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小鞭子挥起来
她转开头去,有一点想要逃避他的凝视。
这种交浅言深的感觉,叫她有些不自在。
幸好她个子矮,目光只能落在他衬衫第二粒纽扣上,能自如地躲开他的眼睛。
“真的,这次就放过我吧。手链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着,我平时也可以尽我所能帮你递茶送水,我给你打扫房间都行……可是我真的不可以入职凌天,更不可以成为你的工作人员。”
他伸手,将她的头扳了回来,让她对着他的眼睛。
“……不行。”
竟然如此斩钉截铁!
那她刚刚那一大篇话就又都白说了,亏她还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法子都给用上了!
凌霄的火气又有些压不住了。
她抬手按住额角,“哎你这个人,我发现你怎么不进盐酱啊,我是没法儿跟你好好说话了是不是?”
他忍着笑,眉弓微挑。
“其实你可以设想一下,等你加入凌天,成了我的工作人员之后,毕竟我还是练习生嘛,所以其实我们的地位是不平等的。你可以高高在上,我得做低伏小……我的工作,乃至我的生活,全都得听你的安排,稍有反抗,你都有各种手段把我治得服服帖帖。”
她:“?”
他淘气眨眼,“所以,你到时候就可以控制我、拿捏我、霸凌我!”
“来,想象一下到时候你的快乐?所有曾经我惹你生过的气,你就可以全都报回来了!”
凌霄都傻了。
眼前这个……忽然发疯了么?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还是从前那个性子臭屁到拿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么?
看她发傻,他却满面笑意更浓,“……你喜欢,是不是?”
凌霄的手机忽然响,凌霄石化地伸手去拿手机,看是戴昴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是曾经在网络上火极一时的一张图:图上是一个男的趴在地上,上头一个女的一脚踩在男的腰上,手上挥舞着黑色的小皮鞭……”
以前都是老师催作业、老板催工作进度、编辑催稿的时候,网上便用这个图片来表达一下“被挥舞小皮鞭抽打”的酸爽。
没想到,戴昴这会儿给她用上了。
别说,还挺符合眼前这家伙刚刚描绘的场景的。
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儿来。星回仗着身高,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地伸头过来给看见了。
然后,他就抬头盯住二楼的栏杆,“……缩头的,伸出来。”
栏杆后头站起两个不愿做神兽的来。
戴昴懒洋洋抱着膀子:“你们打情骂俏这场戏,终于舍得ending了?”
“你别胡说!”竟是两个声音异口同声教训。
却并不是凌霄和星回两个。
人家站在一楼的星回,满眼的笑意,仿佛是十分满意戴昴的界定,半点儿想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跟凌霄一起反对的,是黎楠。
戴昴是一副“不花钱看了场好戏,只可惜缩头太久颈椎有点累”的神情;可黎楠却连鼻尖儿都红了,一双眼又是恼,又是无奈地盯着星回,完全一副“我看你不忿,可我真的干不掉你”的小可怜儿模样。
凌霄便冲黎楠挥了挥手,“……你们别误会。其实,我们是在激烈的争吵。”
戴昴伏到栏杆上来,摆好姿势,继续看好戏:“激烈到小皮鞭都要挥舞起来了。”
凌霄闭了闭眼,“那个,我没那么暴力。”
星回却故意撞了她肩头一下:“你是说,到时候你肯对我温柔一点?”
真是添乱!
凌霄都要昏了,扭头就送他一句:“你给我闭嘴!”
结果他也毫不迟疑地来一句:“遵命,女王大人。”
凌霄实在不想再搭理他了,索性直接抬步上楼,走到黎楠身边,“练舞怎么样?我想看你跳。”
黎楠登时喜笑颜开,“当然学会了。我是我们九个人里第一个学会的!”
“太好了。”
凌霄拉着黎楠的胳膊就进训练室去了,再不理那一个迟迟不愿出戏、一个看戏不怕事儿大的去。
训练室内,熟悉的镜子墙。墙边还有把杆。
凌霄感喟,手指拂过把杆。
现在陈寒山舞蹈工作室的条件好多了,每个练习室里都装备齐全。可是当年,陈寒山在业内还没有声誉鹊起的时候,他的工作室硬件也是十分简陋。
简陋到,他只有一个练习室是地板和空调的,其余的练习室都是水泥地配白墙,冬天冷死,夏天闷死。
那时候的顾北城还是不被看好的练习生,灿辰即便能排上陈寒山那间好的练习室,顾北城却也都没有资格进去训练。能留给顾北城的,永远是最简陋,最昏暗的那一间。
时常,就连舞蹈老师都排不过来,老师只进来给他跳一遍示范动作,接下来就不见了人影,一切动作的训练全都靠北城自己来。
那时候的凌霄,本来自己也不懂舞蹈,对节拍什么的也都是门外汉,可是却不得不为了北城,硬着头皮上。帮北城记动作,帮北城打节拍,帮北城擦掉被汗水覆盖了一层细白哈气到模糊的镜子……
相比那时候北城的境遇,眼前黎楠他们所享有的一切简直都太好了。
黎楠开了音乐,跳给她看。
虽然还都是初期的动作,每一趴都是分解的,尚未合练成形,但是黎楠的颖悟,以及他肢体的柔韧还是叫凌霄忍不住连连鼓掌。
眼前这个少年,该怎么说呢,真的可以用“柔若无骨”这个词儿来形容。尽管这个词儿更多使用在女孩儿身上,可是黎楠的肢体是一点都不逊色的。
因为这份柔软,他的动作更多了一份空灵之美,尤其是跳跃动作,以及肢体的伸展动作,全都看得人如痴如醉。
一段舞罢,汗珠儿亮晶晶从黎楠额角滑下,凌霄赶紧上前递给他纸巾擦汗。
黎楠眼睛里都是水气氤氲的,“……00,其实我也想让你当我的助理。”
“晚了。她是我的。”
星回和戴昴两个一前一后走进来,星回一脸的冷峻,戴昴则是一副同情的眼神望着黎楠。
凌霄扭头看他们两个,有点毛骨悚然。
两个人哎,她竟然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要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那是两个人四只脚啊,是怎么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152、只听你的话(1更)
不过凌霄随即给了自己答案。
当然不是说他们两个都会轻功水上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看黎楠的表演太专注了,心无旁骛!
“怎么了?这么愣眉愣眼地看着我?”星回走过来,伸手罩在她眼上,“别告诉我你突然失忆,认不得我是谁了。”
凌霄推开他的手,“你少来。”
她现在听不得“失忆”两个字儿,不然她一下子就会想起侯叔说的小北当年的故事。
她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而且直到现在还对此抱持怀疑——她没那么脆弱,她才不至于是自己因为悲伤而影响了记忆,忘了小北!
那曾经在她生命里那么重要的,不管是人,还是只是一只猫,她都绝不肯忘记的。就算要忍着痛苦,就算要为此而不得不面对回忆里的疼痛,她也能扛得住。
她便转头去看黎楠,“……是黎楠刚刚太迷人了,我惊艳,看傻了。所以就算看见你们进来,我也还没缓过神来呢。”
星回的脸色立即变了,戴昴则当场就怪笑出声。
黎楠则红了眼圈儿,上前来拉住凌霄的手臂,“00,你懂我。”
某人倏然冲浑身挂满汗水、所以也柔软如水的黎楠呲牙。
不是乐,是那种满满的威胁和警告:“我咬你哦!”
不过幸好陈寒山走进来,打破了现场尴尬的气氛。
“星回,你回来了?正好,既然你在练习室呢,那咱们现在就开始练习吧?”
陈寒山从身后带出来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这是May老师,让她带你。”
陈寒山说完伸手拖了一下凌霄的手肘,“00,出来喝杯东西?”
凌霄知道陈寒山是有话想要对他说,便赶紧看了星回一眼。
——方才陈寒山将May老师指给他,她就看见了他眼底划过的一丝不满意。
反正说也奇怪了,现在她就是能连他细微的一点表情也能解读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凌霄没说话,只是那么看了他一眼。可是她知道。他也还是get到了。
凌霄这才转身跟陈寒山出来。
陈寒山将凌霄带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给凌霄捧过热咖啡来。
这山中云气湿重,凌霄以前每回来的时候都张罗要喝一杯热的,即便盛夏也是如此。
这习惯陈寒山记住了。
凌霄接过热咖啡来便感激地微笑,“Hanson老师你还都记得……谢谢啊。”
陈寒山在对面的牛皮大马扎上坐下来,凝视凌霄的眼睛,“我怎么会忘了呢?当年如果不是你,就没有北城,也可以说没有我的今天。你不光成就了他,你也成就了我。”
凌霄连忙摆手,“Hanson老师你言重了!你入这个圈子比我早多了,是你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你自己,我哪儿敢连这功都贪啊。”
陈寒山搓着杯子笑,“我虽然入这个圈子比你早很多年,可我那时候只是什么身份呢。不过是个普通的编舞,没什么名气,也不被人认可,不过是在各个剧组打杂,人家谁想节省经费的才来分我这无名之辈一杯羹罢了。”
“我的运气,其实是从北城那起的。不被人看好的新人北城,在名不见经传的我这儿练舞,然后他红了,我也跟着终于能在这个圈子里有了姓名。所以就算外人可能不清楚,我自己心里却永远都不会忘的。”
“00,北城是我的贵人,而你,是我的恩人。”
凌霄是实打实地红了脸,她赶紧摆手,“Hanson老师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脸都热了,实在不敢当。”
陈寒山抬头看她,唇角抿了抿。
凌霄便垂眸淡淡一笑,“Hanson老师是有话想问我?想问我为什么离开北城的团队?还是,我今天怎么会跟凌天的练习生在一起?”
陈寒山摇头,“有关,却又不是这些问题本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是想问……”
他还是用眼光征求她的意见。
凌霄攥紧咖啡杯,那温暖透壁而来,给了她力量。
“你问吧。”
陈寒山的指尖下意识在杯壁上敲了敲,“其实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对于00你为什么会离开灿辰和北城,我倒没什么可问的。甚至就算你又进了凌天,所以又开始带凌天的新人的话,那也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都只为你高兴,不会有疑问的。”
“……只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带的凌天新人,怎么会那么像北城?好吧我直说,我说的是贝星回。”
陈寒山又犹豫了一下说,“难道这不是凌天和周仙针对北城而来?00你,真的选择要站在北城的对立面,与北城为敌了么?”
“你是想要报复灿辰,也报复北城么?”
凌霄垂眸,看咖啡杯里,纯白的奶泡点点被浓黑的咖啡吞噬,然后那一杯原本的黑白分明终究变成了混沌的中间色——咖啡色。
“呵,”凌霄倒笑了,“我就知道Hanson老师你会这么问我。”
不只陈寒山,等来日星回他们这个团一出道,便整个圈子、甚至所有人都会这么看她。
到时候,她的人设就是“黑女王”了。偏还是个原本就没什么资本的,到时候就更显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其实Hanson老师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今天在你眼前才刚刚形成的,没有处心积虑,更谈不到什么未来的筹划——甚至,我还根本就不是凌天的人,更一分钟之前还在跟那死小孩吵,不答应为他工作。”
陈寒山也张了张嘴,“竟然是这样么?可是,怎么这么巧啊!”
凌霄摇头,“这事儿不能说完全是巧合。至少从凌天和周仙那边来说,他们找到星回签约,自然是要指向北城的。只不过,我也没想到我本人会被掺和进来。”
还不都怪那条手链儿嘛……那破玩意儿真是个手铐,她还真擅长一语成谶。
陈寒山终于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凌天和周仙的把戏,那倒没关系,伤不到北城,北城自然有能力防范。”
“00,只要不是你……否则,那对他会是致命打击。”
凌霄笑笑。她明白,因为陈寒山是跟着北城一起红起来的,陈寒山将北城看作他的贵人,那他心底自然是回护北城的。
陈寒山看了看凌霄,“……我之前就想跟你说,可是周仙抢先跟你说话,我没来得及张嘴。”
他顿了顿,“今晚,北城也会来练舞。00你还是避一下吧?”
凌霄有些意外。
陈寒山:“其实我原本一看见贝星回的脸,就知道不妙。所以我已经尽量调整了两边的练习时间,把北城的时间调晚了三个小时。”
“原本三个小时的时间差完全够有,可是没想到这中间出了岔头儿,凌天这边的时间一拖再拖……”
凌霄苦笑:“我明白。都是那死小孩闹出来的……”
她虽说无辜,也当然预见不到这个结果,可是客观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参与者,便都是有点责任的。
陈寒山摊摊手,“你知道北城那边现在的日程排得很满,我跟他已经改过一次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给他再继续往后延……所以现在看来,他们两边有点调不开了,极有可能会撞上。”
凌霄倒是平静:“北城不至于看见个跟他长得像的就发脾气,毕竟贝星回还是个新人。北城当前辈的格局还是有的。”
陈寒山点头:“所以我说哪怕就让北城看见贝星回也没关系,只要别让他看见是你在贝星回身边……”
凌霄放下咖啡杯,“我知道了。谢谢你Hanson老师,我这就去安排看看。”
凌霄回到练习室,她的头都有点疼。
——那位说好了跟May老师练舞的少爷,现在正胳膊肘斜靠着把杆,靠墙站着,压根儿一步都没挪动!
他旁边,周仙脸都气白了,May老师更是有些无所适从。
凌霄吞一口气,赶紧抓起一瓶水来走到星回面前,低声道,“May老师不是这里普通的员工,她是跟着Hanson老师一起创业的资深老师,你把你那扬到脑顶上的眼珠子给我撤下来!我告诉你说,别看Hanson老师才是冠名工作室的老板,可是May老师能跳的舞,Hanson老师自己都未必能跳得了。”
“再说,就算你们是男团舞怎么了,谁说女老师就不会教男团舞了?”
她猜他那“老猪腰子”无非就是不愿意两点:其一陈寒山不亲自教他,而是派了个员工来;其二May老师是个女的,他直男癌发作,怕跟女老师学的舞步跳起来娘。
她呲儿完,他竟眼角眉梢都舒缓下来,接过她手里的水,便慵懒地站直,却还歪头向她,“好,我跳,行了吧?”
周仙愣了。
May老师傻了。
她却当没看见,赶紧转身从他身边走开。
“哎你别走啊。你不在这儿监督的话,我可不练。”
凌霄咬牙。
她现在不是慑于他的要挟,她是为了压缩时间,尽量避免他们后头真跟北城迎头撞上。
她走到墙角蹲下,“行,我就在这儿,你赶紧的吧。不过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晚上还有事呢。半个小时后我就走,那你要是练不下来,我只能说你没用。”
他伸长手臂,指了指她。
她瞟他一眼,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说男人‘没用’哈?”
凌霄甩甩头。
真烦死这种都不用他说出来,她看一眼就明白的赶脚了!
他们终于开始从分解动作开始学起了。
周仙走过来,也挨着凌霄蹲下。
“他真的肯听你的。”
凌霄耸耸肩,“可能我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天分吧?”她自我解嘲地笑笑,“毕竟当年也是这么把顾北城连摔带吓唬带过来的……”
周仙无声轻笑,“这帮大男孩儿,骨子里可能还真的都有点欠收拾。一有点心慈手软,立马浑身骨头都能飘上天,非得这么高压地盯着,才肯卖力气。”
凌霄没接茬儿。
周仙转过头来望住凌霄,“这么说,你同意留在他身边了?”
凌霄皱了皱眉,“谁都别吃眼前亏,好歹先把今天对付过去。以后的事,还有的商量。”
周仙摇头,“他的态度我已经看明白了,他不可能妥协的。所以,凌霄,接受吧。”
“按着公司的待遇标准,我个人这边,从部门的经费里再给你加20%!”
凌霄张了张嘴。
周仙:“还有,你也可以住回老屋,算公司宿舍。”
周仙深吸了口气,“我知道老屋对你的重要,而且我也看出来你好像还是有点介意老屋目下是在凌总名下,所以不再是你曾经的家……我现在就跟你说句大话:只要你肯跟我齐心协力把星回给带出来,他红的那天,就是我一定帮你把老屋买回来,100%归在你名下那天!”
凌霄心下终于波澜微动。
周仙笑了笑,抬眸望向天花板,“你别不信。如果他们红了,到时候光你的分红就是个无可限量的数字。到时候你想把老屋买回来,自然不是难事。”
“甚至,如果到时候你手头还不够的话,我也向你承诺,无论你缺多少,我都从我自己账户给你补上!”
凌霄轻轻咬唇,“周总,这是笔大投入。”
周仙点头,“所以啊,你要让我赢。”
周仙伸手握住凌霄的手,“不,是咱们一起赢。一定要让他们红!”
周仙离开。
车子在山中云雾之间滑过,像是一条迅捷的蛇。
周仙助理窦蔻体贴地给周仙递上保温杯,“嗓子冒烟了吧?先劝贝星回,再劝凌霄,您可真叫苦口婆心的。”
周仙接过保温杯来,缓缓一笑,“的确不容易。好在,没白费。”
窦蔻眼睛望着车前方的云雾,“那凌霄这就算答应了?”
周仙耸耸肩膀,“她最在乎的就是那间老屋。我把她最在乎的都摆在她面前了,她还怎么能拒绝得了?”
窦蔻咬咬嘴唇,“……可是,您为什么要收留凌霄?还许给她那么好的待遇?!就凭她当年,我就一辈子都看她不顺眼!”
窦蔻是跟着周仙一起经历过虞乔从当红被北城拉下马来,一向心高气傲的周仙不得不为此辞职,堂堂视后,败在一个甚至还没毕业的实习生的手下。
周仙倒是淡淡一笑,“我是那么不能容人的人么?再说,谁说就不能把仇人划归自己麾下了?从前是对立的阵营,拿不着捏不着的,有时候难免鞭长莫及;反倒放到身边更方便了不是?”
周仙说着瞟了窦蔻一眼,眼角漾起得意的笑意。
“你不用只看见我许诺给她的,在商言商,我肯付出一分,终究是要在她身上赚回十分的。就算退一万步讲,如果星回红不起来的话,那在外界的眼里,就是她能带红一个顾北城,却再带不红另外一个相貌酷似的新人……那么,当年她能带红顾北城,就也只是一个偶然,她留在业界的神话,就也可以破灭了。”
“总归啊,就算这贝星回红不过顾北城,那至少凌霄的名声也能毁了……总之,这对我来说里外都不赔,那我又何乐不为呢?”
周仙笑着将保温杯递回给窦蔻,将落在腿上的围巾穗子理了理。
“再说,你忘了么,该报的仇,也都已经报完了……那我现在乐得大度一点,叫业界都看看,我周仙是个连敌人都能容得下的;我跟她的level,从来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车子滑过云雾,云雾在车尾重又合拢,像是重重的帘幕。
半个小时后,载着星回他们几个的大巴车也滑下山路的时候,恰好对面开过一辆黑色保姆车来,车身画着凹凸的城垛线条。
那是顾北城的车。
两车在云遮雾罩的山路上错肩而过,凌霄松手放下窗帘,悄然舒一口气。
“看什么呢?”身旁原本长腿伸直,双眼轻阖,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星回突然问。
尽管还闭着眼呢,竟仿佛就知道她在看外面。
凌霄扭头瞪他一眼。
她坐在最后一排。大巴车最后一排虽说是个大座儿,可一向最难受,所以一般而言都是团队里身份最低的才会去坐,要把前面舒服些的正座留给艺人,或者经纪人这样的重要角色。
凌霄上车后就自觉坐到后排最靠里。
所以按说星回这样的艺人,尽管还是练习生吧,但是因为他是公司看好的预定C位,所以他自然是该坐到前面去。可是他们九个上车来,他站在车门口没急着坐下,反倒先在车里扫视一眼。
然后就看到缩在最角落的她了。
他都没迟疑,直接迈开长腿就走过来,然后在她身旁坐下,长腿伸向过道,也顺便挡住还想往这个方向来的人。
黎楠便悲愤地看他一眼,他却瞪回去,嘴上却说,“……你说过,坐最后一排会晕车。”
戴昴笑着将黎楠给拉过去,坐在了双人座上。
“没看什么。”凌霄耸耸肩,“就随便看看,山上的云啊雾啊的。”
“是……么?”他终于肯屈尊掀开一丝丝眼睑,斜睨了她一眼。
凌霄转开头去,“爱信不信。我有义务跟你报备么?”
被她给呲儿回来,他反倒嘴角悄悄勾起,一副暗爽的模样。
“喂,我今天练舞这么乖,你都不夸我一句么?”他缓缓掀开唇,慵懒地说。
153、哪来的小孩?(2更)
凌霄都被这脸大不害臊的话给惊着了,特特歪头凝视他一眼。
就他?今天?还乖?
他就差没把身边这圈人都折腾拉稀了!
从她,到周仙,再到陈寒山、May老师,乃至黎楠、戴昴他们;甚至还得加上侯老板和小白兔……谁逃过他的魔爪了?
这家伙只要自己不高兴,绝对不叫身边任何一个人闲着,非得给你一网打尽,叫大家伙儿都陪着他一起折腾不可!
真是谁挨着他谁遭罪!
“喂……”他横过脚来,碰了碰她的脚,“夸呀。”
他都不说“说呀”,而是直接说“夸呀”!
凌霄瞪他,“你爱找谁夸就找谁夸你去,反正我没这个爱好!”
他这才把两只眼睛都睁圆了,忽然支起膝盖,上身坐直了。
凌霄直觉不妙,赶紧问他,“你,想干什么?”
他却没理她,直接伸手拍前边的戴昴,“D,夸我。”
戴昴好像倒不奇怪,扭过头来笑着看他,“你今天想叫我夸你哪儿?”
他面上却还阴沉着,“我跳舞,乖不乖?”
戴昴这回好像没想到了,好悬笑喷,不过在喷之前的一秒给强忍住了,所以只发出一声类似排气的声音,“卜……”
凌霄瞥星回一眼,“听见了吧,戴昴说了,‘不’。”
凌霄还冲戴昴竖起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便是刚刚还一脸悲愤的黎楠这回也跟着笑翻了,显然亲眼看某人吃瘪的机会不多。
他笔直端正地坐着,满脸的悲喜难定。不过他今天的脾气好到爆,估计是之前那些臭脾气都发泄完了的缘故吧,他没找戴昴和黎楠算账,只高高地偏首来看她。
“所以你现在是……?”
凌霄叹口气,“打击你,折磨你,让你学会什么叫别得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己之前有说过,我可以这么对你。”
他脸上有某几条表情肌有点失去控制了。仿佛想笑,却还拼命克制着;可是实在是克制不住,所以一个好好儿的清俊的少年,竟然出现了面孔扭曲的奇怪一幕。
“那就是说……你,答应了,是不是?!”
他的激动,凌霄无法同步。
她只是淡淡抬眼看看他,“别急着给自己庆功。不是你说服我的,其实是周总监。”
“我也更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老屋。因为只有留下来,我才能有资格继续守护我曾经的家。”
他眼眸里隐约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过,“……好。”
嗯?
凌霄倒意外了,忍不住歪头又看他一眼。
以为他会发飙,可是他竟然这么乖地只说一声“好”?
那就算之前她不想夸他一声“乖”,可是眼前的此情此景,倒是让她忍不住想夸他一句了。
不过她忍住了,转开头去,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便也只说了一个字:“哦。”
山间雾气飘飞过来,与轻盈滑过,似乱云飞渡,过尽千帆。
凌天陆续给他们九个配备了团队,因为还只是练习生的阶段,所以每个人只安排一个助理。
在这个圈子里当助理的,都有相类似的特质:稳重、不多言,气质随和,还有,都貌不出众。
这种“貌不出众”并不是说都是长得难看,只是要强调助理不能太过打扮,便是带点妆容,也只能仅限于粉底、护唇这种,衣着上也更是颜色和式样不能太跳,要达到既要贴身跟随在艺人身边,又能被粉丝忽略掉的标准。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可是他们见了凌霄,从他们的神情里,凌霄还是知道他们怕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毕竟这个圈里,没有秘密。所谓的私隐,只是对圈外人说的。
因为凌霄现在还未毕业,而且她还舍不得放弃“租赁的姐姐”的兼职,所以周仙又另外给星回配了个助理。
这个新助理是最后一个走进来跟凌霄打招呼的,当她腼腆地向凌霄微笑,凌霄几乎叫出声来,赶紧扑上去一把抱住,“小豆?怎么是你?!”
小豆不是别人,也正是当年跟凌霄一起在顾北城团队工作的助理。
因为当年的凌霄因为资历,所以名义上只是北城的助理,可是承担却几乎是北城大半个经理人的工作,所以真正的生活助理要负责的那些杂活,就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干,灿辰这才又拨过来一个小豆。
小豆跟凌霄当年的境遇相似,也是最最小透明的那种,不太会来事儿,所以也一直没分到过什么核心艺人身边去,在来到北城团队之前,一直都是在打杂。
“小豆你怎么……?”凌霄怎么也没想到小豆竟然也会离开北城,然后也进了凌天,这又来给星回当助理。
小豆腼腆地笑,“00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我的日子也很难熬……我想,反正你已经不在了,那我还留恋什么呢?所以,我也就走了。”
小豆的眼神里透露出伤感,“反正北城现在连拿两个电影奖项之后,他的团队又请了更厉害的人,我这样的留下也是白领工资,帮不到他什么了。”
凌霄扬眉。
小豆张了张嘴,“00你不知道?北城因为拿了国际奖项嘛,所以现在也有国际大公司看好他,在跟灿辰谈合作,所以也给他的团队里派来了国际化的工作人员……”
凌霄含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要恭喜他,这是行内多少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他入行短短几年就已经得到了。”
小豆尴尬笑笑,小心地打量凌霄,“00,你……这些日子来,都好吧?”
凌霄:“我挺好的……而且,星回他们这边也挺好的。他们人都不错,你别担心。”
说话之间,各位助理都各自去跟自家艺人见面了,凌霄不经意抬眸,正看见三楼独立着一个人。
因这老屋三楼就一个阁楼,而阁楼里就住一个人,所以就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站在三楼居高临下看下来。
那种感觉怪怪的,叫凌霄心下莫名一跳,脑海里仿佛瞬间重现某个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可是眼前忙着跟小豆说话,她也没顾上去仔细回想,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然后给小豆介绍,“喏,就是他咯。贝星回。”
小豆略带一点羞涩和惶恐地赶紧抬眸,却又立即躬身,“嗨,星回,你好……我叫小豆,以后跟00一起,当你的助理。”
他居高临下,一点没有屈尊下楼的意思,抱着手肘,一副拒人于三楼之外的冷酷。
“不用了,我不需要那么多个助理,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凌霄真想手臂能直接伸长到三楼,然后将他抓下来,摁地板上捶!
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是也至少要有基本的礼貌吧。更何况,眼前的人是她的旧同事小豆呢,他这点面子都不给,也叫她面子上很过不去啊!
凌霄抬眸望过去,“小贝先生,请你移步楼下呗。你站这么高,我们还得仰着脖子看你,很伤颈椎的哎。”
小豆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看凌霄一眼。
凌霄以前跟北城都不会这么说话的。
虽说北城当年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冷,不爱说话,但是看上去——眼前这位好像比北城还更难搞。那凌霄就跟他这么说话……
可是说也奇怪,就在小豆都不敢抬头望上去的时候,她竟然就看见视野里多了一双脚,然后就是一双长腿!
他竟然真的“听话”,下来了!
只是他下楼梯,竟然是没有声音的!——这可是一栋老屋,楼梯都是木质,所以上下楼难免发出一点木材的响动,除非你没有体重……
凌霄盯星回一眼,“这是小豆。握手。”
然后那位眼高过顶的,虽说还继续眼珠子网上看,可是却真的伸出手来——
小豆一个激灵,面颊跟着就滚烫了,赶紧双手握住了那位施舍似的伸过来的手,“小贝哥你好,我是小豆,以后还请小贝哥多关照!”
可是她还没攥住星回的手多久,那只手已经倏然抽了回去,让她掌心里剩下的只是空气。
她尴尬地看他一眼,却见他毫不遮掩地将手抬在半空里,眼底脸上满满都是“我很不高兴”。
凌霄叹口气,赶紧伸手将小豆那双尴尬地还停在半空的手给接过来,攥住,让小豆手里又充实了。
“……公司能把你派过来,真是太好了。其实我跟凌天的人也都不熟,我昨晚上还因为这个焦虑,有点睡不着呢。现在知道是小豆你啊,那我就一颗心全都落地了。”
凌霄边说,便用眼角余光向星回递眼色。
她的颜色也不善,几乎相当于“你赶紧给我滚,上楼”。
他保持着倨傲,眉毛高挑,手臂也还嫌弃地高扬着,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原地脚跟碾地,转身,朝楼梯去了。
跟跳木偶舞似的。
小豆虽说是听着凌霄说话呢,可是事实上眼睛一直都偷瞄着他那边,结果一看他这表现,小豆立马就又再度受惊了。
“小豆?”
凌霄赶紧伸手到小豆面前摇晃,表面上是呼唤小豆回神,其实——也是遮挡小豆的视线呢。
“嗯?”小豆赶紧回神,抱歉地笑,“00你说到哪儿了?”
凌霄忍住一声叹息,“我是说,咱们俩应该分一下工。你是公司派过来的,对公司的流程应该比我更熟悉;而且我毕竟还不是没毕业呢嘛,有时候还是有点身不由己,所以现在只能是part-time的方式来工作。”
“所以……他工作方面主要交给你负责吧,你看行么?包括各项工作的对接,跟流程这些,全都交给你。而他生活方面的,就交给我。所以你以后是工作助理,我算生活助理,行吧?”
小豆张了张嘴,“……可是以前,你才是北城的工作助理,北城工作方面的安排都是你在跟的;我才是生活助理,负责给他订机票、买奶茶,收拾房间。”
艺人自然是事业为重,所以就算同为艺人的助理,也显然工作助理更重要些。工作助理就像半个经理人,积攒几年经验的话,可以直接就晋升为经理人了;而生活助理则更多像是保姆的角色,这便在晋升通道上受到了限制。
所以凌霄这样安排的话,几乎是把她们两个从前的身份角色对调了,小豆有些局促不安。
凌霄含笑晃晃小豆的手,“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再说咱们现在的老板,也不是北城了。所以一切就也都应该推倒重来。”
凌霄说着眨眨眼,“况且也就因为是小豆你,所以我才更信任啊,小豆你尽管放下包袱,把他的工作全都负责起来吧!我一定给你当好后勤,你就在前方带着他,放心地冲吧!”
小豆激动得脸颊都有些红了。
“00,我真的可以么?”
凌霄含笑点头,“就因为是你,所以一定可以!”
陆续又有其他人的助理来打招呼,男女、高矮都有,凌霄也一时记不全,只格外关注了一下黎楠和戴昴的助理。
黎楠的助理是个男生,是个小胖子,看着挺敦实的,一见人就先笑,挺有亲和力的。
也巧了,他自我介绍正好叫“包包”。
戴昴的助理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看着没什么杀伤力,但是一张嘴说话,却是条理清晰,有一种理科女孩儿的干净利索。
她的名儿也有趣,自称叫“二条”。
她一说出来,包包先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她瞄了包包一眼,“其实我叫‘二荆条’,跟麻将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他们都说三个字不好记,后来传来传去就变成‘二条’了。”
凌霄赶紧打圆场,“要说辣,我就想起四川;要是说起打麻将呢,那自然也是成都第一名……所以不违和,一点都不违和哈。”
小豆也认真地掺和,“我吃四川火锅的时候,麻酱里面也要再加一点辣椒油……”
然后二条和包包就都看着她了。
小豆停住,说不下去了。
凌霄便赶紧笑道,“……再加点豆瓣儿!”然后抱着小豆跟二条和包包介绍,“这是小豆,豆瓣的豆。”
好嘛,这几位凑一起,可以拍一集《舌尖中国》了。
傍晚,凌霄和小豆一起去逛街。
她们两个一头扎进小商品城,小豆对各种化妆品充满了兴趣,凌霄却去看假发和夸张的大框眼镜。
一看凌霄这样,小豆便也明白了。
“00,你又想换行头了?”
凌霄点头,“小豆你呢,要不要也换换?”
毕竟,她们两个从前都是北城团队里的人,一旦被“卫城”们认出来,那是要炸的。
虽说在这个时代,她们两个被认出来是迟早的事,但是好歹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小豆摇摇头,“我以前也没做伪装啊。我就还这样吧。况且我跟00你的身份还不一样……她们不会太在乎我的去留的。”
凌霄也只能叹口气。
也是。
毕竟“卫城”们咬牙痛恨的只是她,当初闹出满城风雨的还是她。小豆是相对安全的。
凌霄选了顶小男生风格的假发,戴上给小豆看,“这个怎么样?跟我以前的泡面头,完全不一样了吧?”
小豆端详看看,“就是头发太短了,也遮不住你什么呀,你看你脸形和五官这就都露出来了。”
凌霄:“赞。我换个长一点的。”
摊主热情地递过一顶来,“看出来你不喜欢披散的,要是还得长点的话,那你选这个,可以扎个小辫子的。不需要的时候就散下来,就像个童花头;要是不愿意披开了,还能扎个小辫子什么的……”
凌霄脸色就变了。
她的视线避开那假发,摇头,“不要了。它不适合我。”
老板笑,“哎哟小姑娘,我可是专业的哎,我看啊这顶就最适合你的脸形了。”
小豆也凑近来看,也道,“是啊,我觉得你用这顶一定很赞!”
凌霄忽然被抽离了力气一般,说不出话来。小豆见状一把将假发接过来,抢先付钱,“老板就要这顶了。00,我送给你,就当见面礼了,你可不准不收哦!”
凌霄带着这顶假发回到学校宿舍,就瘫倒在被褥里。
老板和小豆自然都不知道,这顶假发的发型,就是她当年中学时候顶在头上的呀……
先是身边出现了一个酷似北辰的贝星回,现在连这发型都跟着莫名其妙地回来了?然后她又要顶着当年的发型跟随在贝星回的身边吗?
那会给她错觉,就仿佛时空颠倒,昔日重现。
她用被子将自己的头埋住。
迷蒙里,她仿佛又站在老屋的墙角,握着那支古老的座机话筒,与远隔千里的爸妈通话。
那时候她虽说早有手机了,可还是挺喜欢用座机的,一来座机稳定,可以不用担心错过爸妈好不容易连过来的信号;再者,她还可以一边打电话,一边用手指头绕着那根弯弯的线玩儿啊!
在有些时候,就比如,爸妈又问她考试成绩啦,她就可以一边用手指尖绕着电话线,一边慢条斯理地想理由去跟爸妈解释。
又或者,当爸妈那边的信号又时断时续的时候,她绕着电话线就又能帮她平复心情,让她再找回等待的耐性来。
她在梦里绕着电话线的手指尖儿突然一停。
她听见自己发现惊天大瓜般的腔调叫:“啊?孙伯伯的儿子?他不是一辈子都没结婚吗,他哪儿来的儿子啊?”
154、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老屋有些斑驳了的墙上,映出她脑袋上扎起的小辫子,不驯地支愣着,像一朵不张扬不罢休的狗尾巴花。
那时候的她正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年纪,她攥着电话疯狂脑补,“难道,书呆子孙伯伯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嘻嘻嘻嘻……”
她说这话的时候,脑袋里的BGM都是“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桃花朵朵开”……这种的同一主题胡乱大串烧。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自己小小年纪就已经暴露出有学戏文的潜质:生活再平淡乏味,她能给脑补出一场波澜起伏的好戏来。
想要一个低调平淡的一生,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摊手。
电话那边爸显然是拿她这个女儿没办法了,只好唤妈,“竹秋,姑娘的问题还是交给你了。”
通常爸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是开着免提的,两人一起跟她说,二打一。
妈也是无奈地笑,“小姐啊,你是不是最近又小说看多啦?那还有时间学习么?来来来,给妈妈背一篇古文吧。别看我离得远,我在这边新华书店同样买了一套你们的教材哈,你们课内必背的古文篇目我可有底。怎么样,挑一篇吧,《陈涉世家》,还是《邹忌讽齐王纳谏》?”
妈是继承了外公的衣钵,进了文物局的人啊;而且她现在就在考古队里啊,挖掘出来的文字全都是古文哎……所以,她才不傻,绝对不跟她妈玩儿背诵古文这一套。
她就赶紧扯开话题,化被动挨打为主动抗议,“妈,你强权打压我的好奇心!好奇心也是学习的动力之始嘛,如果没有了好奇心的学习,那都只是死读书……妈,你希望你姑娘学成个书呆子么?”
便是隔着电话线,她也能听出来妈妈是在笑着摇头,“好,那我这个当亲妈的就不亲手扼杀自己姑娘的好奇心了。关于你孙伯伯这个儿子的问题,我回答你,不过你就别自己再使劲添油加醋了行不?”
“行。”她赶紧痛快儿答应,生怕她妈回头马上又想起背古文的事儿。
反正脑补的事儿,是自己脑袋作主,就算是亲妈,她也钻不进来不是?
妈笑了一会儿,收起了笑,语气严肃起来,“你孙伯伯是值得尊敬之人,他除了醉心于学问,将三十年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大西北之外,没有你想象的那种故事啊、秘密啊的。”
她有点失望,还有点不信,“那他的儿子是哪儿来的?您别告诉我,说他捡的哈。“
“这世上的孩子都是爸妈从各种离奇的地方捡来的”这种世纪大骗局,她三岁大的时候就不信了。三岁大的她甚至还能绘声绘色给邻居们讲,她妈妈当年是怎么生下她来的。
更有甚者,据邻居奶奶后来给她说,那么大点儿的她,竟然还能绘声绘色讲到“卫生纸”这样的细节。
她自己听着也是惊讶了,她这脑袋瓜,那时候是怎么脑补出来生孩子要用到卫生纸的?
不会是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以为生小孩就跟上厕所办大事是一样的吧……
她脑袋还绕在卫生纸上没出来呢,结果冷不丁她妈咣当就透过电话线给她扔过来一句:
“……那孩子还真是你孙伯伯捡回来的。”
她这个失望,一使劲儿差点没把电话线给薅折了。
她夸张地大笑:“妈你就编吧,使劲编!我咋不知道我那琴棋书画的妈,在大西北还学会了编筐编篓的手艺活儿了呢!”
她爸护妻心切,冲着电话沉声警告:“小丫头,她老公可在她身边儿呢。你说这些话,可得考虑一下她老公的感受。”
她只能哑然失笑。
笑归笑,不过内心还是挺苦涩的——爸妈恩爱那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们两口子秀恩爱的时候,想没想过她这个一生下来两个月就被丢给外婆,像是孤儿一般长大的亲生女儿的感受呢?
还是妈脾气好,柔柔地说,“傻丫头,亲妈怎么会骗你呢?我没编,是真的。”
她使劲扽着电话线,“妈你别忘了,你们那地儿可是大西北,你们驻扎的地儿都是大戈壁、大沙漠,连草都不生几根儿,还能遍地长小孩儿?还随便一低头就能捡着?”
妈竟然没呲儿她口无遮拦,反倒认真地说,“对啊,你说得对。尤其是北辰那么好的孩子,哪里是谁都能捡来的呢?”
妈的反应有点超乎她的意料,她倒没词儿了,伸手拨了拨那根支愣着的小辫子才道:“那,孙伯伯到底是在哪儿捡来的小孩儿啊?”
她妈:“……还真是那草都没几根的大沙漠里。”
她笑起来。
她都没法说自己这是为什么要笑了,反正——太荒诞了好不好?
她这一笑,猛然睁眼,这才发现又是南柯一梦。
“嗡,嗡——”
她伸手一摸,从枕头下摸出正在振动的手机来。
看来她方才忽然就醒来了,不光是因为她自己的笑,这打过来的家伙也占一半“功劳”。
她看了一眼号码,就又闭上了眼。
不,这个号码她没存,不在通讯录上,也没有留下姓名。
可是,天杀的,她就是记下那串数字了。尤其是那打头的三个数字——170,不但是个虚拟号段,而且你听这三个数字的谐音,“要气凌”嘛!
她将手机按到耳边,“……干什么?!”
梦里被惊醒,绝对有理由语气不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那她还留着他?
彼端静默了一下,她猜他八成是把手机远离了耳朵。
两秒后他才出声,却是完全不受影响的那种波澜不惊,“收拾好了么?收拾好了就拿下来,我在楼下等。”
凌霄:“???”
她有点懵,没听懂他说什么呢。
也许是刚从梦里醒过来的缘故,凌霄好像还有点被卡在两个时空之间的迷蒙。
——有人说过,梦其实不是梦,而是平行时空里的世界。
“我收拾什么?谁让你在楼下等我啦?”
星回倒是言简意赅:“收拾行李。搬回老屋。”
凌霄攥着手机眨眼。这时候她真怀念当年的那根可以绕在指尖上的电话线。
“……你说梦话呢吧?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搬回去了?”
她自己想了想,又重说,“就算咱们两个的确是有说起过这个,可是我没答应你啊。再说,就更不是今天就要搬啊!”
他那边不急不慌:“你们学校女生有不少是顾北城的粉吧?我听说,她们没少为难过你。”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你被媒体拍到是迟早的事,你难道就没想过,等她们发现了,会放过你么?”
凌霄咬牙,“你当我怕?”
他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不怕,她们不是你对手。只是,你们学校毕竟是公共场合,没必要到时候因为这么点子小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说呢?不如搬回老屋,不理这些是非。”
凌霄轻轻垂下眼帘。
她不能否认,他说的对。
可是她却不想轻易就这么妥协了,“……那也不用今天。我也更不用你帮我搬行李,我自己能搞定。”
他:“……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啊?”凌霄吓了一跳,赶紧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周遭。
还好,身上穿着还算整齐,而周遭也还不算太乱。
不过她随即就冷静下来,忍不住冲这手机咬牙冷笑,“我不下去,你也上不来!你想多了小朋友,天黑了,你赶紧回去碎觉觉吧。”
突然给了她底气的,是宿管阿姨啊!
哪个学校的宿管阿姨不是天生门神体质,尤其是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那对付起心怀不轨的小男生来,全都是天赋异禀!
哼哼,有宿管阿姨这尊门神挡着,他进得来算他输!
他却闲闲贴在她耳边轻语:“……要是我能上得去,你就马上跟我走?”
凌霄盘腿坐着,信心十足地翻了个白眼,“行!”
他把电话挂了。
凌霄就也做了个鬼脸,将手举起在半空,然后空中打击似的一下把那红色的钮给摁了。
然后她光脚跳下床,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去,还钻进窗帘后头,将窗帘撑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往窗外偷看——
哦不,不是偷看,她是看戏!
端看他能使出什么死皮赖脸的手段来,而宿管阿姨又是怎么大扫帚一挥,把她给扫地出门的!
她一定要看到,然后今天的心情就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宿舍在四楼,窗口跟楼门还有点角度,所以需要斜眼去吊线。
她豁出去变成斜视,使劲儿吊出那个角度来,可是……怎么事儿?楼门口怎么那么风平浪静啊?
甚至,在楼门口那盏昏黄的灯下,她压根儿就没看见什么影子。
人影子没有,鬼影子更没一条!
凌霄直觉:她被他唬了!
他压根儿没来!
想想也是,他该知道她一向的态度,他就算真的来了,她能给他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他也就是故意打电话逗逗她罢了,没来真的。
虽说这么想了,可是凌霄还是忍不住最后尝试一次,为了能找到一个视野更宽的角度,她从窗帘后面钻出来,手把着窗台,踮起脚尖,使劲朝楼门口的方向再斜一次眼儿——
“看什么呢,都快飞起来了……”
凌霄:“!!!”
毛都要炸起来了!
她来不及改变状态,下意识还一只脚尖点地,就原地一个180°旋转,猛然看向背后声音的来处——
幸亏宿舍地面是地砖,一点都没芭蕾底子的她才能够侥幸用这样的姿势顺利转身。
然后她听见自己尖叫起来,“啊,你怎么进来的?!”
她背后,一抹颀长的身影背倚房门,抱着手臂,慵懒而立。
一双眼,清光潋滟,饱含笑意,斜斜看着她。
她慌乱之下,忍不住揉揉眼睛——她没看见他的鬼影子啊,而且楼门口安静得出奇啊!他一个男生要想进女寝,宿管阿姨怎么可能让他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就进来的?!
还有,她敢对天发誓,她绝对没听见门响啊!
拜托,现在的宿舍门也都带门锁了,开门和关门的时候,门锁的卡簧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啊!
至于脚步声——好吧好吧,就算她已经好多次发现他走路真能无声的,那也兴许是他鞋好,鞋底厚,减震吸声……
她可以把他脚步声忽略不计,但是门也没响,又怎么解释?
更何况,她还把房门反锁了的,他怎么自己打开门锁进来的?!
她的反应,他自全都不意外,他的笑意满溢,不过不是那种哈哈大笑出声,而是丝丝缕缕、如烟如雾地爬上的眼角眉梢,然后宛若水雾烟柳一般,聚合在一起,绵延潋滟。
“我当然是——”他站直了,抬步走过来,却还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从楼门走进来,然后再从这扇门进来的啊。”
凌霄连每一根寒毛都炸起来了,她转身伸手,“你,别动!就站在那!”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他这么悠闲自得、满含笑意地向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是一件太可怕的事!
好在他还真肯听她的话,就当真站在原地不动了。可是她还是发现,就算他站在原地不动,他身上带来的那种侵掠的气息却一点都没有减轻——毕竟,宿舍地方儿一共才有多大呢?
“好,我不动。那你也得听话,现在就收拾东西,我就站在这儿看着你。”
由于太过激动和紧张的缘故吧,凌霄眼前有点金星乱冒,她用力吸气,“先别扯没用的!你先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宿管阿姨怎么没拦你?”
“还有,现在都是晚上了,都是我们女生洗漱的时间。你就这么我们女寝走廊里大言不惭地横晃过来,我怎么没听见女生尖叫啊?还是说,她们已经在打电话给保卫处了?”
他原地站直,高高的个子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纤细的影。
“……这么多问题啊,我一下子还真解答不完呢。不如这样,你先收拾,然后咱们一边走,我一边解释给你听。”
“从这儿到老屋,还有一段距离,我想咱们有的是时间,一件一件,都慢慢解释清楚。”
155、带你走过幽深孤寂
凌霄认命地拖出行李箱,转头瞪他,“你转过去。”
他无辜地摊手,“Why?”
他视线故意在她身上滚过,“……你,穿戴挺整齐的。”
凌霄闭了闭眼。
是,她是没露着,可是她身上穿着的却是睡衣——不过幸好是冬天,所以她穿的是连体的珊瑚绒睡衣,挺厚重的,所以她还能相对从容地面对他。
可是客观上来说,这种衣裳终究不是外穿的,所以在女生宿舍里对着他这么一个大男生,她已经够不得劲儿的了。
“我没说我现在身上!”她咬着牙看了看衣柜。
她收拾行李,那还能不拿贴身的衣物么?他要是这么“坦坦荡荡”地全程观摩,那她难道还能也全程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那些衣裳都叫他看见?
……杀了她得了。
他却笑,低声咕哝了一声。
其实原本凌霄觉着自己是不应该听见的,可是也奇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宿舍里的气氛太诡异,所以叫她神经绷紧,这才五感都变敏锐了……反正,他低声嘀咕那一句,她竟然听出来内容了!
他嘀咕的竟然是:“……又不是没看见过。”
她登时头都要沸腾了,她将衣物往行李箱里一砸,愤怒地瞪住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这叫毁人清白!
他什么时候看见她……了?她又什么时候叫他看见她……了?!
他却半点都没被她吓唬住,自顾嘴角含笑,视线从垂首的角度瞟上来,“我是说,你身上这睡衣,我又不是没见过……反正这种睡衣很常见啊,网上随便拨拉拨拉都能看见。大众款,不是么?”
凌霄又闭上眼。
冷静,冷静。
她伸手,原地画一个圈儿,“……总之,转过去!”
行李箱好收拾,总归老屋和学校的距离也不远,她一次性不用带太多东西,只带一点随身物品和一两天的换洗衣物也就够了。
等到扣上行李箱盖子,她才意识到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
——她身上的这身睡衣虽然没问题,甚至都可以暂时面对他,可是,待会儿她难道要穿着这件Hello-Kitty一路走出学校去么?
这是件粉红色的哎,而且PP上还有一团小尾巴……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致命的问题,她就得面对另外一个致命的问题——待会儿她怎么换衣服?
就算他现在听她的话,已经转过去了;就算她还可以钻进床帘里去,那是遮光帘,保证他能连个影儿都看不见……
可是,这该死的尴尬气氛可怎么整?
一想到她可能要在两个人共处一室的情形下换衣裳,她现在就浑身开始爆起鸡皮疙瘩!
她咬住嘴唇,扭头盯住他后背。
“你……先下去行么?”
他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头从肩膀转过来看她,“调虎离山?”
她闭眼,“我没那么无聊!我答应你,一定下去,行了吧?”
他想了想,却摇头!
“不行。”
凌霄悲愤了,“……那我怎么换衣裳啊?你这人讲点理不行吗?”
他眨眨眼,“可是你是我的助理,以后可能甚至要帮我换衣裳的。怎么,到时候我也这么害羞,不能面对你,只顾着裹紧衣裳转身跑掉么?”
凌霄被他噎住。
他说得对,有些时候如果是要卡时间,比如说参加节目,或者是颁奖礼等场合,为了短时间换好衣裳,她这个当助理的是要亲自动手的。
助理看见艺人的身子……真不算什么大事儿。而且所有专业的助理,早都已经习惯了就算他红果果站在眼前,都跟看着根树桩子似的毫无所动才行。
可是,他是他,她是她啊,这是两回事好么?
她便又瞪他,“是我可以给你换衣裳,而你没什么机会给我换衣裳!”
他扭着头,长眉缓缓挑起,“也就是说,你可以看我……我不可以,看你?”
凌霄有点要抓狂。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它不是一个对等的逻辑,你明白不明白?再说,我对于看你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而至于将来可能会帮你换衣裳,那也都只是工作,是在时间限制下的机械动作,完全与私人情感无关的,懂?”
他又眨了眨眼,“既然这么不想叫我看见……那就别换了呗。”
他又特地凝视了她一眼,“……挺好看的,软,还萌。”
凌霄忍不住再一次想把枕头丢过去砸他,“你叫我穿这个横穿整个校园?你确定我不会今晚过后,明早就成为校园名人?”
他摇头,“反正是传媒学院,一切还都有表演系那帮大虾给垫底呢。我就看见过大白天画着骷髅妆招摇而过的。”
凌霄:“可惜我不是学表演的,还学不会那么从容。”
他便笑,缓缓道,“……其实,我不会让别人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嗯?”凌霄有点没听懂,“刚刚不是你建议我不用换衣裳了,这么直接往外走么?你怎么又不会让别人看见我这样了?”
凌霄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建议我,外头再披一条窗帘吧?”
他大笑,“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这么玩儿么?皇后、公主、女将军……没有什么是一条窗帘扮演不了的。”
凌霄心下又是莫名一个俯仰,“……我小时候,你凭什么知道?”
他耸耸肩,“这世上的小女孩儿,谁没玩儿过这个?只不过现在的小女孩儿换成艾尔莎罢了。”
她等他:“我早就过了玩过家家的年纪!如果是小时候,穿什么招摇过市都只会被人觉得可爱,可是现在我要是那样走过校园,会被当成脑筋有问题!”
她已经长大了,如今她做的任何事,都已经再没有人替她担待,都需要她自己来负责。
想到这个,心底下还是有些颓啊。
他忽然转身,便还是走了过来。
他立在她身畔,“肯相信我么?让我带你走,你只要放心托付给我,跟着我的脚步,我就不会让人看见这样的你。”
凌霄的心微微一震。
莫名的,又有什么极为熟悉的感觉,豁然冲入她的脑海。
半小时后,凌霄已经收拾停当。
他仔细看了看她,伸手自如地从她衣柜里捞出一条羊毛围巾来,在她脖子上绕了两个圈。
温暖,袭上面颊。
她尴尬地看他,“这是我在大冬天才戴的,就是新年前后那几天最冷的时候。现在刚入冬,用不着戴最厚的。”
他却坚定地索性将围巾在她下巴颏儿那打了个结。
“喂……你干脆直接把我捆成个粽子得了。”
寝室里好歹还是暖和的,她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他垂眸看着她笑,“行,等明年端午节,我一定把你捆成个粽子。”
“喂……”凌霄的语气已经在警告了。
他却像没感觉到,还摊开掌心,郑重其事地在她的围巾上压了压。
更密不透风了。
“准备好啦?那咱们走吧。”
凌霄紧张地握住行李箱拉杆,“你,确定真可以这么走出去,不被人看见?”
他三指高举,“我保证。如果你发现有人能看见你,那你可以剥了我……”
凌霄瞪他一眼:“我可没那个兴趣!”
她又深吸口气,朝着窗外瞟了瞟。
幸好是冬天,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所以外头走动的人真的没那么多了。
所以,说不定,她真的可以有机会不被人注意地走出去吧……
她便瞟他一眼,“看你说的那么真,我都有点相信了。”
他没说话,笑着伸手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去。
他的手背滑过她的,皮肤仿佛也有异种电荷,不受控制地彼此相互吸引……凌霄呼吸一紧,赶紧松开手,行李箱便到了他手里。
“放心跟我走。”他垂眸望她,“把你所担心的一切,全都交给我来负责。”
凌霄觉得,她可能是受了他的蛊惑。他的话,仿若有毒。
总之她还是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寝室,走进长长的走廊。
她忐忑得一步三四五回头,就怕前后哪个寝室忽然有人开门走出来,然后就看见了他去。
又或者,人家女生这个时间了穿的少去卫生间,被他给看见……
反观他,却是迈开长腿走得悠哉悠哉,仿佛压根儿都就什么事都不担心。
“……好啦,别原地旋转了,像个陀螺似的。”他忽然向后伸手,都没回头,手指就准确地罩住了她的头顶,“放心跟我走。我说过,不会有人看见咱们的。”
她便像是又受了一回蛊惑似的,莫名地当真就安心下来,收回目光,不再紧张地前后观望,而是轻轻垂下头,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走廊里,好安静啊。夜色穿过窗棂,铺天盖地而入,将走廊里本就昏黄的灯,遮得更加晦暗不明。
她和他一起走在这幽暗的狭长走廊里,他在她眼里便只剩下一抹剪影。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能穿入她耳际的便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和心跳声。
好吧,就算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走路无声。可是却仿佛连各个寝室,乃至走廊窗外的声音,也全都被隔离开,在她耳际消失无踪。
恍惚之间她产生了一个错觉:她是走在她再熟悉不过的女生宿舍楼的走廊里,可是,这里却又仿佛与世隔绝,它自己仿佛形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某种熟悉的感觉,又让她毛骨悚然起来。
她想起了望泉大厦,想起了曾经让她陷入绝望的那条小巷!
那时的小巷,与此时的走廊,同样的幽暗,同样的狭长,同样的与世隔绝一般的安静……
凌霄的心忽然跳得厉害。
这样的安静和幽暗让她的大脑反倒更加活跃起来,于是她便又想起了之前小豆她们刚到老屋来,她仰头看见某人独独站在三楼上,居高临下俯视他们所有人的那样一幕……
——小北!
这两个情形全都叫她想起了小北!
曾经独自高高站在碑亭上俯视她和群猫的小北,曾经带领她走过幽暗小巷的小北……
谜一样的小北。
一点预兆都没有就消失不见了的小北……
如果真的如侯老板所说,小北当年就曾经是在老屋陪伴过她多年的,而她当年就已经把它弄丢过一次;那她岂不是又让历史重演,她竟然又把小北弄丢了一回!
小北,是她那样珍惜的小北啊,她怎么能,丢了牠两次啊……
跟在他背后,他高大的背影便仿佛为她撑起一片幽暗,让她能在这幽暗的荫蔽之下,放心而又坦然地难过,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
只因为他说不会有人看见她,所以她的理智尽管还在怀疑,可是她的心却信了……
他没有放慢脚步,却悠然回头。
没有问她。
仿佛不用问,他什么都知道。
她却不好意思了,赶紧抽了抽鼻子,“没事,就是天儿凉,凉气激着我鼻子了。”
他点头,忽然站定。
她险些直接撞到他背上。
“你干嘛突然停下啊?”她下意识攥拳捶他,压低了声音问。
他这才轻笑,眸光轻扬。
她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周遭,便傻眼了——眼前,竟然已经是校门外的红砖步道旁。
“……咱们,已经走出来啦?”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掐掐自己的脸颊。
是疼的。
他轻笑,“……笨。”
凌霄也顾不上跟他拌嘴,转头四顾,激动得有些结巴了都,“可,可咱们是怎么做到的?咱、咱们刚刚分明还在宿舍楼走廊里啊!宿管阿姨呢,她没发现咱们?”
她原本还在暗暗担心,待会儿到了宿管阿姨大玻璃窗前又该怎么蒙混过关才好呢。
结果,是她多虑了。
他按着行李箱拉杆,悠闲地耸了耸肩,“……还不是你一直出神来着?走过宿管阿姨窗前的手,我还回头看你来着,可是也不知道你想谁呢,竟然完全都没察觉。”
凌霄怔了怔,“我竟然,出了那么久的神么?”
他眨眨眼,“是挺久的,而且想得十分专注。”
他向她倾下了身子来,一双黑瞳灼灼凝视她的眼睛。
“你,那么认真地,想谁呐?”
156、你们要小心了
凌霄眨眨眼望他:“我不过是想念一个不是人的家伙……”
“跟你有关系么?你问这么认真干嘛?”
星回呛着。
他看着她无奈地笑,举拳堵住口,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凌霄不解,不由得上一眼下一眼看他好几眼。
夜色长街,寂静初冬。
两人一起朝老屋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不是并肩,她保持半步在前;他拖着箱子,半步在后。
其实他腿长,原本他应该更占优势。可是兴许是他拖着箱子的缘故吧,箱子拖了他的后腿,所以还是凌霄这手里什么都不拿的,显得更加脚步轻快。
其实原本如果是还不算熟的人的话,走在前头的那个会比较不自在,会总是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可是说来也奇怪,她跟他一起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就算她走在前面,她却也放心和自在得很。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扭头朝他望去。
然后她就囧了,原地跺脚。
“你走前边儿来!”
因为她发现,他竟然盯着——她那团“尾巴”看!
他情知被她给逮个正着,可是他却也不慌不忙,便是跨前半步来与她并肩,也依旧是眼底自在地含笑。
“我就是好奇,Hello-Kitty怎么有这么个尾巴。一团,不是一根,更像是兔子,不像是猫啊。”
凌霄瞪他,“卡通,你懂吧?怎么可爱怎么来,艺术的变形!”
他缓缓耸肩,“那猫女呢?也算卡通角色吧,不过却还是完整的一根尾巴,更尊重现实不是?”
凌霄想了想,便也不跟他辩了。因为她明白,尾巴对于一只猫来说,其实有多重要。
猫咪在高处跳跃的时候,全都靠一条尾巴来掌握平衡,如果猫的尾巴真的变成这么一小团,那真的会让它们有生命危险的。
“咱们都离尾巴远点儿,不行么?”
他便又是一声轻笑,听懂了她的一语双关。
他歪头看她,“那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凌霄讶,“就一个?你不是说这条路还长,你会把我的问题一个一个都解说明白么?”
他摊手,“……可我没说一次性全都说明白啊。”
“这条路还长……没错啊,以后咱们走在这条路上的日子还长着呢。”
凌霄原地站住,“你这人,赖账是不是?”
他也当真一副赖账的表情,居高临下睨着她,“……那你是连一个都不想问了,是么?好吧,放弃是你的权利,那我就也不准备回答了。”
凌霄恼得转身就像往回走。
他也不急,含笑提醒她,“你准备,就穿着这一身,再横穿过校园,走回去?”
一阵夜风吹来,凌霄脑子这才冷静下来。她跺脚,懊恼地瞪他。
“你能把我领出来,我难道还自己没本事走回去?刚才既然没人看见,那我等会儿走回去也一定没人看见!”
他却不吱声,只含笑看她。
她的底气便也瞬间瓦解——好吧,天杀的,她刚刚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她自忖怕是没这本事!
凌霄无奈,便只好又转身回来。
径直鹿过他,不看他,只大步流星朝老屋疾走。
他在后头不慌不忙跟着,反正腿长,她落不下他。
一直走到老街的街口,那块写着“桃蹊”的铁牌子下,他才悠然出声,“……现在再不问的话,剩下的距离就不够回答完一个问题了。”
凌霄闭了闭眼。
她深吸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迈着长腿悠闲自得地跟在她身后。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星回?”
他扬眉。
凌霄补充:“别跟我扯淡!什么你生来就叫这个,或者是你家谁给你取的……如果你是还想说这些,你趁早就不用开口了,我不想听这些!”
他也一副了然,认真地点点头,“因为,我十二月生的啊。”
他抬手指了指夜空,“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
凌霄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初冬的夜空,虽还没到十二月,可是那北方的冬夜天空里,最亮最稳定的,却永远都是那颗北极星。
他解释了他名字的由来,有它自己的缘故,自然与北辰无关。
可是,他的解释却还是给她的心,带来微微的震撼。
十二月的夜空,北辰正央啊。
她甩甩头,转头走了,闷声道,“知道了。”
就双十一那天,《最新星》正式公布了练习生初遴选入营名单。
这宣布的时机挑的挺耐人寻味的,竟然都不怕被网络砍手节给抢了热度去。
便也有媒体猜测,这是主办方煞费苦心的一场“告白”,也就是说这一届能入初遴选名单的小哥哥,百分百都是单身,绝对没有别家节目里那些事后被挖出女友、P友之类的“宝藏选手”。
各公司报上去的人选,有被留下的,也有被刷下来的。连训练营的大门都没摸着,就先成了“流星”。
节目还没正式开录,已经开启了淘汰的模式,紧张感已经在圈内各家公司之间弥漫开来。
“凌天”很幸运,报上去的九人团,全员过了初遴选,以整团一起等待入营。
周仙高兴坏了,当晚大发慈悲,自掏腰包给他们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准许他们可以自由选择一顿晚餐。也就是这一顿公司不盯着,也不计算热量,由得他们吃点自己想吃的。
“不过从明天起,小哥哥们,你们得把今晚这顿多出来的卡路里,给我消耗掉。不然等你们入营,脸上的肉会让你们不上镜。”
可是周仙的这次慈悲,在九人团却没碰出什么火花来,几个人不过是微笑罢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来。
现场气氛有点尴尬,还是包包爷们儿,赶紧率先给解围。
“……周总放下,其实小黎他们的饮食习惯呢,本来就是蛋白多,碳水少,所以他们的体重都控制得非常好。要不然,我早就听见他们踩老屋那老地板有声儿了。”
二条也跟着说,“不光高蛋白、低碳水,老戴他们还都挺爱运动的。不用我催,他们自己就自己动个没完。虽说不是举铁,不过空翻什么的却都是每天的必练项目。”
跟着包包和二条,各家助理便也都赶紧替自己老板美言。
小豆咳嗽了。
凌霄看她一眼,知道她也按捺不住了,想替星回说话。
凌霄便点点头,示意小豆来代表发言就行了,她只当听众。
可是小豆却为难地扯住了凌霄的手,“我实话实说他挑食,行吗?每天都跟吃猫食儿似的,这不吃那不碰的……”
凌霄也有点想咳嗽了。
这虽然能说明不用操心他控制饮食这方面,但是却也自曝其短不是?
凌霄忍住咳嗽,轻声说,“要不,说说他健身的方面吧?”
小豆便又惊愕地看她一眼,“我没见过他健身啊?他好像是这九个人里最懒的吧……我一看他,就不是躺着,就是窝在沙发里,动都懒得动一下。”
凌霄也无话可说,因为——全中。
凌霄挠挠头发,“要不,说他量体重?说这么多天,体重都没涨。”
小豆再度愣眉愣眼看凌霄一眼。
“……我怀疑是那体重秤坏了。”
凌霄忍不住笑,“黑他?”
林小豆叹口气,“我真怀疑那体重秤坏了。因为好几次,我看见他踩一脚,上面竟然还是0!我都怀疑他没有质量,所以不受地球引力!”
“怎么可能?”凌霄无奈地笑,“他要是没有质量,还不跟个风筝似的飘到天上去啦?再说这可是个唯物的世界,啥都是物质,啥都有质量——没听说么,连人死后的灵魂都有质量,20g嘛。”
两个人这么嘀咕,结果人家另外八家陆陆续续都说完了,大家伙儿的眼睛就都钉在他们这儿了。
人家“蒸煮”全然不搭理,你们爱说啥说啥,爱咋看咋看;不过凌霄和小豆这边却都感受到了目光的质量了——真有点沉。
凌霄捅捅小豆,小豆忙道,“啊,刚才周总说的那些,他都不爱吃!所以,他今晚一样都不会吃,周总放心吧!”
小豆是冲口而出,然后大家的视线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更沉了。
小豆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什么了,尴尬得站在原地,两手摊在空中,不知道怎么收场才好。
凌霄叹口气,冲着大家心虚地笑,“……是周总买的这些好吃的,都是我和小豆爱吃的。所以,他都让给我们了,又怕我们不好意思,所以他才说他不爱吃,全都给我和小豆吃了,呵呵。”
小豆便也跟着,“……呵呵。”
周仙这才点了点头,“不吃是最好的。别看东西是我买的,你们也不用顾及我的面子,反倒是你们把身材给我保持好了,才是给我最大的面子!”
一波各家助理各自护主的小小“内斗”过去,周仙拍拍手说,“……这回全员拿到入场券的,不只是咱们凌天,‘灿辰’的五人团也同样全员入营。”
周仙的目光有意无意从凌霄脸上滑过。
“他们也是来势汹汹,一直都是对外保密的状态。甚至直到现在,外界都还不知道他们这五人都是谁。”
“你们要小心了。”
157、想要你陪着
“接下来,节目组会把你们这些得到入场券的练习生,分期分批曝给媒体,试探媒体对你们的兴趣度,这也算给你们的第一轮造势。你们都要赶紧打起精神来,别在这时候就被媒体挖出什么不该有的来,影响了媒体好感度的话,那就算你能入营,后期的路也会走得很艰辛。”
那九位少爷表现都淡淡的,没谁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就更别说“紧张”二字了。
他们这样的态度叫周仙有些揪心,她对着十个助理下令,“……你们几个,可都要给我盯紧了他们!谁是出了岔子,我先拿你们几个是问!”
凌霄心下也是叹口气。
周仙暂时拿捏不动这九位少爷,也只有先拿捏自己公司的手下了。
打工人就是苦命。
稍后。
聚餐散了,周仙带着助理窦蔻等人先走了。而那九位少爷也都不客气地拍拍P股就都进自己的房间了,就留下他们几个助理收拾残局。
凌霄跟小豆他们一起将大厅、厨房等公共区域都收拾干净了,这才走回自己的房间去取猫粮,准备喂猫。
搬回老屋来,她却没能住回阁楼去。虽然某人曾经信誓旦旦外加挑衅过,说只要她搬回来,他就把阁楼让出来。
凌霄现在住的是一楼,外婆当年的房间。
倒不是星回食言而肥,她回来当晚,他就捉着她的肩膀,带她回了三楼。
是她自己放弃了。
因为她发现,整个阁楼已经满是他的气息——那些床单、地毯的还不要紧,终究这些有形的东西可以搬出去;可是气息这种无形的东西,却是搬不走也驱不散的。
此时的她站在阁楼里,已经有点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反倒那么清晰、那么立体地感受到了他气息的包围。
……想想如果她要在他的气息包围之下睡去,然后再在他气息包围之下醒来。咳咳,这种感觉好古怪,就好像手腕上的手链变大了,将她全身,甚至灵魂都给锁住了似的。
那她还是退散吧。
更何况,如果她住了阁楼,他要去住哪个房间呢?老屋里剩下的房间一共就剩下外婆的房间,以及留给凌留砚的那间房了。
难不成让他去住外婆的房间?那还是算了吧。她怕他把外婆留下的感觉也全都给驱散了。
她舍不得。
住进外婆的房间之后,她就把猫粮什么的都收进自己的房间了,这样也能腾出更多的公用空间来给大家使用。
自从又多了九位助理之后,还有不时出现的服装、造型、营养师等等团队成员……这栋老屋真的有点挤了呢。所幸现在九位助理还不用都跟他们一起住,晚上忙完了就都各自下班回去了,否则这老屋真的是要挤爆炸了。
凌霄取了猫粮,到后院去喂猫。看着猫猫们又围拢过来,一个一个的蹭着她裤腿,她便又不由得有些失神。
小北失踪这么久了,她也一直都跟小动物协会保持联系,可是却都说没再见过小北。
也不知道那坏脾气的家伙现在过得好不好。已经是冬天了,牠有没有吃的?有没有温暖的地方可以躲避寒冷?
喂完了猫,她出去丢猫砂。因为心绪的缘故,她故意在外面多逛了一会儿。
等她转回来,正迎面看见小豆从院门走出来,好像一边走一边在抹眼睛。
凌霄忙迎上去,“小豆?怎么了?”
她刚刚去喂猫的时候,小豆和包包他们都各自进艺人的房间去嘱咐事儿去了。除了接下来工作日程的提醒,当然更多的就是要把周仙之前的话再强调一遍了。
因为就星回这儿是两个助理,而且她们两个都分好工了,小豆是工作助理,凌霄只是生活助理嘛,所以凌霄就将这事儿都交给小豆去嘱咐了,她这才得空去喂猫。
小豆抬眼看是凌霄,便使劲吸了吸鼻子,“你喂好猫了?”
凌霄点头,“喂完了。这帮家伙最近吃得多,拉得也多,我刚刚拎出来一袋子猫屎……”
小豆这才破涕为笑,“天冷了嘛,它们也得多吃点儿储存能量。”
凌霄拉住小豆的手,“……是不是星回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回头替你报仇。”
小豆叹口气,“其实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相处这么多天了,我一跟他说话,他还都爱答不理的。”
凌霄忍住叹息,“你也别搭理他!他就那个臭脾气,其实也不是真的有多跩,可就是总是摆出那么一副面孔来,看着总像高高在上似的。”
“你也不用怕他,反正是工作,你该说什么说就是了,不用管他什么态度。总归他们现在还是练习生呢,还没有收入,咱们现在的工资还都是公司的钱,所以他们还不是咱们真正意义上的老板,不用怕他们。”
“倒是他们现在应该听咱们的,毕竟咱们是代表公司监督他们的!”
小豆叹口气,“00你说的对,可是我就是,学不会你的气场……”
小豆说着,眼泪就又来了,“我原来吧,其实在北城身边的时候,北城的脾气也不好啊,也不爱搭理人。可是我都不害怕北城……”
“可是小贝呢,我明明知道他就是个新人啊,我好歹也算是有经验的艺人助理了,所以不应该怕他才对……不过我一到他面前,对着他那完全无视我的表情,我就,我就……”
凌霄只能安慰小豆,“其实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这个死样!我才不管,我反正就跟他对着吵。谁有理就谁声高,反正是把他压下去就是了!”
“你多跟他吵几回,让他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他的气焰就没那么嚣张了。慢慢的,他就也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了。”
小豆泪眼婆娑,“真的可以么?”
凌霄认真点头,“好使!经验之谈。”
小豆叹口气,“……只是一想到要跟他吵架,我一想到他那双冰冷冰冷的眼睛,我就好焦虑啊。”
凌霄点头,“焦虑的话,就先不想以后,先说眼前。你刚刚还有什么事儿没交代完么?你告诉我,我回头再提醒他。”
小豆抬眼快速地看了凌霄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周总不是说了嘛,月底之前肯定要入营开始录制了。听说节目组这次要玩儿噱头,所以不允许训练生带经纪人一同入营,就是要考验训练生自己对待困难的能力,同时这自然也是节目的一个噱头嘛。”
凌霄点头,“这倒也不意外,毕竟现在各平台都在搞这样的选秀节目,同质化太严重了,粉丝也快审美疲劳了。要想出圈,必定得搞些与众不同的规矩,那这势必就要给练习生们增加难度。”
小豆点头,“可是还好,他们还得顾及训练生们的形象,所以是允许化妆师、造型师跟着进驻的……”
凌霄:“那必定还得允许助理一起跟着。不然他们的日常生活怎么办?我不信节目组能请那么多管家,一个一个照顾他们。”
不是说这帮大男孩儿全都生活不能自理,而是在密集的日程安排以及大训练量之下,你很难保证他们能再把自己照顾好。一旦他们病了,或者干脆蓬头垢面出现在镜头前,那可就吓人了不是?
小豆吸了吸鼻子,“对啊,我刚才就是跟他说这事儿……他却说不用我跟着。”
凌霄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节目里训练生好几百人呢,所以节目组规定,每个训练生只能带一名助理入营一起居住,化妆师、造型师什么的是不给提供住宿条件的。
别人都没得选,就是星回这有两位助理。
凌霄自然要让小豆去。
一来她自己是真的不想去,她可不想24小时全天候都跟那位绑在一起;再者,录节目的时候各家公司都有人到场,她可不想被围观。
还有呢,她自己现在毕竟还没毕业呢,学校那边还有事呢,哪能一个两个月不见人影呢?
更何况,还有老屋里的猫猫们。她跟着封闭录节目去了,猫猫们就又没人照顾了。
再说,毕竟她现在还只是算凌天的兼职,没有正式入职凌天;而小豆已经是凌天的正式员工,由她来代表公司,到时候各项工作跟公司对接什么的话,也方便。
都不用权衡,她直接就把这差事推了,拜托小豆全权处理。
“小豆对不起,我刚刚应该跟你一起去跟他说。他那臭脾气,如果咱们两个一起面对可能还好一点……对不起刚刚让你一个人承受他的情绪暴力了。”凌霄由衷抱歉。
小豆努力地笑,“00你别这么说……这也是我的工作啊,这也是我该承受的。”
凌霄拍拍小豆的手,“你先回去休息,什么都别想了。待会儿我再找他聊聊,争取说服他,啊。”
小豆用力点头,“00,我知道你对付这样的艺人总是最有办法。当初北城不也是这个脾气么,不是后来也叫你给管得服服帖帖的……我看着,小贝他也挺肯听你的话。”
“我觉着,小贝和北城真的是像啊,不光长相像,连脾气都像,所以00你一定有办法制伏他!”
小豆走了,凌霄目送她离去,看着她小小背影渐渐融入夜色,模糊不见。
“要制伏谁啊?”
她身后的暗处忽然传出慵懒一声。
凌霄吓得好悬没原地蹦起来,恼恨地扭头瞪过去,“你这走路不出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给我改改?”
星回从暗影里缓步走出,悠闲地耸了耸肩,“可能改不了了。”
凌霄闭了闭眼,“等回头我给你买个铃铛挂脖子上!”
她自己说完就也笑了。
她想起猫猫们,当年还小的时候,要是家里哪只猫猫不听话,她就拿个小铃铛给挂在脖子上,让本来走路无声的小家伙们一走起来就哗啦哗啦的。
这其实挺挑战猫猫们的自尊心的,有些脾气好的就忍了,而有些脾气不好的,则会非常崩溃,接受原本来无影去无踪的自己被泄露了行踪。
她瞟一眼他的表情,果然冲她咬牙。
她便叹口气,“放心,我没拿你当猫。你看现在综艺里不是有‘铃铛人’嘛。”
他在夜色里歪头看她,“……你到底,想怎么制伏我啊?”
凌霄叹口气,忽然端起两之后来,像无辜的猫爪,“我哭行不行啊?星回大人,你就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吧,别欺负可怜的小豆,可不可以?”
为了小豆,她肯说两句软话。
他依旧歪着头看她,“我不是跟她发脾气,其实是跟你。”
凌霄放下手,“那你直接来找我行不行啊?你拉人家无辜的小豆下水干嘛?她是我朋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她,你也该不给我面子了。”
他黑瞳幽光闪烁,像是惑人的玄色水晶,“可她又不是我的朋友……她甚至不是我自己挑的助理,被公司强塞进来,我肯接受,已经不错了。”
凌霄无奈地望他,“那你找公司去吵好不?总之,别牵连到小豆。”
他忽然迈开长腿朝她走近一步。
两人鞋尖几乎要顶着鞋尖,他居高临下地看她,让她无可逃避。
“……你为什么不跟我去?我要你跟我去,不要什么小豆。”
凌霄抬手举向半空中,徒劳地挥了挥。
“……我有事嘛。我要上学,还得喂猫。总之,我没时间。”
“那都不是问题。”他抱着手臂,视线压迫性地罩下来,如密密的网,“只要你肯跟我去,那些就都交给我,我会帮你解决掉。”
凌霄都乐了,“贝星回先生,我说你没看过选秀的综艺吧?你不知道录节目的时候需要封闭居住的么?就算我只是工作人员,可是也不能随意进出的,节目组的要求是要跟外界尽量切断联系的。”
“我要是陪你进驻了,我就出不来了。就算猫猫可以托人来喂,那我上课呢,难道也找个人替我去啊?拜托那要是在大一,脸孔生,可能还好使。可现在都快毕业了,我长什么模样,老师和同学全都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158、如果
他忽然眯起眼来,细细看她一眼。
凌霄不由狐疑,“你……想说什么?”
夜风忽来,扰动头顶银杏树枝,细细的树枝在空中交织出沙沙的回响。
“……那你呢,也会对你的故人,化成灰都还能认出来么?”
凌霄眨眨眼。
仿佛get到什么,可是却随即消散在夜风里,化作微尘,飘然而去。
“那当然了!虽然我还没有那么老,‘故人’什么的听起来有点老气横秋的,不过我跟你说,我们小学同学聚会,我们同学一大半都认不出照片里的同学了。”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可是姐姐我,挨个儿都能叫名儿来!”
“那么厉害?”他微微扬眉,嘴角噙住笑意,“怎么办到的?”
“因为我有独家绝技!”
凌霄得意地瞟他一眼,“我才不告诉你呢。要是你也学去了怎么办?”
他哑然失笑,“喂,太小气了吧!”
她白他一眼,“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那么多问题,你不是也只肯告诉我一个么?对于你这样的小抠儿,就甭指望我能对你大方!”
他的笑意在夜色中越发灿烂起来。
“……瞧你,小心眼劲儿的!”
凌霄哼一声,“不好意思,我又不姓雷。”
他笑着怼她,“那你姓电?”
凌霄冲他举拳,“找打哦?”
他没带怕的,还一脸的不屑,“小矮个,就凭你,打得着我么?”
“喂……”
这话伤害性不大,可是侮辱性实在太强,凌霄警告一声之后,忽然凌厉出拳!
当然啦,是吓唬他的嘛,所以出拳的气势很凌厉,可事实上是没打算打到他肉的,顶多点到即止罢了。
可是他倒更快,她刚把拳头冲他打过去,他就伸开手迎上来——
他的大手,正好将她的拳头给包进了掌心。
凌霄一振,想收回来却已经做不到了,她又羞又急,忙跳脚警告,“喂!撒手!”
他攥着她的拳,顺势一带,她的重心全失,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往前倒去,差点就要直接扑进他怀里!
多亏他还算有良心,在她头顶都已经接触到了他心口的刹那,深处另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稳住。
随即,终于撒开了手去。
她站稳,可是气息却早已乱了,更要命的是脸颊忍不住发热。
她赶忙抬手耙耙跟气息一样乱了的发丝,借此等待尴尬过去。
她用力清清嗓子,“嗯嗯!……对了,你怎么出门来?你有事要办么?那你去办吧,我不耽误你了。”
“我先回去……不过明天早上咱们俩得谈谈。入营的事儿。”
她说完转身就赶紧跑。
只是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家居的棉鞋,还是猫爪的造型,很肥大。跑起来一点都不跟脚,提立塔拉的。热热闹闹地跑了半天,其实一共都没跑出多远的距离去。
所以他没迈两步就已经追上来了。
她惊悚回头,“……嗄?你不出去办事么?”
他无奈地看她,“我去找你,不算事儿么?”
“你找我?”她左右看看,“找我干嘛?就是算账?”
他叹息,“……你出去丢猫砂,一共5分钟的路,你31分25秒还没回来。”
凌霄眨眨眼。
他竟然留意她出去多久了?还有零有整的,这说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了吧?
——怪不得小豆说,他跟她说话一副爱答不理的的表情。
凌霄叹口气,“那时候小豆在跟你说话吧?你不好好说正经事,你管我出去多久了呢?就这么两步道,我还能丢了是怎的?”
他耸耸肩,“难说。说不定被人拐走了。”
凌霄转过身来面对他,“喂……你个……”
一句“死小孩”都到了嘴边,多亏她意识到了,赶忙硬生生给咽回去,甩甩头,“我没你想的那么白痴啦!”
她说完赶紧转身,就要进门。
“喂,”他忽然从她背后抢先伸出手来,将大门给按住,“……要是我能完成你一个心愿,你就陪我去录影,怎么样?”
凌霄霍地回头看他,“什么心愿?”
他笑了,“傻样……是我问你啊,你怎么还问我?”
凌霄眨眨眼,“我说了,我有事,所以我怎么都不能陪你去。”
他却自信地凝视她,“在你心里,一定有比你说的那些事更重要的。先别急着拒绝我,先问问你自己的心。”
凌霄眯眼看着他,突然,心下一动。
“那,什么心愿都行么?”
他想了想,“那当然要现实一点才行。如果你是想让你外婆重生……这个我办不到。”
她闭了闭眼,“滚!我哪有那么无聊?”
外婆已经不在了,而且已经好几年了,身子已经化成了骨灰……按着唯物的说法,那就是构成生命的物质已经发生了化学变化,旧的物质已经不在了,变成了新的物质,那这个过程就已经是不可逆的,生命主动无法重来。
他歪头看她,“好好儿想想,把你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告诉我。”
凌霄的心,跳得有些激烈起来。
她知道她有一个心愿,而且不是让外婆起死回生这种玄幻的。她的心愿是现实的、可操作的。
只是,恐怕有很大的难度。
于是她迟迟没有开口。
他假装伸手过来,“再不说,我就要亲手撬开你的嘴了。”
凌霄闭了闭眼,“……小北,你还记得么?你说过的,说你‘说不定会认得’哦。”
他扬了扬眉,“嗯,我真认识。毕竟摘星城那边,那么英俊不凡的猫,一直以来就只有那么一只。”
凌霄有些惊讶了,愣愣看着他。
“怎么了?”他耸肩看着臂弯里的她,“难道你不觉得牠——英俊不凡么?”
“不是。”凌霄轻轻叹口气,“我还以为就我一个那么认为呢……原来你跟我想的一样。”
她一直觉得小北是摘星城那猫群里最好看的一只,谁也比不上,可是她无论是跟孟姐说起,还是跟小动物协会的其他志愿者描述起来,人家却也都只是笑着说,“那不就是一只白橘么。”
言外之意,再好看也不过只是一只中华田园猫,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自然没法儿跟人家布偶媲美啦。
她每次听了就挺不高兴的,暗暗觉得他们“偶发性失明”。
他哑然失笑,“怎么,难道别人都是瞎的么?”
哈,他也说了跟她心里一样的话!
凌霄忍不住笑起来,扬起头看着他,“……算你有眼光,真认得我们家小北,而且还能发现牠的美!”
她伸手,“为了这个,握个手吧,同志。”
他大笑,“好啊,同志。”
手这一回便名正言顺地包住了她的。
尽管,只有一瞬,她便躲开了。
“只是……”凌霄将手背过去,歪着头瞥他。
“只是什么?”他问。
“只是,我怎么觉着,你夸我们家小北的时候怎么这么不见外啊?看你的反应,好像比我还高兴呢?”
她眯眼看他一眼,“你确定你听清楚了我在夸谁?我说的是我们家小北,是一只猫;不是你,‘小贝’。”
他忍不住又是愉快地笑,促狭眨眼,“你觉得,我会跟一只猫,争宠么?”
这话字面上看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凌霄还是联想了一下认识他以后,他的种种表现。
于是凌霄还是语重心长地点点头,“……会。”
他这回竟学乖了,笑而不语,没有反对。
凌霄便缓缓将笑收了,叹了口气,“我很惦记牠。”
夜风钻过他的手臂,吹乱她额上碎发。
他垂眸看她,看见她满眼细碎的温柔。
她说她“惦记”,而不仅仅是‘想念“。
想念也许是一瞬间,而惦记则是长久地牵挂于心,舍不得,放不下。
他笑了,转开头,看老街上空被廓成狭长一带的夜空星河。
”如果,我能把小北带回你身边来呢?你肯不肯为了小北,答应陪我去入营?”
凌霄霍地扬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就好像,头顶的星河全都倒映进了她的眼底!
“真的?你真的能找到小北?”
她控制不住激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别逗我玩儿。说真的,你不可以拿这个跟我开玩笑,如果你拿这个逗我玩儿,我会恨你的!”
他便也收了笑,认真地垂眸看她的眼睛。
她眼睛里的璀璨,便也又映入他的眼底了。
“我当然不是逗你玩儿,要不我也不会直到现在才跟你说起。我知道你想它,我其实也不希望你这样难过……”
凌霄激动得双手都颤抖起来,“那就是真的了?你真的能办到?可是,可是我和小动物协会的哥哥姐姐们都找不到牠啊,你确定你真的能找到牠?”
“是有些难度……”他垂眸望她,“即便是我,想要做到,也非常不容易。”
”不过,为了你,我愿意试试。”
认识他这么久,凌霄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认真,甚至有些凝重的神色。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如果真的叫你非常为难的话……”
他忽然伸手,空起掌心,罩住她的眼,“别为我担心。只要你想,我就一定能办到。”
159、虚弱
星回说过寻找小北这话,凌霄虽说心底在乎,却又没敢太过指望。
毕竟她和小动物协会的人都没能找到小北,就凭他只是当初在体育公园打球偶遇过,他对小北又能了解多少呢?本来就牵绊不深的一人一猫,他凭什么就敢那么笃定,一定能找到小北?
她相信他是善意的,真想帮她。可是她却不想给他压力,所以也并不追问。
时间慢慢流走,九人团按部就班去训练,因为有小豆在,所以凌霄可以放心地白天在学校,尽量将毕业前的进度赶完,下午忙完了才去与他们会合。
这天凌霄从学校直接去陈寒山工作室。
车子开进山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里的水汽更大的缘故,她竟然看见车窗外一片一片又一片,已是悄然地落下了海市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激动地抬手去拂过车窗玻璃,她手腕上的手链儿也随着她的动作,光芒流转。
凌霄望去,仿佛那些小小的石头闪耀出的光芒,也成了六角形的!
下了车一路走进工作室大门,凌霄头上、围巾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花。
她舍不得拍掉,站在大门前,又歪头去细细地再欣赏一回。
是May老师帮她打开大门,笑道,“我刚下来送个学生,就看见有个痴人站在门前……快进来吧,外头多冷。”
凌霄不好意思地笑,进门摘掉围巾,“他们练得怎么样?尤其我们那位活祖,这几天没惹May老师你生气吧?”
May老师含笑摇头,“他一旦进入状态,其实表现比所说有人都好。更何况他身材比例和柔韧度天生就奇佳呢。”
“是么……”凌霄倒是看过他打篮球,知道他都能空中停顿,只是毕竟打篮球跟跳舞是两码事嘛,“我还以为应该是黎楠的表现最好。黎楠跳舞的时候,简直像个小仙子!”
May老师含笑点头,“的确是的。黎楠的姿态空灵飘逸,的确叫人刮目相看。不过,小贝的腰是真好……”
“啊?”凌霄听了就笑了,“这个,算是夸他么?”
幸亏May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某人本尊不在跟前,要不然一听May老师夸他“腰好”,他还不得美出大鼻涕泡儿来啊。
May老师也笑,“我还真是认真的在夸他。我们跳舞的,腰最重要,几乎所有动作都是要用腰劲儿来调动和控制的,腰如果不好的话,四肢就算再好,也可能动作不够,或者跳过了,表现力要打折扣。”
“他的四肢呢,你看着是没有黎楠那么柔软,可是因为他的腰力好,所以反倒他的动作是最到位,最能把我们设计的舞蹈动作的内涵给表达出来。”
May老师笑着拍拍凌霄的肩膀,“所以他是天生的中心位。祝贺你啊00,又挖掘了一个好苗子,我看他一定会红,前途不可限量。”
凌霄尴尬,“……他还真不是我挖掘的。其实是人家凌总和周总早就看好他了,他都跟凌天签约了,我才过来给他当兼职工作人员的。”
May老师倒是认真地松了口气。
凌霄咬咬嘴唇,“May老师也跟Hanson老师一样,以为我是要借他,来报复北城和灿辰?”
May老师笑着又拍拍她肩膀,“不是就好……其实我们都是外人,这毕竟是你和北城之间的私事。“
“只是呢……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太好了。00,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也不想看到你会再受一次伤。”
May老师把话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倒叫凌霄心里有点画魂儿,May老师说怕她“再受一次伤”,指的是什么呢?
两人并肩上楼,前面就是练习室的门。
May老师忽然说,“对了,这几天我看小贝好像有点虚弱。”
凌霄心下一紧,“嗯?怎么了?”
May老师:“这几天他练舞时间没达到前几天的平均时长,脸色就有点发白,动作也有点虚。多亏他腰力好,还能勉强瞒过别人的眼睛。但是,我看得出来。毕竟这支舞是我编的,我知道他哪个点没到位。”
凌霄:“他是不是连着练了几天,累了?”
她也就是这么几天没跟着他,所以才没注意他的情形。
不过这么想来,也是有点小小的古怪:凭他那性子,竟然没闹着让她陪他,而是真肯宽容地放她去学校……要是他闹了,她也许能早两天发现。
May老师:“我也问过他,是不是累了,还是有哪里不舒服。可是他却都说没事,而且希望我不要声张,说是怕影响其他团员的状态。”
“我这是看他这两天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才忍不住私底下跟你说一声。00你这几天多留意留意他吧,别是哪儿不舒服了。快要入营了吧?别拖到那时候,再影响了状态,就得不偿失了。”
凌霄赶忙握住May老师的手,“谢谢你啊,我一定会多留意。”
凌霄走到门前,想着May老师的话,深吸一口气。
她也觉着奇怪,虽然这几天她白天没一直跟他在一起,但是晚上在老屋还是见面的,她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啊。
就算这几天练习,量是有点大,但是他又不是文弱书生,他是打篮球的人,他的体力底子是该足够的。
所以就算九人团里可能会有人体力吃不消,那也该是看着相对柔弱的黎楠,而不应该是他啊。
再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算他在她面前可能要面子、嘴硬,那黎楠和戴昴他们私下里也能跟她透个口风儿啊。
她这么迟疑的当儿,门内,原本正歪在地板上的星回,倏然起身,忙向镜子里看一下自己的脸色,然后迅速归队,与团队一起跳起来。
凌霄无声推门,看见的便是这样动作整齐、没有一个人掉队的场景。
她小心地单独偷看了星回一会儿。
至少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没看出他的动作、脸色有什么不对劲。
她有点迷糊,心下忍不住狐疑:是不是某人看她不来,便正好想着偷懒,所以故意装病给May老师看,欺负May老师不知道他是什么体力的?
“00你来啦?”还是小豆先发现了她,亲热地上来迎接。
大家闻声就也都向她打招呼。
凌霄笑着摆摆手,“你们继续练,加油。”
她只捉着小豆的手,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星回这几天,练得还行?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
小豆想了想,“挺好的呀,没什么异常。”
小豆狐疑地望住凌霄,“00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凌霄忙道,“啊,没事儿,我就是想着这两天不是有点降温嘛,今天外面都下雪了,看他穿的有点少,怕他感冒。毕竟过几天就要开始入营了嘛,别影响状态。”
连小豆都这么说,凌霄想,也许May老师是看错了吧。
“来,穿裙子了。”
May老师从外面进来,手上多了一叠轻纱,她抖起来,原来是薄若蝉翼的“纱裙”。
May老师冲凌霄眨眨眼,“正好00过来,咱们也第一次穿上裙子正式跳一回,给00也看看。”
May老师这话一出口,九个大男孩当时就都叫唤了,“啊???不要吧。能不能不穿啊。”
May老师抬手,冲星回招了招,“来,小贝,就你吧。你先穿,带个头。”
凌霄心下也只能暗赞,May老师真是聪明:穿裙子这事儿男孩子都会抵触,但是眼前这九个人里,只要星回先穿了,那几个就都会穿。
毕竟,要论难搞,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把他搞定,那几个就水到渠成了。
May老师扭头来看凌霄。凌霄只好认命地站起来,接过May老师手里的第一条纱裙,朝星回走过去,“……少爷,我帮你试试,行不?”
星回呲了呲犬齿,不过还是无奈地、配合地抬起了两臂。
“老师,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要叫我们跳芭蕾啊?还是女舞,是吧?是四小天鹅吗?”
凌霄叹口气,“你别糟践天鹅,你也就是只大白鹅,铁锅炖的那种。”
最不怕事儿的戴昴立即开始吟诵了,“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幸好二条在旁边嘀咕一句,“一般成年了的,都不太好意思再秀这首诗了……一般都是幼儿园小朋友才拿出这首来秀。”
登时,练习室里笑成一团。
趁着大家伙儿笑,凌霄便借着给星回围裙子,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他,看他脸色如何,体态虚不虚,身上又掉没掉肉。
不能不说,他控制得极好,如果不是特别亲近或者眼睛敏锐的人,还真不觉得他有什么异常。
——凌霄还是发觉,他的气息有些短,有点急,不是他素常呼吸的频率。
因为多少次他向她垂首靠近,他的脸就在她脸侧,他的呼吸就通道在她耳畔,所以,她对他平日的呼吸频率记忆深刻。
他此时的呼吸短促,仿佛真的是身子有点虚弱。
她在他背后,这才敢深深看他一眼。
他怎么了,累着了,还是感冒了么?
她想了想,便抬手从自己头发上取下发圈来。
“喂,你蹲下,我把你的都发给你扎一扎吧。跳舞出这么多汗,头发都粘在皮肤上了。”
160、秃了也愿意
他便乖乖蹲下。
却又不是全然蹲在地上,而只是将膝盖弯曲了,这样他的高度就正好与她的平齐,她伸手来摆弄他头发,只需要平伸手臂即可,不需要高抬,也不需要向下倾身。
倒是因为这样的姿势,他自己所有的体重都压在半撑的腿上,十分的考验肌肉。
凌霄先前还没留神,只专心用她的发圈将他的头发给他扎起来。
——只是抱歉呢,她自己就不是太擅长扎辫子的,所以小时候扎住来的辫子就都是歪的。
原来人家以为她是为了追求个性,故意将辫子扎歪的,可是殊不知,虽说她妈妈不在身边,可是每天早晨上学之前,都是外婆亲手帮她将辫子给扎好的呢,所以怎么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是歪的呀?
只不过是,等她小辫子正正道道出了门之后,或者是因为在公车上睡着了,小辫子压在车座靠背上给压歪了,要不然就是在学校上完间操或者体育课之后,辫子松散了,她自己扯下发圈来再重新自己扎的话,就变成歪的了……
她这门手艺这些年也没长进太多,况且他是男生,头发再长也没有女生的长,那长度还不足以扎出一条完美的辫子来,所以,她就只能把他所有的头发都抓起来,往头顶上挠,然后总成一个小鬏鬏。
小鬏鬏就小鬏鬏嘛,这个其实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把他额头、鬓角的碎发都给抓起来了,全都给绑进了小鬏鬏里……看着他头发周围那一圈儿,就全秃了。
她给他梳完辫子,黎楠和戴昴他们几个就都要先哭了。
好嘛,眼前这位梳着小鬏鬏,穿着纱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武当山哪位年轻的道长下山来了呢。
只不过她却没工夫留意到黎楠和戴昴他们的表情。
她给他梳辫子,辫子本身不是目的,她其实是想借着梳辫子作为掩护,趁机“星不知回不觉”地探一探他的额头……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发烧。
而她不知道旁人的表情,他就像也不知道。其实练习室一整面墙都是大镜子,他就蹲在大镜子边儿,眼睛对着的就是大镜子,他自己变成了怎样的“仙风道骨”,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依旧那么乖乖地半蹲着,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甚至一点神情的变化都没有,以免打扰她……只任凭她笨拙地帮他扎好头发,然后又毫不轻巧地摸了他额头一把。
她摸完了,神色略微有些凝重,就还没留神周遭人的反应。
他自然是最早知道她担心的,他一双眼静静凝视她,享受这一刻她为他的担心……
哪怕便只是为了这一秒,为了她这带着笨拙却费尽心思的一摸,他便无论做什么,都甘之如饴了。
“没事……我可能只是这么蹲着,有点累了。”他怕她担心,轻声对她解释。
她这才留意到他是怎么蹲着呢,她赶忙搀住他手臂,“那你快起来呀。”
他顺着她的手劲儿站起来,还故意摇晃了一下,“完,有点晕。”
凌霄愣了下,赶忙翻出包包里的口香糖,手忙脚乱抠开盖儿,倒出来好几粒,也顾不上许多,一把全都给他塞嘴里去了。
他嘴被堵住,却想乐,好悬没呛着。
这时候忽然觉着现在的口香糖都设计成瓶装、颗粒状,别说,看着还真像药片。她这么一把塞进来,特有凶悍的幼儿园阿姨给小朋友塞药的那种即视感。
他便不由得闭上眼,微笑,将嘴里的甜一丝丝咽下去。
还是戴昴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忍不住走上来问,“……好像现在的口香糖都是木糖醇的吧?那就算这么一把塞进去,好像也不能管低血糖的事儿吧?”
凌霄轻轻咬牙,“……你家开口香糖厂的么?你咋什么都知道?”
她嘴上怼着戴昴,手上却还是小心地扶着星回,把他按在墙边的椅子上,这才放心松手。
她也是这才发觉,她竟然把星回给扎秃了……
好好儿的小帅哥,快被她给扎成了一个葫芦娃!
不过……不能不承认,尽管她都把他给扎秃了,这样灾难性的发型之下,他还是贼帅贼帅的呀。
甚至于,就因为他头发秃了,反倒将他的眉眼五官,以及脸型和颅形的轮廓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他的这些部分,实在是太优越了啊,就算现场的个个都是帅哥,他却还是随便都可以拎出来一个秒杀一个!
星回淡定坐下,正对上黎楠远远抛过来的眼神。
两人视线一对,星回看见了黎楠眼中那么多的……同情和羡慕。
他微笑,向黎楠摇摇头。
他是示意黎楠什么都不要说,他不想让她知道。
倒是May老师拍着手走过来,赞赏地拍拍凌霄的肩,“……看来你已经看懂我这支舞了。”
“嗄?”凌霄完全丈二和尚,“我没看懂啊。”
她压根儿还没心思看呢,光想着星回的健康状况了。
May老师眨眨眼,抖抖手里的纱裙,“这当然不是真的裙子,更不是女性穿的那种。其实是我想在现代舞里加入古典舞的元素,因为他们几个人的条件都特别好,动作都有轻灵飘逸的共同特点,所以我想古典舞的动作能更好地将他们的这个特点都烘托出来。”
“呐,这裙子就是古典舞元素的道具。其实它不该叫裙子,叫‘纱裾’会更好一点吧?就是古代男子的长裾,舞动起来有衣带飘飞的美感。”
她说着冲凌霄眨眨眼,“00刚刚不但给星回穿上了纱裾,而且还把星回的头发绾起来了。这形象也正好符合我设计这套动作变化的初衷。”
May老师说着含笑走到星回身边,伸手帮星回将扎得有点过于秃了的头,绕着额头鬓角的轮廓给又往外抓出些自然飘逸的发丝来,“在00这发型的基础上稍加变动,这就跟纱裾可以完全匹配上了。”
“你们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May老师卖力地“推销”,可是显然那几位还是有点不大感冒。他们索性都瞄着星回,看他终究是一个什么反应。
通常这样的时候,都是他率先起身,摔门而去……他们只需要跟随就行了,不需要还格外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些年过来,他们反正习惯了,反正某人树大招风,可以成为他们的leader,却也是他们身前一张巨大的挡箭牌。
在众人沉默却也极具分量的凝视之下,只见某葫芦娃轻轻抬手,掠了掠鬓边被May老师抓下来的碎发,淡淡说,“我觉得,这样不好。”
另外几人的心可落地儿了,纷纷默念,“对喽,就是这个范儿。”
然后,他们就等着他起身而去呢,他们接着就跟着鱼贯而出就是了。
可是!
掠了掠碎发之后的某葫芦娃正色道,“……还是刚才那样好。May老师,麻烦你再给我恢复原样。”
轰……
戴昴忍不住问身边的黎楠,“他什么意思?他说什么样的好?”
黎楠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白榆忍不住笑道:“就之前那样,秃。”
戴昴一个踉跄,“他疯了……”
黎楠咬着唇,抬手指星回,“我恨你~”
大家又是哄堂而笑。
May老师显然也有点震惊,边笑边打量星回的表情,“……星回你是认真的?星回的审美,不能不说,是挺特别的。”
星回在众人的笑声中淡淡抬眸,目光若无痕迹地滑过凌霄的脸。
真好,她也在笑。
在这样的欢乐的气氛中,她也被影响了,所以她也被融入其中,对他单个的关注便被分散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直到这一刻,他的额角还在细细密密地爬满了虚汗。
“当然是认真的。”他便也勾起唇角,像是跟大家一样在笑,“我觉得我刚才挺好看的啊。”
May老师满脸无奈,“可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那么无懈可击的颅形和脸部轮廓么?”
“你知不知道多少男团鲜肉,一旦秃起来,那就没法儿看了?”
他倒不直接回答May老师的话,反倒眯眼看黎楠他们,“你们也是么?”
黎楠扁了嘴,委屈地看向凌霄。
凌霄get到,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过去,亲手又把他那小鬏鬏给扯下来了。
“好看什么呀,秃了就一点都不好看。我刚刚那是故意在黑你,你竟然被我骗过了?小贝先森。能骗过你一回,不容易啊!”
她都这么说了,他只好瞪着她呲牙。
凌霄扭头迎着他的目光,“还是长头发,飘逸一点那种。就算是男生,也有人能把长头发留的很漂亮啊。不过,当然不是人人都可以,那更要看人家有天生丽质的。”
凌霄说完就退一边去了。那几位讪讪的,也就继续练习去了。
May老师走过来,暗暗跟凌霄击掌,“你又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凌霄含笑眨眼,“配合这样的造型设计,我猜到还是给他们接发最好看。幸好我没猜错。”
May老师点头,“接一点彩色发片,垂下来会更好看。”
她指指星回,“他倒不用了,本来就是银色的。”
她歪头问凌霄,“他的发色多少天补染一次?很难维持吧?”
161、硬指标
凌霄张了张嘴。
其实,May老师问的,也是她曾经的疑问。
当初在篮球场第一次看见他,她对他的发色就是颇为惊艳。
在这个什么颜色都可以被染上头发的时代,其实看人染发不奇怪,就算她看着好端端一个男生,却顶着满头绿毛走过来,她也都能不错眼珠儿的。
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银色依旧是各种染出来的发色里面难度最大的一种。
不但因为它与东方人传统的黑发正好背道而驰,所以染起来不容易;也更是因为顶着一头白发,还要好看的人,实在是太罕见了。
而一般能这么染的人,也都是娱圈的。她当年见过刘德华这么染过,那一来是角色需要,二来凭刘德华的颜值也完全扛得住——当然娱圈里不是人人都有刘德华这个资本和底气。
所以好些年轻没根基的染了之后,叫人只觉真的不如不染。
年轻一辈爱豆里叫她觉得比较经验的是某顶流。
顶流就是顶流,能成为顶流的,至少颜值能打,而且造型团队、宣传团队也同样都是一流的,这样打造出来的造型、输出的宣传照,都会为这发色背书,不会偏差太多。
星回是“普通人”里,叫她觉得最好看的一个。
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她对他的发色好奇,可是那时候她和他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她尽管好奇却也忍住了,没问过。
后来,因为越来越熟悉,反倒发色这些外在的东西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甚至她现在都有点“看不见”他的发色了——现在他究竟是什么发色,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了。
所以这个问题就这么压下来了,她从来就没张口问起过。
现在May老师忽然问起,她才在她自己的认知范围内想了想。
她想到了宁鼐。
人家贝星回是谁呢,人家是能带着管家出门的人,所以虽说她是他的“生活助理”,可是事实上她现在还没正式接管他的生活。他的一切起居还都由宁鼐来打理。
这么想来,就连补染头发这样的事,也必定是宁鼐亲自来操持的,不用他大少爷自己动手。
凌霄心里有了底,却不便在May老师面前点破他是有管家的人,所以她只是瞥了星回一眼,淡淡说,“……他不用补染的吧。”
May老师不解了,“不用补染?难道他天生这样?”
凌霄笑着打趣,“可能。少年老成吧?”
May老师笑得赶忙扶住凌霄的肩。
明明正在练舞的某人,并未停下舞动,却无奈地冲着镜子里缩在墙角的两个女人挑眉,“……谢谢啊,没说我是未老先衰。”
凌霄吐了吐舌,May老师也赶紧不笑了。
正好排练一遍结束,他走过来,却没接凌霄递过去的毛巾。
他就站在她面前滴汗。那一滴一滴晶莹的汗珠沿着他如裁的鬓角滑落,经过下颌线,直坠下来。
凌霄暗暗叹口气,只好伸手过去替他擦。
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对May老师说,“不是染的,是天生。嗯,她懵对了,是少白头。”
凌霄和May老师都有点傻眼,两人赶紧对了个眼神儿。
凌霄心里是最发虚的,毕竟她本来就是瞎编打趣,谁想到她还真能懵对啊。
两人对眼神儿的言外之意还有——哟,这孩子这么年轻,怎么就少白头这么严重了……
少白头不算少见,但是少白头却也不至于在这个年纪就全都白成这样的啊,人家一般都是黑发里夹杂着白发罢了,呈现一种花白的效果;可他这是纯白,一根黑头发都没有了。
就连皓首老人都没白成这么纯粹的效果吧?
唯恐天下不乱的戴昴童鞋又优哉游哉逛游过来,“听说少年白头,是肾不大好……”
凌霄都呛着了。
May老师刚跟她夸过星回的腰好,紧接着这就又肾不好了……
说真的,男人命太苦了,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硬指标”,不定哪个突然就没达标,然后一个男人的名声就都毁了。
那位差点“身败名裂”的男人,没说话,只是忽然伸手,电一般掐住了戴昴的后腰。
“……我忽然有点想吃烧烤了。D,你给我介绍介绍,该吃什么补补最直接?”
答案呼之欲出,May老师已是脸都憋红了。
练习结束,大家乘坐同一辆大巴回去。
凌霄他们几个工作人员抢先上车。
这个规矩跟其他行业有点不一样,别的行业自然应该是领导们先上车,可是他们这行却往往是工作人员先上去——因为先上去的人,才方便直接走到最后面那些不舒服的位置坐下来,而前排好些的座位留给自家的艺人们。
在这个圈子里,助理们是金字塔的最底层,助理们连抱怨都早已忘记了。
凌霄和小豆并肩坐在最后一排。
小豆由衷地说,“00,我真羡慕你们……”
凌霄:“嗯?什么呀?”
小豆叹了口气,“是羡慕你跟小贝、戴昴他们的关系,还有May老师……刚刚看你们谈笑风生,我却只能在一旁看着,只能当个圈外人。”
凌霄赶忙握住小豆的手。
“傻小豆,也只不过是机缘巧合,星回他们在我们学校旁听,所以我跟他们算是同学的关系,彼此认识得比你早一点罢了。等你跟他们再相处些日子,你当然也可以这么跟他们开玩笑了啊。“
“还有May老师,其实你也都认得啊,好豆子,你别这么拘谨啦。”
从前凌霄和小豆都是北城的工作人员嘛,所以也都早就认识陈寒山工作室的骨干人员了。
小豆点点头,“可是咱们毕竟是不一样嘛。Hanson老师和May老师都知道你虽然名义上是北城的助理,可你事实上是他的伯乐,所以他们对你都十分尊敬。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小虾米,他们就是两回事了。”
凌霄拍拍小豆的手,“可能之前是因为北城工作的事儿,我跟他们接触得多一点。那这回星回的工作主要由你来负责,别着急,你自然会跟May老师他们越来越熟悉的啦~”
小豆勉强笑笑,正想说话,一道颀长的影子却覆盖在她脑门儿上。
小豆一震,赶忙抬眸。
某个喜欢走路无声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了车来,而且一路直直走了过来,就站在了小豆的面前。
小豆:“小贝,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凌霄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赶紧抓住小豆的手,然后堆起笑容来,向星回往前示意,“……艺人们的座位在前面。请尊贵的你,前排就坐。”
小豆这才寻思过味儿来,惊讶地看着他,“你难道是,想跟我要这个座位?哈,小贝你不会喜欢这个座位的,大巴车开山路,最后一排不但会有点颠,而且转弯的时候还会甩尾,很容易晕车的哎……”
他一副“这些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么”的模样歪头看着小豆,都懒得开口说话似的。
凌霄怕小豆尴尬了,赶紧冲他使眼色。
他这才转了转脖子,却视线还是投向凌霄,“……她看过我开车。”
嗄?
凌霄也没能一下子就接住,好在她的确是看过他开车,而且对那个画面难以忘怀。所以她还是很快就get到了他的意思。
凌霄小心地跟小豆解释,“……他开车的时候,挺喜欢甩尾的。”
“所以,我想,他想要这个位子的意思是——他想再回味一下他开车的感觉?”
这个理由凌霄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挺扯淡的,但是小豆却好像接受了,她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现在公司管得严,不让单独行动,所以小贝一直都坐公司大巴,很久没开车了,非常想念了吧?”
凌霄叹口气,“不过豆子你甭理他。他要是真想开车的话,可以去跟司机师傅抢方向盘啊,那比坐在后排颠儿更舒服多了吧?”
某人只能无奈地高高扬眉,然后迅速转开头去,藏住笑。
他深吸口气,将笑容收回去,然后就依旧这么站着。小豆不起来,他也不吱声,就这么站着。
可是他这么面朝后地站在大巴过道上,司机哪敢轻易起车啊?
司机无辜地往后伸脖子看,善意地提醒,“待会儿咱们可是走的山路,还是下山路……”
他还是跟没听见似的。
最后还是小豆熬不住了,期期艾艾站起身来,“那行吧,小贝你请坐,我今天正好有点晕车,我去坐你前面的那个座位了。”
小豆就是小豆,好歹是当助理的,得给自家艺人面子,所以起身的时候还抱拳,“谢谢小贝你今天这么照顾我啊~”
小豆避难似的赶紧跑到前排给星回留出的座位上坐下。
凌霄抬眸瞪他。
就算阻止不了他坐下,可是也不能惯着他,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他个子高,雪松一般忽悠一下坐下来,长腿向前伸直,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今天好累。我想,挨着你,睡会儿。”
凌霄:“……”
原本一肚子的批评,就等着他坐下之后低声嘀咕给他听呢。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她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162、回来
车子终于启动,司机师傅竭尽全力控制着车子在下山的盘山道上,还能尽量保持匀速和平稳。
大家都有些累了,于是在暖气充足、平稳前行的车子里,不能控制地打起瞌睡来。
车厢里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而他的呼吸,就平稳地在她耳边,让她有一种错觉:岁月静好。
她忍不住,悄悄地,侧眸望他。
他睡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宝宝,完全卸下防备,就仿佛他睡着的地方不是公共场合,而就是他的卧室,他专属的床榻。
而他周遭的人,更仿佛是半点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沉睡。就仿佛他对人们也全都信赖,完全不担心他们会对沉睡中的他,有半点的伤害。
这样的他,与清醒时那个傲娇,还略带些薄凉的家伙,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是第一次看他睡觉了,他的睡颜,她不陌生。
彼时初识,她与他阴差阳错坐在同一列地铁里。那天原本该拥挤的地铁,却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出现了整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个的奇妙时光。
她就曾,与他坐在对面的长椅上,看着他静静睡着。
只是,那种让她熟悉的焦虑感就又来了。
他个子太高,又瘦,以致于睡着的时候你就感觉他摇摇晃晃,随时都要跌倒似的。
尤其那颗头,每一下都有撞到的危险。
上次在地铁里,她是坐在对面看他边睡边摇摇晃晃,那时她虽然焦虑,可是毕竟那时候还不算认识,又有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隔着,便有一种可以隔岸观火的侥幸来点地。
可是此时,此地,她就在他身旁。
她又悄悄叹口气,认命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好歹用自己的身子给他一点支撑的角度。
最不济,实在撑不住的话,他倒下来的时候,不至于头直接磕碰着。
上次的记忆,与这次的现实彼此映照,叫她心下浮起一丝无力——她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终究还是要扛起他睡着的重量的呢?
曾经,这与她是根本无不相关的啊。
曾经,她心底对这个人有万千的抵触。刻意回避他的名字,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她是抗拒走到他面前的啊,可是……此时,她还是静静地坐在了他身边。
她暗暗地,将手指攥紧,又徒劳地松开。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这一切无声地推动?
是她手上的手链么?
还是,凌留砚毫无知觉之中买下老屋,然后又签下了他……?
总归,这一切都像是齿轮,不是哪一个齿的问题,而是许多个齿在合适的时机,彼此咬合在一起,然后形成了推动力,让一切不由自主向前推动,直到走到了今天,形成了此时的局面。
他的睡颜,在她注视之下,终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倦意。
那倦意似乎不是“物理”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全都被练舞累着,而是,来自某种莫名的消耗似的。
那种消耗,不是形于外的体力值下降,而更像是一种精力的消损。
她的心莫名微微一颤。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颤其实是微微一点疼。
凌霄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许她也是被一圈圈下盘山道的大巴车给摇的吧,又或者是被整车人都睡着了的气氛给连带的,又或者……是因为肩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头。
可是她却知道,她又做梦了。
她在梦里又回到了刚得知孙伯伯死讯的那一天。
那天爸妈出奇地在电话里与她说了很多话,先说的是孙伯伯这些年的故事,他对工作的专注,对科学的痴迷,对爸妈在工作上的帮助,甚至还有救命之恩。
然后接下来,他们的话里便都是北辰了。
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爸妈说孙伯伯,多说一点都是正常的,毕竟孙伯伯刚刚离世,又对他们影响和帮助那么大……可是他们对北辰那孩子的描述里,语音语调里开始越来越饱含感情,这又是什么鬼?
他们出于对孙伯伯的怀念和感恩,如果对北辰那个孩子充满了同情,那倒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们语气中泄露的情感已经绝不仅仅是同情,还有赞赏,甚至是……
她的心便如夜色下的草原,虽然野草疯长,可是一株一株却都不是鲜生的绿色,而是都在夜色的浸染之下,变异成了妖异的紫色。
而她,就是那个孤单站在野草里的小孩儿,孤单奋力地呼喊,却没人听得见她的心在滴血。
“爸,妈,够了,我不要再听你们说那个野孩子了!”她便忍不住打断了爸妈的话。
“……那个孩子不过是孙伯伯从沙漠里捡来的吧?又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们就算再感谢孙伯伯,可也不用对那个小孩儿有这么深刻的感情吧?”
“再说,天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小孩儿!孙伯伯到大沙漠里捡小孩儿已经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你们不觉得有人跑到大沙漠里去丢小孩儿,就更说不通么?这样的小孩儿,你们不觉得他太诡异了吗?”
“孙伯伯那样的人,他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收养那个小孩儿,你们呢,你们难道也跟孙伯伯似的,一点怀疑的精神都没有了吗?”
那天的她,语声尖利,甚至有一点点刻薄。
因为,那一刻的她,忽然好害怕啊……
爸妈是生她的人,却也是她在那十几年的生命中最难拥有的人。从大人的视角,也许无法理解一个小孩子对自己生身父母的那种渴望,在经过了太久的等待之后,会一点一点积压成一种恐慌,一种患得患失。
她自己还没有得到他们完整的爱和陪伴,她便不喜欢听他们在她面前再去提另外一个小孩,而且是以那样深厚的情感啊。
他们难道忘了么,她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她也要独霸他们的疼爱,独霸他们的夸赞……她不许她最亲的爸爸妈妈,给那个故意的野孩子说那么多好听的话!
可是她无论如何呼喊,却都已经无法阻拦事情的发展。
终于,爸还是跟她宣布,“……你孙伯伯临走前,把北辰托付给我们。如今你孙伯伯不在了,我和你妈妈自然要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妈说,“霄霄啊,你的名字是浩瀚的天空;而北辰那孩子是星辰,是北极星啊……你听,他真的跟咱们有缘,是不是?”
她使劲攥紧电话,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仿佛验证这个呢看着爸妈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们听不见她的呼喊,他们也好像压根儿就不在乎她在呼喊什么……
然后她又听见爸说:“你孙伯伯身后还有一些文件需要处理。只是我们都回不去,我们就想着今年暑假让北辰回海市一趟……”
妈说:“正好,就让他也到老屋去认个门儿。霄霄啊,你就当一回姐姐,好好照顾照顾北辰,让他在海市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个暑假,好么?”
她急得大叫,“爸,妈,他为什么要来咱家?就算要办孙伯伯的事,那也不该叫一个孩子来办吧?爸,妈,你们有那么多的同事呢,孙伯伯的事总该叫个成年人来处理,不对么?”
她喊得有些缺氧,眼前一片黑暗。就好像,夜色围拢过来,渐渐将渺小的她吞没。
“……所以,你们说什么他来海市办孙伯伯的事,全都是借口,对不对?你们只是要叫他来咱们家,你们想叫他来认门,想叫他来跟我好好相处?”
“……别告诉我,你们是想收养他!”
她吼出来,眼泪便也跟着掉了下来。
爸妈是她的,她还没有享受到他们的疼爱,凭什么又要有一个野孩子来跟她抢?!
“……如果你们要收养他,行,那你们就失去我这个女儿了!”她哭着用力将电话扣死。
她恨那个野孩子,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
“00,醒醒。你,怎么了?”
一阵轻轻的摇晃把凌霄带回了现实。
她睁开眼,见是小豆。她才发觉面颊微凉。知道有泪,她急忙抬手去抹。
转眸望去,身边的星回也是一副睡眼惺忪,刚刚醒过来的模样。
小豆不好意思地笑,“到家了。别人都下车了,就你们俩都还在睡着……我怕你们着凉,这才叫醒你们。”
凌霄有点尴尬,忙又看一眼身旁的星回。
他累,所以多睡一会儿情有可原;她跟着醒不过来又算什么呢?
“可能是被他传染了,”她红着脸祸水东引,“瞌睡虫什么的,果然是会传染的。”
她匆忙站起来,从他腿边挤过去,抢先下了车。
老街和老屋,都已经罩上了一层轻盈的白。
她小步跑进大门去,还没登上门阶,便被台基上一抹身影惊到。
初雪的城市,莹白的老屋,台基上威武地站着一抹同样雪白的身影。
只是头上一顶金冠,双瞳一片金黄,高高地里在台阶之上,矜贵又深沉地凝视着她——
凌霄脚下一滑,一个踉跄。
“……小,小北?!”
163、护犊子
她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她觉着,眼前的小北好像一个光影,不是100%的实体。尤其在一片白雪的映衬之下,仿佛是虚浮在这世界背景中,哪怕一个重一点的呼吸,都可能帮它给吹飞了。
她那么想念它,那么想现在就冲过去抱住它。
可是,这一刻,她却莫名地有一点不敢走过去。
怕把它惊飞了,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虚幻的泡影,她一动,就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身后有一双手臂,坚定地扶住她。
她回眸,对上一双清寂的眼。
说来也奇怪,当这个世界变成一片银白,他的眼底,原本应该是黑白分明的地方,却反倒隐隐泛起一片金色来。
是小北头上的“金冠”映入了他的眼底吧?
“……你找到小北了?你怎么做到的呀?”她想落泪,却不想叫他看见,便使劲吸着鼻子。
他眼底的笑意如雪顶轻雾,极淡,浅浅漾开。
“不告诉你。”
“喂!怎么那么小抠儿呢?”她不满地冲他举拳,却又换成祈求的抱拳,“贝先生,行行好,告诉我吧……我和小动物协会的哥哥姐姐找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他抬眸望着台基上同样傲然而立的小北,浅浅含笑,“就是著名的‘剪刀大法’呗。”
凌霄眨眨眼,“可是我也摆过了呀……可是不好使!”
“剪刀大法不是一般都摆在家里的灶台上么?可是小北不是我在家里养的猫,所以人家说摆在灶台上的剪刀大法对于小北来说没有用。”
他就耸耸肩,“我没摆在灶台上。”
凌霄知道他故意逗她,“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摆在灶台上啊!我是说,你怎么可能凭剪刀大法找到它的呢?”
他笑,手臂微微一动。
莫名地,她就是知道他是想伸手过来揉她的头,可是碍于周围众目睽睽,所以他忍住了。
她脸颊有一点点热,便鼓起脸颊来佯作发怒,“你快说呀,别吊我胃口了行不行?”
他眨眨眼,“所谓说把剪刀大法摆在灶台上,就是因为家里养的猫没有不喜欢灶台的,因为灶台上有好吃的啊。所以要紧的不是‘灶台’本身,而是灶台所代表的意义,那就是它们能找到食物和安全感的地方。”
“所以,我就让人把所有它常去的地方都摆了剪刀大法呗……”
他看见她眼底浮起疑问,他便赶紧续道,“就是我见过它的地方,比如你说的碑亭,还有就是体育公园的各个角落。”
“关键是我撒出去的人手多,而且不光摆了剪刀大法,还派了人在附近看守着。否则就算也摆了剪刀,可是没有人看守的话,它回来了,也没人知道,所以还会错过。”
他的话将凌霄听得一愣一愣的。
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所以,你派出去很多人?”
他耸耸肩,“别想多了,不是我亲自去的。我叫宁鼐带人去办的……我才不会为了去找一只猫,自己傻傻地出去跑呢。”
凌霄心里那点感动登时又被他的傲慢给压下去了。
她吸吸鼻子,“也是。本来也没听说你这几天有出去过啊。”
她转身,“我谢鼐鼐去就行,我谢你干嘛呀?”
她疾步走向台基,视野又模糊了。
她伸手向它,“……小北,好小北,你终于回来了。”
那坏脾气的家伙依旧是别扭的,看见她伸臂走过来,它直觉转身,用P股对着她,一副不习惯看见一个女人如此感情用事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出来。
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小北,是她的小北啊!
不过,好在,它依旧还是那个表面别扭,实则内心温柔的家伙。就算是用P股对着她,可是终究是没有走开,而是一副扎脖儿认命的姿态,被动地接受了被凌霄抱了个满怀的命运。
她抱住小北的刹那,眼泪还是迸落下来。她急忙抹一把眼睛,“好小北,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呀?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冷着?”
小北还是一副冷傲的神情对着她。
凌霄自然不会傻到真的要等到它回答,她自己去寻找答案,伸手摸了摸它肚皮——
那里有猫科动物的“原始袋”,看着有点像肥胖了的那种“囊囊膪”,可其实那是猫科动物储存能量的地方,类似于骆驼的驼峰。
有这原始袋的存在,这才能让它们在暂时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也有可以动用的储备,而不必因饥饿而失去性命。
所以如果要是它的原始袋还在的话,那就证明它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忍饥挨饿。
她摸了一把,随即就笑了。
“好家伙,你还吃着不少好东西,是不是?”它的原始袋不但没消失,还更胖了点儿!
她晃晃它的大胖身子,将它给拧过来,叫它对着她的脸,“坦白从宽,是不是偷吃了人家的小鱼干了嗯?”
它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伸过鼻子来闻她,然后在靠近的瞬间,还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舔她的面颊——
猫舌头上有倒刺儿,把凌霄给剌巴的呀……她笑着躲闪,“知道你小子是好意,可是,姐姐还要脸呢!”
它却像是听得不高兴了,伸出爪子来一巴掌拍在她鼻梁上。
——是完全没伸出爪尖,只用肉垫的那种。
更何况,别看人家天然冷,可是人家爪子上的肉垫还是小粉红的哟~
一人一猫久别重逢笑闹,黎楠和戴昴他们也都围拢过来看。
凌霄的视线不经意滑过黎楠和戴昴的脸。
别人都在跟着她一起笑,比如小豆、二条们,都在分享着她的快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就是觉着黎楠和戴昴他们几个,面色好像有点凝重。
他们,不替她高兴?
还是,他们对小北不感冒?
或者是……难道他们之前见过小北了?以小北的臭脾气,肯定也没给他们好脸色看,所以本来挺喜欢猫的他们几个,却对小北有点区别对待了?
她想了想,便将小北抱起来,走到黎楠和戴昴的面前,“噔噔噔噔,跟你们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喵先森叫小北,是我最爱的一只。以后要跟哥哥们共处一个屋檐之下了,如果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哥哥们多多担待……更希望,哥哥们会喜欢它哟。”
凌霄说着冲几人讨好地眨眨眼,“看我的面子……”
黎楠和戴昴对了个眼神儿,凌霄好像看见他们在无奈地叹息。
凌霄忙问:“咋了啊?”
戴昴抬手抹了抹眉毛,“谢谢啊,只让它叫我们‘哥哥’,我刚才还以为你要让它们管我们叫叔叔呢。”
凌霄扬眉,“怎么会?你们有那么老么?”
戴昴耸耸肩,“现在的宠主不是都自认是宠物的爸爸妈妈么?”
凌霄想了想,“也对哦。可是……我好像就从来没办法把它想象成是我儿子,我充其量敢当它姐。”
黎楠噘着嘴,“……你确定,你最爱的,只有它一只?就没有别的了吗?”
凌霄眨眨眼,想着黎楠他们可能是这些日子来跟屋子里的猫们也都建立感情了,所以他这是替那些猫代言呢。
她笑,“其实我养的猫,当然我都爱啦!只不过呢,这一只,要特别一点……”
黎楠吸了吸鼻子,“它有哪儿好呢?我看它长得也不是最好看吧,还是个大胖子……”
他没说完,因为视线对上了那个不慌不忙才踏上台阶来的人。
“说谁大胖子呢?”他眼中浅浅含笑,无辜地向他们望过来。
凌霄赶忙说,“其实我们小北一点都不胖!就是因为它现在都被认为是大橘嘛,大橘人家是天生就是这个体型啊,所谓‘大橘为重’嘛!不是人家吃得多,是人家喝凉水都长肉……”
“还有,它的毛有点长,跟一般的橘猫还不完全一样,你摸摸它的猫不太像传统的猫毛,而是像小羊毛……况且现在还是冬天,人家的毛厚嘛。”
她说了这么多,脸上其实就是明晃晃写着三个字儿:
护犊子。
可是却有人不怕死地反驳了她一句,“谁说它是橘猫?”
“欸?”凌霄扭头望过去。
跟她做对的,没事儿就跟她斗着玩儿的,还能是谁呢。
“谁说它不是橘猫了?”她瞪他,“别看它身上就这么两块橘,剩下都是白,可是现在国内养猫圈都认为只要有一点橘,就是橘猫啊。它叫‘白橘’,你懂不懂?”
他凝着她轻笑,“……还说最爱它?都没闹明白它是什么。”
凌霄微恼,“那你说啊,它怎么不是白橘了?你看见了没,它身上就两个颜色,白,橘,没有别的杂色!所以它不是白猫,和不是三花玳瑁!”
他看她真急了,这才悠然耸耸肩,“……它有梵猫的血统。”
“啥?”凌霄听了吓一跳,“你说的……就是那个梵猫?”
就是那个死贵死贵的,因为被某国立法禁止出境,所以被炒成天价的梵猫?
布偶几万块一只,已经被说成是“行走的人民币”;而梵猫要在后头加好几个0的,而且还因为有犯法的危险,而没人敢买卖的——那个梵猫?
164、喂我
“你净瞎扯……”
他以为他说,她就肯信么?
好歹她也养了这么多年的猫了,她难道还不知道小北是个什么种类么?
“白橘,我们家小北就是个白橘。才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梵猫。”
“梵猫不是那个国家都立法不准带出国境了么,它怎么可能出现在咱们中国,还当了流浪猫?再说了,布偶那两万块左右的身价,已经是‘行走的人民币’,多少人做梦在大街上捡布偶呢,却能放着这‘行走的百万美元’没人抓?”
她说着抱紧小北,“我们小北啊,我才不在乎它是什么品种。讲真,有好几个炒得很热的品种猫,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觉得它们没那么灵气,看起来有点木木的……”
“我啊,就喜欢淘气灵巧的,是什么品种一点都不重要。我们小北呢,我就希望它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华田园猫,不必闻达于诸侯,只要这一辈子都有小鱼干吃饱饱,就行了~”
他难得地却没反驳,只是淡淡耸了耸肩,“……那你早说呀,我就不把它找回来了。反正,田园猫的话,满地都是。”
“喂!”她冲他举拳,“不许这么说我们家小北!我爱的是它,不是它的品种!”
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见她的话,霍地回眸,眼瞳之中忽然——细碎的金色星芒璀璨闪过。
就仿佛,他眼底放起了焰火。
她吓了一跳,忙抱着小北转身背对他,“小北,你饿不饿呀?我们要不要去吃点饭饭,要不该饿瘦了……”
小豆这才笑着走过来,“这就是小北?我可是早闻其名,可惜一直都没见着。这回可终于见着了。”
她走过来向小北伸手,想摸摸小北的头,小北却张嘴就去咬。
小豆吓了一跳,忙缩回手。
凌霄忙伸手捂住小北的嘴,“它就是这么个坏脾气,不过别怕,它也就是警告你,只要你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它就不会咬的。”
她抱歉地笑,“还不就是因为它这个臭脾气么,所以我才一直没带它给你们看。”
当年凌霄和小豆还在北城团队里的时候,小豆就听过凌霄很多次打电话,都提到过小北。
因为他们都在北城的团队,所以小豆对“小北”这个称呼有点好奇,问凌霄是朋友么。凌霄笑着解释,是猫。
小豆当时便笑着问,“我们是北城的工作人员,所以你给猫也取名叫小北吧?”
凌霄说“不是”。只是那时候凌霄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北辰这个人的存在,所以便没多做解释。
小豆点点头,“我明白,主要是我跟它还不熟。等我以后多给它买点猫粮,它就会慢慢认得我了。”
凌霄便笑,“它不吃猫粮的。有时候即便装相给我看,可是却一边吃一边甩,其实吃进嘴里的猫粮全都一粒一粒甩出去了……”
凌霄眨眼,“我们这位是,影帝。”
某位打开拉门正脱鞋进屋的,呛着了似的咳嗽起来。
小豆看了那边一眼,笑着道,“是小贝帮你把小北找回来的哈。”
凌霄点头,“是。”
小豆笑,“小贝找小北,有点跟绕口令似的。”
凌霄眨眨眼,“真的,你没说的时候我还没留意,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猫嘛,在我脑海里是界限分明的。叫你这么一说,我才真觉着他们的名儿有点像!”
小豆叹口气,“瞧,缘分吧。原来我是觉得小北跟北城的名儿像,现在小北跟小贝也像了……”
凌霄眨眨眼,“估计是B打头的,好取名?而且要是按名称字母排序的话,也能排在前边呗?”
小豆也是捧腹,“那你是L,我是X,咱俩都吃亏,都得排人家后头。”
小豆又认真看一眼小北,“身为一只猫,它却不吃猫粮的?那它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凌霄眨眨眼,“它们是猫科动物,当然天生是肉食动物了啊。猫粮主要是淀粉,本来就是人类发明出来欺骗它们的啊。只不过,别的猫比较好骗;可是它却是不肯被骗。”
她宠溺地拍拍它的头,“我们小北啊,其实不是挑食,它只是比较聪明罢了。”
两人抱着猫一起也进屋。
“……它还爱喝水和洗澡。一般的猫都不爱喝水,还怕水吧,我们这位还能游泳呢。尤其喜欢喝温水。”
小豆听得直咂舌,“好像……很难伺候的亚子。听起来像是个有人伺候的贵族,不像是一只流浪猫呀。”
凌霄也想了想,还真没法反驳,便耸了耸肩道,“这就叫‘小姐身子丫环命’吧?”
两人说说笑笑,某个迈着方步上楼的人,每走一步后脊梁沟就要被针尖儿扎一下似的,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晚上吃饭的时候,凌霄只顾着把自己盘子里的肉用温水涮过之后喂给小北吃,自己都没怎么吃。
戴昴都直摇头,“吃饭的时候,别的猫连障子门都别想进来,可是瞧瞧小北啊,就可以蹲在饭桌下等着你喂……00我说你也有点太偏心眼儿了吧!”
凌霄讶然抬眸,“……其实不是那样的。”
“别的猫猫进来的话呢,它们有的会看不住就跳上饭桌来,还有的会蹲在饭桌下不停地叫。我怕影响你们吃饭嘛。再说,猫猫尽量是不多吃盐的,咱们人类的饭菜里又是盐,又是酱油的,还有辣椒什么的,都是它们不能吃的。如果给它们吃的话,就是害了它们了。”
“可是小北不一样。它从来不会自己跳上饭桌,而且就算蹲在饭桌下的话,也一声不叫……它只是用小爪扒拉我,一点都不着急。”
二条挑眉,“那,小北就能吃盐么?”
凌霄认真点头,“是啊,而且它还爱吃咸的。尤其爱酱油五香味儿的,要是给白水煮过不带咸淡的,它还不肯吃。”
“啊?”二条都一双眼睛瞪圆了,“它这还是猫么?简直赶上人了。”
凌霄也是无奈地笑,“那可能是跟它爱喝水有关吧。别的猫不爱喝水,喂水都是个大难题,可是小北不一样,它自己吃完了咸的就去喝水,所以对肾脏影响不大。”
二条来劲了,从菜里夹了一根辣椒出来,“那,我试试它喜不喜欢吃辣!”
凌霄忙给拦住,“姐姐,别介……它毕竟还是只猫,没变成人。”
因为有小北,大家这一顿饭多了许多谈资,吃得颇为热闹。
凌霄就算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小北这儿,可是她还是不经意发觉,今天的星回吃得有点少。
他本来就有点虚弱和疲惫,饭吃得又不多,叫她心下有些坠坠的。
晚上其他助理都走了,凌霄安顿完了猫猫们,想了想,还是起身走进厨房。
随便下了个现成的切面,卧了个鸡蛋。小心地没放葱花和蒜末,最后连点缀的香菜都没搁。
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上三楼。
这还是她搬回老屋来之后,头一次在晚上主动上三楼去。
——她不是没上过楼,她上二楼去找过黎楠和戴昴他们很多回。她只是,没上过阁楼。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对于单独上楼去找他这事儿,她是能闪就闪。
可是今晚……她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啊。
不管怎么说,她也还是他的“生活助理”嘛。而那个管家宁鼐,这一天也没见个鬼影子,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走上三楼,站在阁楼门口,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这要命的紧张,真是让她自己都有点气馁。
她怕什么嘛!他又不是妖怪。
屏住呼吸,她抬手敲门。
轻轻地,再轻声呼唤,“是我,你睡了没……?”
可是她还没问完,门却已经开了——原来门压根儿就没锁!她一敲,给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力,它竟然就开了!
凌霄伸脖子往里看。
他正躺着。
不过并不是脱了躺在被窝里,而是依旧穿着长裤和衬衫,和衣躺着。
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确定他是否睡着了,从她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眼睛。
她便又小声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有回答,她便转身,打算下去了。
就在她已经转好了身,正要迈步离开时,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嗯。”
是肯定回答的那种语气。
凌霄便端着托盘,用肩头将门顶开,小心地将面条端了进去,搁在了桌上。
他却没动,也没说话。
他的手搁在额头上,明显的不舒服。
凌霄有点不放心,便还是走到床边去看他,“晚上我看你没吃几口饭,就下了点面条,里面还卧了个鸡蛋。如果你不爱吃面条的话也没关系,起来喝口热乎乎的汤也行,把鸡蛋吃了。”
“那我搁这儿了啊,你一会儿起来记得吃啊。”
凌霄一口气把话说完,就准备撤了。
她又是刚转过身,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哑地说,“……我起不来。”
“嗯?”凌霄回眸看他,“这么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叹口气,“我是说,我想吃你做的面,可是我现在起不来。”
凌霄眨眼,她听见什么了?
他缓缓转过头来,脸色是真的苍白,却黑瞳灼灼:“……喂我。”
165、答应
“喂……”
凌霄抱起手臂来,“不带得寸进尺的。我看你好像还没病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转过头来,目光透过手臂静静望着她。
“可是你都可以喂小北么?为什么不可以喂我?”
“难道,我都不让一只猫重要?”
凌霄无奈地摇头,“可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拿自己跟一只猫做对比?人类是万物灵长好吧,您这算自降身价。”
他疲惫地眨了眨眼,“我愿意……我就比。”
“反正你都喂那只猫了,那你也得喂我。”
凌霄都给气乐了,“我说你……这算什么呢?”
其实“争宠”这个字眼儿都到了嘴边,凌霄又给咽回去了。
他却静静凝视她,“……那你会多宠我一点么?”
“喂!”凌霄都被吓着了,松了手臂退两步,惊讶地望着他。
都好几次了,他好像真能读出她未说出口的话来。
他看她那紧张的样子,有点想乐,这才神色之间舒展了一些。
“……有什么难猜的,一看就知道了。毕竟现在流行的词儿,就那么几个。”
凌霄想想,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她还得给自己强行挽尊。
“……就算就那么几个词儿,可是你也想错了。我想的才不是‘争宠’呢!我又不是武则天,我可没兴趣开后宫。更何况谁没事儿后宫里收的既有活人,又有活猫啊?”
她高高扬起下颌,“告诉你吧,我刚才脑袋里想的是‘掰头’。”
她挑衅地看他,“你掰么?”
他终是忍不住,闭着眼缓缓笑开,“给我下套儿?不上你的当。”
凌霄这才松了口气,“不闹了。说真的,你起来好歹喝口热乎的。”
他将手臂放下去,一双眼幽深地凝望她,“你第一次主动上来……只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个?我就算晚饭吃得是不多,可是也不缺这一碗面条,不吃也没关系的。”
凌霄脸有点发热。
他却黑瞳一眨不眨地凝视她,让她无可逃避,“……说出来,我想听。”
凌霄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你帮我找回小北。”
他轻轻挑了挑眉,“不是这句话。这句话,你早先已经说过了。”
凌霄攥紧拳头,“……那行吧,我就直说。我这人说话算话,我说了如果你能帮我找回小北,那我就陪你入营去录《最新星》。我不赖账。”
“所以,我是来想来通知你——我说到做到,陪你去!”
他这才全然放松下来,长眉轻展,笑意浮了满面。
“这还差不多。”
凌霄鼓鼓腮帮,“那你到底要不要吃这碗面?再不吃的话,都坨了。”
他伸展长腿,终于缓缓地坐了起来。
“吃~”
凌霄这才笑了,赶紧去把面端过来,放在床边地毯上的茶几上。
他却依旧坐在床边,两只手撑着床沿儿,肩骨高耸。
凌霄忙问,“怎么了?”
他轻轻晃了晃头,“有点晕。你扶我一把。”
凌霄放下碗筷,赶紧走过来撑住他手肘,“是不是今天练舞累了,饭吃得又少,有点低血糖了?你慢点,吃点东西就能好些了。”
他却收紧手臂,将她圈进了怀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只有直眼的份儿。
“喂!”她八爪鱼似的往外推他,“你,你这算怎么回事?”
尽管她八爪鱼似的东推西挡,可是他却还是仗着身高臂长,依旧将她圈住了困在怀里。
他垂眸,看向自己臂弯里的她,“……就一声谢谢太轻了,至少也值得一个拥抱吧?”
“再说,你都抱小北了,凭什么不抱我一下?这是我应得的,你不给,我就自己讨喽。”
凌霄瞪他。
瞧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大义凛然的!
“可是我都说了谢谢,此外还答应陪你去录影了啊……那我凭什么还要欠你一个拥抱呢?你这也不是等价交换啊?”
他故意收紧了手臂,将她的头正好夹在他胳膊肘里,“……可是你抱那只猫了。”
凌霄气得直闭眼,“那是因为久别重逢啊!再说,我又没答应小北去录影!”
他歪歪头,“……你是说,久别重逢的话,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抱么?”
凌霄被他气得有点乱,就点了头,“对啊。”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那我跟你,也是久别重逢。”
不知道是不是头被夹住的缘故,凌霄觉得大脑供氧有点不足,所以思考起来有些不那么顺畅。
“我跟你久别重逢?哥哥,我跟你怎么久别重逢了?尤其我搬过来之后,咱们好像每天晚上都能打个照面。”
他又理所当然地绷起脸来,“那就是一天24小时,只有一次碰面,其余的23个多小时,核82800多秒没有见面。所以,久别,重逢。”
凌霄:“你的人生是以秒来计算的啊?那以后别告诉你22岁了,你说22×365×24×60×60……秒!”
那一串数字反正她是一下子算不出来,干脆报原始数据列长式子。
“7亿秒。”他却眼睛都不眨地帮她答了出来。
凌霄眨眨眼,不过倒也没太惊讶。毕竟有些小孩儿是几岁大就学过珠心算的,这些纯数字的乘法不算难。
“都带亿了,更拉风,是吧?”
他一脸平静,“好啊,你让我以后这么报,那我以后就这么报了。我也说话算话,一言为定。”
他伸另外一只手向她,想要击掌。
凌霄赶紧狠推他一把,“你都有7个亿了,我可没有多余的5,不给!”
他也笑着松开了手臂,任由她红着脸逃了开去。
“喂……”等到她快跑到门边了,他才慵懒地在后头叫,“我还没吃面呢。”
凌霄的手都已经碰到了门把手,只好无奈地又收回来。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又猛地转身回来,将筷子给他摆正,“好,你吃。”
面已经都坨了,变成了一团,像一个汤里浮着的孤岛,让她想到《阿凡达》。
她瞟他一眼,“都这样了,你确定,你还吃么?”
他却完全没看见它状态似的,径直拿起筷子,就端起了碗。
“吃~”
他说着用筷子戳开面团就吞了一口,然后从碗沿儿看她,“你做的,我怎么不吃。”
这回轮到凌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我再去重给你做一碗吧。反正就是下个面嘛,切面都是现成的,拧开火烧个水而已,很快的。”
“不用了。”他慢条斯理地咀嚼,“这个就挺好吃的。”
他越是这么说,凌霄反倒越不好意思了。
“哎哟,”她两手捂住脸颊,“你别这么说,我都觉着我对不住你了。”
他唇角悄然挑起,“那就……再抱一下吧。”
凌霄原地弹跳起来,往后。
“喂,你怎么又得寸进尺啊你!”
他轻笑,眨眼,“好,那就抵销刚刚抱的那一下,总行了吧?答应我,别气了。”
凌霄这颗心啊,被他给激起来,又抚平下去。
她瞪他一眼,“行,就此扯平。不过你别又来了啊,不然我真发脾气了!”
一碗面叫他给吃成了真秀美味似的,这个细嚼慢咽,凌霄也不好意思走,她总得等着把空碗筷收拾走啊,谁让她是苦命的生活助理呢。
她就在一旁坐下来,远远瞟着他。
又不能不说话,就没话找话说,“……我刚刚来的时候,你那门没锁上。”
他细细咀嚼,也仔细地看她,“……嗯。”
凌霄惊讶了,“你难道是故意不锁门的?”
“嗯。”他回答的语言极简,可是视线却是稳稳地定在她面上,没挪开过。
“可是……why啊?”凌霄摊手,“就算自己家,现今这个时代大家都习惯把房门锁上了。更何况,现在这儿属于你们的公司宿舍,这么多人共用的公共空间呀,你这样注重私隐的人……怎么会连房门都不锁上?”
他无声地喝面汤,抬眸看她,眸色淡淡。
那是一种,犹如星月之光一般的白金色,叫凌霄总觉得自己可能是看花眼了——人眼里该发光的,不是黑眼仁儿么?黑眼仁儿怎么会发出白金色的光来?
“……所以我才要抢你的阁楼啊。”他又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算是公司宿舍,我这阁楼也是非请勿来。”
凌霄心下暗叹口气,心说:可不是嘛,就您这脾气,谁敢没事儿跑上楼找您玩儿来呀?
那还不如从冰箱里拿块冰块儿捂在手里玩儿呢,至少真冰块生气了还不会怼人。
凌霄耸了耸肩,“我是不知道你有不锁门的习惯……”
凌霄还没说完呢,就叫他给半道截住,“……真不知道么?”
他的视线落在她左腕上。
凌霄登时就尴尬了,“我,我上次上来的时候,我拿了钥匙啊!毕竟我现在也算房屋管理员吧,我得给你们收拾房间吧,所以每个房间的钥匙我都有啊。”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道弧线。
“你例外。”
“嗯?”凌霄身上那种莫名的鸡皮疙瘩又要爬起来了,“……那倒也是!毕竟阁楼原来是我的房间!是被你抢走的!怎么着,还不准我上来看看啊,还有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