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6、惊吗
对于凌霄带回来的这么大的“惊喜”，沙发上的那位只是淡定地摇了摇尾巴尖儿。
这是猫儿们心情轻松的意思，却又何尝不是——它压根儿就没觉着这有什么呀。
凌霄只能腹诽：这臭脾气的家伙。
不过脸上，还是笑着的。
凌霄脱了鞋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伸手试探着想去摸摸它。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快么？因为我一下楼啊，就看见了小梨和小奶！”
听到“小奶”，小北无法抑制地哆嗦了一下。
“我就把猫粮交给了它们。小梨最通人气儿，它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而小奶最有劲儿，它一个人就叼住那么一大袋子猫粮，一溜烟地就跑了。”
小北又摇了摇尾巴尖儿，算做回答。
它扭头瞟一眼凌霄，看见了她那支正“蓄谋”靠近它的手——
它无声地叹口气，甩着尾巴尖儿当导航，不着痕迹地转过身来。
额头，正好送在她掌心之下。
凌霄有一瞬间都没敢动。
……今天好像已经有两次了，都是她想摸而不敢摸它的时候，它有意无意地自己靠了过来。
天啊，她今天的手气，这是开了挂了么？
要知道平素的小北，永远总是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来不准她如同撸那些猫儿们一样地去撸它啊。
可是今天，它好像忽然转性了。
她终于还是如愿以偿摸到了它……凌霄满意地直叹气。
如果，她是说如果啦，它要是肯被她抱一抱，就这样钻进她怀里来，那就更是美梦成真了。
她掌心下，某猫忽然眼眸一闪。
凌霄摸了它一会儿，然后忽然想起来，“我给小梨它们送了猫粮去，可你还饿着肚子呢！”
她自己今晚没有胃口，可是总不能饿着小北。
她便起身，“我给你蒸个鸡肉好么？你等我，很快的。”
说起来也是叫凌霄有些无奈的——身为一只猫，小北竟然是不爱吃鱼的！
有几次她特地起了大早，去早市上买来新鲜的小鱼，蒸好了给猫儿们拌饭。
她知道它不爱吃猫粮，想着这样的小鱼拌饭它一定爱吃了吧？结果人家看了一眼，扭头就走。
而他背后，那一群猫吃得“呜嗷”直叫。
它总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猫。
而她对它，也总是与对别的猫儿不同。
尽管它脾气坏，但是她还是宠溺它，对它有最大的耐心，按着它的脾气想法设法对它好。
或许是因为——它长得跟当年那只令她抱憾良久的小猫一样的毛色。
她看见它，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那只小猫，仿佛那只小猫没有在她的遗憾中死去，而是——长大成猫，长成了又英俊，又臭美的模样。
还有……
说不上为什么，它那副沉默难惹却又优雅矜贵的模样，总让她觉得莫名地眼熟。
眼熟到，不仅会只想到一只猫，还会让她想起……一个人。
凌霄赶紧吸吸鼻子起身。
又想远了。
她赶忙钻进厨房去，沙发上，小北便也缓缓站起身来，一边耸身伸着懒腰，一边看似懒洋洋地远远打量着凌霄。
紧接着轻盈一跃，它便已经追到了她脚边，随着她一起进了厨房。
第一卷 17、怪叻
鸡肉蒸好了，凌霄将鸡肉拿出来晾着，就手将冰箱里剩的一盘红烧鱼拿出来热了。
那是她前几天做的，没吃完放在冰箱里，可这两天没有胃口，就一直这么放着。
再放下去，怕是快不能吃了，为了爱惜食物，还是赶紧吃掉吧。
鸡肉和鱼都上桌，一人一盘，凌霄却发现小北盯着她的盘子。
纳尼？
凌霄尝试着将面前的红烧鱼推过去——
结果人小老人家也不客气，张嘴就嚼了起来。虽然吃得慢条斯理，不急不慌，但是一个字“吃”却是坚定不移的。
凌霄都忍不住揉眼睛。
她以前是瞎了么？
便就在这个时候，那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小老人家，忽然撩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
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吗？
凌霄心态有点崩，急忙起身，借着刷筷子的机会，用凉水拍了拍脑门儿。
小北还是小北吗？
她自己，还是她自己吧？
凌霄刷完筷子，扭头回来，小北已经将鱼吃完了。
只是，它只是挑着肉段最整齐的鱼背吃，其余软囔囔的鱼腹，以及零零碎碎都还完好地堆在一边。
凌霄张了张嘴。
半晌，“哎我说，你连猫粮都能吃得一个粒儿都不剩，还把食盆都舔干净了……你对红烧鱼的尊重呢？”
“好歹人家也是优质蛋白质，比猫粮那些淀粉和诱食剂，良心多了吧？”
小北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嘴边的毛，做餐后整理，一边又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来，瞟了凌霄一眼……
又来了。
凌霄头皮一阵发麻，可是她就是又“读懂”了他的眼神。
——你还知道啊？
凌霄捂住眼站了一会儿，对自己说：“你是太累了，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她决定赶紧去洗漱睡觉了，可是鬼使神差地，等她拿了睡衣进洗手间，又走过厨房时，她还是忍不住跟小北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猫粮都只是淀粉和诱食剂，但是里面还是添加了适合你们的营养元素嘛……”
“而且，我又不是总给你们吃哪个，我就是偶尔来不及做猫饭的时候，才用那个嘛……”
她解释得认真，可是她却发现小北走神了。
它压根儿没听她说什么，它只是蹲在凳子上，认真地看着她的手里。
？
她抬手看一眼——睡衣啊。
这是一室的房子，厨房外面就是客厅兼卧室了，她没有另外一个地方来换衣裳。
难道，她要在它面前换上睡衣么？
好吧好吧，尽管它是一只猫，可毕竟还是只公猫不是？
所以她抓了睡衣，要进洗手间去换啊。
它……看什么看哦？
莫名地，凌霄忽然心里有点怪怪的，下意识将拿着睡衣的手背到背后去了。
“好小北，我们不吵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今天有点累了……都怪我，是我今天有点奇怪啦。”
凌霄说着一指沙发，“你刚刚趴在上面，觉得挺舒服的，是不是？那你今晚就睡那边，好么？”
她抱歉地笑笑，“你先去睡，不用等我。”
第一卷 18、你猜
凌霄有一点逃也似的进了洗手间。不清楚出于什么心情，她竟然还将门锁给反锁了。
卡哒一声过后，她才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她自己也有点发傻。
她在防着……一只猫么？
外婆说过，她是从小就被猫带大的孩子啊，曾经她被窝里全是猫，连洗澡都抱着猫……
她现在，在干嘛？
小北难道就不是一只猫了么？那她为什么要防备小北？
她怎么能“歧视”乖乖小北呢？
于是她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门外，某猫正老神在在地蹲坐在地，仰头，黄金瞳专注又淡定地对上了她。
就仿佛，它早知道她会打开门！
凌霄的头皮又要炸。
可是现在反悔也已经晚了，她只好硬着头皮笑，“好小北，你怎么还不去睡呀？我都说啦，不用等我，真的，我有点慢。我们女性人类你不知道啦，还得卸妆、抹油……”
脚踝一软。
是小北钻了进来。
因为她门缝开得有些窄，所以小北钻进来的刹那，是紧贴着她脚踝的。
白说得那么热闹了，人家好像压根儿没听见。
解释有用么？更何况还是对着一只猫呢？
凌霄有一瞬间的骑虎难下。
她扭头，睡衣还堆在洗衣机上，没来得及换呢。可是小北却已经钻进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她不得不在小北面前换上？
气氛一时有些脱轨，像是空气里无数粒子热运动加速，形成不规则的乱流，席卷而来，啪啪地撞击在了她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小北。
它已经轻灵地跃上了洗手台，与她距离越来越近。
“那个，小北乖乖啊，你是想喝水对不对？”凌霄用力地笑，“我猜对了，是不是？红烧鱼那么咸，你不想喝水才怪嘞。”
都说猫儿不能吃太多的盐，否则会造成肾的负担，所以平常凌霄做猫饭都是不放盐的。鸡肉是白水清蒸，小鱼拌饭也仅仅是海鱼的原味。
所以对于猫儿们的口味来说，红烧鱼真的是太咸了。而且她在炸锅的时候，里边还放过两个小米辣……
是真奇怪，小北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凌霄抓个脸盆来就着水龙头接了些温水递到小北面前，殷勤地说，“喝吧喝吧。”
心说：喝完就走啊乖。
小北依旧不慌慌地低头去试试水温，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喝起了水。
喝到，凌霄的手都发麻了。
她傻笑，“小北，原来你是这么爱喝水的么？”
猫儿们都不大爱喝水，猫奴们都知道，哄猫主子们喝水是猫奴们日常功课。
都说肯赏脸喝水的猫主子已是人间难得；而爱喝水，而且还肯自己找水喝的猫主子，那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她这算是，遇上了？
仿佛这水要喝到天荒地老，直到凌霄都忍不住打了呵欠，小北才终于抬起头来。
凌霄手也不酸了，放下脸盆想开门送猫呢——
结果人家爪子又伸到水龙头下来了。
凌霄又要晕。
“好小北，你这是——要洗爪？”
猫主子的黄金瞳定定凝视着她，一瞬不瞬。
——你猜。
第一卷 19、工具
凌霄才不要猜！
因为一把心思往这儿放的话，那种头皮要炸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凌霄略显粗鲁地一把拎过它的猫爪来放在水龙头下冲，还带着慈母的笑容夸奖，“真是好乖乖，还知道洗爪爪。我们小北真是最讲卫生喽！”
洗完了前爪，洗后爪，甚至——凌霄还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要把它的PP一并也洗了。
毕竟，待会儿它还是要睡在她的沙发上的。
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小北却比她的念头更快，一道白色闪电似的，一下子就蹦到了门口，头也不回地跑了。
凌霄愣了两秒钟，忽地放声大笑。
亏她之前还胡思乱想着，要怎么把小北支走才好，不然怎么当着小北的面儿换衣裳啊……之类的。
瞧，她多余了，小北自己先跑了。
她轻松多了，不自觉地开始哼起歌儿来。一边哼歌一边摘掉黑框大眼睛，拔出卷发片。
呼，看着镜子里“清汤寡水”的自己，感觉好多了。
——这几年在娱乐圈里，她也学会了适当伪装自己，眼镜、假发、口罩、口罩、墨镜、帽衫都是必备品。
因为现在跟拍的记者和粉丝太多，一不小心自己就入镜了，本来只是小人物，可不希望在普通的生活里被人给认出来。
尤其是出了这次的事之后，她越发感谢这些年的这些小伪装。要不，凭着现在这么发达的网络，她早就被人给认出来了，想要回归自己的生活，都会寸步难行。
一口气逃出洗手间的小北，一直跑到阳台边才刹住车，然后急冲刺调整为了小碎步，矜贵而优雅地踱到了阳台去。
隔着围栏，楼下，一只狸花猫、一只奶牛猫正举头望来。
小北悠闲地舔了舔爪尖儿：“猫粮好吃么？”
小梨：“……”
楼上的这位又换了支爪子继续舔，“我吃的红烧鱼，味道不错。对了你们一向吃的都是不加佐料的清蒸鸡肉、白水鱼……没尝过她搭配调料的手艺。”
狸花猫不由得转头问奶牛猫，“他是在炫耀，对么？你能想象么，他这样的，竟然为了这么点事儿跟咱们炫耀。我的那个天啊……”
小奶却绷着脸，“红烧鱼，别说家里的五星级大厨；就连我，都给他做过几十次了。也从没见他这么……的。”
小梨：“你中间故意吞俩字儿是不是？你是想说他……嘚瑟，对吧？”
奶牛猫故意没听见，依旧高高仰头，“您晚上什么时候下来？我开车在下头等您啊。”
楼上那位，“……谁叫你等了？”
奶牛猫：“……”
还是小梨看不过去，“就是你啊，你叫我们在楼下等着啊！”
楼上那位慢条斯理翻了翻眼皮，“那是叫你们等着她下楼，你们接了她手里的东西，就可以走了。”
“要不，她多累；以及……那多浪费时间。”
小梨一口老血涌上喉头。
楼上那位好像没事儿人似的，舔完了爪子满意地垂垂眼皮，“我得回去了。都出来半天了，她该……想我了。”
第一卷 20、守护
目送小梨和小奶离去，小北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头——
看似闲适，实则凌霄的脚步声就算再轻，也逃不过猫的耳朵。
它转头的刹那，恰是她从洗手间走出来，身影转过走廊，缓缓映入眼帘。
它的呼吸便是一窒。
她已经换好了睡衣，非常简单的女学生款式，甚至连肩头都没露出来，只是式样最最简单的纯白大T恤，宽松的size将她所有的曲线全都遮掩了起来。
可是——毕竟是夏天，她又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还将自己各种束缚住，所以在那宽大的T恤下面……却再无任何阻隔。
它的凝视也下了凌霄一大跳。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拿着毛巾擦头发，正面全朝着它。
她看见那一双金色的猫眼耵在她哪里……
她呼吸蓦地一乱。
这T恤是柔软的精梳棉，一下子就什么都遮掩不住了……
凌霄脸颊一热，下意识赶紧将毛巾抱在身前，清了清嗓子道，“……你还没睡啊？我以为你都睡了呢。”
小北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从围栏上无声跳下来，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向凌霄走来。
凌霄忽地紧张，赶紧跳上了床去，钻进被窝，将被头拉到下颌。
“……啊，”她还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困哦。小北我先睡了，你也休息吧。晚安，明天见。”
夏日的夜晚，她又舍不得开空调，还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被窝……
小北叹口气，原本已经走到了床边，还是退回了沙发。转身跳跃，背对着她，趴了下来。
凌霄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关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对她来说真的是既漫长又疲惫，所以虽说刚开始有些莫名的悸动，可不多时，还是沉入了梦乡。
尽管今晚在小北面前她依旧是连说带笑的，可是即便已经睡着了，可是额角的疼痛，却还是如影随形。
她在梦里皱眉，隐约勾了勾手指，“……小北，我的头，好疼啊。”
她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记得，曾经她头疼的时候，外婆会给她拿来沁凉的毛巾盖住额头。
后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孩子有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遮在她的额上，连她的眼都给罩住了。即便是盛夏，他的指尖也是微微沁凉，她还时常笑话他，“没人疼的小孩才会手脚冰凉。”
他只轻轻哼一声，并不回答她。
她没趣地撅嘴，却一抬眼，就能从他的指缝间，看见夜空里那璀璨的星河……
她在梦里忍不住轻轻地抽泣。
一滴闪亮，凝于她的睫尖，仿佛天上坠落了一颗流星。
幽暗中的他，左手静静罩着她的眼睛，却转头，轻轻咬住了右手食指的指节。
转眸望窗外夜空，银河璀璨，亘古未变。
楼下的夜色深了，渐无人声。
只有两个人还坐在车里。
副驾驶的静静望着无边夜色，忍不住轻声说，“……其实，他又何必非要以这样的形态去见她呢？”
“我总有种感觉，就好像，他有一点不敢以人类的形态走到她面前。”
“……Why？”
第一卷 21、寻工
第二天早上凌霄醒来——
环视四周，小北却不见了。
她吓得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顾不上穿鞋，爬起来就先去看防盗门。
不对啊，防盗门关的好好的，它不可能是从门走出去的。
那难道是——凌霄一个激灵，赶忙冲向阳台。
可还是没有它的踪迹。
凌霄慌了，随便抓过一件外套来便冲下了楼。
天还没大亮，楼下只有一个清洁工阿姨在打扫。
凌霄一把抓住那阿姨的手，“阿姨，您打扫的时候，没在这地上发现什么吧？”
阿姨纳闷地看她一眼，“姑娘，你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吗？”
凌霄：“猫……”
阿姨便笑了，“楼上掉猫，我是没看见；不过就快亮天的时候啊，我倒是听见有猫叫来的。”
“就是那种，发了情，叫得嗷嗷的，小野兽似的……”
阿姨说着瞟凌霄一眼，“猫啊，就是这点不好，太爱发～情。”
凌霄刚好不容易放下了心，听了阿姨的话，却一口气被呛住，咳嗽得眼圈儿都红了。
阿姨赶紧拍着她后背，“姑娘你住六楼吧？那没事，啊。猫就算从六楼掉下来也未必能摔坏。老话儿都说，猫有九条命呐！”
凌霄又到周围草丛里去找了一回，什么都没发现，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去。
叠被的时候，她才留意被头到枕边都有猫毛。
甚至，她的睡衣领口上，也粘了一根！
她有点发怔，愣愣看着自己领口的猫毛发呆。
它昨晚，在她睡死过去的时候，钻进她怀里来了？
脸颊莫名发烫，凌霄赶忙起身钻进洗手间，用冷水洗脸。
她今天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哪有时间这么胡思乱想呢？
——她得赶紧再去找个工作了。
灿辰给她的三个月薪水，再加上手头一点积蓄，只够新学期的学费。再不找个工作的话，她的生活费就没有了着落。
灿辰的实习工作就是学校的助学金项目，她被人家给开了，就连学校的助学金都不好意思再去申请了。
傍晚，凌霄托着疲惫的步子走回摘星城。
今天走了一圈，投了几十份简历，也面试了不下十份工，可是一听她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无法提供全日制的工作，最终她还是被一次次地拒绝了。
她走进一间面馆吃了碗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对面街的灯箱亮起来，一间店门上LED屏上的招聘内容，吸引了她的目光。
“寻找爱整理家的小姐姐……每日两小时，轻松无忧。”
凌霄激动得深吸一口气，怕被人抢先似的，赶紧直接冲进了那家店门。
“租赁的姐姐？”凌霄看着手里的宣传单，狐疑地望向面前的挂着经理铭牌的白胖男子，“你们，该不会是做特种职业的吧？”
仿佛应和凌霄的猜疑似的，那宣传单上还特别印上了些日文字儿。
经理笑出一脸的褶儿来，本来就白胖的脸上，像个发面的包子。
“哈哈……其实很多人跟你有一样的疑问，不过你是第一个直接问出口的。”
第一卷 22、宅男
“所以……”凌霄也跟着堆了一脸咬牙切齿的笑，“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那经理目光下移，绕着凌霄的身子打了个转。
“……”凌霄心里暗暗骂了声，将宣传单“砰”地扣在桌面上，“算我眼瞎。告辞。”
身后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追上来，“哈哈哈，小姐姐，你等等。”
凌霄咬牙回望，举起了拳头，“再拦，我不客气了！”
那经理又是大笑，“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姐姐，原来脾气这么火爆哦！”
他的话让凌霄蹙眉。
当年那个不谙世事、不知轻重的少女，又翘着一根歪梳的小辫子，站在岁月尘光里，盯住她看。
她咬牙——
失去了仗恃和宠爱的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还有什么资格桀骜？
她生生收回拳头，努力挤出个笑容来，柔柔地说，”我说真的，你再不放开，我这报警键就按出去了。”
她抬手，让对方看看她手机已经按在了紧急呼叫键上。
经理赶忙松开手，双手举过头顶，却仍旧开心地笑，“小姐姐你真的是误会了。‘租赁的姐姐’是来自日本的业态。别看咱们现在门脸不大，那是因为咱们刚开始开拓国内市场。咱们背后的母公司是跨国集团。咱们真是正正经经的家政服务类，不是你所担心的那种特种职业。”
凌霄挑眉，“详说。”
五分钟后，凌霄回到座位边，经理给她亲自沏了茶。
“……小姐姐你这个年纪，一定听说过，日本的年轻人中，宅男是很多的。他们当中多数有着很好的教育背景，可却选择离群索居，不出门，不社交，许多连家务也懒得做。”
“所以那边就诞生了‘租赁的姐姐’这样的业态，类似于家庭整理师，由小姐姐登门服务，帮宅男们整理房间，也同时期冀打开他们的心门……除了整理之外，小姐姐们还有机会通过交谈，进而说不能能帮他们恢复社交的渴望。”
凌霄这才轻轻挑眉，“目标客户只是宅男？”
白胖经理赶紧笑，“小姐姐你别忘了背景啊——那边的宅女的话呢，因为是女生属性，所以她们很多是有能力自己整理房间的，所以主要的目标客户还是宅男。”
“哦。”凌霄轻轻点头，“听起来，还挺有意义的。”
“可不是嘛！”白胖经理终于得到了凌霄的赞许，兴奋得两只白胖的手拍在一起，像两个小面团，“对呀，所以我们才把它也引入国内来！说真的，我在那边留学这几年，没想到国内这几年之间宅男也这么多了……我们国人原本是最爱群居和热闹的，如今却这么多年轻人喊着孤独，我想这是值得重视的。咱们以此为市场，不仅能赢得经济利益，也算是为社会做一份自己的贡献呢！”
凌霄静静抬眸，“我同意。”
凌霄又想了想，“这么好的行业前景和从业初衷，你们怎么现在还没做起来呢？”
经理叹口气，“人不好招。”
第一卷 23、风险
凌霄纳闷儿，又翻翻手里的宣传单，“时薪很不错，每天两个小时已经相当于别家全天的工资。”
“还不止呐！”经理赶紧说，“我们还给员工上保险，还有车补、餐补……我说了，咱们是正规企业，员工的一切福利待遇都是齐全的。”
“那为什么还招不到人？”凌霄眨眨眼，“都被你们这字面的误导给吓跑了么？”
经理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搓着手笑，视线却有一搭无一搭地落在宣传单上。
凌霄挑眉。
职业敏.感让她马上说，“等等，我重新审题。”
中学数学老师说得好，解不出题来怎么办？——回去继续审题！所有线索都在题里！
凌霄这回认真下来，原本的字面便出现了更丰富的隐藏信息——
“你们强调的是‘小姐姐’，也就是说要招的人得是年轻人。所以尽管有大把擅长做家务的阿姨，却也不符合你们的条件。”
“这也对应着你们的目标客户——宅男。你方才说了，都是年轻人，有很好的教育背景，不爱与人交流。所以你给他们找个阿姨去，他们估计连门都不会开，更别说敞开心门重新恢复社交了。”
经理赞赏地使劲点头。
“所以矛盾就又来了——这个时代，小姐姐当然不缺，但是擅长整理家、且热爱这个，愿意把它当作职业的小姐姐，可就是稀缺物种了。”
现在许多小姐姐的自我定位，是女汉子。
女汉子鼓起肱二头肌来，可以为你遮风挡雨，却没兴趣给你当妈。
经理满意地又拍手，“太棒了，‘小姐姐’三个字里的隐藏信息都被你成功解读了！”
凌霄挑着眉尖，也故意上下打量经理一圈，“……还有别的吧？”
比如，她刚进来的时候，经理露出的那种欠揍的眼神。
经理便又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有点猥琐。
“……对，我刚刚也是故意的，算是面试的一个环节。”
“你也知道的，我们的业态毕竟是要让年轻的小姐姐登门去给陌生的宅男服务，而我们又处于开拓市场的初期，客户还都是陌生人，所以从公司的层面也并不能预判到客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品。”
“所以，你懂的，我们的小姐姐可能也会遇到一点点风险。所以我们需要的小姐姐，必须是聪明的，勇敢的，急智的，有能力自保和脱离困境的……”
看凌霄脸色微变，他赶忙又说，“你别急！公司层面，我们该配备的安全措施是一定有的，比如会给每个小姐姐配备定位系统，如果时间晚了，公司还会安排男司机接送。”
经理满眼的歉意和诚意，“所以你看，我们才会提供这样优厚的薪水和福利。毕竟，无论各行各业，回报和风险都是成正比的，相辅相成嘛。”
他说完了，再眨眨眼，委曲求全的模样，“……小姐姐，你刚才的表现完全符合我们的期望。请你接受这个工作吧，求你了。”
他竟站起来，行了90°的大鞠躬。
第一卷 24、留砚
凌霄却没答应。
那大鞠躬挺唬人的，可是她却没忘了，这业态来自日本，经理本人也是在那边留学好几年的。这种大鞠躬，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家常便饭。
她只说要考虑，便暂时离开。
她也真的是要考虑。虽然是很有意义的工作，待遇也好，可毕竟有风险。除非再没有别的工作了。
出了门凌霄就小心地四处打量。
她不信媒体忽然心善，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前两天可能是因为开车进不来，可是现在应该一切都恢复了。
虽说她已经摘掉了在顾北城身边戴的大眼镜和卷发片，恢复清汤寡水的本我，记者们未必一眼就能认出她来……但是，也还要小心才是。
路边，一辆深蓝色捷豹无声伏身在夜色中。车内的男子也如车子一般，潜在夜色里，悄无声息。
直到看见凌霄“鬼鬼祟祟”迎面走来，他才无声地漾起微笑。
就在凌霄走到车旁，他忽然打开车门，从车子里悠闲地迈了出来——
凌霄全无防备，直接向那车门撞了上去。
凌霄一闭眼——
一缕缕淡淡的木质清香隐隐飘进鼻息。
就在脑门儿即将撞上车门的刹那，一只手伸过来，垫在了她和车门之间。
“什么时候变成耗子了，躲着猫呢？撞坏了我的车门，你要拿什么赔？”
脑门安全了，凌霄深吸一口气。
本来还想感谢一下对方，可是，这欠揍的腔调……
“……多贵的车呢？我就算撞凹了您的车门，也没多少钱吧，至于赔不起么？”
“再说了，”凌霄迅速看路边地面，“您就敢保证您这路边停车，是停在准停线里了么？”
“况且，您冷不丁这么开车门，如果咱们真撞上，更大概率是您得赔我医药费。”
“嘁……”夜风里扬起静静得笑意，那股木质清香随风而聚，越发清晰了。
“还这么好的精神。嗯，看来没事。”
凌霄咬了咬嘴唇，别开头去。
“凌总，怎么会这么巧？”
对方笑了，两手叉进同样深蓝色的西装裤口袋去，仰头而立。
“原来还认识我。”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仰天笑了笑，然后缓缓偏头过来，凝视凌霄侧脸，“多少次在活动场合遇上，你都扭头就走，我还以为不认得我了呢。”
凌霄假惺惺地笑，“‘凌天’的凌总，我怎么能不认得呢？其实是我不敢高攀，这才不敢打扰。”
——此人名凌留砚，是“灿辰”的死对头“凌天”的老板。
“怎么会呐？”凌霄继续堆一脸的假笑，“您可是我们公司的头号公敌。您不知道吧，我们办公室墙上都贴您的巨幅照片儿，我们工作累了，都拿飞镖扎您的眼珠子玩儿……”
“噗……”饶是凌留砚，也乐得弯下了腰去。低沉的笑声充满磁性，像是这夜色里，轻轻被拨响的琴弦。
半晌，他才缓缓敛了笑，“……还你们公司。你就，那么喜欢灿辰？”
凌霄心下微微一窒。
“对哦，忘了。我肯认它，它却不肯认我了。像是变心的渣男。”
凌留砚眯起眼来，“顾北城么？你放不下的，是他？”
第一卷 25、不选
凌霄看了凌留砚一眼，“这是我的私事，又或者说，北城是灿辰的艺人，就不劳凌总费心了。”
凌留砚唇角轻抿，没说话，只转开了头去，望街上阑珊的灯火。
凌霄又揉了揉脑门，“街边偶遇，寒暄完毕。凌总您忙，我先走了。”
凌留砚指节倏然收紧，“……就这么忙着走？怎么，跟我在一起，就连多说两句话，都叫你这么不愿意么？”
凌霄便也转开眸子，与他一起看这街上的灯火。
“我的情况凌总也知道，我是不想给凌总惹麻烦。凌总不想明天就被拍到跟我一起在街边这么站着吧？”
“我一个小人物，被他们怎么写无所谓，凌总你不同。”
凌留砚没说话，只是瞳孔加深，蔑然轻笑。
凌霄便是一眯眼。
该不会……？
凌霄咬了咬嘴唇，“凌总来这边，是办事？偶然遇见，幸会啊。”
凌留砚又轻哂一声，“你自己说自己是小人物，可我从来不这么认为。你总是不肯接受，你在我心里，是大人物……我是特地来等你。”
紧张感袭来。
凌霄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身边划了一个圈，“该不会……那些记者，是被凌总你弄走的吧？”
凌留砚终于放松了些，向后靠在车门上，一腿弓起。
“你不是不想见他们么？或者我误会了，你其实是想见他们？简单，我现在就让他们回来。”
凌霄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怎么好意思让凌总您这么大费周章？”
凌留砚悠闲地侧眸望来，“大费周章？没啊。能让我大费周章的，至少在这个地界，只有你。”
凌霄的指尖儿窝进掌心里，尴尬地扣了扣。
“凌总您找我，有事？”
凌留砚淡淡“嗯”了声，一双眼幽深地罩过来，“……来凌天吧。”
“三年前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我等了三年，这一次，别再说不。”
凌霄心头轻颤。
不过她还是笑起来，“瞧凌总您说的，好像我是什么稀缺人才似的。我不过就是个实习生，去勤工俭学的罢了，到哪都是打杂，哪都不缺我这样的。”
“再说了，我刚离开灿辰，扭头就上对家去了……那我成什么了？就算实习生，也应该有点职业操守吧？更何况，我要真是去了‘凌天’，行内还不得觉着我是把‘灿辰’的什么情报给卖给您了啊？”
凌留砚倏然眯眼。
“你还是不肯？……就算你眼前有这个理由，那三年前呢，我们和灿辰一起去你们学校挑人，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而选了灿辰？”
凌霄抬眼望了望天。
“三年前的事啊……太久远了，我都给忘了。凌总您没记错吧？”
“我怎么可能记错！”一直从容舒展的男子，这一刻面上终究忍不住动容。
”你不是躲我？”他倏地直起身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来抓她的手腕。
凌霄眨了眨眼，赶忙道，“……那或许是因为您姓凌，我也姓凌。我可不想进了’凌天‘，会有人以为我跟您有什么关系。”
第一卷 26、签约
“瞧你说的。”凌留砚倒笑了，伸出的手又收回去，勾起手肘，又是之前那悠闲的模样。
仿佛，只要不是躲开他，那不管她说出的是什么理由，他都由得她。
“……李嘉诚的公司里，难道就没有跟他不沾亲带故的、姓李的员工了？李可是大姓，曾经是全地球第一。”
凌霄眨眨眼，“您也说了，李姓是全球第一，所以人家李嘉诚的公司避不开，那也是正常的；可咱们是姓凌，人没那么多吧？”
他轻笑了一声，微微倾身望来，“你怕他们误以为咱们什么关系呢？”
凌霄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妹妹倒是不至于，想必对于凌总的家庭情况，你的员工也大概知道；不过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是你堂亲之类。”
“嘁，”他幽幽叹了口气，“既然只是误会成这种关系，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凌霄怔了怔。
是啊……
凌霄尴尬地赶紧大声笑，“啊，其实是凌总来得真是不巧，我刚找到工作了啊！就刚才，遇见凌总你5分钟之前。”
凌留砚缓缓挑眉，“……真的？”
凌霄忽然原地转身，然后一个急冲刺，风一样冲回“租赁的姐姐”去。
在那白胖经理的瞠目结舌中，她自己抓过合同来，一秒钟签完！
“回头说。”凌霄抱歉地冲那经理笑笑，又急忙冲出门。
幸好她快，凌留砚已经追到了门口。
她喘着气高举合同，“您瞧，合同都签完了。”
凌留砚抬眸看看门上的招牌，不由得皱眉，“……终止。你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处理。”
他伸手来够凌霄手里的合同。
“哎？那可不行！”凌霄急忙将合同躲到背后，“我知道您有本事，或者大不了直接替我赔违约金了……可是，您怎么不问问我自己的意见呢？”
凌霄一指那招牌，“这个工作，是我，自己，热爱的！”
“在这个工作和‘凌天’的比起来，我选这个，不选‘凌天’！”
凌留砚原地静默十秒钟，微微阖上了眼。
“……你知道么，我三年前就想冲上去掐住你。我现在，又想了。”
凌霄轻轻咬住嘴唇，放低了声音，“……冲动是魔鬼。凌总，冷静，冷静。”
凌留砚深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好。看在它只是个兼职工作的份儿上，我暂时由得你。既然你喜欢，那你就去做。”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毕业之后的正式工作，你要来‘凌天’。”
“嗄？”凌霄想了想，“为什么你认定这是个兼职工作呢？人家工资和福利都很好的，更难得的是工作时间也挺自由的……我可以考虑毕业之后也把它当作正式工作啊。”
凌留砚乐了，却明显是被气的，“那你当初为什么去学传媒，怎么不去报家政？”
凌霄努力地乐，“那时候我不是不知道蓝翔有没有家政专业嘛……”
凌留砚两手握在了一起，十根修长的手指彼此交叉。
就仿佛，唯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不上前用这十根手指掐住她的小细脖儿。
第一卷 27、划花
就在这时，一个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向凌留砚来，“……先生，那边那辆蓝色的车，是您的吧？”
跑近了才看清，那人穿着路边停车收费的那种工作服，脖子上还挂着个皮兜子。
凌留砚皱眉，“是。怎么了？”
凌霄忍不住笑起来，“凌总，你该不会是没给人家停车费，叫人家追着跑吧？”
凌留砚眯了眯眼。
“要是这个原因，我会直接告诉他，你才是车主。”
“切～”凌霄交叉两手，“就那么几块钱，凌总还要坑我？”
凌留砚叹口气，“我都说你是车主了，他是人证。车都给你了，那么几块钱你都舍不得出？”
凌霄：“……”
那收费的吭哧吭哧跑过来的，却见两人只顾着开玩笑，没人搭他的茬儿，他都急了，“我说先生，我不是来跟您要停车费的！您之前交完钱了，还额外给了我一盒好烟……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哪至于就为了那么几块钱还追您来？”
凌留砚点点头，“所以，那你追来是……？”
那收费的都快哭了，“您快跟我来看看吧，您的车被刮花了！”
“怎么回事？”凌留砚没说话呢，倒是凌霄先急了，“都贴道边停了，这么宽的路，而且这么晚了也没多少车了，还能刮上？”
看她如此，凌留砚倒笑了。
“瞧，我说车主是你吧。”
倒好像，他的车被刮了却能换来她这样的焦急，便一切都值得了。
凌霄叹口气，“你还跟我开玩笑？快看看去吧！”
“你……”凌留砚依旧不急不慌，负手而立，静静抬眸，望住站在台阶上的她，“为什么替我着急，嗯？”
凌霄又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因、因为凌总你今晚不是替我挡了记者么，而且你是为了找我才开车来摘星城的啊……所以你的爱车要是因为我而受了伤，我真是过意不去。”
“嘁……”他又笑了，笑声在夜风里恍若琴弦。
“爱车？不至于，代步工具而已。”他就这么含笑，在灯影里凝视她半晌。
“……没你重要。”
眼看着这二位又这么就着他递过去的话茬儿聊起来了，仿佛又忘了他的存在，那收费员极力抗拒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这便大喊一声，“先生，车挺贵的！”
凌留砚这才悠闲地转眸，“……没事，走保险吧。”
收费员：“没保险！”
凌留砚又看他一眼，“对方车牌号是？”
收费员：“没车牌号！”
凌留砚微微挑眉，“无牌车？”
收费员都快哭了：“没有车！”
“嗯？”凌留砚终于被他给吸引过去了，转头望住他，“电瓶车、自行车？”
收费员：“……也不是人！”
凌留砚扶了扶额，“一句话，说完。”
那收费员哇地一声，“……是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野猫，跳上您的车就一顿狂抓！车漆都给挠得一道一道的！”
“等我发现的时候，它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一顿狂奔——还是在车上，反倒将车挠得更花了……”
第一卷 28、收费
收费小哥毕竟是停车收费了，这便挺怕凌留砚把猫的账算在他头上的，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嚷嚷，“……还是学人家国外好，只要是没主人的流浪猫，一律抓来安乐死！”
凌霄也不知怎地，原本心底下点虚，可是一听见收费小哥这么说，凌霄便倏然挑眉，“谁说一定是猫儿的错？”
那收费小哥生怕凌霄说是他的错，于是他也绷起脸来，“不是猫的错？那还能是谁的错？”
凌霄瞟凌留砚一眼，
“我倒是觉着有可能是凌总您那车标惹的祸。”
凌留砚挑眸望来，“怎么说？”
凌霄不自觉地用脚尖碾了碾地面，“您那车标是个美洲虎吧？那就也是个大猫，是会叫猫儿们紧张的家伙，看你的车停在那，它们就误会有那么大个儿的猫入~侵它们的领地了。”
那收费小哥都一眨眼。
这也行？
凌留砚却是大笑出声，“嗯，有理。”
凌霄缓缓吐一口气，“新闻里也播过，的确出现过猫抓花车子的事例发生，但那一般都是猫儿们受惊的情形下做出的极端反应……这地球上，猫与人类也许是共同生活历史最久的动物了，可是人类在享受够了它们的陪伴之后，却忘了也给它们留下一点生活的空间。”
“就比如这街上，这还是新市区呢，相比于中心商业区还能宽敞点儿，可是这么快也都快被车子给挤满了……人类自己都没多少空间了，更何况猫儿们呢？它们许是只是简单地过个马路，可是所有的空隙都被停满了车，而凌总的车最是不巧，恰好停在它们的传统路线上，它们这才不得不跳上车去，从上面走过去。”
收费小哥眼白都快翻出来了，“……看动画片呐，《猫和老鼠》呗？”
凌留砚变成了无声的笑，眼中映满街灯余火，一点一点缀着向凌霄去，“别紧张，我没想去找它们算账……再说，我又要它们用什么赔我呢？”
凌霄咬了咬嘴唇，“如果凌总坚持要找人赔，那记我账上吧。我反正已经找到工作了，每个月分期付款。”
“啊？”收费小哥本来还怕自己摊上事儿，没想到还有人自己揽责任，“为什么呀？这跟小姑娘你有什么关系啊？”
凌霄寂寞地耸了耸肩，“附近的流浪猫都是我喂的。所以它们有事，我全扛！”
凌留砚眯起眼来，“……可是流浪猫多了，你能确定今天的这些，也是你喂过的么？”
凌霄点点头，“我觉得有可能。”
凌留砚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和笔来，低头刷刷刷写字。
收费小哥赶紧伸脖子去看，还在凌留砚耳边嘀咕，“……这么大片的补漆，怎么也得小两万。”
凌留砚从纸笔抬眸看向凌霄，“两万，行么？”
凌霄后槽牙的牙神经突然疼了起来。
可她还是笔直笔直地梗着脖子，“行。”
凌留砚点头，垂下眸子去，继续将手里的东西写完，然后撕下来递向凌霄去——
凌霄深吸口气，不躲不闪地上前，接过纸条。
第一卷 29、马路
“……可这？”凌霄接过来一看，便傻了。
“凌总你怎么给我倒找两万？”
凌留砚含笑点头，“嗯，不瞒你说，我原本正想给我那车做个特别点儿的装饰呢。可惜车行的想象力有限，车贴又都是那么些个固定的，开出来难免不跟人家撞款……”
“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捷豹本来就是只大猫啊，那车上最好的装饰可不就是猫的爪痕？这种纯天然、非人造的，是‘天工’，是我花多少钱都求不来的……为表感谢，这两万块，就拜托你替我请今晚这些小功臣们吃几顿好的吧。”
凌霄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那收费小哥更是快要悔青了肠子……早知道这位是这么个性子，他先前就说是他把猫撵上车去的了！
凌霄不大习惯欠人家人情，心底下便有些毛毛的，这便低垂为了头，“……太多了，我喂的那些猫用不了。再说，我也不敢给它们吃太好的，要不然嘴吃刁了，那以后就更不好养了。”
“凌总的心意，我却之不恭，那我替凌总捐给小动物协会吧。”
凌留砚凝着她微笑，“反正已经交给你了，你怎么决定都好，我都同意。”
凌霄深深垂下头去，“……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凌留砚点点头，“我送你。”
“不用！”凌霄赶忙叫，“我就住这小区，过马路就是了，不用送了。”
凌留砚眼中却满是不容拒绝，“我没有要让你一个人过马路的习惯……就算只是过一条马路，我也要送你过去才能安心。”
凌霄只能点头，“那，好吧。”
其实这个钟点街上的车真的已经不多了，两人并肩走过去，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他忽地轻轻笑开。
凌霄偏头望过去，“怎么了？”
凌留砚转眸，45°角柔柔望来，“我忽然想起一个古老的词儿。”
“嗯？”凌霄脑袋有些宕机。
凌留砚笑着眨了眨眼，“……轧马路。”
“啊？”凌霄一时没领会过来。
凌留砚便又孩子气地大笑，“我父母那个年代用的词汇，说的就是恋人们在街上相伴而行，其实当然不是急着赶路，也不是为了要到哪个目的地去，只是两个人相伴前行，享受那种彼此的相伴。”
“恨不得，这条路一直都没有终点。”
凌霄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她只是鸵鸟一般地低低弯下腰去，看着最后一条斑马线，“……我到了。谢谢凌总，凌总再见。”
凌留砚还想说什么，恰好手机响了。
他打开来听，长眉倏然一结。目光从凌霄面上掠过，便急促道，“让他们再等等，我稍后回去再说。”
凌霄赶忙道，“凌总还有事吧？那你快去忙，我先走了，拜。”
凌霄说着一路小跑，一直奔进小区大门。
没回头。
凌留砚一直目送凌霄的身影没入大门内，这才蹙眉问，“……怎么回事？这次的工程款，已经是他们平时的两倍了。”
手机那端，手下无奈地道，“都第七支工程队了，还是要半道撂挑子。老高他们这回还是说，那老房子——闹鬼。”
第一卷 30、邮件
凌霄回到住处，便先给小动物协会发了微信，将摘星城这边的猫儿们托付给他们。
这样，等她搬走之后，还能有人继续喂它们。
顺便，将凌留砚的这笔捐款也做了预告知，等明天白天银行开门，就可以给他们转过去了。
小动物协会的都是爱心人士，他们一口答应了下来，还叫凌霄放心。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凌霄有些难受。
她开了电脑，蜷在坐垫里，一个字一个字敲《猫主子档案》。
……
小奶：燕尾奶牛，按着《相猫经》，是“乌云盖雪”。据我观察，应该是一只英短。
有些沉默，跟喂食者也保持距离，不黏人。但是，十分勤劳，愿意出力帮忙。
小呆：三花玳瑁，爱叫，嗓子好。对人既亲又有点傲娇，肯上前用头蹭裤腿，可等你转头，它又跟你保持距离了。
小白：……
小月：……
小梨：……
她坚持写完八只猫，便已是写不下去了。抬手搂搂头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抓过纸巾盒来，她使劲擤了擤鼻子。
早知道这是个虐心的活儿，所以她也没敢指望这活儿一天就能干完，所以还没到月底呢，她从决定了要搬家的当天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事儿。
抱着纸巾盒关了文档，她又打开邮件，准备给大白经理补发一份简历。
下意识，她先点开了收件箱查收邮件。
一封邮件静静躺在最上方，发件人为“一杯南北”。
凌霄怔住。
光标从那邮件上划过，题目变了颜色，可是她还是又将鼠标移开……
这是她的私人邮箱。离开灿辰，离职的时候，将公司提供的手机卡上交。之后她也便没再打开过工作用的微信号和邮箱。
知道她这个邮箱的，本来不应该有灿辰的同事。
可是却有一个人例外。
——顾北城。
她以前没有格外留意过，可能用这个邮箱给他发过私人的东西。
她深吸口气，看了看那邮件的发送时间——正是出事的当晚，是白大小姐指着鼻子骂她的两个小时后。
她轻轻闭了闭眼。
没法否认，那天出事之后，她心里对北城并非没有怨怼。他尽管是被公司给架走的，可是他毕竟还是那么走了，只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一切。
无论是朋友，哪怕仅仅是同事，他那样做也是让人伤心的。
——所以这几天，她便也都没想起过他。
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没有就那么消失不见。她也这才想起，因为她手机卡上交，工作微信和邮箱都没开，所以他可能真的没有办法通过其他的方式找到她。
这个号称科技发达的时代啊，其实想要消失在人海，真的不难，只需斩断这几个联络方式就够了。
她叹口气，又将光标划过邮件。
其实，已经过了好几天，她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人啊，总得move-on不是？
这么一想，凌霄反倒放松下来，最后光标再度划过，她便果断地点击——
邮件打开，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