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怀抱
凌霄从阁楼下来，一晚上都有点毛毛的。
心上毛毛的。
那个家伙今天非要拥抱她……那算什么嘛！
她不想再往下想，便将被子拽过来盖住了头。
梦又如约而至。
她在梦里叹口气。
暑假第一天，她就要去火车站接北辰。
她穿着双人字拖，咬着一袋“喜之郎·吸吸果冻”，站在火车站前。
她手里攥着两块钱钢镚儿，已经都快攥出汗来了。
爸妈说，希望她能买张站台票进站台里去接北辰，因为他们担心北辰那孩子下车了会找不着人。
——那一年，火车站的站台票还没有取消。
她真不情愿。
两块钱吧虽然不多，可是还够她再买一根儿玉米雪糕的。花在那么一个她恨不能一平底锅给砸回大戈壁的臭小孩儿，就算两块钱，她都觉得心疼啊。
她反正是不想进去接，不想看见他，今天也压根儿都不想来。
那天她为了这个臭小孩儿跟爸妈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隔着千山万水用长途电话吵架……
天知道，她有多珍惜跟爸妈得来不易的通话时间；
天知道，她有多想告诉爸妈她爱他们，而不是失去冷静，冲着他们大喊大叫。
尽管，她也会有时候忍不住抱怨他们，可是她却还是不希望他们在遥远的大西北为她悬心啊……她希望自己能长成很棒、很坚强的小孩儿，不仅仅能自己顽强地长大，而且她还能扛起照顾外婆的担子来，她可以让爸妈他们安安心心地在大戈壁大沙漠里工作……
只要，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只要，他们每次走入沙漠，都能平安顺遂地回来……
可是，她那天还是因为那个臭小孩儿而破了功，她觉得好丢人，好沮丧。
那天，妈也在电话里落了泪，哽咽着对她说，“傻孩子，我们怎么会为了照顾北辰，就不要你呢？你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女儿，你才是你爸爸和我爱情的结晶、血脉的延续啊……”
爸也说，“凌霄！你不要着急，更不要只顾着发脾气！你先听爸爸妈妈把话说完……”
爸说，“也怪我们，刚刚的话也许没有表述清楚，让你产生了误会。其实我和你妈妈只是先决定接过你孙伯伯的班，替他照顾北辰那孩子。”
“至于是否收养，还是以后才考虑的问题——霄霄，其实我们是想把决定权留给你，只有你同意了，只有你也喜欢北辰，也希望他加入咱们的家庭的话，我和你妈妈才会去做这个决定啊。”
“这次我们让北辰去咱们家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让你看看北辰这个孩子，跟他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让你来了解他，然后帮我和你妈妈决定，是否要给他一个家。”
妈柔声对她说，“霄霄啊，其实这些年我和你爸爸都觉得，我们真是一对不称职的父母。为了工作，你还那么小，我们就不得不把你给抛下了……可是，孩子，请你相信，如果不是祖国的需要，我们一定不会离开你身旁……”
“因为我们的离开，家对于你来说，一直都是残缺的。如今外婆年纪也大了……我们就想着，如果家里能再有一个男孩子，你如果能多了一个弟弟，你是不是会更快乐一点？”
“所以孩子啊，先别着急，更别怀疑我和你爸爸对你的爱……先见见北辰这个孩子，好么？我们不给你任何的强加，只是单纯把这个孩子送到你面前，让你去看他，去了解他，然后由你来决定我们家与北辰这孩子未来的关系，好么？”
“如果你见过北辰之后，发现你不喜欢他，没办法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那其实也没关系啊，我和你爸爸依旧可以照顾他，只不过不是以家人的身份，只以长辈，以孙伯伯朋友的身份，也一样可以啊。”
“所以，霄霄啊，你不用有任何的负担。你只是，尝试着敞开门，让那个孩子走进去看看，好么？”
……
爸妈都那么说了，她吼完冷静下来，便也觉得抱歉。
所以，那天她还是红肿着眼睛，答应了爸妈。
只是那从大沙漠大戈壁来的电话信号啊，后来终究还是又掉链子了，爸妈想给她发北辰的照片，让她到时候好能认得出他来，结果……她手机上收到的，全都是裂开的图！
终究，她也没能预先看见那个小破孩儿长什么样。所以她来火车站接站，完全是一种全懵的状态。
所以她其实也担心她曾经发给爸妈的、她的照片会不会也曾遭遇过相同的状况，所以爸妈手里其实也没存下她最近的照片——毕竟她正在青春期成长呢，不好说一天一个样儿吧，反正是跟上次爸妈看见她的时候，不会太一样了。
那要是爸妈也没有她最近的照片，那么那个小破孩儿就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
那，他们两个懵子，说不定走个对头碰都能毫无感觉地继续擦肩而过的……
又想了想爸妈殷殷的语气，她叹了口气，还是咬着喜之郎果冻，攥着那两块钱去买了站台票。
她在站外磨叽的时间有点长，所以等她买完了站台票走出来的时候，北辰的那一班火车已经到站了。
她来不及从火车站进站口进去，而只好选更近的出站口往里去。
因为是一列从大西北向东横穿几乎整个中国的火车，所以车上人特别多，出站口跟潮水似的涌出了黑压压的乘客。
这一列火车不是高铁，不是动车，甚至不是旅游列车，所以选择这一趟火车的，多数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扛着行李卷，手上拎着涂料桶，人多，他们身上带着的物件儿比人本身占的空间还要大。
凌霄逆着人潮往里挤，愣是被好几个行李卷给挡回来好几次。
所以等她终于逆流而上，挤进站台的时候，她的一只拖鞋都挤丢了！
辫子也挤歪了。
幸好因为牙关紧咬，所以嘴上叼着的喜之郎吸吸果冻还幸存下来了。
她一脚穿鞋，一脚踩在月台的水泥路面上，她真是忍不住气急败坏了！
那个死小孩儿真是跟他不对盘！要不是因为他，她能惨成这样吗？
她好歹，也还是十几岁的美少女啊，她就这么走在一个城市里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之一——火车站，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她特么真想就这么扭头走了，不接他了！他爱找来不找来，关她P事啊！
等她终于找到那列绿皮火车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已经都下完了。
只有列车员在更换卧铺的床单等卧具，车下是车站工作人员在拎着大水管子加水……
那个死小孩儿，鬼影子都没一个！
他一个“屯迷糊”，他知道她来接他的啊！他下了车不乖乖等在原地，他撒丫子乱跑什么呀？
她恼得真想把仅存的拖鞋掰下来攥手里，然后等找到那个死小孩儿，她先劈头盖脸照着他脑袋狠抽一顿才好！
就在她满脑袋都是怎么跟那小破孩儿见面就大打一顿的时候，她浑然不知，正有一列满载圆木的货车，正从她背后的那列铁轨，开进站台来。
她只听见，背后有人在争吵。
她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就看见了，是站台上流动卖茶叶蛋和水果的小贩，跟站台上固定售点的商贩打起来了。
因为流动小贩是不给火车站交钱的，他们只是买了站台票，看准时机，冲到火车窗口卖东西；而站台上的固定商贩是要给车站交钱的，偏还没有那帮流动小贩灵活，所以就恨极了流动小贩抢生意。
方才绿皮火车下客的时候，又是一波流动小贩抢生意，所以站台上的固定商贩就忍无可忍了。
流动小贩终究是理亏的一方，更怕被火车站工作人员发现，一心只想脱身，所以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就直接跳下了月台——
他是想着，反正货车的速度慢，他从火车前面横跨铁轨跑过去，固定商贩就追不上他了。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列货车是拉着满车皮的巨大圆木，在全然无法预料的时候猛然急刹车的话，那惯性会有多大！
所以等她发觉声音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只来得及回头。
阳光刺眼，然后她好像听见很多人都在喊，“……小姑娘，快闪开！”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眼睛适应了阳光，才看见正有无数巨大的圆木冲破了火车车厢板，像是雪崩了一样，轰隆隆地向她滚落了下来——
她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周围人们的呼喊声也跟着变成了尖叫……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当圆木滚落的声音如山崩地裂钻进她耳鼓，忽然有一具怀抱将她稳稳圈住！
耳边，有人温柔低语，“别怕，我来了……”
可是那一瞬间，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夏日午后那耀眼的眼光，汇成一片氤氲，如同一挂巨大的纱幕，将她和身边的世界分隔开来。
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那具怀抱，那种被拥抱的感觉，怎么会莫名地，那么熟悉啊？
167、娃娃
莫名的心悸，叫凌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额头的汗，已经濡湿了枕套。
她坐起来抱住头。
对于那怀抱的熟悉感……她当然不是当年的就有的，而就是她在梦里那一刻才产生的。
也就是说，当年她被北辰圈入的怀抱，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可是这次梦里的重回，那怀抱却是她已经栖息过的！
——可是，怎么会？
那必定因为是梦啊，就是再真实地仿佛回到了过去，可也终究是梦啊。
是梦就都是虚幻的，就都会把白天的事情融入进去，然后杂糅在一起，成了错乱的回忆。
所以，不会的，只是梦带来的错觉。
“00？”有人敲门，“你没事吧？”
她清醒了一会儿才寻思过味儿来，是黎楠。
她赶紧套上外套，下地去开门。
门外已经静悄悄的，阳光明艳地洒满客厅的地板，漾起一片金色的光晕。
凌霄有点愣。
黎楠便笑，“他们都走了……只有我在家。”
凌霄吃了一惊，“都那么晚了吗？”
天，她这一觉睡了多少个小时啊？
“他们今天是什么安排？你怎么没去？”
黎楠耸耸肩，“他们今天去试造型。我有点头疼，请假了。”
凌霄忙问，“……要紧么？你快进来，我这有药。”
凌霄一边让黎楠进来，一边咕哝着去取药，“你们这几天怎么都开始不舒服了？是不是这几天的日程安排得太密，有点吃不消了？”
“00，你别忙了，我没事的。”黎楠在后面笑着叫停她。
“嗯？”凌霄回头。
黎楠眨了眨眼，“我没真的不舒服……”
凌霄恍然大悟，指了指他，“好啊，你装病，偷懒哈？”
黎楠含笑望着她，“……00你今天可不可以，陪我去逛逛街？”
凌霄有点意外，“你想买什么东西么？告诉我，我先上网给你搜搜，就不用再费事出去了。”
黎楠却不出声了，抿紧嘴角看着她。
凌霄意识到是黎楠失望了，便赶紧笑道，“好好好，我错了。准备去哪儿？我陪你去就是！”
黎楠这才高兴了，“……太好了，00你终于可以单独跟我出去一次了。”
凌霄洗漱完毕，随便微波了根小烤肠垫了肚子，就跟黎楠一块儿出门。
临出门前，她还是先去看了看猫猫们。
当然，最主要是看看小北。
小北一向是不太爱群居的猫——虽然猫群都是一起出现的，但是牠总是那只独来独往的，不爱跟猫猫们一起吃食，更不肯与它们同来同去。
是一只我行我素的家伙。
所以昨晚上凌霄就给小北在书架顶上安排了一个猫窝，高高在上，能跟其它猫猫们保持一个距离。
叫凌霄没想到的是，她偷偷走过去看的时候，小北竟然跟另外几只猫一起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凌霄心说，“哟，这是太阳打哪边儿出来了？”
不过既然是这么难得的画面，她就也没打扰它们，她示意黎楠，两人蹑手蹑脚出门。
她一位黎楠要去买衣服或者鞋子，需要她给参考意见。她却没想到，黎楠带她来了商业区一间“娃娃工坊”。
这间“娃娃工坊”是卖娃娃的，不过卖的不是成品，而是提供原料、配件以及场地，由顾客自己将自己心仪的娃娃制作成型，享受亲历亲为的乐趣。
凌霄立刻被这个创意打动。
“……你看这些娃娃都像是baby，制作的过程就像是赋予它们生命，那这样制作出来的娃娃就不仅仅是玩偶，而就像自己的孩子似的。”
凌霄冲黎楠挑大拇指，“这可比娃娃机有意义多了。”
黎楠高兴得一双眼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凌霄促狭地盯着黎楠笑，“原来我们小黎也喜欢娃娃的哦……”
黎楠忽然兴奋得脸颊通红。
凌霄便眨眼，“好啦，别脸红啦，我不是笑话你。我知道现在很多男生也都喜欢这种公仔、手办的啦。”
黎楠凝视着她，没说话，只是微笑一直深入了眼底。
“其实你叫我‘小黎’，挺好听的呀。”
凌霄眨眨眼，“可是跟‘小梨’谐音了啊。我要是这么叫你，你难道不会以为我是在叫小梨么？”
黎楠耸耸肩，“不会啊。我难道还分辨不出来你是想跟我说话，还是想跟它说话么？毕竟，你想说给人听的，和说给猫听的，内容和语气都不一样不是么？”
凌霄想了想，也无法反驳，便笑道，“说的也是。”
黎楠一脸害羞又认真地望住凌霄，“那你以后，就叫我‘小黎’，好不好？”
这对凌霄来说也没什么难的，她倒有点没能get到黎楠这么激动兴奋的点在哪儿。
她便毫无压力地答应，“好吧，小黎。”
黎楠兴奋得眼睛都有些雾蒙蒙的了。
凌霄大笑，伸手拍拍黎楠的手臂，“……你也太卡哇伊了吧？”
黎楠虽说个子比她还高，可是每每总让凌霄心生呵护之意，就好像，对着一个可爱的弟弟。
只是说到“弟弟”……爸妈当年都是希望她能接受北辰，把北辰当作弟弟的吧？可是北辰他，却从来都没给她过一个弟弟的感觉。
如果当初北辰是黎楠这样的话，那她说不定会早早就答应了。
两人先去挑选皮壳，凌霄便忍不住东张西望，“……没有猫猫么？”
“有啊。”老板娘走过来，含笑递过几个皮壳来。
凌霄一看，却还是有点失望。因为店里能提供的猫猫皮壳只有KITTY和加菲，都是动画片里的形象。
老板娘马上说，“如果没有你们满意的，也可以现场设计。只不过需要你们自己来给形象，而且收费要贵一些。”
黎楠马上说，“没关系。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凌霄惊讶地看着黎楠驾轻就熟地坐到电脑前，用画图板开始在电脑上出图。
原来黎楠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小可爱啊！
黎楠心有成竹，一口气画了好几张图，回头问凌霄，“00，你想要哪个？”
凌霄一看那些图就乐了。黎楠画的都是家里的猫，从小北，到小梨它们全都有，个个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我的天，小黎，我都想跟你要签名了……”
黎楠又红了脸，“00你快说嘛，你下，想要哪一个？”
凌霄深吸一口气，便抬手指向小北，“……就它吧。”
黎楠的眼中登时一黯。
“为什么什么都是小北呢？00，别的不好么？”
凌霄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觉着吧，小北身上就这么两种主要的颜色，这样制作起来会简单一点。可是你再看小梨、小呆吧，它们一个是狸花猫，一个是三花玳瑁，它们的花色都复杂，都有不同色块彼此叠加的地方，所以制作出来很容易糊掉的……”
黎楠静静地转回身去，“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那小白岂不是最佳选择？它是纯白的，连染色都省了。”
凌霄张了张嘴，“可是太素了也不好吧……毕竟制作出来之后看着就是一块大白布，没办法把白色的毛皮纹理都做出来不是？”
黎楠没再反驳，静静垂下头去。
半晌才道：“00，由始至终，你的心里都只有牠一个。”
凌霄尴尬地直笑，却也并没否认，可是她还是感觉的出来，黎楠好像莫名地有些不开心。
她便坐下来，想了想，还是说，“……小黎你相信么？我可能是小时候就认识小北了。它很可能就是在老屋里长大，陪了我好多年。”
“可是我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忘了它，我有位认识的叔叔说，可能是我当年经历过一些悲伤的事，留下了一些创伤，所以我才会把记忆的门给关起来的。”
“所以，当我又遇到小北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它那么特别，那么独一无二……”
“小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小北它对我来说，跟别的猫都不一样。”
黎楠静静听着，“……它真的那么早就到了你身边，甚至陪着你一起长大？”
凌霄眨眨眼，“我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我脑子里的确有一些片段的画面，画面里是我小时候孤单的时候，就会时常对着一只猫说话，把我从来不肯跟别人说的话，甚至连对我外婆都不说的话，却都说给它听……”
“它是一只猫，可是对我来说却又好像已经不仅仅是一只猫，我把它当成我的朋友，当成我唯一能倾诉心声的家人……”
“我从前看不清那只猫的脸，直到后来，我忽然觉得那只猫好像长得就像小北啊！”
黎楠怔怔听着，清澈的眼底泠泠滑过透明的哀伤。
“……所以没人能再代替牠在你心里的地位了，是么？”
凌霄毫不犹豫，“是的。”
黎楠不说话了，只默默将狸花猫的图片一笔一笔抹掉。
“哎……”
凌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动作里掩藏着太多的悲伤，便忍不住叫住他，“别抹掉啊。画的那么好，就算这次来不及做，可是可以保存下来，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做呢？”
黎楠回眸忧伤地笑，“不必了。已经，太晚了。”
168、怪物
凌霄心里有一点不得劲儿，可是她却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她便赶忙拉住黎楠的手肘，“你喜欢狸花猫是不是？我晚上把小梨借给你，让它陪你睡！”
凌霄眨眼，“……天儿凉了，猫猫可是暖被窝神器。”
黎楠好像有点呛着，却克制住了，只是一双颧骨上都憋红了。
凌霄安慰他，“你放心了，小梨它们搬进来之后，我都给它们定期洗澡的；而且内外驱虫啊，我也都做完了。而且小梨是所有猫猫里最乖巧、最通人气儿的一只，你跟它说话，它都能听懂的！”
“所以，你尽可以放心抱它去睡，完全不用担心……”
黎楠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咳嗽了出来，“咳咳，不用了。”
凌霄含笑点头，“好吧……”
老板娘过来通知：“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可以开始制作了。”
两人戴上口罩、围裙和套袖，坐到工台上。凌霄拿过针线盒来。
其实店里准备的很周到，工台上不但有针线盒，也有小型案头型的缝纫机，如果不擅长用手针的，也可以用缝纫金一秃噜就成。
可是凌霄想，既然是收工制作，要的是一针一线的心意。如果那么一秃噜就完事儿的，那还不如直接去买成品娃娃算了。
她歪头看黎楠，“你用缝纫机么？”
可是她话音未落，就看见黎楠甚至比她还自如地拿起针线来，穿针引线……
凌霄下巴好悬没吓掉了。
他却孩子气地臭屁起来，“世界上最顶尖的裁缝，大多还是男士啊。”
凌霄：“切~~你这是要搞性别壁垒哦？”
黎楠赶紧赔罪，“……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啊。”
看他又高兴起来，凌霄也才松了口气，便也顺着他说，“好啦好啦，我瞧出来了，我在你面前举着绣花针，就跟班门弄斧差不多。”
黎楠颧骨上又粉红了一朵。
凌霄自己小心地压着针脚，总不好意思比一个男生缝的还粗糙吧。她不时偷偷去瞄他那边一眼——啧，瞧人家那小针脚给你拿捏的！
“其实……小黎你怎么会这个呀？”
黎楠：“从小就学会了啊！”
凌霄张大嘴。
黎楠想了想，“是不是，在你们看来，如果一个男生从小就喜欢这些针线的话，是一件很奇怪，甚至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凌霄叹了口气，“差不多吧……毕竟自古以来都觉得这活儿是女子该干的，所以叫‘女红’嘛。男的也有拿针线的，不过世俗眼光会觉得别扭吧，所以后来才会把手捏绣花针异化成东方教主的特征……”
黎楠垂下头去，“可是在我们的家里却不会。男、女的符号，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所以就也从来都不用分什么事情是男孩子可以做的，什么事情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做。”
“我们的家庭，会更在意天分和我们的心愿。如果我们天生擅长什么，又或者是我们自己喜欢什么，我们就可以自己去选择未来的路……”
凌霄听得连针线都放下了，“你们家里那么开明啊！真好~~”
黎楠缓缓笑笑，“倒也不能说这就是‘开明’了。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长辈们还是很坚持的，甚至可以说顽固……只不过在这件事上，可能我们的家庭，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所以就也没有传承下来的这方面的规矩。”
凌霄听着，总觉黎楠的表达里，有哪儿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垂下头去，将黎楠的话又在脑海里自己咀嚼一遍。
“小黎，你为什么要说‘你们家里’、‘我们家里’呢？虽然咱们当然不是一家的啦，所以自然要分你我，不过……好像这样分界限，有一点特别哎~”
黎楠也没否认，只是垂下头去，静静微笑。
凌霄看黎楠没往下说，那她也自然不好再继续刺探人家家里的事，这便也沉默下来。
半晌，黎楠才又轻声道，“……这个地球上，每一个物种，都有一个属于本族的大家庭啊。”
凌霄眨眨眼。
客观来说，这也算对啦，毕竟地球上这么多物种呢，按照1960年代以来科学家们根据各自不同标准的分类，虽说没办法有一个准确的、公认的数字，不过各派观点至少也都有好几百万个物种啦……
所以，这么样一个生物多样性的星球，每个物种当然都有一个自己的大家庭啦。
可是，她方才说的“你们家”、“我们家”，好像牵扯不到‘物种’这么大的概念吧？
她便忍不住笑，“小黎童鞋，什么时候你跟我之间，也要隔着物种啦？你这样很容易找打哎——你想说我不是人，嗯？”
黎楠也是笑开，赶忙摇头，“00，我不是……”
凌霄便也“哼”一声，“好啦，知道你不是~逗你玩儿的，别当真。”
黎楠是心如水晶的小孩儿，他哪儿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不像某个家伙似的~~
黎楠静静凝视着凌霄，看着她上一秒还在给他说笑话，下一秒，眼神便漂移开……
黎楠停下手中针线，“……不是人的那个，是我。”
“虾米？”
凌霄吓了一跳，手中的针尖一歪，直接扎中了指尖。
她赶忙把手指头放到唇边吮。
“对不起，吓到你了。”黎楠也紧张得脸色有些发白。
凌霄便将手拿出来，冲他挥挥，“没事啦，别担心。就是一个小针尖而已，都没有平日被猫挠得严重。”
凌霄说着轻轻提了一下裤腿，“你瞧，我脚脖子上都是被猫挠过和咬过的痕迹……我到夏天都不敢穿裙子。”
黎楠都惊呆，“……这么多？”
凌霄却是大笑，“别这么紧张，没事的。其实是我有一点瘢痕体质吧，所以这些抓挠过的痕迹，即使早已经好了，却还是会留下色素淤积来。”
黎楠吸一口气，“我是说，流浪猫的唾液和爪子，可能会毒的。”
凌霄点点头，“我明白的。不过我小时候，还没那么多讲究，就算被猫抓过，也没谁去打狂犬疫苗。后来虽然人们慢慢有这个意识了，可是我反正也都已经这么多老伤痕了，估计都已经有了抗体了吧。”
“再说我喂养的猫呢，小时候的那些猫大多都是生活在老屋里的，很干净很健康；后来在摘星城那边，就算是流浪猫，可是它们本身却也都是挺健康的——不是有那么句话么，看自己会不会得狂犬病，就看抓咬你的猫有没有在十天内死去……如果没有的话，那猫本身就是没有狂犬病的，就问题不大。”
黎楠定鼎望住凌霄，这一刻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凌霄能走得进望泉大厦的那条小巷，又为什么能走进虫虫的世界。
“……小北也咬过你吗？”他忍不住冲口而出。
凌霄想想，“后来在摘星城的话，没有啊。可是你要是问的我小时候——那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黎楠抿住嘴唇。
——既然她能走的进去，一定是有那家伙身上的物质进入了她的体内，而且那物质早已经与她融为了一体，绝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就能办得到的。
他忽然有些发怒，霍地转开头去，用力去缝那皮壳，仿佛在用针尖发泄着怒火。
凌霄忍不住问，“小黎童鞋，你，没事吧？”
黎楠摇摇头，“你别管我了，我一会儿就好。”
凌霄小心地看着这发怒中的甜美男生。
唉，就连他生气的时候，也好可爱呀。
她真想伸手过去，摩挲摩挲他的头发哎~
“怎么了？”黎楠被凌霄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转头看她。
凌霄叹口气，“你刚刚说自己不是人嘛……那你是什么呢，嗯。小黎童鞋？”
“神仙？妖怪？”
凌霄自己说完也乐得停不下来，“不不不，你不是妖怪，那个称呼不适合这么可爱的你。那你还是神仙吧，神仙弟弟。”
黎楠却笑不出来，他转头回去，用力咬了咬嘴唇。
“00你们会把不是人的‘类人生物’叫做什么？——怪物，是么？”
凌霄眨眨眼，“类人生物？你是说大猩猩、黑猩猩，还是传说中的野人？大猩猩和黑猩猩当然不算怪物啦，动物园里很常见嘛；至于野人呢，到现在都只限于传说，也没办法证明真的存在呀，更可能只是当年人们利用拍摄手段的不发达而编造的一个故事罢了。”
“可是00，地球上的生物的进化已经走过了30多亿年……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你难道没想过，可能会有其他物质组成的物种，也依据环境的变化，进化和演变成了与人类极为相似的形态么？”
凌霄莫名一个哆嗦，小心看黎楠一眼，“……你，最近坐过出租车吗？”
黎楠原本一本正经地说着正事儿，冷不丁被凌霄这么一问，都有点溜号儿了。
“什么出租车？你是说咱们刚刚坐的那辆么？”
凌霄便松了口气，“啊，不是。我说的是一辆……哦，很特别的出租车，不是路上随便跑的那种。”
“哦。”黎楠：“……你到底信还是不信吗？如果你身边存在这样的物种，你会不会把他们当作怪物？”
169、万千变化
凌霄无奈地看着黎楠。
“小黎童鞋，你看我的眼睛……我现在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就像是在看一个小怪物啊？”
“我这么说……能叫你高兴一点？”
黎楠皱眉，“00，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的，那种很跨物种的存在。”
凌霄想了想，“那其实，我生活中还真有过类似这样的例子。我认识一个人啊，他自称“虫虫”，明明用三岁小朋友的嗓音跟我说话，却在写自己年龄的时候，后头画下那么一大串0；”
“我还认识一只小白兔，救过我认识的一位叔叔的命……”
“我不知道他们符不符合你口中‘怪物’的标准呢？”
黎楠就算不认识小白兔，他好歹也认识虫虫呀。他便不由得笑起来，“……算吧。”
凌霄摊摊手，“所以，你瞧，我包容度还真的蛮高的。我没被他们吓跑呀，我还跟他们相处得都挺好的。”
“当然我也不能说我就是这么胆子大啦，如果你真把一个哥斯拉放我眼前，那我还是要尖叫着逃跑的……所以呢，至少一切都要摆在我面前，让我亲眼看到了，亲身感受过，我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那如果是我不害怕的呢，我就不会觉得是‘怪物’；可要是让我害怕的，就算是跟我一样的人类，我也会觉得他是妖怪……”
黎楠无声地笑了。
“00，我就在你面前……你不怕我，对不对？”
凌霄含笑点头，鼓励地拍拍他的肩，“对呀！我不但不觉得你可怕，相反我觉得你是我认识的男生里最可爱的一个！”
黎楠却还是小心地又看一眼凌霄，“那，我们几个人当中呢？有没有谁是你害怕的？”
凌霄看他一眼，忽然不说话了。
黎楠深吸一口气，“有。是么？”
凌霄的脸却红了起来。
“……是有个家伙，该怎么说呢，跟他相处的确是会给我一点困扰。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地躲着他。可是这算不算是害怕呢？或许也可以算是吧？”
黎楠垂下头去，“你说的，是星回。”
凌霄苦笑，“可是我现在还偏偏是他的生活助理……讽刺吧？”
黎楠摇头，“不会。因为，你逃不开他的……”
凌霄深深叹气，“是哦。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
黎楠忽地转头，“那如果，他也不是人呢？”
凌霄怔了怔，旋即拍掌大笑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愕然。
“是啊，他本来就不是人！他就是个大妖怪，大怪物！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跟他说人话，他都听不懂！”
黎楠张了张嘴。
她刚刚明明说，她怕他来着。
“那你会逃么？像你说见到哥斯拉一样，尖叫着逃跑……？”
凌霄泄气，“我有过啊，叫也叫了，逃也逃过，可是——我发现地球真的是圆的啊，我费力跑了一圈儿，结果还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凌霄捂住心口，“真的，一想到这些日子来的经历，我都快要憋屈出心脏病来了……可是我不能放弃我的老屋，这就是我的死穴。”
黎楠垂下头去，“我明白。”
“可是，00，我说的跟你说的，并不是一回事。”
“虾米？”凌霄眨着眼看他。
他避开她的凝视，“……你说的怪物，当然还是人的范畴，只是性情特别了一点。而我说的，是连组成的物质都不同。”
凌霄定睛望住他，“小黎童鞋，我有点听迷糊了。”
眼前的黎楠，有点像当初她刚认识的虫虫了。都是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尽管她也觉得他们说的好高深、好有道理的样子，可是怎奈就是没法儿透彻地理解。
“二位可以准备充棉了。”
老板娘笑呵呵地将两人手里缝好的皮壳接过去，然后开动了充棉机。
凌霄狐疑跟黎楠一起走过去，并肩而立，她的注意力都还在他脸上，没留意去充棉的事儿。
倒是黎楠一脸的专注，按照老板年的教导，规规矩矩地将皮壳放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找准了充棉口，稳稳地将冲出来的丝绵全都纳入皮壳中。
“……就像这些绵。它们就是物质，或者更细分为构成物质的微粒。你看这地球上的万事万物，不管表象如何，其实都是由微粒组成的。尤其是有机物，虽然外貌千差万别，可是都由碳元素的组成。”
凌霄点头，“我虽然是文科生，不过好在这个还记得。”
黎楠静静转开眸子，“有机物和有机物之间，组成的微粒除了共同的碳元素、氢元素之外，终究还会有所不同。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地球上的‘人类’，其实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构成的物质微粒也会有略微的不一样？”
凌霄想了想，却还认真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吧？都是人类，可是的确还是有区别的。”
黎楠静静摇头。
“不是？”凌霄有点发愣，“那，还有别的什么分类？”
黎楠垂眸只看着充棉机往皮壳里冲入的丝绵和珠棉，“组成人类的微粒是稳定的，所以人的形体是固定下来的；可是有的微粒却会因为不同的组合方式，而形成并不一成不变的结构——也就是说，有的物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结合而成的结构。”
“就像这些珍珠棉，它们被冲入猫的皮壳，就变成猫的结构和形状；冲入人形的皮壳，就变成了人的状态……”
凌霄有些瞠目了。
“……你是说，神话里的妖怪？就是一股烟儿，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
黎楠忍住一声叹息，“差不多。但是不像妖怪一样会吃人。”
凌霄使劲想象了一下，“就像分子和原子似的吧？不同的结构就呈现不同的面貌，可是若拆散了、揉碎了，都是这些个小微粒。”
黎楠缓缓点头，“……可能是比分子和原子更小的微粒，所以就更容易千变万化，形成自己想要的形态。”
凌霄不由得叹口气，“我的妈呀，小黎你该不会是说我们生活的世界里，真的会有这样的一类‘人’吧？！那岂不是每天见到都是一个全新的，好像你们从来就没认识过一样。”
黎楠忧伤地淡淡笑笑，“也不至于每天都是全新的……你知道的，微粒在结合成一个相对固定的结构之后，要是再想拆散，重新组合的话，无论是拆散的过程，还是后来重新组合的过程，都需要消耗相当的能量……”
“而能量是守恒的，不是无源之水，所以谁都做不到随心所欲每天都变化。尤其是成年之后，只能选择几个固定的结构。因为能够具有的能量是一定的，所以这就有一点像择业，一旦选定，就不能再改变了。”
凌霄都没顾上给娃娃充棉，就只顾盯着黎楠了。
好半天，她才有些缓过劲儿来，不由得盯着他笑起来。
“……你今天带我来做娃娃，还给我讲了这样奇幻的故事。咳咳，小黎童鞋，你今天是带我重回一次同年吧？”
黎楠无声地叹息。
他知道00短时间内无法理解，所以他只是转过头去继续认真地制作自己的娃娃。
“……每个生命的物质总量都是相对固定的，所以有的人啊，如果非要选定两个结构的话，那他就只有损耗自己，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物质分出去。所以，他就会虚弱，甚至生病。”
“这就有点像是把自己的灵魂劈开成两部分，生生地撕裂自己。”
凌霄张大了嘴。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点眼熟呢？
“最傻的就是不依靠自己形成自然的结构，而是要选一张别的生物的皮壳，然后用自己的生命物质去支撑起来……那样的消耗就会加倍，让自己承受凌迟一般的痛苦。”
“就比如同样是猫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选择用自己生命物质自然结合成猫的形状就好了，猫最后的形态都是他们自己的一个特征；可是有的人呢，却非要一个别的猫的结构，然后他用自己的生命物质给填充起来。”
黎楠说着看了凌霄一眼。
“或许只因为，那只猫的模样，对于某个人来说，有特别的含义吧。他就为了让那个人能看见那只猫，所以他就不惜豁出了自己去。”
凌霄也不知怎的，手脚有些发凉。
她努力地笑，“这个故事又朝什么方向去了？好像不再适合小朋友看了，有点成人童话的意思了……”
黎楠的娃娃终于充好了，他轻轻拍拍，让它的形体充盈起来，然后认真地低下头去将充棉口也封好。
一只小白兔脱胎而生。
黎楠将小白兔放进凌霄手中，“你跟我提到一只小白兔……那我做这只送给你，好不好？”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妙。
凌霄便故意笑，“那，这只小白兔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活了，是因为内部被充盈了那种神奇的生命物质？”
黎楠含笑凝视凌霄的眼睛，“你希望么？如果你想的话，那就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哟。”
170、得逞
凌霄白天回学校，在图书馆什么对论文有价值的资料都没检索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黎楠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冬天的天儿黑的早，她回到老屋的时候，已经是漫天星光。
她绕到老屋后院找小北。
找小北的姿势，永远跟找别的猫不一样。
找别的猫，好歹还得低头先从地面、桌子底下等犄角旮旯开始；可是找小北的话，永远都不需要低头，只需要高高仰头向上——
牠永远站在最高处。
斜坡屋顶，小北傲然而立，俯瞰着这一片新的江山。
星河在牠背后无声璀璨。
凌霄没叫牠下来，只是这么站着，高高仰头看着牠。
这时候忽然想起她曾经对小北那“小没良心”的最初观感——因为牠总是高高在上地站着啊，即便是对她，也总是保持相当的距离感，让她没办法主动走近牠。
她当年就觉得，这高高在上的小冰山，真跟没生命似的哎，冰冷成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是，她跟牠之间确实也有过那么多温暖的回忆。
当牠肯自己跳下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牠就又是暖心又黏人的——尽管牠那种黏人也是端着架子的，从来做不到像小梨它们那么柔软，不过傲娇的黏人也是黏人啊。
所以她就也把当初牠是“像是没生命”似的这种观感给自己推翻了，修正了，忘记了。
可是听过了黎楠的话，此时再看过去……那种回忆就一点一点地苏醒了过来。
记忆缓缓流转，像冬夜里呵出的热气，漫成白烟，袅袅散远。
她想起当年她曾经以为错过的那只小猫，她曾经一直记得它已经丧生在了车轮之下，她记得那么清晰，她曾经为了那小猫的丧生而那么悲伤地大哭……
可是后来侯叔却告诉她，就是他将那小猫救活了。它非但没有真的葬身车轮之下，甚至它还一直陪伴了她很多年……
侯叔的话，便也的确帮她将曾经与一只猫说心里悄悄话的记忆片段连接了起来。
然后，那中间却终究还是断掉了，断在爸妈出事的前后。
那只猫消失不见了，然后——北辰出现了。
再然后，爸妈出事，北辰也离开海市，回了大西北去，然后一起丧生在了大沙漠里……
她的整个人生就都在那时候被割断了。
等她再“复苏”，是已经上了传媒学院，然后就又在摘星城里遇见了小北……
那些“断点”和“接续”，她从前都并未将它们摆在一起仔细思考过，可是今天，那一切却忽然在她眼前，彼此连缀在了一块儿。
她抬起左手腕。
——就好像她手腕上的手链啊。
原本好像并无关联的一个一个记忆点，若寻到合适的穿线，它们便会被连缀成一个完美的整体，散发出璀璨的光。
她轻轻闭上眼，脑海中乱云飞渡。
是她受了黎楠的“故事”影响吗？还是说，她在冥冥之中，终于捉住了一丝真相？
可是这些，又哪里是她一个凡夫俗子能自己参得透的？
她甩甩头，还是直接进屋，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里去。
“醒醒，小姑娘醒醒……”有人摇晃她，耳边也好吵啊。
她疲惫地睁开眼——
眼前是少说也有一二十张脸，将她给团团围住，只剩下一丢丢的天空，偏还是阳光从那缝隙里凌空而下，晃着她的眼。
她眨眼，躲开阳光的直射。
“小姑娘你醒了？没事了，没事了……”人群几乎是欢呼起来。
她愣怔回望，才发现自己又是躺在火车站的月台上。
她又堕入梦里了。
她便忙回头看身边——少年清澈如高远碧空的脸，穿过刺眼的金色阳光，一点一点映入她眼底，再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当年是什么表情，可是这一刻，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北辰？是你么？”
他对她微笑，少年的脸白皙得几乎有透明的感觉。
可是他对她微笑过之后，还来不及说话，就——倒在了地上。
“北辰，你怎么了？！”
她忘了自己两分钟前还是昏迷的，原地就蹦起来，一只没了拖鞋的脚光着踩在被午后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月台上，尖叫着反抱住了少年颀长的身子。
“……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啊。那圆木眼看着都向你砸过来，是这个孩子飞奔过来，用他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你。你只是吓晕过去了，其实没被砸到，可是这个孩子后背却是结结实实地被砸中了啊。”有个大叔叹息着为她解惑。
她慌乱起来，“那，你们怎么不打120叫救护车，怎么还眼睁睁看着他在这儿啊？”
大叔看她一眼，“是这孩子一直抱着你，不肯撒手。我们就都瞧出来他是非要等你醒过来不可……现在你醒了，他才放心地晕倒了。”
她瞪一眼那大叔，真想骂人！
可是她这一刻却什么都顾不上骂出口，只能抱紧了他，大声喊，“那现在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拜托，谢谢你们。”
救护车来了，她看着医护人员将他放上担架，抬上车去。
她也浑浑噩噩地跟着爬进去。
车子启动了，跟车的护士给北辰测量了一圈血压心跳的，忙活完了才定定看她一眼。
“小姑娘，你一只脚光着呢。”
她这才垂眸，看见自己已经有点沾污了的光脚，然后尴尬地笑笑，“天儿热……我就给甩了。”
她说完这话，护士好像忍住了，没乐出来。
毕竟人家是救死扶伤的，而眼前还躺着个昏迷着的呢，所以人家不好意思笑。
可是她却看见，那躺在担架车上的某人，嘴角却仿佛微微勾起！
她惊得头发根都炸起来，伸手便推了他一把，“……你这死小孩，你，你装呢吧？”
倒是护士惊了，赶紧伸手拦住她，“怎么可能是装的！他是被圆木砸到了，你别乱碰他！”
她只好缩回座位上去，咬紧嘴唇，死死盯住他。
救护车呼啸着一路逆行，闯了好几个红灯，十分酷炫地直达医院急诊。
下车的时候，他终于“露馅儿”睁开了眼望着她，还跟她说话，“……穿我的鞋。”
她挑眉瞪着他。
她就说他没事嘛！听听他说话的时候，膛音多瓷实，一点也不像真被圆木砸着了的那种受伤虚弱的样儿啊！
可是她却碍着那护士还在眼前呢，这便抿了抿嘴角忍住了没再怼他。
他却还来劲儿了，还反过来“安慰”她，“……反正我要躺担架，不用自己走路，所以你穿我的鞋没事的。”
她都忍不住冲他乐！
拜托，听他的口气，倒好象她是为了怜惜他，才不肯穿他的鞋？
那他真想多了，她不穿他的鞋，是嫌弃他好不好！
谁知道——一个从大沙漠来的小孩儿，会不会多少天没洗脚了……那穿他的鞋子的话，她还不如光脚踩在地面上呢。
更何况，他穿的是一双黄胶鞋耶！
她一个女生要是穿着黄胶鞋走来走去，那估计比光脚走路还更招人侧目吧？
她又瞟了一眼他的穿着。
都什么年代了，他还穿那种古早的运动服——蓝色，胳膊和腿边是两道白杠的那种。
还有他的背包——依旧是年代感满满的军用书包……
她真是败给他了。
就算从大沙漠来的吧，也别整得跟八十年代的人似的好不好？她可在影集里看见过当年的爸穿过一身一模一样的哎！
这中间可是隔着二十年哎！
二十年，时间都去哪儿了？
“不用了。”她冷漠转回头，光着脚从车上跳下去，不过还是善良地给了他一个借口：”你鞋太大，我穿不住。就算穿了，也是提立塔拉地不跟脚，回头再把我自己给绊着，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急诊护士有一次性拖鞋，看她光着脚便善良地送给了她一双。
急诊护士还善良地猜测了一下，“……一定是看同学受伤了，着急得把鞋都跑丢了吧？放心放心，都到医院来了，你就都交给我们吧。”
她看着脚上的一次性拖鞋，“他不是我同学。”
急诊护士愣了一下，“不是同学呀？那，是亲戚？”
她：“我可没这种亲戚。”
急诊护士看看她，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另外一个护士走过来便打趣道，“那，就是小男朋友！要不然，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怎么会急成这样，连鞋都丢了？”
她就更急了，急赤白脸地辩起来，“他是谁男朋友啊？我至于那么没眼光么？”
两位急诊护士都没词儿了，只能盯着这莫名狂怒起来的小丫头。
这时候，还是躺着的他低低解释：“……我们不认识。她，算是见义勇为。”
两位护士这才又笑了，“原来是这样啊，还是个小女**！”
她便使劲白他。
她至于听不明白么？他哪儿是说她呢，他是说他自己呢！
人家才是正经贴金的活**呀……
好吧，她承认，是他救了她。
她欠他一个人情，还是一个大人情！
她趁着两个护士离开，从牙缝里挤出来：“……算你狠。行，我让你进我家门，你得逞了。”
171、是桃子味儿的
护士走进来，正好听见，便惊讶地看她一眼。
她赶紧堆一张笑脸，“姐姐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吧？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急诊护士叹口气，“检查结果在张博士那，你去见一下张博士吧。”
诊室。
张博士不是急诊大夫，是门诊那边的专家，是因为听了救护车上工作人员的描述，听说是被货车上滚落下来的圆木砸伤的，伤势可想而知会很严重，急诊大夫这才请他过来帮忙会诊的。
张博士看着电脑上回传过来的医学影像结果，也是连连地看了又看，“……奇迹呀，真是奇迹呀。受了那么大的撞击，不说内脏，至少肋骨也要折几根的。可是这孩子竟然连肋骨都还好好的，连骨裂都没有。”
她耸耸肩，“那就事实上没受什么严重的撞击呗。”
张博士抬眼看她，“对呀，小姑娘，你当时就在现场嘛。那你跟我描述描述，他当时到底受没受到那么严重的撞击呢？”
她翻了翻眼睛。
她不想叫眼前这位博士大夫知道她当时已经被吓晕过去，那么糗的事，少一个人知道是一个人嘛。
她便断然摇头，“当然没有！”
“张博士您甭听他们以讹传讹，要真是被火车上的圆木滚下来给砸着了，那还不都成了肉饼了，还能囫囵个儿送到医院来？那不过都是火车站上的人冷不丁看见圆木滚下来给吓傻了，眼睛都没看见，就想当然以为全都砸他身上了。”
她瞟着张博士，“再说了，对于受伤严重不严重这回事，您们当医生的才最有权威不是吗？仪器设备都检查了，抽血什么的也都做了，您才可以给出最可靠的判断。哪儿用听那些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呀。”
张博士便笑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呢，我们当医生的，毕竟也要尊重现场观众的描述嘛——虽然我们是西医，但是咱们祖国古老的传统，不是都要‘望闻问切’嘛，充分了解第一现场也是我们当医生应该做的。”
她便无所谓地点点头，“那您倒是给我个稳当话儿啊，他到底有事没有？”
张博士又再审慎地凑近电脑，将医学影像又查看了一遍，才缓缓道，“至少，从这次检查的结果来看，他除了表皮的挫伤、擦伤之外，骨头和内脏还都没显示出什么大问题来。”
她也不意外，否则那个破小孩儿还怎么跟她贫嘴呢？
她便松了口气，“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不住院，只要不住院就是好的。
虽然这一顿检查也花出去不少钱了，但是只要不住院，门诊的费用就还是小头——他这一顿检查，可把她小金库里这些年爸妈外婆他们给的压岁钱都给掏空了！
张博士又抬头看看她。
小姑娘眼底的飞扬、脸上的光芒都掩不住了。
张博士便笑笑，“虽然现在看，结果是挺乐观的。但是座位医生呢，我还是希望咱们能稍微审慎一点。不如这样，再留那个孩子住院观察几天吧，先别急着出院。”
“我们也都要避免，可能有的脏器会有问题，只是因为经历的时间短，暂时还检查不出来……你说，对么？”
她暗暗掏出手机来，将银行卡里的金额又算了算。
也行吧，虽然是再住院几天，不过只是观察嘛，又不会太多用药，那就不至于耗费多少钱。
她答应了，然后将北辰独自留在了医院，她先走了。
临走的时候，她努力忽视那小孩眼里的神情，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全部忍下心来。
她便叹口气，将自己那袋一直还没来得及吃进嘴里的喜之郎吸吸果冻掏出来，到卫生间水龙头去冲了冲，回来递给他，“喏，这个我自己都没舍得吃，留给你了。”
然后她闷头蹲下来，把家里的地址写在纸条上交给他，“……姐姐我还得上学，没时间来接你。你自己观察完了，就按这个地址坐公车过去吧。很好找的，公车就有老街那一站，你下车就能找到了。
……然后几天后，就发生了他一个人绕着老街走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她接了他的故事。
那天就在“桃蹊”的街牌下，他问了那个傻问题：为什么桃蹊里种的不是桃树，而是银杏？
她便翻着白眼，“你以为我给你的果冻，真的是水果做的么？”
“难道，不是么？”穿着黄胶鞋、背着破书包，穿着二十年前老掉牙款式校服的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反问，“……可是我真的吃到了桃子的味道啊。”
她实在忍不住再翻个白眼，“哥哥，那是橙子味儿的。你能把橙子的吃出桃子味儿来，你的味觉——真牛掰了。”
他便没词儿了，明明那么高，气场却被她给压得死死的，然后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她还能说什么？就是个沙漠里来的土包子嘛。本来就烦他，谁知道他还这么又土又傻！
她带他回家，扔下他就不管了，自己噔噔噔跑上三楼，钻进自己的阁楼里，能跟一楼隔多远就隔多远。
倒是外婆真把他当成自己家孩子似的，给他烧热水洗澡，还拿了外公当年的睡衣睡裤给他穿，又握着手问他喜欢吃什么，以及生活里有没有什么忌讳的，然后还带着他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认识整座老屋，然后将老屋里租住的哥哥和姐姐们一位一位地介绍给他，还拜托那些哥哥和姐姐们照顾他。
她虽然说不在意他，可是她却不能不在意外婆。于是她虽然躲在阁楼里不肯出来，可是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然后趴在门缝边，小心听下面的动静。
她听见外婆一直带他上了二楼来，挨个房间转了一遍，然后就要带他下去了。
她心里悄咪咪地高兴一下，知道外婆没为了他而坏了她的规矩——她才不准外人上她的阁楼来呢，就算那些租住的哥哥和姐姐也不行。
可是她却听见那个死孩子脚步声就停在了楼梯口，然后直直地问，“那，三楼呢？”
她听见外婆慈祥地笑，“三楼啊是一个大阁楼，从前都放些杂物。后来霄霄长大了，她喜欢住在高处，所以就把阁楼间壁出来，给她当了卧室。”
然后那死小孩又说，“……婆婆，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她听见了外婆明显的犹豫。
然后外婆又慈祥笑道，“……霄霄回来就钻进房间里了。她这几天也是累了，估计这会儿都睡着了。小北啊，下次吧，好么？”
外婆向着她了，她心下原本是窃喜的。可是——外婆的某个称呼却有些刺耳，让她无法再继续装作沉默了。
她站起来，蹭地拉开房门，冲下面吼，“外婆，您别乱叫——他才不是小北！”
凌霄听见自己大声的叫喊，然后梦被声波震碎，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愣愣盯着满屋的黑暗，身子清醒了过来，可是深思却还被困在刚刚的梦境里。
小北……
是外婆这么叫过北辰么？所以她在摘星城看见那只猫猫的时候，脑海里几乎自动自发跳出这个名字来……
就连小动物协会的孟姐她们还问过她，为什么给别的猫取名都是小梨、小呆、小白这些跟猫本身特征相符的名字，可偏偏给小北取了个跟牠本身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关联度的名字，她心里却再理所当然不过地坦然。
因为她就是觉得牠就应该叫小北啊，就好像，牠明明天生就是小北嘛。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算什么逻辑呢？
她当时还想了个理由，说因为这小混蛋总是高高地站在碑亭上，面南背北站着嘛。然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能看见正北夜空中的北极星。
可是……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理由难道不也正是当初孙伯伯刚捡到那个小孩的时候，给那个小孩取了“北辰”为名的理由么？
所以，北辰和小北，这两个名字竟忽然一下子在她脑海里重叠了起来。
可究竟是因为有了北辰，才有小北；还是因为有了小北，才有北辰？
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彼此螺旋、冲撞，更在某个瞬间干脆合二为一……
迷迷瞪瞪里，她的大脑竟然给了她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
或许，北辰就是小北，小北也就是北辰。
她一个激灵，连忙给自己脑袋一下。
呸呸呸，这个脑袋还能不能要了？就算这名字的字面可以彼此混淆，可是实体怎么可能这么混为一谈的？一个是人，一个是猫，往哪儿混哪？
分明是不同的物种，所有生命物质的架构就都是迥异的，哪有半点相融点？
可是黎楠的“故事”，却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期然地加入了进来——不管是什么物种，其实也都是相似的生命物质构成的，而把这些物质打散，构成它们的微粒其实更是一模一样的……
她头要炸了，赶紧又趴回去，重重将头砸在枕头上。
毫无预警，却听见一声极不情愿的猫叫声，“毛儿？”
她又一个激灵，弹簧似的重新坐直。
——她枕头边儿，有啥？
172、好了
其实凌霄也就是一瞬间的迷瞪，都不用开灯，她随即便也明白了枕头边儿的“怪兽”是哪一头。
——猫们也有自己的“语言系统”，叫声并非只是“喵”，而是有着许多不同的声音。
尤其是与人类关系亲近的猫，特别是人类经常主动与它们对话的那些猫，语言系统就更为丰富，能叫出不同腔调，不同声音，表达出不同情绪的声音来。
有人统计过，这声音至少有一百多种，足够猫猫们日常传情达意的需要了。
而她的猫猫里，这种一摸就炸毛，尤其是在它睡着的时候，你摸它而惊醒了它美梦的时候，用这种短促的“毛儿”的叫声来表达不愿意、不耐烦的，就也更是只有那一头了。
果然，对上凌霄眼睛的，就是那一双在暗夜里金光有幽幽，都莫名闪出些碧色的眼睛来。
猫有金色眼睛的不少，但是在幽暗的夜色里也能金光灿灿到如此地步的，却是不多——因为这需要强大的营养基础，需要源源不断的牛磺酸补充。
单靠“骗猫”的淀粉猫粮，是绝对办不到的。
凌霄便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人呢！”
它这可算不请自来哦，就算她现在是住在一楼，登门入室什么的相对容易些，可是她分明记得，她睡前是锁了门的啊。
毕竟这里是大家公共居住的场所，锁门不光是尊重自己，也是尊重别人呀——那它又是怎么进来的？
凌霄下意识抬眸去看窗户。
只要有窗户，就有喵星人的通道嘛，比如小北当初在摘星城还能“跳楼”消失呢……
可是，又不对啊，现在是冬天哎，她除了白天阳光好的时候会开窗户通气，这大晚上的她哪儿可能敞着窗户睡觉的？
某猫眨着一双金色的眼，无辜又不屑地看着她，仿佛无声地说，“行，随便你又要怎么随便编排我吧。”
凌霄便冲它也眨了眨眼，“……我没冤枉你好不好？我只是在推理求证！保证是客观的！”
最后她的视线只好又落在了房门上——
那仅有的可能也就只剩下门了。可能是她晚上回来，有点失魂落魄的，所以进门来没把门锁住呗。
总之，不至于是小北学会了“崂山道士”的道行，从墙里钻进来的吧？
它便拍了拍它的额头，“你进来之后，还会帮我把门关严哦？真是好小北，最厉害哦。”
反正现在看上去，门又是妥妥地锁好的了。
凌霄便也躺回去，跟小北脸对着脸。
“……那你今晚上为什么会钻进来呢？怎么了，嗯？是新环境不习惯么？”
可是她自己说完都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望着它的眼睛，“可是侯叔说，你曾经是我小时候救下的那只猫啊……你曾经陪了好多年……那这里，对你来说怎么会是新环境呢？”
“小北你告诉我啦，你到底，当年，有没有陪在我身边过吗？”
结果，某猫非但没能给凌霄任何以人类的感知力能明白的回答，反倒凶巴巴地张嘴一口咬住了凌霄的手腕！
好吧好吧，它当然不是要伤害她啦，所以咬的时候还是挺注意力道的，没有咬破她皮肤、咬穿她肌肉的那种狠劲儿，只是能在她皮肤上留下两个犬齿牙印的那种程度。
……不过，也是挺疼的就是啦！
凌霄恼了，伸左手两根手指，去堵它鼻子眼儿。
被猫咬的时候，一味挣脱是最不明智的，会叫那个坏脾气的家伙反倒咬得更使劲儿，原本不该受伤的也会因为挣脱而反倒受伤了，所以凌霄从小都是用这个法子“收拾”它的。
它还不甘心，还想迅速松开嘴一下，吸口气，再继续咬下来，结果凌霄都是老经验了，趁它松口的瞬间一下子就把手给抽回来了，然后直接在它脑门儿上弹了一个脑崩儿，“你个小混蛋，又找死啊？我老虎钳呢，等我明天找着，非把你那两个小虎牙给掰下来不可！”
小北耷拉下眼皮，一副听得都没有新意了的模样，老神在在地将两只胳膊伸直，然后将下巴颏抵在上头。
“哟呵！”凌霄都忍不住要掐腰了，“你真以为我不敢？我现在就是老虎钳忘了放哪儿了找不着，你等着的，等我明天找着的，你到时候别跑哈……”
凌霄威胁得热热闹闹的，结果人家某喵却也依旧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一副“你这话我都听了好几百遍，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你还说，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的表情。
“嘿~”凌霄只能掐着腰苦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哈……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么，你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哈。”
小北好像也终于肯配合她一下了，缓缓起身来，走过来，在她手腕上轻轻舔了两口。
好像是一副“好啦，你乖啦，别生气了别闹了哦……”的意思！
凌霄也只好无奈躺下，伸手搂住小北的脖子，“那行吧，咱俩都乖乖睡觉吧……我好困，你也累了吧？”
夜色如巨大厚实的棉被，缓缓落下，温柔地将一人一猫裹在了里边。
今夜余下的时光，凌霄没有再做梦，终于睡了个好觉。
凌霄这一觉睡得有点太好了，第二天早上起晚了。
她出门一看，九人团都已经在餐桌旁坐好了。
就连不经常吃早餐的贝星回童鞋都乖乖地坐在桌边，面前摆好了餐盘。
“00你起来啦？”宁鼐风雨雷电不动地穿一身燕尾服，笑眯眯地跟凌霄打招呼。
“啊？早餐是鼐鼐你准备的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人家宁鼐只是贝少爷的私人管家嘛，人家没义务给大家伙儿一起准备早餐呀。
照顾老屋终究还是凌霄的工作嘛。
宁鼐眨眨眼微笑，“现在可以吃早饭了么？00，我给你端过来。”
“我自己来吧！”凌霄赶紧跑进厨房去，接过宁鼐手上的餐盘。
宁鼐冲她眨眨眼，“……你的炒饭，我放了双份黄油。”
“咳，”凌霄赶紧压低声音，“别告诉别人！”
让别人知道她一个女生家对吃黄油这么有执念，她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宁鼐认真地说，“其实我也觉得炒饭里多放点黄油好吃！”
凌霄高兴地点头，“那以后咱俩偷偷吃加料的……不叫他们知道。”
宁鼐抿了抿嘴唇。
凌霄忽然食欲都减退了，“……难道已经有人知道了？”
宁鼐有些局促，“今天，我们家小爷也要了一份double黄油的……”
凌霄有点窘。
不过却也只有一刻，凌霄忽然叫起来，“他，好啦？”
拜托，黄油对于很多东方饮食习惯的人来说，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噩梦啦，就更甭说是个有点虚弱的人啦！
让一个虚弱的人吃双倍的黄油，他难道是一时想不开，准备把自己腻死，好早早脱离苦海不成？
宁鼐满脸的笑意给了她满意的答复。
凌霄不由得欢呼，原地小小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宁鼐也是满眼的笑意。
凌霄悄声问宁鼐，“他究竟……什么病啊？来得突然，去得也有点突然。”
她昨天看他还满脸苍白，一副好像随时可能晕倒的模样呢，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忽然就能吃双份的黄油啦？
“他吃的什么神药？告诉我名字呗，等入营录《最新星》的时候，你进不去，我可以帮他提前预备一些。”
宁鼐认真地看了凌霄一会儿，才缓缓说，“……只要有你在，他就没事了。”
凌霄：“？？？”
她便也随即霄开，“鼐鼐你不是这样的人呀，你怎么也说这种笑话？哎呀别闹，我说认真的，你把药名和生产厂家告诉我，我记下来。”
宁鼐却也同样一脸认真：“他没吃药，真的。”
凌霄翻了翻眼睛，“……那他全靠自身免疫力？难道是他免疫系统之前受了损伤，昨晚上修补好了？”
宁鼐想了想，便点头，“我觉得是这样。”
凌霄只好端着炒饭盘子回了餐桌，特地在星回对面的位子坐下。
其实也不算她选的这个座位啦，而是长桌旁别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只有他对面的椅子空着。
估计是谁都怕坐在他对面，经受他低气压的考验吧？
可是因为宁鼐的话，凌霄这双倍加料的炒饭也有些食之无味了，她用勺子戳着饭粒，视线时不时落在他脸上。
嘿，他今早上的气色还真是好哎！
本就是骨相绝佳，只是平日一张脸有点过冷，拖累了皮相，叫人总觉得不敢招惹的。
可是今早上，嘿，绝了，这张脸简直都是反射着阳光的，这个明媚，这个清透，这个好看……
皮相终于跟骨相结合了起来，塑造起一个哪怕只是闲闲静坐都能颠倒众生的绝色小哥哥来。
因为难得，连凌霄都忍不住主动搭讪，“……这位小哥哥今儿是有什么喜事么？”
他斜斜睨过来，视线仿佛都是闪着微光的，“没有啊。”
凌霄眯起眼打量他，“那你，今早上怎么气色这么好啊？”
173、狭路
凌霄有点后悔问了。
因为，她一问完，她发现眼前这家伙，就又恢复平常那“大冰山亮晶晶”的死样儿了。
他用白眼仁儿淡淡瞟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说，下周就要入营录《最新星》了，你要求我尽快调理好身子？”
凌霄眨了眨眼，“我问的是‘战术’，不是‘战略’——所以请回答我具体的技术手段，你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还是用了冰敷、热敷、筋膜枪……？”
他看她一眼，有点意味深长。
“……睡了个好觉。算么？”
凌霄看看他。
虽然不算很满意，不过，也……算吧？
“你以前都睡不好么？不习惯老屋是不是？还是不习惯我的阁楼？那换换房间呗，别自己为难自己。”
他便又瞟她一眼，“就算我在阁楼上睡不着，我也可以换个地方去睡……让出来什么的，你不用想了。”
凌霄瞪他一眼，“真可惜，下周你就要入营录影了，到时候好像你也没办法背着阁楼一块儿走哦……”
她说着愉快地哼起歌儿来，“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儿啊，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他静静地凝视她，嘴角却悄然挑起。
他将餐盘推开，离席下地，走过她身边，有意无意地经过她耳边，“……你以为‘阁楼’只是一个壳儿吗？”
凌霄一愣，回头望去，他已经走远了。
凌霄瞪着他背影。
他，什么意思啊？
早饭后略微整理了下，凌霄跟着九人团一起上了大巴。
早已经在车上等候的小豆等人见了凌霄都打招呼。
小豆原本是坐在最后一排，看见又是凌霄和星回一起上车来的，她就赶紧站起来，局促不安地看一眼凌霄，“……00我可以跟你坐吗？”
凌霄赶紧抢步上前，挽住了小豆的手臂，“当然啦！快坐吧。”
凌霄自己先在里面坐下，“……咱们贝少爷之前不是不舒服吗，坐在后排方便他伸直了腿睡一觉什么的。可是他今天早上好了，就不用再跟咱们抢这个大座儿了！”
凌霄拍拍身边的座位，“小豆，快坐。”
小豆还是有点担心地瞄在车门口的星回。
人家真的连后排座都不稀罕看一眼，上来之后就直接坐司机后面的那个双人座位上了。
小豆这才松口气，笑着道，“可不是嘛。后排也就是因为挨着过道，能把腿伸直；其余的，还真赶不上前排舒服。”
小豆坐下，看着凌霄的眼睛，“小贝他，真的已经没事啦？”
凌霄点头，“原来他的疲惫就是因为失眠这么点小事儿……昨晚睡得好了，自然就好了。”
小豆便也笑了，“认床吧？”
凌霄耸耸肩。
车子启动，小豆却有些愁眉不展。
“……00，你说小贝认床这么严重的话，那过两天入营录影了，可怎么办才好啊？我已经私下里问过他们后勤组了，住宿条件其实有点紧，六人间，上下铺。”
“他现在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还睡眠不好的话，那等入住六人间，还不得天天都睡不着啊？”
凌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才好。
小豆已经自觉进入了工作助理的角色，看样子是已经做好了陪星回一起去录影的准备。
可是剧组也都给了明确的要求，每个练习生只能带一个助理跟班……所以她和小豆，只能二选一。
再者凭星回的性子，她也已经答应了陪他进驻……
只是这话，要怎么开口跟小豆说才好呢？
她便扯了扯唇角，“还能怎么着呢，到时候要不给他多于被几个眼罩、防噪耳塞，或者再加两盒褪黑素？”
“其实也许到时候情况不会这么糟啦，毕竟入营之后每天日程都很紧张，到时候就不是睡不着，而是没得睡了。他们这帮大男孩儿啊，只要累透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小豆却很认真地打开手机备忘录，将凌霄说的眼罩什么的都给记录了下来。
“……褪黑素，管用么？跟安眠药似的么？”
凌霄赶紧按住小豆的手，“小豆你别忙活了，我就是那么一说。”
小豆却认真脸：“可是就剩下这么几天的准备时间了，还是得赶紧准备起来才行，要不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凌霄有一点无力感，抬眸下意识看了看星回的后脑勺。
车子开到了平稳的路面上，大家又都习惯性地进入了催眠状态，本来车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司机播放的轻音乐……
忽然前面那位转回头来，“当啷”就是一句，“0童鞋，你跟学校请好假了吗？”
“嗄？”凌霄愣了下。
星回一脸的冰冷，“我再说一遍，你要是不陪我入营的话，那我就退出，不录了。”
凌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在副驾驶位的窦蔻先惊了。
——这些日子周仙忙，没亲自过来，就把九人团的事儿都交给窦蔻，叫窦蔻控场。
窦蔻赶忙对星回笑，“咱们都是团队报名的，你是C位，你不去了，那这九人团哪儿还有团魂了？”
“再说了，咱们的合同都签完了，要是临时因个人原因退出的话，咱们得赔人家钱。”
“退一万步说，赔钱都是小事，可要是因为这个，叫主办方和平台对咱们公司产生了不满，那你也拖累他们八个了不是？你们都是好兄弟呀，星回你哪儿忍心呢？星回你说是不是？”
星回丢一个眼神给窦蔻，“那你跟她说。”
窦蔻尴尬地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后排座来，冲着凌霄堆一脸的笑，“小凌啊……我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哈，你该不会让公司和他们八位蒙受这么大损失的哈。”
凌霄：“……”
身旁小豆轻轻扯了扯凌霄的衣袖，“00我也觉得应该是你去。毕竟你有带北城的经验，相信你去的话一定能把小贝也给带出来。”
她举着电话冲凌霄笑，“这些后勤工作你就交给我吧，我负责采买，等下周你们入营的时候，我保证都采买齐了，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凌霄攥住小豆的手，“……豆子，不好意思。”
小豆使劲摇头，“瞧你00，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啊？咱们两个谁跟谁呀！你这么说的话，难道不把我当姐妹了？”
窦蔻也伸手过来，鼓励地拍了拍小豆的肩，“好样的。”
到了陈寒山工作室，星回他们换好衣裳就进去练舞。
凌霄蹲在外边扒拉手机。
今天的事儿既然跟小豆已经都摊牌了，那她就也得赶紧进入角色，上网翻翻有什么是星回到时候用得上的，现在下单，还来得及收货。
她翻着翻着，才突然想起来，需要事先打探一下这次节目的金主爸爸都有谁。
倒不是说非要抱金主爸爸的大腿，但是以现在各购物平台都纷纷“当了爸爸”的节奏，她总得避免网购跟“爸爸”撞车嘛，不然爸爸生起气来，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最新星》这次明显是要玩儿饥饿营销，就是往外放宣传物料，却也一直都是影影绰绰的，连冠名商、评委，再到练习生名单，全都不给清楚的，用这个方式来吊受众的胃口。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跟娱圈已经切割多久了，现在一想到娱圈那些事儿，都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她咬咬牙，还是登录了以前联系圈内资源的那个微信号。
《最新星》的主办平台是“橙子”家，她便赶紧扒拉扒拉看通讯录里还有橙子家几个班底。
要说起橙子来，她也还是有点渊源的，当年的北城出道，就是橙子家一档当时还没什么名气的演艺新人选秀类综艺。
其实那档节目原本也应该跟大多数选秀综艺一样，完结了就被人遗忘，堆在娱圈众多选秀类综艺的沙堆里。可是呢，原本丝毫不被节目看好的北城却红了，也因为北城，开始有大批的粉丝重新挖坟，愣是将这档节目从沙堆里给抠出来，一度炒到过橙子家选秀类综艺的前三名，叫橙子家和冠名商都收了个意外之喜。
就因为这个，橙子家好些综艺的老班底都对凌霄非常客气。凌霄要是想跟他们替前透点风的话，虽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想来还是没什么太大难度。
凌霄手指头在橙子家的群组里扒拉几个来回，终于还是锁定了“老孙”。
老孙其实是个年轻的男生，当年也是刚大学毕业不久，可能因为受美猴王的影响吧，见天儿自称老孙。
凌霄发消息过去，老孙那边好半天都没动静。
凌霄确定自己没被拉黑，便想着人家可能忙吧，就准备再换个人问了。
正好May老师出来看见她，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干嘛呢？蹲墙角受气似的。”
凌霄尴尬笑笑，“我联系橙子家工作人员问问看冠名商的事儿，怕回头给小贝买东西买到对家去了……”
May老师眼尖，看见了凌霄屏幕上“老孙”的名号。她便笑了，“老孙现在可是大忙人了。连着做火了好几档青春类型的综艺，在年轻受众里很受欢迎，所以现在已经是橙子家综艺部的红人了。这回《最新星》，他是副总导演。”
凌霄张了张嘴，“怪不得……我说半天没回消息呢，原来是真忙。”
May老师看了看凌霄，便也挨着她靠墙坐下来。
“其实未必是他真忙成这样……”
凌霄听出May老师这是话里有话。
凌霄：“May老师，你有话是不会瞒我的哈？”
May老师笑了，伸过水瓶来跟凌霄碰了个杯，“其实有件事，我也是还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以及，又该怎样跟你说。”
“我估计老孙这么慢没回复你，跟我也是有相似的顾虑。”
凌霄一把抱住May老师，使出撒娇神功，“哎呀May老师，你快点告诉我嘛~”
May老师认真地看住凌霄的眼睛，“……其实你该关心的不是节目的冠名商，而是，节目的评委。”
凌霄便一眯眼。
“评委？谁？”
May老师看着她。
凌霄呼了口气，“该不会，是北城吧？”
May老师自己先仰头喝了口水，那姿势像是喝了一口闷酒。
替凌霄。
“你不意外？说真的，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凌霄自己却释然地笑笑，“……这个世界就很小，更何况只是一个圈子呢。大家彼此遇见，不是偶然，是必然。”
“其实想想，都是顺理成章的。北城毕竟是从橙子家的选秀节目出道的嘛，那是北城自己的高光时刻，可其实同样也是橙子家选秀节目的高光时刻啊。“
“现在各平台这种男团类的选秀节目泛滥，谁都在找点，今年北城又恰好是最大的流量……橙子家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爆点的机会呢。”
“从北城自己来说，回归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正是不忘初心的表征。对于网络上的那些流言碎语，以不忘初心来反击，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从橙子家和北城个人来说，合作是双赢，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May老师：“可是不管平台和北城个人怎么想的……那你呢，00？你要想清楚，北城当评委的节目，只要你一出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凌霄点头，“我明白……”
她将水瓶跟May老师磕了一下，“其实我也害怕过，所以夏天的时候我逃了，把自己几乎封闭起来，希望不听不看不接触，我就能逃开那一切。”
“可是其实那不过是鸵鸟罢了。这个世界依旧活生生地摆在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不是逃避就能抹平的。该面对的，还总是要面对。”
“其实就算北城不来《最新星》当评委，只要星回那张脸一出现，我一样还是会被挖出来……我既然都已经接受了替凌天和星回工作，那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May老师有些迟疑，“……00，其实，你不必这么快又走回风口浪尖上来的？你该知道的，这个圈子的人，其实也是最善于遗忘的。再过两年，或许北城的热度能稍微降一降，那你可能就不用背负这些了。”
“就算要陪小贝去工作，也不用你出面，还有小豆呢嘛。”
凌霄含笑点头，“可是，是我自己答应了他，要陪他去啊。”
174、入营
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最新星》终于入营开录。
节目的录制地选在了飞天影视城。
飞天影视城本身靠近敦煌，且多年前是一座飞机制造厂的旧址，所以地点刚被公布出来，媒体便已经欢笑一片，有的媒体干脆给出的标题就是，“男孩儿们，你门今天打灰机了没有？”
标题一出来，直接登上热搜。
这欢笑本身虽然也能帮节目造势，这当中也的确有媒体在善意搞笑，可是圈内人却都明白，这个话题能被炒起来，背后也难免有对家的“功劳”。
笑是笑了，却有可能直接拉低粉丝对男孩儿们的格调期待值。
凌霄是在陪星回他们去飞天城的路上看到新闻的，她看了一眼副驾驶上压阵的周仙，不便起身走过去，便发微信。
“仙姐，‘打灰机’需要压下去。”
周仙也发过来一个懊恼的表情：“是。咱们培养男团是造梦的，如果贴上‘打灰机’的标签就塌了。”
事出紧急，由不得还谦虚。凌霄便发：“我有个主意，请公司宣传部门的同事帮忙，咱们也借住‘灰’字，打造一个属于咱们的概念。”
周仙：“嗯，你说。我现在就联系他们。”
凌霄：“灰姑娘已经完成了华丽转身，现在更已经手握‘生杀大权’。现在请期待你们的‘灰男孩’们登场吧。他们能不能也有华丽转身那一刻，都由灰姑娘们来掌握……”
“通过这样一个核心理念，挖出‘灰’字最浪漫的元素，而且跟粉丝投票结合起来，预示未来的华丽转身……”
周仙那边沉静了一会儿，随即还是发过来一个大大的拇指。
“干得不错，脑子转得很快，不仅来得及止损，而且给他们造了前景和话题。凌霄有你的，我现在就把你的话转给宣传，让他们立即包装，推热搜。”
凌霄这才松了口气，向后靠在靠背上。
小豆歪头过来，“……怎么了，看你那么紧张。”
凌霄把热搜话题给小豆看，小豆也忍不住皱眉，“幸亏00你反应快。”
凌霄摇头，“我相信制作方和公司方面可能已经开始做出反应了，只是咱们在路上，沟通不畅。要论经验，他们才是最丰富的。”
车子又安静地行进了。
小豆轻声问，“00，待会儿就要见到北城了。你，紧张么？”
凌霄闭着眼，也微微蹙了蹙眉尖，“嗯。”
凌霄他们没想到，到了飞天城下车，还有一个惊喜等着他们。
是窦蔻第一个发现的，凌霄等人还都没下车，窦蔻已经在车下欢呼起来，“凌总！”
车上人都赶紧从车窗往外看——西部典型的沙漠、雅丹地貌的背景前，那个抱臂含笑望向他们的英挺男子，可不是凌留砚是谁！
周仙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下车，先是笑出了声，“拜托凌总，您来给我们送惊喜，能不能好歹提前给我一个暗示啊？他们倒无所谓了，都是大男生，可是我们这些女生，难道不用补妆，不用要面子的了么？”
凌留砚隔着墨镜含笑摇头，“就算别人可能还需要补妆，周总你就大可不必了嘛。圈内谁不说，周总最是素颜能打的？”
周仙立马桃红染双颊，兴奋地向车内众人挥挥手，“你们可牛了，公司这么多新人，这些年来你们却是凌总第一拨儿亲自来接的。都打起精神来，要是不得个好名次回来，你们都对不起凌总这片心意！”
可是九人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上都兴趣缺缺，一点没有荣幸的意思。
尤其星回。
至少别人都站起来了，好歹对老板表达一点尊重。
可是他呢，站起来往窗外看一眼，然后就又坐下了。
好在周仙满腹注意力都在凌留砚那，也没太在乎九人团的反应。倒是跟着各自艺人的几个助理都觉着有点不对劲。
他们的级别，够不上人家周仙，甚至都不大敢跟窦蔻说话，这就都扭头来看凌霄和小豆。
艺人里头是星回占C位，所以助理们就也都看凌霄和小豆的。
况且，凌霄和小豆毕竟曾经都是顾北城的工作人员，如今顾北城如日中天，她们两个自然也被看作是标杆儿。
不过小豆没get到助理们求助的目光，她跟小粉丝一样热切地扒着车窗望着外面的凌留砚。
“……00，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着凌总哎！以前活动上见着，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对着咱们灿辰的人，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的笑哎。”
“我的天啊，这样看来，凌总也是大帅哥一枚！而且是不仅帅，还成功，还多金！”
凌霄扶额，“你面试的时候……没见过他啊？”
小豆叹口气，“没啊。我就是一小助理，到周总那就是终面了，哪儿有资格见凌总呢。”
凌霄点点头，“别被他冷面孔吓着。没事的，他冷面下头，其实是个暖男。”
小豆扭头，“00，我真羡慕你……你跟凌总竟然还有那样的私人关系。你当初嘴可真严，都没告诉过我们。”
凌霄摊手，“……谁让灿辰和凌天互撕得你死我活呢。我得先自保，不然还不被公司里不明真相的群众给喷死啊？”
小豆便也笑了，“倒也是。我方先求自保。”
凌霄拍拍她，“下车吧。”
小豆热切地钩住凌霄的手指，“00，你能不能……向凌总介绍一下我啊？”
凌霄想了想。
虽说有点意外，不过倒也是可以理解吧。
凌霄便点头，“老板认识他的员工，也是他应该做的。走着~”
众人鱼贯下车，就那位小爷依旧稳坐钓鱼台。
凌霄走到他身边，拍拍他坐席靠背，“干嘛，想把这大巴车坐穿呀？人家节目组给安排宿舍了，这普通大巴也变不成房车。”
他扭头看她，嘴角抿紧，带点执拗的孩子气。
“难道，你是想让大老板亲自上车来请你？”凌霄笑，“好歹你们两个私下也认识嘛，既然当了人家的员工，还是新人，得给老板点儿面子。”
她伸手拉他胳膊，“走啦！”
星回还不动弹。
凌霄暗暗下了“杀手”，用指甲盖儿隔着衣袖抠住他一块肉，“叫你走，还不走？你想怎么跩是你的事儿，可是你可别给我们这些小助理添麻烦哈……我们现在的任务，可是要替公司调校好你们。”
小豆也说好话，“小贝，拜托啦。你看人家别人的艺人都下车了，你再不下车的话，00和我都会很没面子的哎。”
他这才跟后知后觉似的忽然叫了一声，“嘶……疼！肉，真肉，别掐了。”
原本只是凌霄的手上功夫，不想叫别人知道的，他这一叫，小豆就乐了。
——连自己走上车来的凌留砚都听见了。
凌留砚挑眉看着两人。
星回的目光不慌不忙从凌留砚面上滑过。
唯有凌霄才是真后知后觉的，因为他的叫唤，她就连凌留砚上车的脚步声都没听见，更全副注意力都在他那，全然不知道凌留砚已经上了车来。
等凌霄感受到背后有被人注视的感觉，她猛然回头，这才发现凌留砚就站在她背后。
长眉高挑。
凌霄登时有点脸发烫，赶紧打招呼，“凌总！”
凌留砚含笑点头，“就等着你们压轴出场呢，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你们下来，没办法只好我亲自上来迎接你们。”
凌霄的脸就更烫了，忍不住悄悄冲星回咬牙切齿。
这会儿真恨不得掐死这个小崽子啊~
“他……有点晕车了，我让他在车上稳当稳当。”她还得替他擦P股。
凌留砚笑着伸手拍了拍星回肩膀，“没想到你还会晕车啊？空中飞行都控制得那么好~~”
凌霄知道，凌留砚这是说星回打篮球的事儿。篮球打得那么好，身子底子就比一般人都好，还能晕车，多少是叫人意外的。
星回这才给了凌留砚一个微笑，“……其实没有。”
凌霄霍地转头，眉毛都快要弯成“人”形了。
毛？当着凌留砚拆穿她？他不想活了么？
他凝着她，缓缓怂了下去，“……装晕车。逗她玩儿。”
好歹表面能应付过去了，凌霄又冲他悄悄瞪了瞪眼。
臭小子，你接下来说话给我小心点哦……
凌留砚欣慰地笑，“这么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当初凌留砚可是在篮球场亲眼目睹过他们俩势不两立来着。
凌霄便也傻笑，“不瞒凌总说，我也没想到能有今天呢……”
凌霄赶忙抓过小豆来，“多亏小豆在中间当和事老，要不然我跟他有许多次都又要吵翻天了。”
也正好就利用这个机会把小豆介绍给凌留砚了，况且还是在凌留砚面前夸小豆。
小豆便也红着脸冲凌留砚鞠躬：“凌总好。我是小豆，请您多关照。”
凌留砚眯眼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有一刻的迟疑。
“你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不是故意说出这样的陈词滥调的，因为巧了，小豆也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短发烫成了泡面卷儿。
凌霄也曾有过这样的“皮肤”。
只不过凌霄的泡面头是假发，黑框眼镜是平光镜，一切都只是伪装；小豆的却是真的。
所以凌留砚认真地想知道，眼前这姑娘跟凌霄是不是旧识，所以凌霄当初就是按着小豆的特征来打扮的。
可是小豆并不知道凌留砚的内心OS，所以当听到大老板跟她轻声细语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的脸就更是红得透透的了。
“……凌总竟然还记得我？真是太惊喜，太荣幸了。”
凌留砚看了凌霄一眼，努力笑笑，“只可惜我忘了咱们是在哪里见过了。”
小豆忙说，“凌总，我以前跟00一样，都是顾北城的助理。”
“哦？”凌留砚不由得挑眉，“那你怎么到了凌天来？”
“而且，顾北城现在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好，不过数月之间，已经今非昔比……你跟着他，岂不是更有前途？”
小豆赶忙说，“因为我跟00才是好搭档、好姐妹嘛。灿辰不让00继续留下，那我还一个人留下有什么意思？就算北城现在的发展很好，可是如果没有了00，我也不愿意留下了。”
凌霄挽住了小豆的手。
凌留砚看了看凌霄，却还是问，“……那你是知道凌霄已经在凌天了，所以你投奔凌霄来的？”
他说着却先笑了下，“可是我记得，直到现在，凌霄已经在凌天工作的消息，我还没有准他们发出去。更何况凌霄现在还没毕业，她只是我凌天的兼职员工。”
“所以，你又是怎么奔着她来的呢？”
小豆呆住，愣愣望着凌留砚，已经不知怎么回答。
凌霄看看小豆，便赶紧说，“凌总……您今天的工作重点是他们九人团吧？我们当助理的小脚色，什么时候有资格得到大老板这么垂直的关怀了啊？”
凌留砚笑笑，便点点头，“星回，咱们下车聊。”
凌霄回眸，撞上星回的目光。
他的目光微凉，也定在小豆的脸上。
凌霄便咳嗽了声，“两位老板啊，你们赶紧先下车吧。车上这么窄，我们怎么搬东西呢？”
凌留砚和星回两个终于下车去了。两个长腿怪物肩并肩一起往远处走。从背影上看，同样的英挺漂亮，区别不过是年龄带来的气场略有区别。
凌留砚沉稳。
星回凌厉。
看他们走远了，小豆这才松一口气下来，她转头看着凌霄，已是有点要哭了。
“00谢谢你……我的天，凌总还是那么厉害，好吓人啊。”
“可是他明明是在对我微笑啊，也不像小贝板着脸……可我怎么还是那么怕他啊？”
凌霄耸耸肩，“老板的气场吧。你不是怕他，你怕的是老板的威严。”
小豆红着脸，满脸的窘色，“其实，00，我真不知道你已经在凌天了……所以我开始，当然不是奔着你来的。”
“我只是想，既然灿辰跟凌天是死敌，所以离开灿辰的话，入职凌天可能会相对容易一点吧……”
175、不同意
凌霄淡淡笑笑，“其实知道你不是奔着我来的，倒让我松了口气。”
她轻拍小豆肩膀，“小豆，职业取向是自己的选择，除了至亲，没人有资格、也不应该影响你的职业选择。”
小豆抱了凌霄下，“00你说的对，我明白的。”
下车，助理们跟自家艺人再核对一遍他们自己必须要带的东西。
凌霄去跟星回核对，小豆有点讪讪地退到一边。
窦蔻走过来，“……听说星回晕车了。你好像也有点，脸色有点发白。”
小豆尴尬笑笑，“啊，可能是有点。早饭吃得有点不舒服，所以可能有点反胃了。”
窦蔻点点头，与小豆并肩站着，目光也落在了凌霄和星回身上。
“……其实不应该让凌霄陪星回入营。毕竟她还不是凌天的正式员工。”
小豆笑笑，“不过她经验更丰富。无论是跟平台，还是跟星回的私人关系……她都比我更有资源。”
小豆抬眸望向远处。
凌留砚跟周仙正在说话。
“……就连大老板，跟她也是旧相识。”
窦蔻便意味深长地笑了，拍拍小豆的肩，“这个社会啊，就是看资源，比手腕的。你心态放这么平，倒也是好的。”
小豆转眸看窦蔻，“姐你呢？这次总不会是周总亲自带队入营吧？我看她还是会叫你去。”
窦蔻耸耸肩，“没错。”
小豆眨眨眼，“姐，你到手千万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凌霄好一点啊。毕竟，我们也曾经是好搭档，好姐妹。”
窦蔻就又笑了，“我就算不看她，也得看小贝啊。毕竟他可是周总亲自看好的、要跟顾北城正面对撞，替周总报一箭之仇的人选。”
“周总已经下死命令，必须让小贝能顺利成团……我现在敢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啊。”
小豆幽幽而笑，“那我就放心了。”
远处，凌留砚跟周仙说着话，目光却不时飘向凌霄和星回。
从这个角度，他也正好远远地看见了并肩聊天的小豆和窦蔻。
凌留砚笑笑问，“……那个小豆，我也才想起来，她原来也是顾北城的助理。”
“咱们这是打算把顾北城的整个班底，一个一个地都挖过来么？你是做好了打算，如果不能打败顾北城，那就再复制一个顾北城？”
周仙面色微微以便，便收了笑。
她转开头去，“首先，我觉得您说得对，在并非有十足的把握将对方打败的前提下，先复制一个对方，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就好比病毒，想要生存和繁衍，最方便的方式就是复制……”
“毕竟小贝这人的性子您也知道，虽然条件绝佳，可是桀骜难驯。他一旦发起少爷脾气来，那咱们的安排就都没办法顺利执行下去，所以他的未来，还充满了未知数。“
凌留砚微微眯了眯眼。
周仙看了凌留砚一眼，“至于顾北城的班底呢，我倒未必都看得上眼。班底跟班底也总有不同的，有的班底，如凌霄和小豆这样的，是顾北城身后真正的功臣，所以挖过来是有用的；可是有些班底，就没什么必要了。”
“凌霄的分量自不必说，可是毕竟凌霄现在还没毕业，她自己也说过，不敢保证能时刻陪在小贝身边。那我就还需要多一个人，那当然跟她合作过的小豆就最合适了。”
周仙眼角微挑，带一丝凌厉，甚至是挑衅的味道瞟向凌留砚，“怎么，听您的口风，好像是不大高兴我这么决定？我好歹也是一个部门的总监，怎么，我就连招一个助理的用人权都没有了？凌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连这点权利都不舍得给我了？”
凌留砚笑了。
“女人啊，都是这么小心眼儿的吗？”
他含笑，望住周仙，“我虽然不敢确定别人，不过，从这件事上我却能确定你是的。你还是放不下当初输给顾北城的事。”
周仙也不客气地一笑，“难道男人就都很洒脱么？凌总，你何尝就放下了虞乔正当红时，却被半路杀出的顾北城截胡，一点一点将虞乔的资源给蚕食尽的？”
“男人同样输不起……凌总，虞乔同样也是你创业之初培养出来的第一张王牌。凌总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就更不习惯品尝失败，不是么？”
凌留砚缓缓地笑了，目光悠远。
“咱们两个这个大的共识，倒是没有错。只是，这个小豆，能力真的能匹配么？”
周仙眨眨眼，“能不能匹配，以后的工作会给出答案。如果到时候真的不行，凌总你说叫她走人，我难道还有胆子违抗圣旨么？”
凌留砚微笑点头，“但愿她果然是个人才。接下来陪星回入营，就是给她的考验了。”
周仙倒是微微一怔。
“小豆陪星回入营？”周仙笑起来，“凌总您还没回公司吧？连我的工作简报都没看……我也没想到你会直接飞过来……”
凌留砚长眉一挑，“怎么？”
周仙耸耸肩，“是凌霄自己提出来的，她要陪小贝入营。”
凌留砚意外，“她自己提出来的？可是，入营之后是封闭录制，一直到春节都出不来……她还没毕业呢。”
周仙：“你出国前也嘱咐过我的嘛，让我迁就她的日程安排，所以当她提出来后，我也亲自问过她，会不会影响她的学业。
“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她已经处理好了跟学校的事，请好了长假，而且已经取得了导师的谅解。并且，她说她在录制期间，还可以通过网络接受导师的指导，保证不会耽误毕业的。”
可是周仙的解释并没有安抚下凌留砚的情绪来。
她亲眼看见他瞬间有些焦躁上头，然后果然还抬手抓了抓发丝——
原本的他，年少得志，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是一路顺遂，所以他在外人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冷静自持、甚至叫人忽略了他年纪的老板。
可是这一刻，他却发丝被风吹乱，像个毛头小子。
他点点头，却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焦躁地迈步向凌霄和星回走了过去。
凌霄正与星回说话。
“……你可想好了，训练营的大门你到底是想进还是不想进。”
他扬眉，“怎么说？”
凌霄叹口气，“那我就说点直白的：现如今想红的小孩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没看任何一个团体选秀，每年都能随随便便找来一百多个正式的入营训练生，这还是拿到了入场券的，还么算那些初遴选都被淘汰的。”
“而且这还是一个节目的人数……你要明白，与这个节目同期，好几个平台做着好几个这样的节目，所以这个人数还要翻好几倍。”
“这么多小孩儿想走这条路，而且这几年也慢慢出现了‘皇族’的趋势：这当中条件好的多的是，不乏红几代，富几代，甚至还有国内985名校，乃至国外藤校的学霸也都来降维打击！”
“所以啊，这条道上就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拥挤。你懂的，这样的拥挤早晨的后果只能是——竞争力不够的，会被活活踩死在地上；而那些胜者，会趾高气扬、毫不留情地从他们尸体上踩踏而过。”
“这个圈子，在选秀这个舞台上，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血腥，这么白热化过……有媒体也称这是‘绞肉机’，多少人热情满满地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尸骨无存。”
星回挑眉，“你，觉得我会怕这些？”
凌霄耸耸肩，“你敢这么说，那就是你果然还对这一切懵懂无知。不知道以后要面对的还有什么。”
星回却缓缓抱起胳膊，唇角微微勾起。
“……听起来，倒挺好玩儿的。本来我没什么兴趣，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倒开始有点兴趣了。”
凌霄扬脸看他，“你凭这么什么自信？觉得自己帅出天际？还是觉着自己嘴里含着金钥匙，所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可是我告诉你，就你这条件，在那些红某代，乃至全球多少强集团的太子爷面前，你能被秒成渣！”
他的家世背景，他自己倒是从来都没提过。凌霄也只是当初街头偶遇，见过他那么拉风地开过那么一辆嚣张的车子。
小豆也好奇过，还特地上网查过姓贝的名族，查来查去最有名的好像也就是苏州的贝氏家族。
可是就算苏州贝氏的确是名族，可是却也没有说在国内敢称顶级世家吧。
他却只是垂眸看她，“所以，你还是想替前送我一个称呼——‘渣男’咯？”
凌霄无奈，“我现在不是在跟你玩儿谐音梗啦。是说正经事。”
他便伸出手来，又轻轻揉了揉她头顶，让她本来已经被这大西北的风给吹乱的头发，更乱了。
“我来都已经来了，如果现在决定不去了，我这算不算临阵投降？哎，我也是要面子的。”
凌霄这才松口气，“好。那我们来说另外一层——既然你决定要进去了，那我们进去就不能是玩儿票去的，我希望你从走进大门的一刻起，就燃起斗志来，一路冲到最后。”
“直到顺利成团，出道。”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还叫你去耽误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干嘛？你说是不是？”
他眨眨眼，“……反正也进去了，难不成要被人踩在脚下变僵尸么？”
凌霄轻笑，“好！”
“你有这个斗志，我当然是高兴的。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世上任何的游戏都有自己的规则，选秀说到底也是个game，所以你不仅仅要尊重规则，你也更要把握规则，直到能够驾驭规则、利用规则。”
“无论是什么游戏，只有对规则能够驾轻就熟的，才能成为最后的玩家。”
他微微眯了眯眼，“这话我同意……只是，你说的‘规则’是指？”
凌霄深吸口气，“现在一句话跟你说不明白，而且很多规则也不是现在就能预测到的，需要到时候一边观察一边总结。所以，从你走进大门开始——你就要听我的话，按照我的提醒去做。”
他笑了，“所以，规则就是你。”
凌霄瞪他，“我是‘翻译’！你懂吧，就象是那种翻译机，把规则代码转换出来，叫你能领会和执行的。”
他却还是摇头，“不。我肯遵守的规则，只有你。如果你不是规则，那我就不玩儿了。”
凌霄无奈地闭眼，“……行，随便你怎么理解吧。反正你现在就要答应我，进门之后就要听我的话，记住我肯定是为了你好的，你可别到时候给我起反骨，分不清里外拐！”
他展颜轻笑，仿佛每次都对惹毛她十分高兴，“好吧，我同意。”
西北的风直冽地刮过来，毫无遮掩。
“我不同意。”随着风，一个声音也传入他们两个的耳鼓。
嗯？
两人都转过头去，望向声音来处。
他们一起注目凌留砚远远走来，头发被风吹乱。
凌留砚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我不同意凌霄陪你入营录制。”
“凌总？”凌霄赶紧打圆场，“您对我还有别的工作安排么？不会吧，我毕竟现在就一个兼职员工……”
“再说，当初您不也是……？”
当初不也是他带她走到星回面前，想让她帮忙说服他加入九人团和凌天的吗？
倒是星回满不在乎地笑，“都已经到了门口，凌总是想让我不用走进去了么？”
他说着冲凌霄眨眼，“不是我自己不进去的哦，是老板下令。”
凌留砚迎着星回的眼睛，“我给凌霄的定位，是暂时照顾老屋；而不是要成为你的私人助理。我对她还有别的工作安排，公司已经给你派了助理，让小豆陪你入营。”
凌留砚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星回也笑了，“果然是老板。我要是说no，是不是死定了？”
凌留砚这才缓缓微笑，“现代社会，我们只谈契约精神。”
星回点头，“可是我们的合同里，我加过附加条款：公司无权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工作。”
凌留砚依旧微笑，“《最新星》这个工作安排是你不喜欢的么？不会吧。如果你不喜欢，早就可以拒绝，那你就不会亲笔签下跟这个节目的合同了。”
176、不会不明白
凌留砚目光炯炯。
“所以，星回，公司并没有逼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工作，所以公司也并没有违反与你签订的合同。”
“倒是我希望你能尊重你与《最新星》的合同上，写下的这个亲笔签名。”
星回凝着凌留砚，唇角勾起。
“……说契约精神，好，那我就也按着契约精神来说事儿。现代社会签订的合同，都是建立在自愿、合作的基础之上所达成的共识。所以一旦共识消失不见了，那么这份合同就也成了一纸空文。”
“当然，我们都还要继续秉承契约精神，所以我们不能任意撕毁合同。而如果单方面想要终止合约的话，主张的一方是要支付代价的——所以现代社会没有签订了之后就不能结束的合同，只要支付违约金即可。”
他眉眼轻扬，“只要是能用钱来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凌总，您说，对么？”
凌留砚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决定解约，然后支付违约金？”
星回悠闲耸肩，“为什么不呢？”
凌留砚给足了星回面子，当真还认真地想了想，不过随即却笑了，“虽然如果失去你的话，会让我个人觉得非常遗憾。不过呢，星回，既然你现在还只是个练习生的身份，连选秀的大门还没走进去，而且又肯支付违约金的话，那从公司的层面来说，公司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损失。”
“如果你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话，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说着含笑看了凌霄一眼，“作为公司的代表人，我一向都尊重公司每一个员工的自我抉择。”
……作为一个商人，他更清晰地记得整件事的时间线和节点，他清楚地知道，就算星回解约而去，也绝不会影响凌霄留下来。
因为，能让凌霄留下来的，不是星回这个人，而是老屋。
而若按着时间线来捋的话，当初是凌霄决定了留在老屋之后，星回才签约的；而不是倒过来……
所以他确定，星回的去留不会影响到凌霄，因为留住凌霄的，是她对老屋的感情，而不是某个人。
虽然星回的确是个好苗子，他也曾经为了争取星回的加盟而用尽办法。
可是，他跟她，没法儿比。
因为她，他可以毫不犹豫放弃任何人。
就算整个公司都垮掉了又有何妨呢？——毕竟，他建立这个公司的初衷，原本就是为了她啊。
不然这个浮躁虚荣的娱乐圈，又哪里是他爱栖身的地方？
眼见两人越聊越僵，而且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凌霄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了。
她赶忙钻到两人中间，向两边都伸出手，“二位，你们聊天能不能不这么直男啊？咱们都弯一点儿哈，现在直男可不吃香，现在红的都是耽改剧，所以，两位也请都弯一点吧……”
凌留砚先笑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语气和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宠溺的。
星回的眉毛便挑得更高，急着羽化登仙似的。
“那你的意思改不会是，你脑袋里已经在脑补一出我跟凌总联袂主演的耽改剧了吧？所以我跟他现在的场景，在你脑洞里，应该叫‘相爱相杀’？”
凌霄有点呛着，低声咳嗽起来。
这个妖怪……她就是悄悄脑补了那么一下下，其实也是忽然钻进脑海的怪念头啦，他竟然都给捕捉到了。
不怪旁人，要怪呢也只该怪他们两个身高、体型、气场都是这么匹配，一个沉静自若，一个傲娇顽劣的……这不是活活一出“兄弟情深”，又是啥子捏？
要是他俩真能合拍一出耽改剧，一定贼好看！
当然了，他们两个人当中，傲娇顽劣的其实好说服，倒是人家当老板的，是没法说服人家下海的啦……
“补，继续补……就现在，还在继续编情节呢，是不是？”他竟然又冷酷无情地揭穿她。
她冲他露出虎牙，“姐姐我是学戏剧文学的，你现在才知道么？姐姐这叫职业需要，你不愿意当姐姐的工作人，那你别出现在姐姐面前啊，你原地蒸发呀——反正大沙漠里蒸发率这么高，以你的含水量，可以实现冬天也继续保持蒸发了。”
星回“切”了一声，转开头去，无奈笑开，“谢谢啊，只是让我蒸发，我还以为你打算叫我直接升华呢。”
两位主角之一终于笑了，气氛好歹融洽下来些。
凌霄赶紧转头再安抚那沉静冷酷的去，“凌总，其实您是找错人了……我要跟他入营，不是他要求的，是我自己想要的。”
“而且就算表面的身份，我是他的助理；可其实，他才是我需要的工具人……”
凌留砚都挑眉。
再冷酷无情的大boss，这一刻也没能跟上“戏剧矛盾编织小能手”的思维。
星回也被“工具人”一词给揪了回来，一副“我看你接下来要怎么说”的神情盯住了凌霄。
凌霄就算再“小能手”，这一刻在一座冰山、一座雪山的夹击之下，因为海拔的劣势，还是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就赶紧呼唤场外支援。
“豆子……麻烦你来把咱们贝小爷给请到那边去，我有工作要跟凌总汇报。”
小豆当然是呼之即来，可是小豆到了星回身边还是哑火了，不敢叫星回跟她走。
还是凌霄冲他瞪眼，“刚才谁答应我来着，说从这一刻起就守规矩了？”
星回眨眨眼，“可我答应你的是，从走进大门的那刻起……”
凌霄往远处指指，“入了，你现在已经入了。没看刚才刚下高速的时候，就有指示牌‘橙子TV《最新星》从此入’的大牌牌了吗？”
星回干瞪眼。
凌霄提醒他，“说话算话。不然我可翻脸……”
星回居高临下看了她半天，无奈地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记，这才转头大步流星走了，完全不管小豆能不能跟得上。
凌霄松了口气，这才转身专一对着凌留砚。
“凌总，先说你为什么不同意我陪他入营？是对我的能力不放心么？”
凌留砚忍住一声叹息。
“……我也是才知道，评委里有顾北城。我得了消息，立即买机票飞回来，公司都没回，先到这里来迎着你们。”
凌霄心下一暖。
“谢谢凌总……其实我没事的。这个消息我也得到了，我自己也挺惊讶的，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所以，凌总，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真的已经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了。”
凌留砚静静凝视她被西北凛冽的冬风刮得有些发红的面颊。
“……可这也不是你要陪星回入营去封闭录制的充分理由。”
凌霄垂下眼帘，“您说的对。我当然不是为了证明我没阴影了，所以才非要自己陪星回入营去找刺激、验证自己去的。”
“我其实呢，一来是欠了星回一个人情，我想用这样的方式回报他。毕竟我好歹是有经验的，我陪他入营的话，也能帮他看着点道儿，不然他这个生瓜蛋子，又心高气傲的，还不会说话，入营封闭了之后被人套路了都不知道。”
“再说，我也是有点事业心复苏了吧。我也想证明一下自己，证明自己除了能带出北城来，也同样还能再带出一个新人来……所以我说星回其实是我的‘工具人’啊。”
凌霄说着，冲凌留砚狡猾地眨了眨眼，“凌总，这话我是对您才头一个说的哈——其实，当我听说顾北城是评委的时候，你猜我心里怎么着？我非但没害怕，我还挺高兴的！”
凌留砚瞠目，“怎么呢？”
凌霄猫儿似的狡黠地笑，“凌总您想啊，就凭星回这张脸，原本只要一出现在镜头前，就一定会吸引关注。但是娱圈里长得像的人，又何其多呢？比如说童谣被叫了那么多年的小章子怡，不是这一两年才红起来？而且是凭演技，完全跟她长得像章娘娘毫无关系。”
“所以，就算星回长得像北城，却也不能保证他真的能一下子就红了。”
“可是上天帮忙，北城来当评委了！这样一台上台下的坐着，而且是一定会有直接对话的时候，那……就化学反应就必定会一下子爆了啊！”
这效果就跟芒果把黄教主和李菲儿给攒到一个节目里的臊操作，效果是一样一样滴。
“就凭这个，节目组也一定会让星回一路往下走，这样自带的话题和热度，节目组怎么舍得让他提前下车呢？他们两个直接引爆的热度，其实比我这个小脚色的出现，更热了多少倍去！”
凌霄“嗤嗤”地乐，“凌总您就擎好儿吧，北城来了，星回他必红……”
凌留砚“悲桑”地发现，他好像压根儿就没法抗拒这样的她。
她自信又狡黠，勇敢还灵动。
这样的她，就又是小时候那个让他既牙根痒痒，又束手无策的小“丫头骗子”了。
“……可是你也说了，只要顾北城出现，星回的热度自然就有了。所以，其实不用你跟着他去。就算从工作经验的方面考量，小豆也一样可以完成任务。”
凌霄眨眨眼，“豆子的能力当然完全胜任。可是凌总……我要是不去的话呢，北城和星回的热度虽然也会引爆，但是火药捻儿的长度却不够——我啊，就是那根捻儿。”
凌留砚心下愀然揪紧。
“你也别只想着热度！你难道没考虑过你自己？到时候你会被夹在他们两个的新闻当中，被左右抽打。”
凌霄却笑，“两边抽打的话，彼此反倒会抵消一些啊。其实最难受的还是当初被‘卫城’们单边私刑。”
凌霄抬眸望望西北苍凉的高天。
“……我也想反击！只是又没必要叫北城也两面为难。所以就用这样的方式吧，叫那些盲目的‘卫城’们都知道，我不是非得可着北城一棵树上吊死的。”
“还有，她们以为几个月前的网暴已经将我置于死地，她们自己爽透了？我就是要让她们也知道，我沉默不是认输，其实我是在卧薪尝胆。只待机会一来，我又是那个叫她们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的我！”
凌留砚目不转睛地望着这样的凌霄。
她在闪光，在西北雄浑的天地之间，将曾经收藏起来的棱角和尖刺全都释放出来，每一根都映着大漠的阳光，熠熠生辉！
他明白，他抗拒不了这样的她。
可是他却又知道，他总还是有隐隐的危机感——他不应该放任她与星回在一起单独相处那么久……
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凌留砚答应，凌霄有点着急了。
她歪头看他，心里琢磨一下，决定再使个杀招。
她便左右瞟一眼，然后轻声叫，“……大凌哥哥，求你了~”
心底某处轰然一声。凌留砚知道，自己完了，这一刻丢盔卸甲，肋骨都跟着断了好几根。
她又在叫他“大凌哥”；
更要紧的是，她在跟他，撒娇……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全无抵抗能力的，又更何况她是组合使出来的。
他不是金盔金甲的天神啊，他肉身凡胎，心无设防，对她。
他闭了闭眼，舍不得这一瞬太快结束。
可是，却又是这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他又不能不赶紧做出反应来。
他还是深吸口气，无奈地笑，“……小丫头，你该知道，你说出口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赢了。”
凌霄眉眼缓缓飞扬。
“凌总你，答应了，是不是？”
凌留砚瞬间咬牙，“……势利的丫头！赢了就换‘凌总’？！”
凌霄无声捧腹，压低声再叫一声，“谢谢——大、凌、哥！”
两人说话全神贯注，眼中都只在乎对方的神情。
顶多，都还稍微用眼角余光观察一下星回那边的动静。
毕竟，这件事的当事人，就是他们三个而已，与别人并无太大干系。
远处，原本应该置身事外的周仙，却一双眼幽深幽深地望过来，像古老的枯井。
“……老板，凌总他，什么意思？”窦蔻走过来，也跟着一脸的阴郁。
“凌总他不至真的不明白，老板你为何会在正当鼎盛的时候，为什么忽然息影，洗尽铅华，成了他的左膀右臂的吧？”
177、打散
周仙抱着手臂，缓缓一哂。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明白？所谓的不明白，不过是装傻罢了。”
“这些年我守着他，倒是也不着急。反正我们都还年轻，不急着这么早就要摊牌要个结果……”
“况且他呢，年轻、世家子弟，又是这个圈子里的新贵，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所以暂时还没定下心来，都是再正常不过。我倒也容得他，先不急着非让他只看着我，我就先成为他不能替代的左膀右臂就好了。”
“他需要时间观察，我也需要时间修炼我自己。再给我几年，等到我真的成为他事业上离不开的左右手，那就由不得他对我说不了。”
“再说，我现在这么守在他身边，也是叫生人勿近。如今他的工作和他的生活，我都了如指掌，就不会给外头那些妖艳J货机会。”
周仙自信地说完，视线缓缓瞟过凌霄去。
“这几年唯一的漏网之鱼，也就是她了……其实当初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跟他是旧相识，从她对他的言行举止里一点都看不出来，否则我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
“要承认，他这些年的保密功夫做得也是够好，也愣是从来都没暴露过跟她的关系……”
周仙说着缓缓一笑，“不过呢，或许这也正说明，其实他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在乎她。毕竟是小时候儿的情谊，那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不过还是个初中生，又懂什么？”
“说不定他留恋的，不是她这个人，而不过是年少时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罢了。”
窦蔻缓缓道，“那您也不能掉以轻心。都说男人不管这一生经历过多少人，心里最难忘的总是初恋。”
“初恋？”周仙笑起来，“就怕她还担不起‘初恋’这个身份啊。”
“他们当年的事，我已经寻着他的大学同学问过了，都说那不过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开始是两个人菜鸡互啄，彼此冤家对头，到后来才是吵也吵够了吧，也或者是他也发觉自己终究比她大那么多，再者他也是顾着她外婆对他的情分……他这才跟她化干戈为玉帛的。”
“不过呢，不吵归不吵，谁说不吵了的两个人就能产生情愫了？依我看，当年的事情啊，不过是小丫头后来慢慢长大，才一点点看清楚他身上的光环，这就有了类似粉丝看爱豆的感觉。”
“以为是情愫，其实不过只是年少盲目的崇拜；而对他来说呢，是新鲜和独特，毕竟他那样的家世背景里，怎么会有她那样的女孩儿呢。”
窦蔻便也笑了，“您说的是。”
“不过您也别掉以轻心。毕竟今时今日的凌总，是多少人眼中的香花……”
周仙便笑了，“就凭她，也配？”
眼见那边凌留砚和凌霄说完话，周仙便也转头走开，“……如果说当初她用顾北城击败虞乔的事，我还可以放她一马的话；如果她胆敢觊觎凌总的话，我会叫她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
周仙回眸瞥窦蔻一眼，“……等她陪星回入了营，我倒一时半会儿看不见她。叫小豆盯紧点儿。”
“就算小豆不能也跟着一起住进去，但是毕竟跟她每天交接的都是小豆，只要小豆够细心，该探听的一样能探听得出来。”
窦蔻忙道，“周总放心，小豆她心里明白。我也会经常提醒她，叫她别忘了周总对她的知遇之恩。”
“如果没有周总，她早被顾北城扫地出门了，在这个圈子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好，就送到这里吧。”
凌留砚满心欢喜、满脸笑意地对着九人团和他们各自的助理，“……未来几个月的封闭录制，你们都辛苦了。有任何问题都跟公司提，公司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凌留砚指了指窦蔻，“窦助理是专职带你们这次通告的，你们有什么都直接反映给她。她如果不直接向公司汇报，我会追究她的失职。”
凌留砚的视线，特地在凌霄面上停一停。
窦蔻讪讪地笑，“看凌总对你们多另眼相看？这几乎是给了你们尚方宝剑呢。我来公司这么久，还头一次看见凌总会对练习生这么关照的，就更别说凌总今天还亲自赶过来替你们壮行了……”
“所以请你们也不要辜负了公司和凌总、周总的期待，全力以赴，争取——全员出道！”
九人团几个人个个儿高挑地站在风里，就像两耳只听了风声，却没大留意窦蔻慷慨激昂了些个啥。
不过包包、二条等几个助理，还是给面子地鼓起掌来，个个儿都是一副替自家艺人欢欣鼓舞的表情。
凌霄和小豆当然也不能被人落下，凌霄也把手掌心都拍红了。
窦蔻带队，正式办理入营。
刚第一个环节，主办方已经显示出这一次节目的别出心裁来——所有的练习生，不管你是哪个公司的，还是哪个合并团队的，从第一个晚上开始，就要全都打散了，重新抽签，选择寝室。
也就是说，习惯上跟自家公司艺人抱团儿的生存基础，从一开始就给挑翻了。
就算是男团选秀，基础入营都是以团体的形式，但是只要正式入营，每个练习生便又都是个体的人了。
以后的路，风里雨里，还是激浪里扑腾，都得靠自己了。
“……什么，现在就要分开居住？”窦蔻也颇为意外。
凌霄听了也不禁咋舌，低声跟二条说，“这要是有社恐的小孩儿，那可惨了……”
都是十几岁、刚过二十的年纪，这些大男孩儿还多数没有太多的社会阅历，叫他们跟陌生人朝夕相处，这本身真的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
凌霄也忍不住担心地看看自家艺人——某个脾气最臭的，会不会一听说头一晚起就要跟陌生人一起住，当场就会翻脸，撂挑子而去啊？
她没想到，她扭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在看着她。
若有所思。
两人视线相撞，他没什么，可是她心下却有些颤悠。
她便赶紧冲他一笑，公事公办地问，“你，有什么意见？有的话现在先跟我提，别一会儿撂挑子。”
他长眉缓缓挑起。
“什么什么意见？”
凌霄倒有些意外，张了张嘴，“你，该不会是没听见吧？”
以前对他的印象是，他走路特别轻，但是耳朵特别灵——凌霄原本想过，他这两个特点也许是彼此有因果关联的，就因为他自己就是走路特别轻的，所以耳朵才特别灵。
可是今儿个，他耳朵竟然失灵了？
凌霄抬眸望望这西北苍凉雄浑的天空——
心说，难道是风声太大，他这才没听见窦蔻和主办方工作人员在说话？
况且窦蔻因为惊讶，刚刚嗓门儿还挺大的。
“那我就跟你再说一遍哦……”凌霄压低声音，“我跟你小声说，你就算有意见也小声给我回复啊。”
刚入营，再说主办方工作人员近在咫尺，这时候他要是没压制住，回头被主办方工作人员听去，或者被别家艺人听去的话，对他未来在节目中的境遇一定会有影响。
他耸耸肩，“咱们两个当众说悄悄话？好啊，我稀饭~”
凌霄瞪他一眼，“你现在干饭也没用……”
他终于笑了，“好啊，你说吧，我支愣着耳朵呢。”
凌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懂的，近几年来男女团选秀类的节目实在是太多了，跟咱们这个节目同期，就还有两家平台也都在选秀。所以呢，咱们的主办方需要别出心裁一些，他们在全环节的设计上，都有些与众不同的安排。”
她铺垫差不多了，才又看他一眼，更压低声音说，“你们九个，从现在起就得打散了。除了初评级的舞台，你们还可以有一次合体演出的机会之外……以后的路，你们就都要以个体的身份，自己一个人去走了。”
“什么鬼？”他果然高高挑眉，“那为什么还要求各公司都以团体的形式来报名？早知道如此，那还组什么九人团？干脆就一个人来算了！”
凌霄也是暗暗叹气，“……因为节目最终是要成团出道的嘛，所以需要练习生进来节目就已经是经过团体训练，深谙团体演出之道了。否则要是以个人参赛的话，可能还只是solo思维，不懂团体的模式，不会团队的配合。”
“主办方可不希望再额外花钱去把solo训练生训练成团队成员的，所以你懂的，他们需要进门来的就都是熟手。”
他眯了眯眼，静静看她。
“那也就是说，即便是我们几个，将来也可能要互相竞争？”
凌霄点头，“对，就算是自家艺人，也有可能直面对撞，互相battle。”
他眼睛更深，“也就是说，要拆了我们自己的团体，去为他们打造的团体服务？”
凌霄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别激动……节目就是这样的。”
“你可以理解成他们已经打造起了一个大机器的框架，他们只是选零件儿组装上去……”
他凝视她，“那你，希望我去当这个零件儿么？”
凌霄抬眸望向进门处，“我说过，这个世上一切游戏都有自己的规则。能够遵守并且把握规则的，才会成为赢家……如果不能接受规则，那就不如在开始之前就离开。”
“我问过你，而你已经选择走进来了。”
他点点头，“那我宁肯当零件儿，也不希望让你失望。”
凌霄瞪他，“喂，少道德绑架哦！这是你自己的职业道路，我只是你助理，是配合你，拿主意的还是你自己。”
他缓缓勾起唇角。
她当然不知道，他是怎么鬼迷心窍，选择走这条路的……
一切的一切，在她知道之前，早已经开始了啊。
办好手续，抽好签，九个助理便都赶紧带着自己的艺人分头去找自己的宿舍。
凌霄又发扬起“金刚芭比”的职业素养，主动揽过大包小裹，左右手和胳膊上都没闲着，然后还要留意宿舍楼的编号。
然后人家个儿高、腿长、力气大的，却悠哉游哉，跟在后头迈着方步走。
生动演绎了什么叫“甩手掌柜”。
不过凌霄可一点都没觉着这有什么不对头，因为圈里的助理们，个个儿都是这样的命啊。
甚至不止助理，就算是艺人至亲和珍惜的人，比如小岳岳的妻子、李健的妻子，也都许多次被人拍到陪丈夫们出门的时候，主动承担大包小裹，自动忘记自家艺人是个爷们儿的。
不过……
凌霄觉得自己好像变强了，就算自诩为“金刚芭比”，可是这么些行李也不是玩儿的，况且她的确有些日子没拎过这么些沉重的行李了，所以按说她应该会觉得沉重和疲惫才是。
可是，她就是莫名地觉着，今天的这些大包小裹都有些轻哎！
很大是没错了，可是里面好像就只装了棉花、羽毛和空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重量呢？
不过她当然知道这些行李里都装了什么，而且还要感谢她自己的艺人没跟刚搬进老屋似的那么摆谱非要拎古老的没有轱辘的皮箱，而是恩准她用了带轱辘的现代行李箱——可是再由轱辘，再滚动摩擦小于滑动摩擦，也不可能把质量给kill掉的不是？
所以，唯一正确的解释就是，嘿，她变强了！
没举铁，没撸铁的前提下，她就是变强了——难道是最近抱猫比较多，所以臂力隐隐之中见长的？
她越想越高兴，脚步越发轻快，浑然不知，背后的甩手掌柜，早已窥破了她的心思，唇角不着痕迹地轻轻勾起。
2号楼。
凌霄站在楼门口，冲他眨眼，“……适合你。”
他冲她呲出犬齿。
凌霄笑，抬手下意识按按额头。
“我帮你吧……”旁边伸过一只手来，从凌霄手里接过了一个最大的行李箱。
凌霄一怔，回眸，对上一双清澈的眼。
随着凌霄的视线，一个长发垂肩的男孩子，渐渐在冬日的阳光下清晰起来。
178、眉若远山
眼前的男孩儿长发垂肩，身形纤细，却也长眉入鬓，目若寒星……他一人身上就融合了男子的英挺与女子的阴柔。
其实说实话，凌霄原本是直女审美，不大喜欢太阴柔的男孩子。
可是眼前这个，虽然天生有阴柔的气质，可是他骨骼、眉眼之间的清朗，却极好地中和了那些阴柔的特点去。让他阴柔而不娘。
这样的男生，原本只有漫画里能融合得很好，没想到现实当中也能叫她给遇见。有点漫画“活了”的感觉。
凌霄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孩，一时之间有点忘了呼吸。
直到某人看不下去了，伸脚踹了她脚后跟一下。
凌霄这才醒过神儿来，望着眼前的男生笑，“……多谢你啊。不过没事的，一点都不沉，我自己可以搞定。”
那男生目光轻掠，有意无意落在星回面上。
“所以，才所有的行李都让你一个女生来拿么？”
凌霄听出内味儿了，便赶紧打起哈哈儿来，“哈哈哈哈，是真的很轻，别看这些箱子大，不过都是纸老虎，一点都不沉的。”
那男生也没说话，径直伸手拎了一下——
竟然一下子都没拎动！
他惊讶抬眸，一双眼清澈又无辜地望着凌霄。
“……你骗我。”
凌霄也傻了，赶紧伸手去拎——
结果，她因为拎得急，五根手指甚至还没有都握住那提手呢，整个箱子就已经轻飘飘地离地了！
那男生颧骨上登时红了两团，可是一双眼却涌起了细碎。
凌霄赶忙自嘲，“哈哈哈，我……或许是吊车转世吧？”
她冲那男生笑，还拉了个架势，唱两句：“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一抓就起来！”
这句戏是她外公当年总唱的，她耳熟能详，可是她也没想到这句戏到了今天终于寻着了个用处。
看，多学习还是有好处的，你说不定哪种偏门在场合就派上用场了呢。要不然眼前这情景，叫人尴尬癌都要犯了。
“你是想说你自己是个‘杠精’转世么？”
身后，却传来这么一句阴恻恻的话。
她立时瞪他，“你，可真会说话啊。”
他斜倚门框，抬抬眼皮都像是莫大的恩赐，“吊车的原理，不是杠杆么？”
那原本一脸尴尬的长发男生倒笑了。
凌霄松了口气，白他一眼，“我们文科生，谁跟你谈物理的啊？我们还不都是物理学不下去了，才一门心思学文的？你怎么这么无聊？”
长发男生嘴角含笑，又加了一只手，终于将行李箱提起来了。
“走吧，我帮你。”
倒是甩手掌柜提醒一句：“我记得那箱子是带轮子的……不用这么提吧？”
凌霄伸手打了他一下，“可是你没看见这小楼里没有电梯的吗？难道还真好意思用轮子去‘轧悠’上楼梯的啊？”
长发男生走在前面，回眸微笑，“好像是轻一点了，没刚才那么沉了。”
好在用作宿舍的小洋楼，跟凌霄家老屋的架构很像，也是主体为两层，三层是阁楼，被用足公共空间。所以即便没有电梯，大家还不用累吐血。
上了二楼，凌霄赶紧再看一眼宿舍号。
“……谢谢你，帮我放202门口就好！”
那男生又是回眸来，“202？巧了，我也住202。”
凌霄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不过眼下也只能微笑，“那么巧？”
长发男生没说话，只将行李箱一路拉到门口，抬眼看看星回，不那么热络地伸出手来，“你好，灿辰林眉山。”
星回却没跟人家握手。
倒是凌霄已然张大了嘴。
——别说，还真有缘，这个叫眉山的小孩儿，竟然是灿辰的。
凌霄呲牙笑笑，“所以，该不会是，你……看着我眼熟？”
林眉山静静看一眼凌霄，“……嗯。”
星回这才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以为，他是随便谁都肯帮的么？今天这么多人入营，拎行李的女助理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他要是‘林大力’，他就直接往营地大门口一站，逮谁给谁帮忙好了。”
凌霄忙又打他一下，“……打招呼，少打嘴炮。”
星回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却没跟林眉山握手，只是十指蜷拢，握起成拳，与林眉山轻轻撞了一下，“凌天，贝星回。”
凌霄就像一个送小朋友进幼儿园的老母亲似的，夸张地拍着手，“太好了太好了，刚入营就遇到一个宿舍的小伙伴了。你们两个就都有个伴儿了，一定要成为好朋友哦~”
两个大男生都向她望过来，那眼神……
啧，她知道，他们两个小时候一定在幼儿园门口听自家母上大人说过这样的话了，所以也有点瞬间跳戏的感觉吧？
她尴尬地笑，“看样子你们都明白我的心思了吧？嗯，好好相处，好好相处。”
星回叹口气，弯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最后那个小包，“知道了，小姨。”
林眉山听他的称呼，便也？“噗”地笑了。
她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冲他呲牙，“我还以为你准备叫我‘小妈’。”
林眉山又笑起来。
星回无奈地瞪着她，“……你想得美！”
好不容易气氛融洽下来，她便故意跟他掰扯，“有什么区别呢？小姨本来也涨了一辈了，跟小妈是一回事啊。”
他凝着她，却不说话了。
还是林眉山笑着帮他解围，“要是小姨的话，虽然辈分涨了，但是小姨的年纪却可能比外甥还小。可是要是当小妈的话，如果是亲生的，那年纪至少多了二十岁；要不是亲生的呢，就成恶毒的后妈了啊。”
凌霄便也笑起来，“啊哈哈，眉眉说得对哈。这样看来的话，我们贝贝还是有点良心的。”
然后，“眉眉”和“贝贝”都克制不住，露出了一脸的嫌弃。
凌霄哈哈地笑，“行了，碍于是你们男生宿舍，为了避免你们尴尬，我就只送到门口了。”
她认真看一眼星回，“……铺床单、套被套什么的，你会吧？”
林眉山：“没事，要是他不会的话，我帮他。”
凌霄回了助理们的宿舍。在11号楼。
同样也是四人间。
幸好助理们不用跟训练生似的非要打散居住，而是可以跟自家公司的同事一起住。
她进屋的时候，窦蔻、二条和白榆的助理瓜片都已经回来了。三人正交换着面膜，嚷嚷着西北的风太凛冽，得赶紧给皮肤补水。
凌霄见到窦蔻略有些惊讶。
毕竟窦蔻的身份是领队，不是艺人助理，代表的是公司，所以本来该受到更高的待遇，不至于要跟助理们挤在一起住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最新星》的主办方是有意识想要切断训练生跟外界，乃至跟公司的练习，想让整个节目较少受到外界因素的掣肘和干预，所以人家压根儿就没让各公司派的领队入营一起居住，只允许一个训练生带一个助理啊。
她窦蔻就算不介意“纡尊降贵”，可是其实也是不应该住进来的。
趁着窦蔻上洗手间，凌霄悄悄问二条，“她，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二条耸耸肩，“她说她自己也是助理嘛。反正倒是也没差，她本来在公司就是周总的助理嘛。”
凌霄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老戴他们都安顿好了吧？”
二条点头，“就除了你家小贝不好安顿之外，其实黎楠、戴昴和白榆他们都挺好安顿的。”
凌霄只能笑，“喂，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
两人贴着面膜，就听见有人敲门。二条忙去开门，是节目组来通知，说今晚所有训练生聚餐。
节目组的意思，凌霄和二条都明白，这算是叫一帮大男孩儿彼此认识一下。
二条回来便叹了口气，“我看今晚这关最难过。虽然是必然的程序，可是谁知道今晚会不会成为大型社恐翻车现场啊……”
毕竟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太多的年轻人有社恐。今晚叫这么多素昧平生的大男生们齐聚一堂，还要在镜头之下彼此认识……想想就叫人有点想用脚趾头抠地皮了呢！
凌霄叹口气，“节目组最喜欢这样的镜头了……看着吧，今晚的素材得积攒一大堆。今晚开始，宣传的物料就可以陆续投放了，不怕没有爆点。”
二条抓住凌霄的手，“对哦！都不用节目组引导什么，只要把训练生们之间相处的尴尬镜头剪出去，粉丝们就会自己脑补剧情了……谁跟谁不合，谁看谁不顺眼；谁跟谁有CP感……这些全都是现成的备用爆点啊！”
凌霄耸耸肩，“所以，叮嘱一下自家艺人，商量一下自己以后要走的路线。人设什么的，聚餐之前就得先想好了，不然等镜头剪出来，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二条愁得都快出皱纹了，“哎哟，咱们这档节目怎么这么多幺蛾子啊。本来以为什么都得从初舞台开始吧，结果这倒好，面膜都没得安心贴了……就更别说今晚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凌霄按按二条的手，“好在他们都是崭新的新人，外界不知道他们的初始人设，所以无论表现出什么来，外界也没得比；相比他们来说，可怜的倒是那些‘回锅肉’，毕竟人设早已经出去了，如果今晚变了，那才不好往回圆。”
二条：“咱们这个节目，还有不少回锅肉啊？”
凌霄耸耸肩，“看着颇有几个眼熟的。”
二条连敷面膜的心思都没了，也不管时间还没到，一把将面膜扯下来，“我先跟老戴商量去了。”
瓜片洗完澡出来，听见这个消息，也有点坐立不安了，衣服都没顾得穿，裹着浴巾就赶紧抓手机找白榆去。
剩下的凌霄和窦蔻凌空对了个视线。
窦蔻索性直接问，“……你见着顾北城了么？”
凌霄淡然摇头，“没有啊。今天只是练习生入营，顾北城是导师，不用还要亲自来迎接训练生入营吧。”
窦蔻：“那，今晚的聚餐呢？你猜他会不会来？”
凌霄耸了耸肩，“那一切就看主办方跟他的关系咯。要是关系好的话呢，主办方可以请得动他，那他就能出席；可如果是关系一般，他也完全可以不用来。毕竟这不属于正式的日程，又不是舞台和上课，他作为导师没义务参加的。”
窦蔻便笑了，“那你，希不希望他今晚来呢？”
凌霄眸光轻转，“……我？希望啊。这么久没见了，老朋友见面聊聊天也是好的。”
“是——吗？”窦蔻咯咯笑起来，“其实现在这个时代，老朋友聊天的方式可多了。怎么，你们难道这么久都没联系过了？”
凌霄便也笑起来，伸手拍了窦蔻一下，“干嘛，这么关心北城？该不会，你也是粉北城的吧？”
她“嘘”了声，“那可千万别让周总知道啊……”
窦蔻尴尬地笑，“瞧你。周总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否则周总就也不会让你和小豆进咱们这个团队来了。”
凌霄眨眨眼，“我跟小豆的分量，怎么跟窦姐你比呢？我们不过是小卒，最无关轻重的那种；可是窦姐你不一样，你是周总的私助啊，是周总的心腹、最能信任的人。”
“如果知道窦姐你有二心的话，周总会伤心的。”
窦蔻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咳，我粉什么顾北城啊？咱们公司的红人还不够多吗，我费得着去粉别家的流量？我啊，不过是知己知彼……”
“毕竟他这回是导师，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咱们家练习生故意刁难。我想知道你们见面没有，也是想从他对你的态度上来寻找寻找端倪。”
凌霄微笑，“窦姐，我啊真的只是个小脚色，没那么重要的。你想从我这儿看出北城的态度来，那你就真的忘了北城是个演员，而且是个刚拿了两项大奖的、年轻一辈里出类拔萃的好演员了……”
“况且他也是爱豆出身，当爱豆的哪个不是最开始就训练过表情管理的？如果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他也走不到今天。”
179、人设
窦蔻悻悻而去。
掏出手机来给星回发消息。
幸好，这是刚入营来，手机还没被收走。估计今晚聚餐之后，节目组就会端着大箱子，“缇骑四出”，挨门挨户收手机了。
“……今晚聚餐，人设开始走起。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先交流一下。”
凌霄发的是短信。
说到这个她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都什么年代了，她竟然跟贝小爷之间还用短信沟通，人家好像从来没主动提起过微信啊、QQ号这些。
——当初连黎楠都要主动加她QQ号呢，可是他好像压根儿就没在乎过这个。
不过也是，他有事就都直接给她打电话了；再后来，都在老屋同一个屋檐下了，就更用不着这些网络联系方式。
他跟她，好像更习惯有话当面说，他就没学会委婉。
“想法？”他发回来：“有。”
凌霄叹口气，再回过去：“说。”
这样用短信来发一两个字的内容，真是叫她有无力感啊。更何况还得额外计算着短信的费用——她这个套餐里，没有免费的短信。估计是人家运营商都忘了在套餐里加这个服务了，毕竟现如今这个时代，除了骗子和商家之外，很少有个人用户还用短信来沟通了。
跟他交流，还真有点“复古”内味儿呢。
他：“……不去。”
又是俩字儿！
还得凌霄自己把他的话给连缀起来。他回答她说他对今晚有想法儿，可是他的想法儿，就是压根儿不去！
凌霄：“不行。你必须得去。你不能刚一入营就表现得这么不合群。你就算跟别的练习生不认识，你不用给他们面子，可是你也要给主办方面子。这是主办方设置的环节，也是你应该要遵守的游戏规则。你答应过我了，会遵守，所以你今晚必须得去。”
半天。
他：“……不能分开发么？一下子这么多字，眼睛堵住了。”
凌霄：“……”
干脆一个字都不给他发！
电话响起来。
凌霄认命走出房门，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她把阳台门关上。
“打电话也不合适。毕竟人多耳杂的，我们这栋楼和你们那栋楼，都有别的公司的人，咱们这么说话也不方便。更家都是对手，你懂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没事。”
凌霄只能冲天空翻白眼儿，“你说没事就没事啊？你谁呀，电磁波归你管，还是信号基站被你控制了？”
他却大言不惭地：“……嗯。”
凌霄都没词儿了，被他给怼得死死的。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成这样的，估计电磁波都穿不透的那种。
“好了不逗了。说正经的，你今晚必须去。然后我刚刚问你的‘想法’，不是去不去这种，而是你对你今晚去了之后的想法。其中包括你给自己的人设定位呀，还有你想结识什么样的人啊之类的。”
“你懂的，这是一个男团类选秀，不是solo出道，所以你在这个节目里必须找到朋友——我说的是你们九人团之外的朋友。能互相打call，节目里会彼此扶持的那种。”
他静静听着，然后又简单明了地说：“没有。”
凌霄扶额。
“……好咱们不说那么远的，先说林眉山，行不行？毕竟你们是一个宿舍，今晚头一次亮相，最合适的就是跟同一个宿舍的一起出现。你宿舍另外两个我还没见到，但是林眉山形象和气质都不错，跟你又不是一个类型，属于可以互补型。”
“所以你们两个一起出现的话，一定会相得益彰。再加上他是灿辰的，你是凌天的，这本身就是个绝佳的炒点，所以……你先跟他搭伴儿，行不行？”
其实今天见到林眉山，凌霄的心里就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了。
林眉山是否对她眼熟，是不是因为曾经在灿辰的时候，他因为北城的缘故所以对她有印象……这个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一个灿辰的训练生，跟星回分到了一个宿舍里？
就算这种巧合概率是存在的，但是这个节目里又不止灿辰和凌天两家公司的训练生，这个概率其实很小，很偶然。
可是再偶然的，都已经发生了，这不能不叫她多想一层：这是不是主办方在搞事情？
也就是说，星回身上将出现的炒点，不仅仅是星回与北城的见面。在同为训练生的层面，主办方的剧本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幸好她不仅是当过艺人助理的，更是专业学戏文的，写剧本什么的是看家本事。这些起承转合、矛盾伏线的营造和推进，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他却笑了，咬牙的那种。
“……是你喜欢他，又不是我。”
凌霄叹口气，“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他今晚搭伴儿呗？嗯，我看也行。”
他终于被她给怼了一回，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松一口气，悠闲地看着自己的指甲，继续怼他，“我跟他搭伴儿，顶多是让人以为我又要跳槽回灿辰了，给他当助理了呗……”
“这又有什么呢，职场嘛，总归都是人往高处走。善于跳槽的，而且跳完了还能找着下家的，那才是能耐呢。所以我才不在乎。”
他终是闷声低吼出来，“我都没看出来他到底哪儿好！你为什么喜欢他那样的？”
凌霄更是愉快，嘴角上扬，“这也不怪我啊，是这个时代性别审美变了。现在的女孩儿都是娘man，所以反倒喜欢阴柔型的小男生。”
“你今天没看见嘛，还有几个公司的小男生干脆就是背着毛毛背包，拎粉红色行李箱，见人一笑先眨眼，然后确保露出八颗牙齿来才说话的吗？那都是这个时代性别审美转变而自然遴选出来的呀。”
“我说小贝呀，你能跟我争，可是别跟时代争哟。只有顺应时代，才能成为赢家。”
她说着故意说，“对了，我有个唇彩，淡粉的，明天借你擦擦？”
他：“……我看行。”
凌霄哑然失笑。
啊？他这是说气话呢吧？
凌霄无声笑够了，才又劝，“说好了听话的。今晚上，就跟林眉山一起搭伴儿吧。”
“等晚上我见着你另外那两个舍友，我再看看有没有人比林眉山更合适的，在此之前，你先对付一下吧。”
他还想说什么，她赶紧结束：“就这样吧，晚上见。”
然后她又跟妆发的同事联系，叫他们赶紧过来，给他捯饬捯饬。
晚上九点，聚餐正式开始。
凌霄先一步到了餐厅门口等着，就为了能把所有参赛的训练生都一次看全。
知己知彼，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是男团选秀，所以训练生的类型倒也比较好分辨。
你看那些腰细腿长，双肩平展的，一般都是dancer；
而rapper们就更好认了。你看那些头发或者贼长或者贼短，走路爱猫腰，说话之前先举手的，大多都是rap担当。
而在这两者之间的，大多就是vocal了。
当然也还有既能唱，又能跳，还能rap的未来潜在ace。
凌霄将大致的牌面见完，心里暗暗盘算，自家九人团能有一个什么样的对标。
她身旁的二条则一个劲儿在低低地“握草”。
“握草，又一个炒冷饭的……又一个刚参加完《嘻哈势力》的……虽然都唱得不咋地，但是至少都在这个圈里混了个脸熟了……不像老戴，还是个生瓜蛋子。”
二条只盯rapper看，因为她家老戴是rap担。
偏戴昴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虽然比黎楠淘气些，不过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嘻哈范儿，别说不梳脏辫，连what'sup都不说……二条的心，都快掉到天坑下边去了。
凌霄盯着她看，忍不住乐。
二条叹口气，“完了，人设毁了。想笑就笑。”
二条平时虽说也挺麻辣的，不过这一口一个“握草”的，还是真挺“别致”的。
凌霄笑着捏捏她的手，“其实我也想骂。你看这跟沙丁鱼罐头似的，乌泱泱一群一群的对手，个个儿都是相貌标致，实力都不俗，真是叫人不焦虑都不行呢~~”
二条：“可不是！更何况咱们只是助理，这个节目又不准经纪人进场，所以这些压力都只能咱们这些小虾米扛着了。咱们可真是领着太监的银子，操着皇帝的心！”
凌霄含笑眨眼，“不白忙……这个圈里，多少个著名的经纪人，都是从助理干起的呀。现在领的银子虽然少，但是多干的活儿却是为自己将来铺的路。”
二条苦了脸：“在这行，这么大的压力，我是没想过要做很多年啊。先干到25岁吧，最多30，然后结婚嫁人，就离开这一行了。”
凌霄含笑看她，“那你，是怎么想做这一行的呢？”
二条跟凌霄不一样，凌霄毕竟是传媒学院的，进了大学就等于半条腿已经跨进这个圈子里了；二条却不是，她是学理工的。
理工女不多见，跨行进娱圈当助理的理工女就更是罕见了。
二条不好意思地笑，“咳……还不是追星嘛。”
凌霄点头，“了解。”
追星的人，眼睛被星光迷惑，便都希望能够走到距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只要就在它身旁，哪怕其实距离它最近的地方反倒是最黑暗的地方，不会被星光播撒到，却也甘愿而不悔。
“他们来了。”瓜片小步跑过来。
凌霄抬眸。
原本眼前纷繁嘈杂，这一刻却仿佛四寂无声。
那些眼前幢幢的人影都退化成水墨一样的线条，再看不清那些人的眉眼。
她的眼，只望向门口，迎着那即将出现的人。
凌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眼睛和她的心，都在朝向的方向。
门开了，又是凌霄早已熟悉的一队人站成一行，一个一个鱼贯而入的队形。
“……我的天啊，这是谁家的啊？”
凌霄的眼睛在寻找的人还没进来，身旁别家练习生里已经爆发了小小的躁动，纷纷有人在小声打听他们的身份。
凌霄便悄然屏息，支愣了耳朵，略微分个神去听他们的谈论。
自家人难免会一叶障目，总觉自家的艺人好；她也需要兼听则明。
她知道，不仅是她在关注着别家的练习生，其实别家的领队和助理也同样在拼命打探凌天的人。
——要感谢节目制作方在节目录制之前极端的保密措施，让各家公司都没能得到对手的资料。一切的一切，那神秘的面纱，都是从今晚才开始正式撩起。
“凌天的。”有人回答。
凌霄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见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
相貌算不得太出众，但是眼睛里的神情和笑容都透露了一股子自信。
凌霄瞄了一眼他身架和四肢——也不像歌舞形的，而且形体也没有很出众。
凌霄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一挂的该是走什么人设？
不过至少，这孩子消息够灵通。
那这当然不至于是这小孩儿自己是皇族，而是他背后的公司应该是有实力的，他的消息是来自公司。
皇族也只出现在大公司的背景下，至少在节目初期，“自来水”粉丝出现之前，公司的背景还是最重要的决定元素。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转眼瞬息之间，凌霄心思电转，而门口陆续走入的九人团，白榆已经出现了。
凌霄收回心神，冲瓜片眨眨眼，“我的天，小白今天是真芝兰玉树啊……”
白榆身姿颀长，人如其名，白且修直，跳起中国舞来简直夺人呼吸。今晚的白榆更是穿一身白，最简单的白色长裤、白色衬衫，却一切额外的修饰都不需要了。
瓜片眨眼笑，“今晚先立个人设嘛，我打算就让他自己的名字立住就够了。”
凌霄挑大拇指，“漂亮！”
白榆后头，戴昴终于出场了。
rap担的本色乍现，一边走一边帅气地用掌心贴着鬓角滑过……
凌霄都忍不住嘬唇打起口哨来，“酷！”
二条也欣慰地叹了口气，“我的妈呀，今晚看着好歹还算有点rap样儿了。”
凌霄盘算着人数，后头就该是黎楠和星回。
凌霄深吸一口气，含笑冲二条和瓜片她们眨眨眼，“不算我偏心眼儿，你们也瞧见了，咱们家人就是比别家更好看呢！”
180、家属
可是显然，好像有人不同意凌霄的看法。
“……这是凌天的？不对哎，这也不是凌天一向的路数啊。”
凌霄本来这会儿没支愣耳朵，而是瞪着眼睛等黎楠他们进来呢，却还是被这把声音给抓住了耳朵，不得不“忙里抽闲”往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
还是跟刚刚那个戴眼镜的一起说话的人当中的一个。
个子小小的，是那种一说话先瞪眼，然后不管说了什么都先露出无辜的笑，标准露出八颗牙齿的，就差说完了没举起两个小拳头凑在腮边表演潜台词“看，我真可爱”了。
凌霄眯了眯眼。
这一挂的，人设难道是“萌系”？
那人又卖萌地眨眼，“凌天难道不是一向都只偏爱虞乔那种古装美男的啊？”
他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是一边卖萌一边说的，那表情简直人畜无害。
旁边的眼镜男却get到了他的点，笑得一双眼都眯缝成了一条缝：“……啊哈哈哈，经典美受。只可惜虞乔现在年纪有点大了，要是他在年轻几岁，赶上现在耽改剧当红的时候，那顾北城就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凌霄听得都有点刺耳了。
可是她没想到，更刺耳的还在后头。
那卖萌的小男生“吃吃”笑着扒着眼镜男的肩头，人畜无害地甜甜笑着说，“都说凌天就爱捧虞乔这一型的，或许是跟他家老板有关。他家老板年轻多金，可是这么多年连个官宣的女朋友都没有，甚至狗仔蹲坑都没蹲到过他单独带女生回家的镜头，所以大家都说，他是1……”
凌霄一把抓住瓜片的手，“那边那两个小崽子，你见过没有？知道是谁家的不？”
瓜片吓了一跳。
凌霄一向好说话，她这还是头一次从凌霄嘴里听她用“小崽子”来称呼两个训练生的。
瓜片瞟了一眼，点头，“巧了，正好都是跟我们老白隔壁宿舍的。我今天去安顿老白，顺便瞟了一眼隔壁，正好他们名卡都在门口贴着呢，就记着了。”
“那个小个儿的叫苗可可，木秀娱乐的；戴眼镜的是孟作舟，远航工作室的。”
凌霄眯了眯眼。
这两家公司都是新公司，走的不是传统路数，是在直播网红里捞增长点的“新概念”公司。
所以那两个训练生大概率本身就是网红，被这两个公司给签了约。
推进来参加节目，如果能正式走上大舞台当然是好的，走不上可能也没关系，还可以捞一票知名度，然后回去继续走网红的路线。
凌霄这回算是真实领教了，本身走过网红路线的，因为早期没经历过系统的培训，思维方式和说话方式的确会有点“野”。
“苗可可？什么鬼？总不至于是真名吧？”
瓜片笑笑，“当然不是。是他自己取的，在网上一向cos猫男的，可爱挂的那种。所以用‘苗’当姓，‘可可’是说自己可人吧？”
凌霄一听这个，心底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猫是多么骄傲的物种，就算化成男身，也不会是他这种轻骨头的！
“不过那个孟作舟……看着跟苗可可的气质还有点不同。”
瓜片点头：“对啊，他虽然也是网红出身，不过跟苗可可那种网红不一样。他是学霸，985名校真男神。是从自己学校论坛上红起来的，照片被传出来，慢慢就出圈了。被签约之后，直接还是走学霸的人设。”
凌霄眯了眯眼，“可惜了……”
瓜片也是苦笑着摇摇头，“毕竟再985名校，出来干技术的话，收入跟当明星没法比……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吧，所以年轻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这个圈子里挤，连学霸都放弃做技术了。”
凌霄捏了捏瓜片的手，“幸亏小白是跟这两个住隔壁，而不是住一个宿舍。不过平时出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瓜片笑，“好在老白为人随和，跟谁都好相处。只要这两个不招惹我们老白就好。”
她们两个刚说到白榆，不成想那边苗可可和孟作舟也恰好说到了白榆。
“……倒是前面那个白马王子，好像就住咱们隔壁的吧，长得还挺像凌天一向要捧的类型。”
凌霄和瓜片都赶紧盯过去。
说话的是孟作舟，他满面含笑地转眸望向白榆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细腰长腿，身段漂亮，眉眼含情……”
不过学霸就是学霸，说到这儿就不说了，紧急刹车，收回目光并且迅速转移了话题，“哎，不过后面这个也是精灵可爱啊，也算是符合凌天一向的路数。”
凌霄抬眸，原来是黎楠走进来了。
黎楠依旧爱紫色、真丝。
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一双黑眼只要微笑就如漾开小小桃花，整个人如小狐狸一般精灵可爱的，一进门就又引发了大量的低低惊呼。
“我的天啊，也太好看了吧！”这回苗可可倒是说的挺好听的。
孟作舟却瞟了他一眼，“……他也是走萌系路线的吧？哎，跟你一样，都是好可爱啊。”
“是吗？”苗可可瞄了孟作舟一眼，“那你觉得是我可爱多一点，还是他？”
孟作舟巧妙一笑，“你像小猫，他像小狐狸，都萌，都可爱。”
凌霄心下都忍不住叹口气。
这叫一个天然去雕饰，一个矫揉造作，好吗？就算放在一起，哪里就有可比性了？
“……哎？怎么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不是小贝？”二条嘀咕。
凌霄望过去——
可不，黎楠后头有一段空档，她原本还以为是某人又吊胃口，故意慢了几拍出来呢。结果，好容易门又开了，走进人来，却压根儿就不是他！
不过，走进来的这个人，她倒也认识。
林眉山。
长发的男生，身材比例天生又好，将衣摆不经意塞进裤腰，便显得一双腿比其他人都更长出一些来。迈着这样的长腿，行走起来又有长发轻轻摆动，着实有一种将阴阳两种美貌毫不违和集于一身的观感。
“哎，这个，这个才是真·凌天小哥哥吧？”苗可可又眨着眼睛、嘴角上翘地叫起来，“真不用怎么造型了，只要穿上古装，就是完美的公子受啊！”
二条和瓜片也有点傻，都问凌霄，“怎么回事？”
凌霄笑笑，“没事。跟小贝一个宿舍的，我建议他们两个搭个伴儿，所以……他听话，这就一起来了吧。”
果然，等林眉山进来之后，门再开，才是一身慵懒的贝小爷冷脸登场。
“我的天呐！原来凌天还藏了这么个王炸！”苗可可又第一时间“直播”开了，“你看他一进来，就好像一大蓬月光，从雪山之上，唰地照下来……然后一片清光，伴随纷纷扬扬的雪花……冷，但是你只能屏住呼吸，仰视着他，眼睛挪不开，心跳也都停了。”
“臣服，完全的臣服。话说他银发，怎么那么自然，那么好看？”
凌霄心下微微颤动，又横了苗可可一眼。
好吧，算他在关键时刻还长了一条好舌头，将他之前已经扣成了负数的分数又给捞回一些来。
也不知道谁带头，竟然有一小群训练生整齐划一地低呼了起来，“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踩祥云走来了……”
凌霄转眸看他。
他跟“祥云”其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身上一点五彩都不沾边，只穿节目组发的白T，还是反着穿的，将唯一带点颜色的logo都给扣到里边了。
还有头发……干脆就是直接洗完了，只用毛巾擦了擦，连吹风筒都没用过，一点蓬松感空气感都没有的，就那么软趴趴的来了。
发丝直挂眉下，浅浅遮住眉眼。
凌霄只能闭眼。
妆发的同事都干什么去了？她之前的沟通都白做了。
也赖她只想早点到大厅来看别家训练生，就没盯着他做妆发，结果——做了个鬼啊！
“……不过，那难道不是顾北城吗？导师也来今晚聚餐了是不是？”
果然，尽管星回的发丝浅浅遮住了眉眼，可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与北城的相似。
“真的是北导么？”不明就里的训练生都跟着好奇起来。
毕竟，导师是这个节目里能决定他们生死去留的人，谁不希望给导师留下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呢？
“真的耶，北导真的有可能故意混在咱们里头，然后毫无预警地出现，就为了给咱们一个惊喜呢！”
有人跟着一这么和稀泥就更完了，当场就有把持不住的训练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这就都冲着星回就糊了过去！
凌霄低叫一声“不好”，赶紧也往那边跑。
二条和瓜片她们慢半拍，也跟着跑过去帮着凌霄解围。
可惜凌霄一个女生，哪里是好几十大男生的对手，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在人群外围挣扎，压根儿就冲不进核心圈去。
凌霄正着急，就听见有人喊出了她想说的话，“……你们误会了。他是凌天的练习生贝星回，不是顾北城导师！”
透过人缝，凌霄看见是林眉山平展双臂，挡在了星回前面。
凌霄微微心暖。
“真的吗？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人？”还有血毛头小子，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非要冲到星回眼前，撩开他头发看清眉眼才肯罢休的。
结果——
“滚。”低低一声喝，其实声音不大，很稳，都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却就是冰凉冰凉地直劈开人群，将两个已经冲到他眼前的男生给惊住。
凌霄身高没优势，为了能看清核心圈的情形，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干脆咧开腿蹲下，眼睛使劲从一堆长腿丛林里找缝儿往里看。
只见某人别说惊慌了，简直连发丝都没动一动。他两手叉在裤袋里，慵懒站着，朝向众人，“……我不管你们希望见到的是谁，不过别在我眼前喊别人的名字。他是他，我是我，别争先恐后倒我眼前来向我展示，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是睁眼瞎。”
凌霄脑袋“嗡”了一声。
好嘛，这是头一天见面，就把人得罪了一大片。
就算入营之前对这样的情形是有所心理准备的，可是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早、这么直接。
“还有，”他忽然向她蹲着的方向指来，“这个方向的人，你们都更碍眼啊。现在，马上向左右两边，各跨一步。”
这个方向的练习生们就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自觉地如海水分开，各自向两边挪开。
然后，凌霄眼前就闪开了一条路。
凌霄还叉开腿蹲着呢，就这么来不及防备地直接跟他眼对眼了。
他竟然似乎有一丝羞赧，抬手捂了捂眼。
凌霄赶紧站起来，两腿并拢。
他好像叹了口气，然后终于站直了，抬步向她走了过来。
所以，今晚，不是她走向他，而是他就和了她。
他来到她身边，就随便捞了一张塑料凳坐了下来。然后又将她身后的一张摆好，拍拍，“就这儿吧？”
他刚刚还惊涛骇浪呢，瞬间就风平浪静了，而且看这样子就等着上菜开始吃了。
就好像，一秒钟之前那一幕，压根儿就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满屋子的训练生，连同各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以及节目组人员……好几百人就都被他给晾在了原地。
……可人家，就好像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了，他现在就是一枚已经乖乖坐好，就等着放饭了的小朋友。
众人眼神无所依，便都只好落在了凌霄的面上。
凌霄好在有过被千夫所指的经验，这一刻竟然也是浑不在意的。
不过她心底还是庆幸一下，这会子是戴着口罩的。
她便也轻哼一声，“行吧，那就坐这儿吧。”
她便扬手招唤黎楠他们都过来坐。
他抬眸看她，“你怎么不坐？”
凌霄瞪他，“今晚是训练生聚餐，没说还让带家属的。”
她这是打比方，却把他给说乐了。
一时之间竟是雪山融化，片片随风而起，不再是清冷雪片，而化作白梅，冷香暗藏。
凌霄看他乐，这才寻思过味儿来，有点脸热，又不好发作，只好低低提醒，“别闹了……我跟二条和瓜片她们一起。你别再惹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