41、挑衅
“没关系的，”小动物协会的孟姐含笑劝慰，“等你周末放假，还可以再回来看它们嘛！”
“您说的对，”凌霄努力地笑，“那就都拜托给您了。”
凌霄将终于整理完的档案交给孟姐，“……这当中尤其是小北啊，脾气坏，难伺候，还挑食。它不爱吃猫干粮，却爱喝温水，爱吃甜食——特别是喜欢红豆沙和啃甜玉米棒，对榴莲之类也能接受……”
“它还喜欢红色……蹭痒痒喜欢找红色的地毯，趴椅子也挑红色的……”
孟姐不由得张了张嘴。
“……猫主动喝水已经罕见，更别说还要喝温水的。可是怎么还喜欢甜食和红色？不都说猫们没有味觉，而且还是色盲么？”
凌霄含笑摇头，“我更相信我眼睛看到的。它们是最有灵性的小家伙，所以才能这么跟人类一起生活了千万年，却仍旧还没能被人类给驯服……人类对它们的认知，必定还有限，甚至还有偏差。”
孟姐笑着点头，“好。小北交给我了，你放心。”
凌霄拎着箱子走了好几步，还是回头又不放心地交待：“……小北那脾气也可能都是交我给惯出来的。所以孟姐，拜托你千万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嫌弃它，稍微给它点儿差别待遇哈。”
孟姐便笑，“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记住啦！”
坐上高铁，凌霄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物。
小北它们……知道她走了么？
一个小时后，凌霄下了高铁。
出站口，一条马路通向左右。
凌霄偏首向右——
那自是她最熟悉的方向啊。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右去，步行的距离，就能回到老街。
而向左，才是大学城。
老街褪去了从前的繁华和喧嚷，如今变得人迹罕至的，这才反倒更适合建成大学城——也唯因如此，当年外婆才有机会将老房子里的房间租给学生们居住。
对于凌霄来说，曾经的那许多年，她从火车站走出来，都是“回家”。可慢慢地，却变成了“回校”……两者心境，越距越远。
凌霄收回目光，毅然转身，向左而去。
因凌霄是本地人，是宿舍里回来最早的。
她刚打扫完寝室，将床铺整理好，正打算去浴池洗个澡呢，门便被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几个女生呼啦挤满了门框，为首的一个靠在门框上，瞅着凌霄冷笑，满眼的奚落。
“哟，瞧瞧，是谁从耗子洞里钻出来了？这些日子躲得够深的呀，也够沉得住气，顶着那么多人的口水，竟然连个头都不冒一下。”
凌霄深深吸口气，挑眸迎向那挑衅的目光。
“……怎么，是后悔了没有发挥一下校友的情谊，帮我骂回去？”
当日因为北城那一场风波，凌霄能在暑假期间躲得过媒体，她也可以断网不理睬网上的咒骂，她甚至也算成功地通过外貌的改变而瞒过摘星城那边的邻里……可是她知道，一旦回到学校，她便又是无处躲闪的了。
第一卷 42、大粉
毕竟她们都是念传媒学院的，无论是学广播电视的，还是戏剧影视文学的，都跟娱圈不分家，所以学生们从大一开始，也都在娱圈内寻找各种实习的机会。
甚至，就连老师们也都在圈里担任各种职务，比方说给综艺当评委，又或者是自己开表演培训班，再不就是兼职进组当个副导演……
总归，虽说是在象牙塔内，可是传媒学院也算是半个圈内了。
“哈，帮你骂回去？姓凌的，你不会是疯了吧？”
那女生一副活吞了癞蛤蟆的表情，“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吧？”
凌霄耸耸肩，“你不就是虞乔的前-私生粉，后-变节粉了北城，再后来抱了白大小姐的腿，混成‘守一座城’管理的那位么？”
虞乔是“凌天”力捧的小生，跟北城正好打对家。
虞乔其实比北城红得还早，是圈内难得的古装男神。只是后来北城忽然蹿红，硬生生抢走了虞乔不少的机会。虞乔的团队就也记了仇，凡事都开始直接针对起北城来。
凌霄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含笑走近她，猫儿一般慵懒地眯起眼来，“对了，我听说某家大粉都喜提海景房了……你这个管理，是不是手里也该攒够两套单元楼了？”
这带人上门挑衅的，名叫汪月。
汪月高考前就开始粉虞乔，北城是凌霄上大学之后才红起来的，所以汪月是喜新厌旧。
”……当初又是谁，为了能多得到一点北城的消息，见天儿长到我们寝室来，恨不得天天给我叠被、打开水来的？原来依旧还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一点长进都没有。”
汪月如今很卖力地在粉圈混，最怕被人揭变节的老底。可是凌霄却毫不客气，而且还直指她另外一项可能借集资圈钱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她登时气得脸色发青。
“姓凌的，你少血口喷人！你自以为你在娱圈混了多久似的，别忘了你不过就是个打工的，三年来都只是在边缘，你接触不到任何核心的消息的……你说的这些就也都只是你自己瞎编乱造来的，你没有任何证据！”
“你给我小心点儿，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这话，我就把你的寝室号和作息规律都发到网上去——你信不信，我要是现在发，不到一个小时，学校门口就得有人来堵你！”
凌霄静静含笑，“你当学校保卫科是吃干饭的？大学是什么地方，是谁想来聚众闹事都行的么？我想你该明白，干扰大学正常教学秩序，够拘留的了。”
“当然学校也一定会追责，看是谁把那些外头人给引来的……我不介意到时候毫不保留地将你的大名贡献出来。”
汪月大声地笑出来，想表达她对凌霄的轻蔑。
可是她那笑声太大，反倒泄露了她的心虚。
凌霄轻轻叹口气，“咱们都大四了，快走的人，就因为咱们这点小事，再给学校添麻烦。你好意思么？”
“我这个人呢，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必定还人家一丈的；只要你肯闭上嘴，那我也跟你保证，我也一定会跟你——相安无事。”
第一卷 43、姐妹
汪月咬着牙盯着凌霄乐。
凌霄倒笑着，“看我不顺眼，还干不掉我。郁闷哈？”
汪月“呸”了一声，“你真以为我是给你脸了？我不过是也想给母校留个好念想罢了。”
凌霄耸耸肩，“留个好念想也好，怕受处分而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与我无关。你怎么说，我怎么听着就是。”
凌霄抬手指了指门框。
“可是你们都挤在这儿，那就与我有关了。况且门框也是公物，叫你们给挤坏了，就也算你们破坏公物了吧？”
汪月和那几个女生都张目结舌地望向凌霄。
凌霄将门推了推，盯着汪月，“起开。”
汪月尴尬地站直了，盯着凌霄冷笑，“行，我看你精神头还挺足的啊。那就好玩儿了，我等着网上的血雨腥风，看你是怎么被凌迟的。”
凌霄眨了眨眼，“你头一句话说我从耗子洞钻出来的，那我就也就送你一碗——耗子尾汁。”
汪月带着几个女生悻悻而去，一个拉着箱子的女生迎面走过来，不由得赶紧小跑了几步，“……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儿，又是摆给谁看的？”
回来的是凌霄同寝室的三姐，周缪。
凌霄耸耸肩，“可能是想给我看的吧。可惜没什么好看的，我也没惜得看。”
周缪便也跟着冷笑一声，“有本事自己来啊，带好几个一起来，是给自己壮胆儿呢吧？那就是承认自己胆子小呗？”
“既然胆小就在家猫着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凌霄先笑开，伸手拥住了周缪。
家里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走，回屋，不搭理她。”周缪搂着凌霄的腰一起进屋，将门关上。
周缪这才上上下下打量凌霄，“……你还好吧？”
凌霄含笑摇摇头，“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嘛。没事。”
周缪叹口气，“你这家伙躲得也够深的，手机关机，微信也不上了，我要不是在老家，早就直接冲摘星城抓你去了。”
凌霄接过周缪的箱子，帮她归置箱子里的东西，也借此避开周缪的目光。
“……你在老家过得挺开心的吧？我看你都胖了。”
周缪果然上钩，哀嚎一声就扑上来，“你净瞎说！我这就是坐飞机坐的浮肿了。”
凌霄便也只是眨眼而笑，不大会儿将周缪的箱子里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在箱子里摆好了。
周缪满意地地直砸吧嘴，“瞧瞧，跟样板间似的。”
凌霄将空箱子举起来，放到柜子顶去，“总比你的地震现场好吧？”
两人都忙了一身汗，一起去浴池洗澡回来，平静下来，挤在一张铺上躺着。
“大姐和二姐先不回来。先留咱们俩二人世界一阵子。”周缪说。
凌霄便也笑了，“也是。只要有工作意向了，学校一路绿灯。毕竟最后一年的出勤率比不上就业率重要。”
其实就算是一个寝室的四姐妹，她们这四年里头能在一起住的日子一共也没多少。也是因为她们这行当的特殊，许多没办法按时回学校，这就都跟学校请了假，在外头另租房子住。
第一卷 44、错字
凌霄歪头看周缪，“……你在老家电视台的工作还顺利吧？”
周缪叹口气，“咳，好什么呀？以前学播音主持的，当然是想进电视台，可是现在电视台的效益本来就不好。像我们这种新人，进去也没什么正经的活儿给我们干，一遭儿全都扔电视购物那边去了……所以我现在跟直播带货的女网红，没什么实质的区别，不过是背后还算有个单位罢了。”
面临毕业的大学生，人人心下都有一碗苦水，凌霄便也问不出口了，两人相伴无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正式开课前的晚上，凌霄接到大白经理的电话，说丛林终于又预约服务了！
凌霄二话不说，拎起包就出了门。
好在望泉大厦的位置，恰好是在老街和摘星城之间，凌霄从老街坐高铁过去，跟从摘星城坐地铁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奔过马路，又走到那条幽静的小巷口。凌霄不由得驻足回眸。
小北它，还会来么？
孟姐说，自从凌霄走后，小北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几天凌霄的心便一直都揪着。她接丛林的单子这么高兴，也是因为想着或许能看见小北……
可是，小巷幽深，她什么都没看见。
凌霄深吸口气，收回目光，攥紧包带奔向望泉大厦去。
2703室。
门开，凌霄还是礼貌地微笑，“丛先生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他还是没说话，又只侧身让开通路。
凌霄心里涌起小小的挫败感。
……好吧，下次。
凌霄进门，目光自然从他面上滑过。
凌霄眨眨眼。
嚯，几天没见，丛先生这张脸竟然do过了。
啊，不不不，不能叫do，这叫微调。
毕竟在娱圈呆过三年，凌霄对这种几天没见就变脸的戏码，毫不陌生，早见惯不怪了。
因此她心下毫无波澜。
因为丛林还是不说话，凌霄便轻车熟路先奔着那黑皮大柜去。
柜门打开，她还是小小惊讶一下的，因为柜子里头几乎还是跟她收拾完一样整齐！
只是……
凌霄甩了甩头，兴许也是她记错了吧，她只感觉那几排手指之中，有那么一两根有点不一样了。
黑皮柜没什么要收拾的，她只是正常地除尘，然后便含笑起身问，“丛先生，您看还有哪里需要整理？”
丛林远远地望着凌霄，好像依旧不愿意走到她面前来。
他伸手一指墙上的鹿头。
依旧还是不说话。
凌霄暗暗叹口气，便又继续开工。
鹿头也是一样，不用整理什么，便也只是常规的除尘。
只是近距离看这标本，叫凌霄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动物啊？至少现在地球上的动物里，没这个。
干完这两个活儿，再问丛林，他就摇头，没有别的吩咐了。
凌霄拿出计时单子让他签字。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丛”，不是该从一撇一捺起笔么？可是他上次却是从画一个方框开始的。
凌霄上回提醒过他，说请他签自己的名字。他上次将那方框给涂了，重新写的。
可是这次他又来了。
第一卷 45、劈叉
“丛先生，您是从国外回来的吧？又或者说，您的母语，不是中文？”
就算问个小学一年级的小豆丁，也不至于写出这么个一点不挨边的笔顺来吧？
况且，这位好歹看着还是个学者啊。
丛林眨眨眼看着凌霄。
……不知道怎么回答？
凌霄挠挠后脑勺，“一撇一捺，跟‘人’的起笔一样啊。”
人类写“人”，那都是基本功吧？
可是丛林还是眨巴眨巴眼。
他好像有些迷惑，可是……却依旧不想开口说话。
好吧，好歹今天眨眼了，比上回进步了。
凌霄便笑着再教一遍：“喏，就是这样，往左一撇，再往右一捺。大写的‘人’，劈叉屹立天地间！”
她手指凌空比划，写完笑着看她。可他竟没笑，好像没get到她的点，只定定看着她的手指头。
“丛生？”凌霄又唤一声。
他这才回神，攥着笔有些生疏地将“丛”字写了出来。那笔画拘谨的模样，还真像极了一年级小豆丁。
不过谢天谢地，他至少还记得下头有一横。
或许是因为……“一”比“人”更好写，所以才记住了？
凌霄一路小跑着奔出望泉大厦。
夜风浮动，拨动凌霄鬓发。
她左右转头，使劲儿往黑暗处看——她自己没夜眼，但是她能看见别人的夜眼啊！
牠的金瞳，在暗夜里发出金色荧光，却不是小灯泡那种的透亮，而是类似于金属光泽，幽湛深邃。
……可是，今晚却没有。
凌霄闭了闭眼，竭力压住心底的惆怅。
这个小没良心的，说不定已经忘了她吧？
她深吸口气，高高抬头，自己往那幽暗里走。
想起网上那么些帖子，都是“控诉”自家那没良心的猫主子的。
有些猫主子一旦决定离家出走，才不过两三天，等猫奴寻过去，就算面对面，也一副“你谁呀”的高冷表情，仿佛猫奴曾经那些日子撅着P股给它铲屎的日子，压根不存在。
——奴才身上，还留着牠的猫屎味儿啊！
凌霄悄然叹口气。
更何况，小北牠们还是流浪猫呢，与人的情分就更浅些吧。
凌霄毅然收回满心的盼望。
好吧，只要牠们自在就好。
反正前面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商业街了，眼睛里是光明的，所以她就也懒得开手机电筒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黑暗里时间过得都慢，她走着走着猛然发觉，她已经走了很久了，怎么还没走出这条巷子去？
她努力回想，上回有小北引着她走，她好像也就十几分钟就走出去了。可是现在……她腿都走酸了。
她不是林妹妹似的娇弱，这些年在外打工，跑腿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她的腿很强健的。
能叫她觉着累，那恐怕她已经走了至少半个小时了！
她心下一凛，猛然站住。
抬眼望远处的光明。
竟然与她之前目测的距离，并无缩短！
那难道她之前，竟然是在原地踏步？
怎么可能！
她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当日那位出租车司机大哥跟他说的“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