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宋夕元一头雾水,顾南野为什么发脾气,他忙了一天,这不是才有空吗?
而且公主在天音阁很安全,也不能在她耍酒疯时送回白家呀。虽然醉酒了,但闹累了就会睡觉,并不赶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
顾南野懒得跟他多说,当即策马出城,赶到天音阁时,推开包厢一看,只觉得脑壳疼。
四个孩子竟然都醉了,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
环环一直守在旁边,见顾南野脸色很不好看,有些慌张的说:“公主说要酒,管事便送了最好的仙人酿进来,我们不知道这酒是要兑着喝的……公主跟大家做游戏,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顾南野关上房门,蹲在桌边看了一下抱着桌腿儿睡觉的曲慕歌。
他轻轻拍她的头:“太玄,醒醒。”
毫无反应。
顾南野叹了口气,对环环道:“取我的斗蓬来。”
他的房间就在楼上,斗蓬很快就取来了。
顾南野伸手将曲慕歌从地上抱起来,如抱稚子一般将她单臂抱在胸前,而后用斗蓬将她整个人罩住。
出房门时,他吩咐道:“去通知谢林二家自己来接人,你再告诉白渊回,太玄在我这里,我明早再送她白府。”
“是……”
顾南野抱着曲慕歌回到顶楼自己房中,打算将她放在床上休息,却发现小姑娘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抱她上楼时,顾南野没有一点旁的心思,虽然觉得有点不合适,但这里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适合抱曲慕歌上楼,他只是想让她睡的舒坦点。
现在小姑娘又嫩又暖的小脸贴在他的脖子上,软软的身体毫无防备的靠在他怀里,他终于意识到有多么不妥了!
如有一股躁动的邪气从身体里蹿出,他立刻伸手去扯曲慕歌的双手,动作大了点,小姑娘很不舒服的在他怀里扭了一下,双手抓住他的领襟,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换了个姿势,又睡了。
顾南野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他行军打仗都没这么紧张过。
犹豫了一刻,顾南野最终没有强行把“树袋熊”扒下来,而是抱着她坐到了书桌前的太师椅中。
他靠在椅靠中,小姑娘坐在他腿上,靠在他的臂弯里,如同把他当床垫一样,睡的十分舒坦。
顾南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的脸因为饮酒,红扑扑的,脸上没有最初认识他时的紧张和害怕,也没有进京后的不开心或是拘谨,非常的放松,露出了花季少女天然可爱模样。
醉酒,似乎也不那么坏……
曲慕歌宿醉醒来时,脑袋要炸了,身上也酸痛,若不是看到自己睡在床上,她都怀疑自己昨晚被人打了一顿。
“环环……”看到周围环境,她知道自己在天音阁顾南野房中,没有太惊讶,以为是环环送她上来休息的。
她喊了半天也没喊到人,只得扶着剧痛的头,起床去找人。
从房内往外走时,她路过书桌,瞥到书桌上的书本是打开的,还有一个写了一半的奏疏,以及半杯温茶!
曲慕歌的脑袋“轰”的就炸开了!
天音阁里不会有其他人敢用顾南野的书桌……
他昨晚来天音阁了?
他看到自己喝醉了?
她在里面睡觉,顾南野在书桌前坐了一夜?
他现在人呢?
曲慕歌有点想死……
她怎么在顾南野面前喝醉了?
她昨晚有没有失态?有没有胡说?
她一点都不知道!
“环环!”她不仅声音有点抖,腿脚也有点不稳,哆嗦的往外走去。
顾南野晨练回来,他耳聪目明,在楼下就听到曲慕歌在上面喊人,便加快了脚步。
曲慕歌在楼梯口迎面遇上顾南野,顾南野穿着单薄的圆领衫,脸上有汗,看得出是锻炼归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南野看她一幅快哭的表情,问道:“我在这儿,怎么了?”
曲慕歌也不能直说,支支吾吾的说:“我头痛……”
顾南野挑了挑眉,说:“知道难受了?昨天喝酒时没想过?”
他推着小姑娘的背,将她重新带回房间坐下:“等着,厨房一会儿就送醒酒汤上来了。”
曲慕歌不好意思的低头,不安的揉着自己的衣角,这才注意到自己裙子皱巴巴的。
虽然没照镜子,她估计自己头发、妆容肯定都乱七八糟的,于是又从位子上跳起来了:“我要梳洗一下!”
这时,天音阁的仆从很体贴的将醒酒汤、早点、换洗衣服、女子梳妆用品都送来了。
曲慕歌拿上衣服赶紧往最里面的屏风跑去,跑到半路,她突然回头对顾南野说:“你出去呀,我要换衣服。”
顾南野愣了一下,他这个房间大的很,外间书房,里间寝室,还有梳洗的隔间。
但小姑娘既然说了,他还是起身出去了。
他抱着双臂站在临窗的过道上,不可抑制的想到昨晚怀里的暖玉香软……
他走了神,连宋夕元上来找他也没有察觉。
宋夕元拍他肩膀时,将他吓了一跳。
宋夕元神情立刻变的十分振奋,问道:“如此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我可听说了,昨夜你跟太玄在房里待了一夜!”
顾南野恢复镇定,板着脸说:“不要拿你的想法来揣度我。还有,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管好你手下的人,不要乱说话。”
宋夕元还是很兴奋,说:“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若是以前,你一定会避免任何可能发生误会的事情发生,昨夜怎么就不顾及太玄的名声了?你是想好了?”
自从范涉水从金陵送年货来京城,说顾夫人起了撮合顾南野、太玄公主的意思,宋夕元就跟顾南野商量过,顾夫人能这么想,至少说明顾南野和太玄公主不存在任何人伦上的关系。
虽然顾南野没有从任何正面查证过,但心中已是非常相信母亲,一定是他父亲误会了母亲和雍帝的关系。
顾南野没有直接回答宋夕元,只是说:“现在谈这些还太早。”
宋夕元以为他是指太玄的年纪,说:“十四岁了,你若有这个心思,可以开始准备了。”
顾南野没说话,依然不肯明确表态。
第九十二章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南野听到房里的脚步声渐大,低声对宋夕元说:“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得,我不打扰你们,我走了。”宋夕元十分有眼色的走了,而曲慕歌也梳洗好了,打开房门请顾南野回来一起吃早饭。
顾南野镇定自若的回房用早点,快吃完时,对局促不安的曲慕歌说:“一会儿我送你回白府,你若还是头疼,今天就不必去书院了,多休息一日。”
“好。”曲慕歌慢慢的吃着馒头。
想了半天,她最终还是试探着说道:“你为什么把我送你的东西都单独收着啊?”
顾南野转头看了眼书桌下的雕花木匣,看来小姑娘是打开看过了。
他放下筷子说:“既然是送的礼物,自然要妥善保管。”
曲慕歌问:“那没有别人给你送礼物吗?怎么就收着我的东西?”
岂料顾南野说:“没有别人。”
曲慕歌惊讶了,顾南野这么大一人物,竟然没人给他送礼?
曲慕歌不死心,就想问点真心话出来。
“那剑穗呢?那是我给白渊回的,怎么在你这里?”
这下顾南野没话说了,脸上难得浮出尴尬的神情。
曲慕歌得意的抿嘴笑了,这个心口不一的男人,可让她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了!
“我女红不好,那些东西你就别刻意留着了吧,我自己看着都不好意思。等你今年生日,我一定送你一个好礼物。”曲慕歌说。
顾南野顺势就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旁的技艺都拿不出手,唯有一手针线活,还是得过太后夸奖的。怎么重来一次,这都能忘?”
这下轮到曲慕歌尴尬了。
芯都换了,技能当然变了。
不过,她能直接告诉他吗?
先前告诉他梦境的事,是为了告诉他一些有用的消息。
若是告诉他穿越的事,他能理解吗?能接受吗?
毕竟情况与他不同,还是有极大风险的……
是不是自己昨晚喝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曲慕歌纠结不已,手中的馒头都被捏变形了。
顾南野很早就注意到了小姑娘跟叶桃花的不同。
他重生一次,他还是那个他,但小姑娘性格、神态、气质、言语、能力,什么都变了。
虽然一开始会觉得匪夷所思,但他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是匪夷所思?
看出小姑娘的紧张,顾南野不打算追问,毕竟他自己心里已有判断。
“吃饱了吗?该回城了。”
曲慕歌也怕他继续追问,连忙点头跟他出门了。
在回白家的路上,曲慕歌被马车一晃,头又开始晕了,很不舒服的靠在了车厢上。
顾南野看她这样难受,有些心疼,板着脸教育起来:“知道酗酒不好了吗?”
曲慕歌恹恹的,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喝了。”
先前在宴会上喝的酒,都跟米酒一样,她没当回事,谁知道天音阁的仙人酿这么厉害?
“昨天若不是在天音阁,醉在其他地方了,你打算怎么办?遇到意图不轨的人,你又打算怎么办?”
若是在别的地方,她肯定不会喝醉,再说昨天她是带了环环的。
但曲慕歌身体不舒服,也懒得解释,只是有气无力的点着头。
顾南野又说:“不仅不能酗酒,也不能乱跑,昨天你一声不吭跑出城,白家和我都不知道你的行踪,险些封城搜查。”
曲慕歌不乐意了,又因宿醉和晕车导致情绪不佳,回嘴道:“我没有乱跑,我之前出门专门跟你说了,而且我后来去的是天音阁,又不是别的地方。你平时闲话少的很,怎么今日这么啰嗦,顾婆婆!”
顾南野被她一顿顶嘴,想再板起脸来教育一番,但看到她鼓鼓的腮帮,以及双手抱在胸前瞪着他的模样,瞬间就心软了。
生气……也很可爱。
他没忍住伸手按了一下她的头顶,带着笑意说:“还说不得了,脾气变的这么大。”
曲慕歌也被摸头杀弄的没脾气,软下声音说:“侯爷,我真的不舒服,想再睡会儿,你就别说我了吧。”
顾南野挪了一下位置,将车厢里更宽敞的位置空出来,并从座椅下拿出靠枕给她垫上。
因对顾南野的心意有了更大的把握,曲慕歌大胆尝试的问道:“躺下来我估计就要吐了,我能借你肩膀靠一会儿吗?”
顾南野有些犹豫,但看她状态是真的不好,便又坐了回去。
曲慕歌见他坐近了,心中狂跳,而后屏住呼吸,身体僵硬着,小心翼翼的将头靠了上去。
顾南野比她高太多,哪怕是坐着,曲慕歌也靠不到他的肩膀,只能挨着他的大手臂。
他手臂上有结识的肌肉,靠着并不舒服,硬邦邦的,还靠不稳。
但曲慕歌心满意足,哪里还敢挑剔这些?
顾南野端坐着,目视前方,身体不动如山。
马车在路上难免颠簸,曲慕歌的头在他手臂上,摇来摇去的,感觉下一刻就要往前栽下去。
顾南野见小姑娘闭眼睡着了,但似乎睡的很不舒服,便轻轻捧住她的头,将她放倒,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
曲慕歌虽然在睡,但也不是全无知觉,她感觉自己睡在了顾南野的腿上,兴奋的不敢动弹。
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应,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曲慕歌巴不得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然而一阵翻天覆地的爆炸,瞬间打碎了她的美梦!
曲慕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被顾南野猛的抱紧在怀里,天旋地转。
整个马车被掀翻,并在半空中炸碎,剧烈的疼痛从曲慕歌的腿上传来,来不及叫一声,她就重重的和顾南野一起摔在了地上。
顾南野抱着曲慕歌连续翻滚,跌落在路边的小坡下,他们乘坐的马车已被埋在路上的火雷炸的四分五裂,数十名黑衣人从山路两侧的山林里蹿了出来。
“抱紧我!”顾南野声音阴森,忍着怒气。
他一手将曲慕歌往怀中按紧,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刀,第一次没有选择迎敌而上,而是选择了撤退。
他昨夜孤身来天音阁找曲慕歌,曲慕歌身边亦没有带护卫,没想到被人在回城的路上钻了空隙!
小姑娘受伤了,她温热的血已经浸透了顾南野的裤子,他不敢拿她冒险!
第九十三章
顾南野飞快的在山林里穿梭,并从袖中射出一支响箭。
追杀的黑衣人中有人喊道:“速战速决,不能等他叫来援兵!”
黑衣人追了上来,顾南野只得反身出击,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他的刀快而狠,身体腾挪之间,刀光划过刺客的身体,鲜血喷射而出,残肢断落!
曲慕歌很害怕,这一年中她经历了很多,但从未经历过真枪真刀的武斗,哪怕之前中毒垂危,她也没有觉得多么凶险,如今鲜血残躯就在眼前,生命消损在旦夕之间,她如浮萍一般,只能仰仗顾南野一人奋力抗敌!
十个刺客而已,对顾南野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可他还要保护她。
曲慕歌双手紧紧搂住顾南野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间。
她一声也不敢吭,她死了没什么,她怕自己拖累了顾南野。
好在没过多久,一排利箭从丛林里射出,徐保如带人赶到了!
顾南野不再恋战,抱着曲慕歌脱身而出,轻轻将她放在树下靠着。
“哪里受伤了?”顾南野声音紧绷,面色不佳,有些着急的检查着曲慕歌的身体,当她看到她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时,神情更是阴郁至极。
曲慕歌的小腿被马车炸散的木屑戳中,手掌长的碎屑插进了皮肉中,流了很多血,但她已经紧张的感觉不到疼痛。
“没事,应该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但她的身体真实的颤抖着。
顾南野用布条将她的腿扎紧,确定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后,将她重新抱起来。
他对徐保如命令道:“不必留活口,杀无赦!”
发出命令后,他头也不回的带着曲慕歌重返天音阁。
曲慕歌流血过多,靠在他怀里睡意渐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环环红着眼睛守在她床边。
她睁眼看了看环境,还是在天音阁顾南野的房中,她出声喊了一下环环,声音嘶哑的让她自己都有点听不出。
环环立刻凑到她床前,问道:“公主,您醒了,我这就去叫大夫!”
曲慕歌没看到顾南野,本想问环环打听一下,但环环已经跑出去叫人了。
天音阁请的大夫就等在楼下,得知她醒了,立刻上来查看她的状况。
大夫说她失血过多,伤口还感染了,在发烧,端了热药来,让环环喂曲慕歌喝了一碗。
喝完药后,曲慕歌问大夫:“侯爷有没有受伤?”
大夫说道:“侯爷只有些皮外伤,他身体强壮,不碍事的,公主不必担心。”
曲慕歌点点头,虽然很想见顾南野,但他现在必定是在处理刺客的事情,便忍着没有开口。
大夫退下后,环环担忧的说道:“我今天收到消息时,可吓死我了,都怪我,没有陪在身边保护您。”
曲慕歌说:“这不怪你,哪怕侯爷保护我,还是难免有意外。不过,今天是哪里来的刺客,竟然有火雷……”
环环说:“我听我哥说,段左叛乱时,兵部丢了一批火雷,一直没有找到,必定就是这次用的这一批。刺客是叛党余孽,刺杀皇上不成,就想报复侯爷,昨天侯爷一出城就被他们盯上了,公主您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曲慕歌摇头说:“侯爷是为了找我出城的,若不是找我,刺客怕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天音阁楼下,在宋夕元的房中,大夫正在给顾南野汇报曲慕歌的伤情。
“公主醒了就没有大碍了,退烧的汤药和外伤的膏药,要按时用,等烧退下去,再换一个疗程补血的药剂。若是伤口觉得疼痛难忍,可以在汤药里加几味止疼的药。”
顾南野皱着眉头听完,待大夫退下了,他对宋夕元说:“太玄这几日先留在你这里休养,你命人仔细照料,差什么药材,尽管去买,买不到就去宫里御药房取。待伤情好一点,你再送她回去。”
宋夕元说道:“我自然会仔细照料公主,但你呢,她醒了你不上去看看?”
顾南野神情凝重的摇头。
宋夕元深深的叹了口气。
眼见着两人情意相投,好事渐成,经此一事,顾南野只怕又会生出诸多顾虑,止步不前了。
宋夕元劝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公主的安全考虑,不想将麻烦事牵连到她身上去,但你还是要注意分寸,别伤了公主的心啊。”
顾南野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在等曲慕歌醒来的这几个时辰里,他想了很多,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母亲当年被虬穹人报复的可怕场景。
他两世为人,树敌无数,未来的敌人只会更多,他不惧艰险,但又凭什么拉着小姑娘跟他一起遭罪呢?
这一世她很好,皇帝宠爱,自己也有主见,没有经历脏污的人生,她可以有很光明的未来。
就不要拉她一起在险恶的地狱中沉沦了吧。
宋夕元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意已定,多说无益,他还是想想怎么安慰小姑娘脆弱的心,比较实际。
他起身拍了拍顾南野的肩膀,说:“你要三思,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她啊。”
说罢,他就上楼探望曲慕歌的伤情去了。
在叛乱被镇压后的一个月里,京城的气氛渐渐恢复往日的祥和,但太玄公主和毅勇侯遇刺的事发生后,世家和官员们又紧张起来,他们知道依着顾侯的行事作风,必然又会迎来新一轮的清缴,纷纷管束起家人和仆从,祈求不要被波及。
果不然,顾南野重新查办兵部、三千巡防营、神机营,连他自己管理的刑部也不放过,查办了泄露他行踪、巡查不利、勾结余孽的多名官员。
曲慕歌被宋夕元送回白家时,已是十日之后,白老夫人带着几房儿媳都来白玉堂探望她的伤势。
其中白陶氏神情最为凄切,因为曲慕歌在城外遇刺,白老夫人认为这与白灵婷擅自带走侍卫丢下她也有关系,又将白灵婷狠狠的责罚了一顿。
曲慕歌精神不太好,白陶氏在她跟前絮絮叨叨的赔罪也令她心烦,她怏怏的说:“多谢外祖母、舅母们关心,我已经无大碍,只是精神不济,今日坐许久车回来,现在又有些体力不支了。”
第九十四章
众人了然,白陶氏立刻说:“公主您好生休息,我这就命人把补血养气的珍奇草药都送过来您补补身子。”
曲慕歌点点头,示意环环送客。
待清静了,曲慕歌便趴在床上出神。
整整十天了,从她受伤开始,顾南野就没有露过面,她原以为今日回城,顾南野肯定会送她,但没想到宋夕元、徐保如带着大批的护卫露面了,独独不见顾南野。
遇刺之前明明待她很亲近,怎么一夜又回到解放前了?
有问题!
两人之前感情的事不好借他人之口,虽知顾南野可能是故意在躲她,但还是想当面问一问……
曲慕歌左思右想,喊来环环说:“再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要在白玉堂设宴,宾客名单我来理,你帮我把帖子送出去,并请大舅母帮我准备一下。”
曲慕歌打算请的客人并不多,外面的客人她只请了天音阁的数人,以及谢知音、林氏兄妹。
白家同辈兄弟姐妹则是请了白渊回、白灵秀、白灵嘉三人。
到了三月十八那日,莫心姑姑一早就带着太后和皇上的赏赐来白家了,并代为探望了曲慕歌的伤势。
白家的兄弟姐妹早早的来到白玉堂帮忙待客,谢知音等小伙伴也紧接着来了。
唯独天音阁的数人,迟迟不见踪影。
环环见曲慕歌脸色渐渐变的不好看,小声安慰道:“我哥哥说他们一定会来的……他们可能是公务繁忙,一时耽误了,午宴前肯定赶来!”
说罢,环环自行去门口查问去了。
不出去不知道,原来宋夕元、徐保如、范涉水、冯虎四人已经在门房坐着了,但就是不进去。
环环着急的对哥哥徐保如说:“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呀,公主都等着急了。”
徐保如为难的说:“我们这不是在等侯爷嘛,他不来,我们进去也没办法跟公主交代呀。”
环环问道:“侯爷是有事耽误了吗?”
徐保如看向宋夕元,没有回答。
宋夕元清了清嗓子,尴尬的说:“侯爷忙呀,成堆的事,也不知有没有吃饭的时间……”
环环变了脸色,说:“可今日是公主的生辰,皇上日理万机都记得派人传话来,侯爷总不至于连面都不露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环环急的跺脚,摇着哥哥的手臂说:“我不管,你快去找侯爷!”
徐保如摸了一把脑门,无奈的说:“行行行,我去我去。”
环环又对宋夕元说:“宋七公子,你们先随我进去吧,也好安慰安慰公主。”
宋夕元叹了口气,躲是躲不过的,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曲慕歌见宋夕元带人来了,没有见到顾南野,心中明白了几分。
她面上不显,笑着待客,介绍众人互相认识。
宋夕元原本在金陵书院时就是林氏兄妹的音律老师,又与白渊回打多次交道,众人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曲慕歌陪着客人们说话,听林有典说梁曙光也要进京了,笑着说:“我听说梁大人升任兵部尚书,就猜到曙光弟弟也会进京,到时候他来了,你们可一定要告诉我。”
林有典说:“那是自然,他若知道能在宫外见到您,肯定也很开心。”
絮絮叨叨说了些话,临近开宴时,徐保如终于来了,但还是一个人。
他捧着一个盒子,说:“侯爷原本是要来的,临出门前,葛大人带着好几位大人找到刑部,说有要事相商,侯爷只得托我将礼物先带来,改日再当面向公主道贺。”
曲慕歌依然笑盈盈的,道谢后请众人入席。
徐保如拿着礼物,尴尬的看向妹妹,环环只得叹了口气,代为收下礼物。
雍朝习俗,生辰上要吃长寿面,饮寿桃酒。
曲慕歌凑着大家的兴,来者不拒的饮了很多杯酒,酒席还未结束,她就已经晕得不行,赔罪道:“各位哥哥、姐姐恕罪,我一时饮急了,有些不胜酒力,要先下去歇歇了。”
她请白渊回、白灵秀二人帮着照看宾客,由环环扶着回房去。
她躺倒在床上,对环环挥手:“你去外面照看客人吧,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了。”
环环点头,想着去给她取醒酒汤,但刚关上房门退出去,便听到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
听着隐约的哭声,环环的心都揪起来了,纵然她是从顾南野手下出来的人,此刻也要腹诽前主人,这样对待一个真心实意的姑娘家,真是太坏了!
三月十八日的生辰,对于曲慕歌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去年的今日,她睁眼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浑浑噩噩的与叶氏夫妇缠斗半月有余,受了不少苦和惊吓。
再看今日,生活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这一年中,她有了依靠,有了亲朋,衣食无忧,比去年的境况,已不知强了多少。
虽不能处处顺心遂意,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就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曲慕歌也在快速的适应和成长。
早半年时,曲慕歌害怕一切变化,害怕离开顾家,害怕陌生的环境,但经历了种种事情后,她已能适应京城和皇宫的生活,也在尝试着独立面对和解决苦难。
从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开始,曲慕歌对顾南野的心意始终如一,不同之处在于她日渐自信,她相信顾南野对她并非无情。
眼下的冷落,她虽伤心,但她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想通这一切,曲慕歌的情绪也就纾解开了。
环环取醒酒汤回来时,她已经收住了眼泪。
喝完汤药后,曲慕歌睡了一刻钟,再醒来时,已精神抖擞,重新去前厅陪宾客们。
环环看着她这般强颜欢笑,十分心疼,扯过哥哥的手臂就势掐了一把。
徐保如痛的跳起来,低声问道:“你掐我干什么?”
环环愤愤的说:“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讨厌!”
“关我什么事?”徐保如莫名被骂,十分无语。
环环“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第九十五章
朝廷经过春天的两次大换血,诸多衙门出现官员空缺,能在内阁及三台六部这些个重要位置留下的大臣,又因摸不准雍帝突变的行事风格,处处明哲保身,都采取观望态度。
事情都压在了顾南野、葛铮等深受雍帝信任的臣子身上。
顾南野忙着处置获罪官员的案件,要帮葛铮把关吏部的官员遴选和提拔,还要整顿京军防务,忙起来连废寝忘食也不足以形容。
不过再忙,他也会挂念太玄的情况。
这天深夜,顾南野刚结束刑部的一例要案会审,走出衙门时,在路上问徐保如:“太玄的伤如何吗?”
徐保如虽然遭妹妹嫌弃,但是一直保持着联络,互通有无。
徐保如详细说道:“公主已经行走无碍,只等伤口慢慢长合。四月初一时,公主进宫给太后请安了,并主动跟太后提起,想与太后一起在四月廿八时去药王庙礼佛,太后应允了,冯虎正在筹备出行的事。”
四月廿八是药王菩萨的诞辰,太后身体不佳,要去药王庙礼佛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太玄为什么突然主动跟太后亲近起来?
只怕是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打算做什么?”顾南野问徐保如。
徐保如摇头道:“我也问过环环了,公主只说既然成了一家人,就该多亲近,和乐融融才好。”
顾南野不信。
若是以前,顾南野见到太玄便直接问了,但他现在故意避而不见,要下面人去问,肯定是问不出她的真实想法的。
没办法,顾南野只得叮嘱道:“让冯虎多留意,提前做好文殊院的安防,不可出任何差错。”
“是。”
曲慕歌刻意亲近喻太后,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叶桃花的梦境中,顾南野因反对立皇长子为太子,狠狠的得罪了喻太后,为此吃了些亏。
依着曲慕歌眼下的观察,顾南野依然不太欣赏皇长子,估计同样的剧本还会上演。
若她能得到喻太后喜欢,或许能在太后面前帮顾南野说好话,亦或是替他打探些消息,总会有用的。
不过对于顾南野的政治立场,曲慕歌很疑惑。
他不支持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因左婕妤,在雍帝那里早早的就失去了资格,那就只剩一个三皇子……
三皇子李佑翔是贤妃所出,贤妃因上元节孔明灯失火而被贬为贵嫔,三皇子眼下的日子不怎样好过,也没见顾南野帮助或栽培他。
莫非真如梦中所见,顾南野要自己拉大旗、干大事?
曲慕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懂朝政,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反正她在政务上是无条件支持顾南野的,毕竟他为了保家卫国流血拼命,为了匡扶社稷锄奸除恶,这些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到了廿八那日,白渊回带队护送曲慕歌,约好与太后在药王庙汇合。
他们早早的出发,到达药王庙时,意外的发现还有人比她更早,而且是曲慕歌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谢知音。
谢知音上前迎她,曲慕歌问道:“知音姐姐,是皇祖母邀你来的吗?先前不知道你要来,若知道,我们就一道来了。”
谢知音点头,说:“是的,昨日临时接到的懿旨。”
她若有所指的补了一句:“听说一同被邀的还有向阁老的孙女,向思敏。”
曲慕歌有些意外,但看到谢知音后,向思敏的出现就在意料之中了。
在前一世中,向思敏是皇长子的正妃。
喻太后既然是有意再看看她相中的几位小姐,自然要把正妃候选人请出来了,谢知音和她反而是今日的配角。
向思敏出身背景强大,她的祖父是阁老,父亲现在是外放的四品官员,再过些年,肯定也是要紧三台六部的。
而且,先前的贤妃,如今的贵嫔,就是她的姑妈。
喻太后为了避免向家扶持三皇子,给皇长子争取到这样一位王妃,可谓是用心良苦。
但这样的结合,向贵嫔肯定是十分之不乐意的。
曲慕歌想着其中的弯弯绕绕,与谢知音先在药王庙前院的茶厅里小坐。
现下没有旁人,曲慕歌便问道:“知音姐姐,咱们相识相交有些日子了,妹妹有几句话要直说了。”
谢知音腰背坐直了一些,认真的回道:“公主真心待我,我也是有些话想跟您商量。”
曲慕歌点头道:“皇祖母为大皇兄相看王妃,先前召见了不少官家小姐,皇祖母今日将你和向小姐邀来,想必是看中了你们。但权衡利弊,正妃之位非向小姐莫属,你真的愿意入宫做个皇子侧妃吗?”
曲慕歌敢跟她说这些,也是因为谢知音前世经常一个人到太玄观礼佛,日子过的冷冷清清,跟大皇子的感情并不好,想来她个人对大皇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倾向。
谢知音小声说:“向小姐的身份自然不是我能比的,我没有想跟她争正妃之位,但我的婚嫁,又哪里是我能说的算的?”
谢家跟大皇子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曲慕歌不知道,谢知音也不提这些。
抛开家族立场,曲慕歌真心劝道:“姐姐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太后给大皇子娶向小姐的原因。大皇子虽是养在向贵嫔膝下,但有三皇子在中间,向家到底支持谁,还很难说。日后,向贵嫔和大皇子之间必然会有许多矛盾,向小姐是向贵嫔的侄女,她们不会撕破脸皮,可你呢?岂不是成了两人撒气的工具?”
谢知音忧愁的说:“先前不知道太后要为大皇子争取向家,如今立场明朗了,日后必然是有些风雨波澜的,我母亲也为此发愁。”
曲慕歌说:“世上的路千万条,姐姐要劝劝令尊、令堂,可不要一条路走到黑,为了你自己,你可不能听之任之啊。”
她有句话没说穿,就算谢家要坚定的支持大皇子,也不是只有联姻一条路走,她相信谢家会想明白的。
谢知音默默听着,没有表态。
曲慕歌知道这事逼不得,又是别人的事,她只能小劝两句,点到即止。
第九十六章
两人喝了半盏茶,白渊回过来敲门,拿着两小包点心对曲慕歌说:“听说太后娘娘礼佛的时候,要斋戒一整天,今天连斋饭都没有,要等晚上回家才能吃东西。这包点心你藏着,饿了偷偷吃一点。”
他给了一包曲慕歌,另一包给了谢知音。
谢知音没想到自己也被照顾了,有些惊讶,接下之后,非常正式的对白渊回行谢礼。
白渊回说:“谢小姐不必客气,你对公主多有照顾,情同姐妹,在我眼里就跟自家妹妹是一样的。”
谢知音不好意思的说:“我哪里照顾公主了,是公主不嫌弃,高看我一眼。”
白渊回说:“三月宫中花神宴时,四公主当众诋毁太玄公主,你仗义直言,作诗反讽,这件事我可是听说了的。谢小姐的风骨、才气和义气,都令人钦佩。”
白渊回背诵道:“‘云里烟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好个不入时人眼,当真是名士自风流。”
牡丹是国色天香,花宴中,官家女子不会自允为牡丹,只有公主才敢自比。
而谢知音当众嘲讽四公主不入时人眼,赞赏太玄这种虽然出身乡村,但清新淡雅的难得,可谓是相当的大胆和放肆了。
曲慕歌听了不禁为她感到后怕,也着实觉得这个姑娘有些孤傲和实心眼,替她出头了,却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谢知音低头脸红了,小声道:“白大人莫要再提了,那只是我的狂傲言论,回家被母亲狠狠训过了。”
曲慕歌看着两人,渐渐悟出一点别样来。
谢知音前世总来太玄观,真的是为了礼佛?该不会是为了偶遇白渊回吧?
突然,曲慕歌兴奋起来了,憋的好辛苦才没有乐到明面上来。
“知音姐姐,还有这事儿?你为我出头,我竟然都不知道!幸好我表哥欣赏你,连你的诗词都背下来了,才能将此事说给我听。”
白渊回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过注意谢知音,这样对姑娘家很失礼,连忙找借口说:“太后娘娘的仪驾应该快到了,我出去等消息,你们也准备出来吧。”
白渊回出去好一会儿,谢知音的脸色还是透着红。
曲慕歌笑着饮茶,旁的话也不多说,相信谢知音心中自有想法。
喻太后和向思敏是同车而来的,据冯虎说,向思敏是先进宫给向贵嫔请过安,再随喻太后出来的,可见她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在夹缝中生存了……
向思敏年纪不大,十六岁,身体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很文静,说话声音也不大,倒跟向贵嫔很不同。
同行的还有李慕妍、李慕锦两位公主,众人互相见礼后,便由药王庙主持领着,往大殿去。
太后上香祈祷后,命嬷嬷将她亲手抄的经书呈上来,请主持念经开光。
曲慕歌便也让环环把她抄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取来,说:“皇祖母,孙女也抄了一份佛经,希望药王菩萨能保皇祖母和父皇身体康健、出入平安。”
喻太后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十几岁的年纪,正是爱俏又爱闹的时候,能静心抄写经文?
她亲自从环环手上接过佛经观看,黄色的洒金纸上,笔迹稚嫩,算不上好字,但整整齐齐,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是她亲自抄的。
喻太后点头赞赏道:“难得你有这个心思,菩萨必会感知你的诚心。”
曲慕歌紧接着说:“孙女是在去年佛祖诞辰日时,在金陵的小雷音寺中获救的,所以孙女相信是佛祖显灵,才能够与亲人重逢,礼佛之事,更不敢懈怠。”
喻太后想了想说:“小雷音寺,就是顾侯捐建的那座新庙?据说阵仗十分的大。”
曲慕歌说:“是的,是顾夫人为了祈求战事早日平定,为亡故战士超度而建的庙宇。”
喻太后笑了笑,说:“长乐生了个杀神,也是够她操心了。”
曲慕歌意外的挑了挑眉头,喻太后直呼顾夫人的闺名,听起来十分亲近。
药王庙主持已布好经坛,曲慕歌不再多话,重新退后跪坐,与主持一起唱起经文。
给经文开光后,喻太后还请了法师在藏经阁讲经,曲慕歌、谢知音、向思敏三人能够耐着性子陪同,李慕妍、李慕锦已是有些熬不住,李慕锦更是冲着曲慕歌狂做表情,请求帮助。
曲慕歌见她跪的脚要抽筋了,好心帮忙,对喻太后说:“皇祖母,我想带妹妹们去放生池放生,可以吗?”
喻太后原本觉得曲慕歌有些投机取巧,十分懂得哄她开心,让她觉得小姑娘太钻营,但她眼下肯照顾妹妹,放弃在跟前服侍的机会,倒也有几分真情。
喻太后回头对李慕妍、李慕锦说:“好生跟着太玄,不许乱跑。”
李慕锦迅速的爬了起来,忍着开心说:“是,孙女一定听三姐的话。”
出了藏经阁,白渊回带着侍卫在后保护,三位公主由小沙弥带着往放生池去。
李慕锦抱怨道:“我脚背差点要跪断了,还好皇祖母喜欢你,你说什么都答应……”
曲慕歌说:“皇祖母也喜欢你,你敢开口她也会体谅你的。”
李慕锦怂怂肩,因李慕贞的挑拨,她自小跟喻太后有心结,不是一两日就能修复的。
李慕妍一向寡言,胆子也最小,这时却说:“皇祖母今日是想让思敏姐姐陪,咱们在不在都一样。”
李慕锦便跟曲慕歌八卦:“三姐,你知道吗?向小姐是皇祖母给大皇兄挑的皇妃,贵嫔娘娘知道后不同意,一直闹到父皇那里了。”
曲慕歌问道:“贵嫔娘娘不同意的理由是什么?”
总不能直接了当的说在给三皇子争资源吧?
“好像是说向家已经荣宠颇盛,不愿再蹈左家覆辙。”李慕锦说。
曲慕歌心中感叹,向贵嫔也是个狠人,为了把向家资源留在自己手中,甘愿断了向家的青云路。
对于向家来说,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三皇子荣登大宝,但大皇子现在已经成年占了先机,向家做两手准备,最为妥当。
所以这事怕是不能如向贵嫔的意了。
第九十七章
曲慕歌不想多谈,只说:“我看向小姐娴静温柔,她做我们的长嫂,应该也不错吧。”
三人到了放生池后,喂了会儿乌龟、锦鲤,谢知音也跟了出来。
曲慕歌讶异问道:“知音姐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谢知音快速的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白渊回,而后说:“跟法师论法时,我说了几句愚钝的话,好像惹太后娘娘不开心了,她说我既然没有悟性,不如出来陪你们玩。”
曲慕歌听了一喜,这位姐妹还真是干脆,没跟家人商量,也不确定白渊回的意思,就自行决定在太后面前败好感了。
那她也得表示下支持才行。
“皇祖母应该不会气很久,姐姐也不要不开心。过几天是端午节,白家组了龙舟队要参加比赛,到时候我们一道去看扒龙舟。”
李慕妍、李慕锦听者有份,也想看,曲慕歌为难道:“你们俩出宫是件难事,要是能自己求得皇祖母的同意,自然是可以的。”
李慕锦犯难了。
李慕妍出主意道:“我们求思敏姐姐去,她要是愿意带我们出宫,皇祖母肯定同意的。”
“对!”两人便兴冲冲的回藏经阁找向思敏了。
余下曲慕歌和谢知音两人,曲慕歌握住她的手,说:“姐姐是个面冷心热又外柔内刚的人,能遇到一个知晓心意、互相欣赏的人不易,我定会全力帮你的!”
谢知音别过身子说:“公主突然说什么浑话,我听不懂。”
但脸全然都红到脖子了。
药王庙的佛塔上,顾南野抱着手臂俯瞰着放生池边说说笑笑的姑娘们,心情复杂。
他记挂着太玄今日要陪太后出行,担心她刻意接近太后是要施行什么计策,放心不下还是提前跟了过来。
但看小姑娘自在又活泼的跟谢知音说笑,好像真的只是出来散心的。
他心中微微有些闷,发现自己在她心中好像也并没什么分量,他的退避,没有给她带来半点不适。
曲慕歌在池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她一心想给谢知音创造机会,便喊来白渊回,说:“你陪知音姐姐坐一下,我回藏经阁看一下皇祖母有没有什么安排。”
不待白渊回拒绝,曲慕歌就一溜烟跑了。
她忍着笑,和环环在路上压低了声音商量着:“以后请知音姐姐去家里玩,还要想办法让大舅母见见她,你若是跟长房的管事妈妈说得上话,也旁敲侧击一下。大舅母现在一直操心白灵婷的婚事,也不能耽误表哥的大事呀……”
正商量着,曲慕歌余光撇到一个身影从角门一晃而过,她先是一顿,又立刻追了过去。
“诶……公主,你往哪儿去?那是往外走的路呀……”环环见她突然调转方向,只得跟了上去。
曲慕歌气喘吁吁的从寺庙内院跑到外院,在寺庙门口下阶梯的地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影。
她没有看错,真的是顾南野。
“侯爷!”
顾南野走太快了,就要走出寺门了,曲慕歌着急的扬声喊了一声。
顾南野仿佛没听到一样,快步下着阶梯。
曲慕歌跑起来,又喊了一声:“侯爷,等等我!”
凭他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曲慕歌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不理自己!
眼见人消失在寺门后,曲慕歌又急又气,跺脚骂了一句:“顾南野,你混蛋!”
正在她郁闷立定时,男人的人影又从寺门口折返回来了。
看着顾南野一步步从石阶下走上来,曲慕歌下垂的嘴角渐渐弯起。
顾南野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眯着眼睛看她,并且面色不善说道:“学会骂人了?”
曲慕歌心里乐的不行,要是知道骂你就能把你骂回来,她早骂了。
“谁让你不理人?”
顾南野直起腰背,尽可能冷淡说道:“殿下找微臣有什么事?”
曲慕歌自然是没事的,就是看到他,不由自主跟上来了。
她没话找话问道:“你怎么也来药王庙了?”
顾南野说:“太后携三位公主并两位官家小姐出行,微臣自然要来巡查一番。”
“哦!”曲慕歌灵机一动,又问:“听表哥说,亲卫军要组队参加端午的赛龙舟,他分身乏术,只能参加白家的龙舟队。你呢?顾家应该没组队吧,你要参加亲卫军的龙舟队吗?”
顾南野看着拼命闲扯的小姑娘,说:“没空。”
“那你在忙什么呀?你都一个多月没跟我联系了。”小姑娘仰着头,眼睛在春日的阳光下亮晶晶的,灵动的目光闪的顾南野心软。
他别过头,说:“国家大事,微臣不便多说。殿下若没有要紧事,我得回衙门去了。”
曲慕歌纵然是大心脏,纵然笃定他对自己有情,但真的面对面站着,受到这么冷淡的回应,心情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顾南野听到小姑娘声音中带着隐藏的哽咽,心中一痛,立刻转头去看她。
曲慕歌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顾南野忍不住解释道:“虬穹王族派了王女前来讨论归降的事,这两日就要进京了,事务的确比较繁琐。”
去年秋天,雍帝御驾亲征收复光明关,彻底将虬穹赶出雍朝国土。
战事结束后,两国的国务并没有结束,按照虬穹在光明关立下的投降协议,虬穹沦为了雍国的附属国,关于王族的头衔、领地边界、纳贡等等事务,都需要逐一协商。
曲慕歌疑惑问道:“虬穹王族不是被你杀尽了吗?”
顾南野说:“我不杀女人和孩子,现在虬穹由王女辅佐亲王世子执政。”
曲慕歌点点头,想到虬穹和顾家之前的前世恩怨,开始体谅顾南野,说:“你遇上虬穹的事,近来的心情必然会受影响,他们如今为鱼肉,我们是刀俎,想怎么报仇都可以,你也不必为他们生气了。”
顾南野暗中叹了口气,这个小姑娘着实让自己心痛,他都这样恶劣态度的对她,她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太玄,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委屈自己。你父亲是大雍皇帝,母亲是贵妃,你身份尊贵,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曲慕歌抬头看他,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做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任何决定都有你的理由,我若不理解,应该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总之……我这一年来,都被你安排的好好的,你从来没有做过对我不好的事,相信你肯定没错的。”
第九十八章
被太玄如此信任,顾南野的内心颇为动摇。
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强忍着想去摸小姑娘脑袋的冲动说:“殿下回内院去吧,出来久了,太后会派人找的。”
曲慕歌今天跟他吐露了内心的想法,按照以往的惯例,顾南野肯定是不会回应的,她不敢追着逼问,怕情况变的更糟,于是一步三回头的往内院走去。
顾南野直到她身影消失,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他策马驰往天音阁,拎了一坛仙人酿坐在顶楼的阳台上,看着香山脚下的京城,猛的灌了一壶酒。
他闭上眼,前世母亲被悬于敌阵前的耻辱,雍朝皇族被一个个推下城楼的悲壮,山河百姓被屠戮的惨剧,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
他再生醒来时,曾发誓要弥补往生的遗憾,要手刃仇人和奸佞,要还无辜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可是……终究是不够强!
若是够强,何至于患得患失?
何至于不能守护所爱?
何至于要拱手退让?
小姑娘如此相信他,他却只觉得不配!
他心中忽升起对自己的怒气,重重的将酒壶掼到了地上。
天音阁管事听到楼上动静,心中一颤,叫来手下吩咐道:“速速去礼部衙门跑一趟,跟七爷说侯爷有些不对劲,请他快回来。”
宋夕元得到消息后紧赶慢赶,午后才赶回天音阁。
而此时顾南野午间小憩后,已经醒酒,正要回衙门做事去。
两人在门口遇上,宋夕元问道:“你今日不是去药王庙了吗?怎么这个时间来天音阁了?”
顾南野一脸平静的说:“来取个东西。”
宋夕元见他两手空空,不信,问道:“是不是在药王庙遇见太玄公主了?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
顾南野迈步走出去,宋夕元紧紧跟上,追问道:“哎,你这个人,怎么心事越来越重了,连我也不说?你看看你身上还有酒气,白天喝酒,绝对是有事。”
顾南野牵过坐骑,翻身上马,问道:“礼宾院很闲吗?礼部先前还递帖子说人手奇缺,我看你还可以更忙一点。”
虬穹使节团进京商讨归降的事由礼部礼宾院牵头,宋夕元是负责人。
宋夕元心塞,上前扯住他的缰绳,说:“你这人就是这样,越是心里有事越是东拉西扯,不行,你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顾南野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又自幼与父亲结了仇,他虽然身份尊贵,但对于长他一岁的宋夕元来说,他始终是个性格孤僻的弟弟,需要照顾。
顾南野自然也不会在亲人面前摆身份,虽臭着一张脸,但还是跟宋夕元回到了天音阁屋内。
宋夕元在从衙门赶回来的路上,想了挺多劝解顾南野的话,但感情的事,外人是没办法帮当事人做决定的,他能做的只是告诉他更多事实,帮助他更全面的去权衡。
“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了,但你听我说两件事。”
“一件事是上个月引起沸议的国子监治世之辩。文坛士林的事,你向来不感兴趣,所以不知道,在大会上有四成名家支持你乱世用重典、肃清流毒!而在半年前,哪怕你打了那么多胜仗,这些文人名家,何人曾替你说过一句好话?还不是跟着朝臣们一起骂你暴虐残忍。你当是为什么变了?是白家受太玄委托,连续数月一直登门造访各界名士,请他们为你正名。”
宋夕元见顾南野神情变的凝重,继续说道:“还有,从这个月开始,无涯书院开始办无涯大讲堂,没有限制,京城学子皆可以前往听学。在这个月第一堂大讲堂上,白氏的先生频频以你为例来讨论治世中的个人名与利,赞誉你是‘*******,*******’的大忠之人。你觉得这又是谁在为你筹谋?”
“侯爷,我们都小看太玄了。你在保护她的时候,她也在用她的方式保护着你。你怕拖累她而避开她,她却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困难,这样的好姑娘,值得尊重,也不该辜负。”
顾南野心酸的说不出话,第一次,产生了愧疚的挫败感。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宋夕元起身说:“多的我就不说了,怎么才是对她好,你应该能想明白。”
宋夕元走后,顾南野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不是怒火,而是一种受到鼓舞和振奋的希望之火。
他所做的一切,有人能够理解,并为他奔波颂扬。
顾南野苦笑不已,他明明发誓要挽回上一世的遗憾,却又差点制造新的遗憾。
小姑娘用行动在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和心意,他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他顾南野,在战场上是勇士,在情场上却是个懦夫!
曲慕歌在见过顾南野一面后,颇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傍晚返程的时候,在路上跟环环商量起如何帮谢知音、白渊回做媒,才重新打起精神。
“……外祖母和大舅母为人功利,谢家如今的地位,她们未必看得上,需要想些别的办法。”
环环为难道:“听府中的下人说,大少爷之所以拖到现在没说婚事,是因为老夫人想等大小姐入宫后,借势给大少爷求个郡主或是公侯府小姐。谢小姐估计是难入老夫人的眼了。”
曲慕歌觉得还有办法,道:“白灵婷没能入宫,他们的筹谋就全作废了,现在连带着白渊回的婚事没有着落,我不信白家不急。先前她们还想让白灵婷参选皇妃,可见是有意跟大皇子攀上关系的,谢家不是跟大皇子关系好吗,何不利用这一点,让老夫人看中谢家?”
谢家的背景其实并不差,世代官宦,谢老爷是四品地方大员,谢家其他几个公子也都入仕,前途无量,配白家是足够的。
只因白老夫人和白陶氏两人眼高手低,需要改变他们的想法。
两人商量着,马车已停了下来。
曲慕歌以为回到白家了,下车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地方,吓了一跳。
她转头去寻白渊回,白渊回就在车队旁,她才放心下来。
“这是哪儿呀?咱们不是回家吗?”
白渊回忍着笑意说:“这是毅勇侯府,侯爷说先前错过了您的生日宴,要特地设宴给您赔罪。”
第九十九章
曲慕歌望着高大的朱门,惊讶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顾南野这是什么意思呀?
他上午在药王庙里,也没说要请自己吃饭的事呀。
白渊回冲她挤了挤眼睛,说:“家中还不知道行程有变,我得先回去,你安心赴宴去吧。”
他又对门口迎接的徐保如说:“宴后还要麻烦侯爷送公主回白府了。”
徐保如也是一脸高兴,忙说:“自然、自然!”
曲慕歌从他们脸上看出些不寻常,顾不得害羞,已迫不及待的走进去见顾南野了。
顾南野背手站在大门影壁之后,曲慕歌一走进去就看到了。
顾南野已换下官服,穿着常服,看着稍许平易近人了一点。
“殿下。”顾南野如常行了抱拳礼,脸上虽无表情,但看着却有些不自在。
曲慕歌心里高兴,抿嘴笑着问:“侯爷什么时候置了这么大的宅子,我竟不知道。”
顾南野说:“先前晋升一品侯时皇上赏的,但我住的少,也只把前院和东边的思齐院收拾出来了,今日委屈殿下,要在小院里用餐了。”
“思齐院?”跟金陵顾府他的院子一个名字,“我不讲究这些的,侯爷今日突然变的好客气呀……”
顾南野没有应答,引着曲慕歌往思齐院走去。
思齐院是一个四合院,宴席设在正堂上。
曲慕歌走进去环视一周,席面丰富,十几道菜,热乎乎的冒着香气,但只有两幅碗筷。
“就咱们两人呀?”曲慕歌问。
顾南野点了点头,请她坐下。
进到屋里单独相处,曲慕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看顾南野一脸严肃,心中更觉得不对头。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忐忑问道:“侯爷……你突然这么正式的请我赴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啊?”
“是。”顾南野不苟言笑的答道。
曲慕歌有些坐立难安,感觉像是最后的晚餐……
虽说进门前白渊回和徐保如脸上笑嘻嘻的,但旁人很有可能会错顾南野的意思了,眼下顾南野表情这么不好,说不定是要跟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她低声喏喏的说道:“是不是我在药王庙里说的话给你造成了困扰?要不、要不你就当没听到的,我只是一时情绪上来……”
“太玄。”顾南野打断道:“你是知道的,我的人生与别人不同……”
之前顾南野从未在口头上承认自己重生,曲慕歌听到一下子说到这个点上,立刻噤声,认真的点了点头。
顾南野继续说:“上一世,我终了一生也未娶妻,因为我的生活充满了杀戮、征战、算计和背叛,我不想有任何牵挂和羁绊。”
曲慕歌脸色渐渐苍白,完了完了,果然是要跟自己把话说清楚,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她的头低垂着,失落的继续听顾南野说。
“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常常午夜梦醒,怀疑时下的一切只是我的幻想,是不甘而产生的虚妄念头。直到你出现。”
曲慕歌猛地抬起头,惊讶道:“我?”
顾南野难得眼里有了笑意,说:“你是太玄,也不是太玄,你与以前的太玄不同,这样一个全新而鲜活的人,不是我能幻象出来的。虽然很难说明白,但看着你,我就知道我的一切努力是真实而有意义的。”
曲慕歌的心仿佛被揪住了,原来他早就知道!
“很抱歉我先前对你不好……”
“没有!”曲慕歌激动的打断了,说:“侯爷你一直对我很好!”
顾南野被她紧张的样子逗到了,他拍拍她的头,安抚她坐下:“听我说完。”
“嗯……”曲慕歌仿佛坐着过山车,心情又回暖了。
顾南野看着她的眼睛说:“因为我知晓未来会有很多危险和困难,所以我有很多顾虑和担忧。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也不愿你一生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果然!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我本想远远的守护你,给你一个干净而无忧的人生,但我发现我做不到……就算是自私,我也想试一试,不想这一生再留遗憾。”
“太玄,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我的未来或许不会一片坦途,或许会四面树敌,或许会危机不断……”
曲慕歌盼这一刻盼了一年,虽谈不上多么久,但反反复复的情绪,让她度日如年,她等不及他说完了,就激动的离开席位,扑上了还坐着的顾南野,并搂住了他的脖子,说:“侯爷,不要说了,我愿意,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顾南野大概是没想到她热情如此,一时身子有些僵硬,双手都无处安放。
他顿了一下才说:“傻姑娘,若是你死了,我今天的决定就是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曲慕歌也回过神来,对自己冲动之下的“投怀送抱”感到十分的尴尬!
但她现在已经搂着他了,让她退回去看着顾南野的脸,对她来说更尴尬!
她害羞的将脸埋在顾南野脖子间,嘟囔道:“君子一言,不许后悔了。”
顾南野被她带点撒娇意味的软话哄的心软,伸手抚上她的背,拍了拍说:“好,永生永世都不后悔。”
曲慕歌红着脸松开手,扭捏的坐回席位里,手中捏着手帕捧着下巴,偷偷把半张脸埋在手帕中,以掩盖自己怎么都忍不住的笑意。
顾南野也少见的笑了,棱廓凛冽的英气脸庞上,星眉剑目之中多了几分柔和,更显得俊朗。
曲慕歌心中得意极了,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了!
整个晚宴,曲慕歌都有些飘飘然,饭也没吃几口,光偷看顾南野去了。
待侍从把宴席撤下换上茶水时,曲慕歌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
顾南野非常有责任心的说道:“关于婚事,我会尽快请皇上赐婚……”
曲慕歌一口热茶差点喷了出来。
“这、这么急的吗?”曲慕歌的婚恋观,到底是跟这个时代的不同,虽然很喜欢很喜欢顾南野,但还没开始谈恋爱就开始谈婚论嫁,她觉得很奇怪。
这时轮到顾南野疑惑了,刚刚小姑娘不是说死也要在一起吗?怎么又犹豫了?
曲慕歌见他有点变了脸色,害怕坏了好事,连忙解释说:“你先前跟父皇说,向菩萨发愿,三年内不娶;我又跟父皇说要为母妃守孝,三年内不嫁。眼下才过了半年,咱俩就齐齐反悔,不好吧。”
顾南野低笑了一声,也是。
第一百章
顾南野不信神佛,没有守约倒没什么,让小姑娘落下不孝的名声就不好了。
而且小姑娘现在还小,他也大事未定,只要两人把心意说明白了,等些时候并无妨。
顾南野心中的大石头已经落下,见天色全黑,便安排车马送曲慕歌回白府。
两人并排坐在马车里,曲慕歌忍不住一直偷看顾南野,顾南野察觉到了,索性换到侧边坐,侧对着曲慕歌,让她看清楚。
这样四目相对,曲慕歌反而不好意思看了,害羞的把头转过去看窗外。
“怎么又不看了?”顾南野忍着笑意问道。
曲慕歌发觉顾南野是在故意逗她,瞪大眼睛横了他一眼,说:“侯爷你这是仗着脸皮厚欺负人!”
困扰多日的问题解决了,顾南野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也起了兴致,说:“这便不好意思了?先前你扑向我时,我还当你多大胆子。”
曲慕歌更窘迫,急的轻轻跺脚,说:“不许说了……是你当时话太多,一直说不完,我着急才……才……”
有个人迫不及待的向自己奔过来,顾南野心里很暖。
他坐回曲慕歌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说:“先前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对不起。”
曲慕歌突然被他揽在怀里,这感觉比她主动搂他脖子还要亲密。
虽然之前遇到刺客受伤,顾南野也抱过她,但情况不同,感受完全不一样。
男人的气息环绕着她,曲慕歌紧张的头脑都有点发晕了。
“怎么这么烫?”
车厢里没有灯光,顾南野察觉到小人儿浑身散发着热意,跟个小火球一样,他有些担心她今天出门受了风。
他伸手去拨窗帘,想借路上的光看看曲慕歌的情况,却被曲慕歌抓住手。
曲慕歌转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低声道:“别看,我脸红害羞……”
顾南野笑着双手搂住她,低声宠溺的说了声:“傻姑娘。”
等到了白家,马车驶入前院。
顾南野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后伸手抱着曲慕歌的腋下,将她“提”了下来。
“我自己能下来……”曲慕歌小声嗔道。
顾南野忍着笑意说:“还在害羞,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曲慕歌低着头不说话。
顾南野说:“快进去吧,我们初一宫里见。”
按照惯例,曲慕歌初一要进宫请安。
曲慕歌开心的点头:“好呀,初一见。”
但磨蹭了几步,却不肯走。
“快进去。”
曲慕歌说:“我都到家了,我先看你走。”
顾南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现在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这样可不行。
他转身,背对着曲慕歌挥了挥手,大步走了。
白府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顾南野在马车前转身,看着这座原本非常普通的府邸,因借住在这里的可人儿,有了不同的意义。
环环自到了侯府,就没能跟在曲慕歌身前,刚刚她准备来服侍公主下车时,清楚的看到了公主是被侯爷抱下车的。
待侯爷走了,环环终于激动的捏住曲慕歌的手臂,问道:“公主!你跟侯爷,是不是……是不是……嗯?”
曲慕歌脸上的幸福是遮不住的,她也没打算隐瞒,开心的“嗯”了一声。
环环惊喜不已,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和侯爷总算是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跟我哥都替你们操碎了心,还有白大人、宋七爷、范统领、虎子哥,你们要把我们急死了!”
曲慕歌笑着往白玉堂走,打趣道:“你们急什么?他没急着娶别人,我也不是要嫁别人。”
环环兴奋的说:“哎,明明看着你们情投意合,但就是总闹脾气,互相不理人,那感觉就很急人啊!”
“以后不会啦!”曲慕歌挽住环环的手说:“知道你两边传话辛苦啦,明天给你做新衣服去,好不好?”
两人乐呵呵的回房去,顾南野却要苦逼的回刑部加班去。
一天没办差,案头上的文件又有好几堆了。
他收整心思开始处理公务,翻了一些文书后,脸色突然沉下来。
西北传信,顾二爷偷偷入境了。
顾二爷早年因虐杀柳敬的妹妹惹上官司,被顾老爷救下来后,被安排到关外去打理顾家的生意,并不许他再回雍国。
先前虬穹人抓了顾二爷以此挑拨柳敬背叛顾家,后来虬穹被雍朝打败,顾二爷却不知所踪,顾南野便猜他应该是在虬穹人手中。
他原本是想借此次归降谈判的事,把人给要回来,没想到顾二爷好本事,竟然自己偷偷入境了。
前一世,顾老爷因认定了顾夫人背叛他,所以心里非常痛恨雍帝,连带着顾家的生意,也做的毫无底线。
为了逐利,顾家专做国难生意,不管是勾结虬穹还是偷卖海军巡防图给扶桑人,他们做了太多错事,顾南野对此深恶痛绝。
如今他二叔从虬穹人的手中逃出,却没有跟顾家联系,也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和立场,跟虬穹王女进京的事有没有关系……
自毅勇侯府回来后,曲慕歌的心情极好,不论是白陶氏来拜托她带白灵婷一起参加端午活动,还是宫里的公主妹妹们要出宫来凑热闹,她都应允了。
只是令她没有料到的是,喻太后也嘱托她在端午节期间接待一个人。
虬穹王女,朵丹。
虽说虬穹是战败降国,以后是附属国,但来的是王女,为了体现大国礼仪,还是需要雍朝派出有身份的女眷接待。
如今后宫既没有中宫皇后,也没有四妃,位分最高的是向贵嫔。
但她因为商议大皇子婚事得罪了太后,太后无意抬举她,便让目前宫中年纪最大的三公主担此之职。
曲慕歌五月初一进宫问安时听说了这件事,颇觉得意外。
喻太后说:“来使只是个蛮夷国的王女,你不必慌张,你大皇兄和礼部已将一应事情安排妥当,你只需带她四处逛逛,参观皇城风貌,感受我无上天朝的皇威即可。你是皇家公主,对这种人物,该有的自信要拿出来。”
曲慕歌面色带笑的走到喻太后身边,说:“是,皇祖母,孙女定会将此事办妥。有您和大皇兄的支持,我自然不会慌张害怕,而是惊喜于皇祖母如此信任我,将这样的国务交给我去办。”
第一百零一章
喻太后说:“你那几个妹妹自幼长在我身边,仪态风度自然有皇家体面,但她们的出身到底是比你差一些,你又年长,该有个做皇姐的样子。”
“是。”
从慈宁宫出来,大皇子李佑显已得到消息,过来接曲慕歌去前朝的文华殿商量具体行程。
再次见到李佑显,他的神态比以往更精神,眼中的谨慎和拘谨少了许多,想必是二皇子、向贵嫔接连出事,给他带来了无限希望,也敢露出自信的一面了。
他对曲慕歌倒是非常客气,毕竟眼下太后和皇帝对这个失而复得的三公主都比较满意。
“皇祖母为女眷接待人选头疼有些日子了,最后能定下三皇妹,可见三皇妹已是皇祖母最疼的人了。”李佑显说道。
曲慕歌不敢应承,说:“哪里呀,皇祖母对几位妹妹都是一样的疼,只因皇祖母向来注重长幼有序,所以将此事交给我。”
一句“长幼有序”让李佑显十分舒畅,一路笑着跟曲慕歌介绍目前筹备的情况。
文华殿是内臣处理政务的地方,是四座宫殿的统称。
前殿便是文华殿,为集中议事的地方;后殿主敬殿,为内阁议事的地方;东殿是本仁殿,为中书省、门下省的办公所;西殿集义殿是尚书省下属的六部在宫中的办事处。
每座宫殿都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大殿,李佑显要带曲慕歌去的礼部办事处就在集义殿的次间中。
因礼部侍郎葛铮被调任到吏部救急时带走了一些骨干官员,导致礼部一直缺人手,这几天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负责礼宾的宋夕元见大皇子和太玄来了,忙从文书堆里钻出来,命太监上茶后,与他们核对起虬穹王女来了之后的日程安排。
曲慕歌见负责人是宋夕元,心里就完全不担心了,她与他又相熟,有什么想法或建议,也能坦然大方的说出来,从容的样子倒让李佑显颇为惊讶。
其实礼部将行程安排的已经很合理了,曲慕歌只是出于私心,将端午节那天上午的游园行程变成了观龙舟赛的活动。
她不想为了一个虬穹王女,放众姐妹的鸽子。
对于这个建议,大皇子和宋夕元都没有异议,让虬穹学习端午习俗,感受赛龙舟的热烈氛围,也挺好。
商定好这些事,宋夕元需要去落实会务细节,便没有多陪曲慕歌了。
李佑显见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便邀曲慕歌去皇子起居的北五所吃饭。
曲慕歌不想单独跟李佑显吃饭,推辞道:“大皇兄公务繁忙,不必专程招待我。”
李佑显笑了笑,不强求,便与她在文华殿门口道别。
因要筹备招待虬穹王女,曲慕歌不能出宫,这几日都要住在宫里,但她没有立即回体元殿,而在文华殿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环环问:“公主是在找侯爷吗?”
“嗯……”说好初一在宫里见,怎么没看到人?
环环说:“侯爷既要管刑部的事,也要管京军的事,还要和皇上议事,指不定在哪里呢。”
“也是。”曲慕歌决定回体元殿等着,顾南野想找她的话,比较方便。
体元殿的宫女知道太玄每月初一、十五会回宫,早已备好了午膳。
见她回来了,便准备开宴。
曲慕歌说:“在皇祖母那里用了些糕点,还不饿,再等等吧。”
宫女们依言退下,曲慕歌便在房里找了本书,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一直过了饭点,顾南野才姗姗来迟。
曲慕歌开心的传饭,亲自帮他布碗筷。
顾南野惊讶问道:“你还没用膳?”
曲慕歌也是一惊,反问道:“你已经吃了?”
还好顾南野摇头道:“没吃,刚刚才忙完。你以后不必专程等我,我事情多,没必要陪我饿着。”
曲慕歌乐意,说:“偶尔晚吃一时半会儿又没什么,就想等你一起。”
顾南野认真的看了曲慕歌一眼,心里很暖:“好,以后若与你有约,我尽量准时赶到。”
听了这话,曲慕歌笑着的脸上,浮出粉意。
小姑娘很神奇,在表达自己心意时,直白不扭捏,但一旦顾南野回应她,她反而害羞的无法自处。
顾南野吃饭快,曲慕歌也不多讲究,跟着他的节奏把饭吃了。
待放下碗筷,曲慕歌想到一事要跟顾南野商量。
“侯爷,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顾南野认真的看着曲慕歌,等她讲。
“我跟谢知音关系不错,我很欣赏她端方正直的品格和卓尔不群的才气,我想撮合她和白渊回两人,您觉得如何?”
此事不仅仅是白谢两家联姻的事,还涉及到谢家与大皇子的关系变化,所以曲慕歌觉得应该跟他说一声。
顾南野脸上难得出现意外的表情,问:“那你可知道谢小姐前世是大皇子侧妃?”
曲慕歌点头:“正因为知道,所以想问问侯爷,有没有大影响?因为就我所知,大皇子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知音姐姐,换个侧妃,应该无事吧?”
顾南野摇头了,说:“他们感情如何我不太清楚,但谢知音诞下了皇长孙,而且皇长孙天资绝佳,十分得皇上喜爱。”
这下轮到曲慕歌意外了,她是真的没梦到过这些,大概也是因为叶桃花所见识、所参与的事情很有限吧。
曲慕歌回想到顾南野不支持皇长子,却不阻碍她和谢知音交好,曲慕歌大胆猜测道:“侯爷以前是想辅佐皇长孙吗?”
顾南野点头,亦觉得小姑娘的心思很通透,稍一点拨,很多深远的事就想到了。
曲慕歌没料到谢知音的婚事与未来的江山社稷有这么大的牵扯,这下可难办了啊。
她为难的说道:“那您的意思是,知音姐姐和渊回表哥的事是不成了?可是知音姐姐好像对渊回表哥动心了……这可怎么办,我这是把事办砸了啊……”
顾南野端着茶盅想了一会儿,说:“这几年间,很多事都变了,这个事倒也不是定数。”
前世的雍帝年迈孱弱,皇子互相倾轧不受器重,皇孙虽聪慧但年幼,导致雍朝君弱臣强,权贵奸佞横行,这是致使山河倾覆的重要原因。
皇长孙是个好苗子,但不能当做皇族唯一寄托,毕竟如前世一样,远水救不了近火。
等皇长孙长大成人,雍朝也是危在旦夕了。
顾南野除了肃清朝政,在继承人的事情上,他也在想别的出路。
第一百零二章
顾南野见曲慕歌愁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打趣道:“你才多大,竟想着当媒人了?”
曲慕歌有些后悔,不该擅自大包大揽的干涉别人的人生,郁闷的没有说话。
见小姑娘真的不开心了,顾南野劝解道:“其实你从朋友的立场,并没有做错。谢小姐虽然诞下了皇长孙,但她前世的日子并不好过,生产后没两年就郁郁而终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后宫受到了迫害,毕竟皇长孙的存在,太过惹人嫉恨。真相到底如何,已不可查了。”
曲慕歌的心又揪起来了。
这件事的症结在于雍朝没有能堪大任的继承人。
曲慕歌低声问道:“现在几位皇子,真的一个也不中用呀?”
顾南野摇了摇头。
曲慕歌挣扎着说:“三皇弟、四皇弟年纪还小,也不能培养一下?”
顾南野依然摇头,他是知道这些皇子成年之后的品性的。
曲慕歌没法了……这青黄不接,是天要亡我雍朝啊。
她心里嘀咕着,君主制就是会有这种风险,随着社会发展,君主制必然会被推翻。
要不改革换制,谁行谁上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哪怕是在顾南野面前,她也没敢说,但她真心觉得效仿英国的君主立宪制,是可以解决皇室继承人难堪大任这个难题的。
“白家和谢家联姻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眼下还有时间,你不必太心急。”
顾南野今日过来,还有旁的事跟她说,便引开话题说:“今日听皇上说,将由你来接待虬穹来使,太后已经同你说了吧?”
曲慕歌点头:“跟我说了,我上午已经去礼部跟宋七哥碰过这件事了。”
顾南野说:“虬穹现在是穷弩之末,接待的事并没什么要紧,你不用花太多心思,但太后肯让你出面,让我颇为意外,你可是提前做了什么安排,有什么打算?”
对于曲慕歌主动接近喻太后的目的,顾南野心中一直有些疑惑。
曲慕歌说:“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背后并没做什么安排呀。”
顾南野索性直接问道:“那你主动接近太后是为什么?”
曲慕歌直白的说:“我记得太后总是刁难你,就想着提前讨好一下她,以后或许能帮上忙呢。”
顾南野心中一叹,问:“你认为太后为什么不喜我?”
“好像是因为你不支持立大皇子做储君吧。”
顾南野原本没打算跟曲慕歌说一些不见光的事,但两人既然表明心意要一起,有些事还是得慢慢告诉她。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主要是因为有流言说我是皇上的私生子,太后信了。她认为我不支持大皇子是因为自己有谋逆之心,所以处处提防、打压。这种事,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她不计较的。”
曲慕歌听的呆住了,不由得放低了声音问:“还有这种事?太后竟然信了?”
顾南野面色冷淡,说:“这其中牵涉到我外祖父、母亲和皇上的旧事,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关于这个流言,前世有很多人都信了,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敢确定真假,因为这个流言的源头是我父亲。”
曲慕歌紧张的站到顾南野身边,问:“我们不会真的是兄妹吧?!”
顾南野笑了一下,说:“我岂会做这种荒唐事?”
曲慕歌拍拍胸脯,对哦,顾南野本就知道这些往事的,他既然已经在感情上做了回应,想必是对自己的身世十分确定了。
“对于这些攻讹,我心里有数,你不要为了我去委屈自己讨好太后。”顾南野心疼的说道。
曲慕歌笑着劝慰道:“与太后相处,说不上委屈。以前,太后之所以责罚叶桃花,是因为她重视皇家颜面、看重规矩,并不是针对叶桃花一人,若是有人借叶桃花伤害皇家颜面,她也是出面主持了公道的。现在既然是续上了这份祖孙情,做些分内的事也无妨。若她肯关照我,我自己也能舒坦一些。”
顾南野点点头,道:“不委屈就好。”
饭后商量这些事,已花了很多时间,顾南野还有公务,便离开了体元殿。
曲慕歌亦要忙碌起来,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陆续造访,向她禀报礼服、车驾、仪仗、安保、饮食、住宿、话术等诸多细节的事项。
雍帝担心太玄首次担任国务接待会生疏,专门派了莫心姑姑随侍左右。
虬穹王女在五月初三那日进京,由礼部接待安置在官驿住下,晚上在会同馆设宴,由太玄公主接待。
莫心姑姑陪同太玄前往,路上叮嘱道:“皇上的意思是,虽是接待来使,但也不必对战败降国太和颜悦色,需有天朝的威严。”
曲慕歌点头。
虬穹侵犯雍朝边境长达五年,战火波及的百姓数百万,战死的战士更是不计其数,现在两国是要做君臣,而不是朋友,这个度,她心里是有数的。
抵达会同馆后,曲慕歌收起平时惯有的亲和,模仿着顾南野平时的神情,摆出端庄但有些冷漠的样子。
依仗簇拥她进入宴厅,虬穹王女朵丹已在内等待,按礼节拜见她。
朵丹年纪二十出头,穿着虬穹传统的皮革袄裙和半靴,头发整齐的盘在头顶,方脸、长眼,模样算不得好看,说话声音也不大,完全看不出是一位能够辅佐虬穹朝政的女孩儿。
接见、礼节性会话、开席,一切都按照流程走着。
待到席间开始表演歌舞时,朵丹问陪同接待的宋夕元:“顾将军为什么没来?他与我们做了多年的敌人,现在还是不肯化敌为友吗?”
宋夕元打官腔说:“顾侯如今已不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了,也不负责外交洽谈。”
朵丹说:“真是可惜,他是打仗的一把好手,为什么不带兵了?”
宋夕元说:“如今天下太平,不需要顾侯带兵打仗了,而且顾侯文武双全,皇上有更重要的政务交由他做。”
朵丹看起来十分真挚的说:“那就好,自从去年光明关之役,他就退下一线,我还担心他受你们皇帝忌惮,鸟尽弓藏了。”
她这些话听得曲慕歌莫名其妙。
顾南野直捣虬穹王庭,杀了她那么多亲人,纵然两国战事停歇,她跟顾南野也应该是相见眼红的仇敌,她竟然还担心他?
第一百零三章
过了会儿,朵丹又问宋夕元:“你能帮我约见顾侯吗?我想见见他。”
她说话的语气情意绵绵,十分让人误会。
宋夕元礼貌的说:“顾侯贵为一品侯,不是我等小吏随意可见的。王女若想见他,可派使臣直接造访毅勇侯府。”
宋夕元说起谎话也是面不改色的。
朵丹失望的说:“他拒绝见我的使臣,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改变态度,要这么对我。”
意思是说顾南野以前对你很亲近?鬼才信嘞。
曲慕歌装作观看表演的样子,实际上竖起了耳朵偷听着朵丹和宋夕元的交谈。
她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朵丹今天刚进京,就派使臣去找顾南野了?这得有多想见?
宋夕元打着太极,道:“这……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朵丹说:“好吧,我改天亲自登门去找他,我相信他念着以往的情分,一定会见我的。”
宋夕元若有所思的看了朵丹两眼,似乎也有点搞不清楚她所说的“情分”是什么意思。
等宴席散后,曲慕歌单独见宋夕元,问道:“侯爷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是不是跟朵丹王女发生过什么事呀?”
宋夕元听徐保如说过太玄公主和侯爷已表明心意的事,他还未来得及就这个事跟顾南野道喜,如今听太玄这样说,连忙帮着解释道:“哪儿能啊?生死仇敌,除了打打杀杀,能发生什么事?”
曲慕歌说:“我不是怀疑他们有男女之情。朵丹在公开场合制造她和侯爷的绯闻,必然是有所依仗。不然凭侯爷杀了虬穹那么多人,大家也不会信他们之间有勾结。你快想想,是不是侯爷有什么把柄或软处落到朵丹王女手上了?”
幸好今日与朵丹交谈的是宋夕元,若换成其他跟顾南野没关系的臣子,这个绯闻估计很快就会传开了。
比起朵丹王女喜欢顾南野,曲慕歌更相信朵丹王女是想设计报复顾南野。
宋夕元松了一口气,他还怕小姑娘吃醋,没想到她看的很通透。
“说把柄也算不上,但虬穹之前抓了顾家二叔,在朵丹王女出使之时,顾二叔被他们放了,虬穹会不会利用顾二叔做什么事,我们正在调查,还没有眉目。”
曲慕歌想起来了,顾二叔就是因虐杀柳敬胞妹,被顾夫人赶去关外做生意的那一位。
曲慕歌担忧道:“顾家内情我们是知道的,但外人是把顾家人和侯爷看作一体的。若顾二叔真的在虬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肯定会连累到侯爷,此事不能大意呀。”
当晚,雍帝经由莫心姑姑转述,听说了宴席上的一些事。
雍帝面色不快,放下手中的奏章,说:“蛮夷女子,贼心不死。你去告诉大皇子,明日的谈判,新增一条,虬穹需送质子进京!”
莫心姑姑意外极了,她原以为皇帝多少会疑心一下顾南野,查探一些细节,没想到直接认定是虬穹在耍计谋了。
关于虬穹是否要送质子一事,朝臣们原先是商议过的,因虬穹现在并无王子,继承王位的是亲王世子,如果再送质子,只能送来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便作罢了。
现在雍帝又提起,更主要是一种态度。
顾南野很快也听说了宴席上的事,他并没有对虬穹王女的言论做任何解释,只是让刑部发了个通缉令,要重审柳家小妹虐死一案,全国通缉顾二爷顾益盛。
顾侯通缉自家二叔,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原先顾侯查抄逆党时,毫不手软,但凡有关联的,他一个也不放过。
大家都觉得他太不近人情了,如今看到他连自家叔叔也抓,这才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近人情。
但这样,反而没人敢说他什么不好,倒是士林有些人赞誉他铁面无私、刚正不阿。
这个消息传出来时,曲慕歌正在出宫的路上。
今日大皇子带朝臣跟虬穹谈归降条件,不用她作陪,她打算早点去白家,看看明天端午活动准备的如何。
冯虎送她出宫时,便跟她说了通缉令的事。
曲慕歌跟冯虎感叹道:“侯爷是心中有公义的人,柳敬虽然因背叛他而被他亲手斩了,但顾家亏欠柳家小妹的,他一直都记得。”
冯虎点头道:“是的,侯爷虽然不苟言笑,又从严治下,但我们跟着他卖命,都十分安心。今日是柳敬,明日若是我冯虎受屈死了,我相信侯爷也会为我报仇出头。”
曲慕歌一本正经说道:“不要乱说话,你可要好好的,最好别让侯爷有为你报仇的时候。”
冯虎憨憨的笑了,这两个主子,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好哇。
曲慕歌到白家后,白陶氏连忙过来回话。
“公主放心,一应都准备妥当了,礼部派人来检查过几回,明天在里面服侍的人都是挑的府里最得体的丫鬟,不会出岔子的。”
曲慕歌说:“有劳大舅母了,因国事给家里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些我自然是相信您的持家能力,另外还要请您跟参与接待的几位姐妹多交代两句,说话行事要三思,切莫让虬穹人看我们的笑话。”
白陶氏脸上一红,知道太玄虽未点名,但暗指的是白灵婷。
“放心放心,我已经跟家里的姑娘们千叮咛万嘱咐了。”
曲慕歌其实有些后悔,她因一时开心,不仅约了白家姐妹、京中好友观龙舟,还答应带上宫里的几位公主妹妹,竟然组了个十几人的大局,不知道该多热闹。
这些人中还是有个别刺头的,希望观赛顺利,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白家的观赛棚搭在京城洛水河边,是比赛起点,也是终点。
棚子搭的非常大,有两个阔间,布置也异常豪华,白家是下了血本了。
曲慕歌和白家三姐妹一早就过去了,李慕妍、李慕锦两位公主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向思敏。
李慕锦擅自带了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跟曲慕歌说:“我们是求了向姐姐,皇祖母才肯让我们跟她一起出来,总不能撇下她……”
曲慕歌笑着说:“没关系,以后估计就是一家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
李慕锦见太玄不见怪,松了口气。
曲慕歌问道:“李慕贞呢?她不来吗?”
她既然约了五公主和六公主出来,也不好明面上单独孤立四公主,所以帖子还是送去钟粹宫了的。
李慕锦说:“我从上元节之后就没见过她了,她现在连钟粹宫也不出。”
提到上元节,曲慕歌就想到了琉庆宫失火时,李慕贞就晕倒在了琉庆宫外,心里隐隐觉得她当时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曲慕歌没在她身上多花心思,因为朵丹王女已经到了。
她做为东道主,介绍外宾和公主及白家小姐们相识。
朵丹王女神情不是很好,冷冷淡淡的,看来昨日的谈判并不是很顺利。
在场的公主小姐们也不愿赔笑奉承这个败降之宾,就由得她冷着脸。
陆续坐下后,曲慕歌转头问环环:“去看看知音姐姐和有仪怎么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有仪满脸喜气的小跑进来,急匆匆的准备说什么。
谢知音跟在后面,见到有外宾,谢知音快速的拉了林有仪一把,林有仪这才收起欢脱的神情,规矩的行礼,给众人问好。
曲慕歌问道:“你们今天来迟了,路上发生了什么,这么开心?”
林有仪上前说:“我们其实一早就来了,但曙光弟弟跟我哥说,侯爷今天要上船比赛,我们在外面正好遇到亲卫军的在试船,便围着看了会儿。”
梁道光调任兵部尚书后,也将孙子梁曙光接进了京,这事曲慕歌先前听林家兄妹说了。
但今天的活动都是女宾,曲慕歌就没有邀请林有典和梁曙光来帐篷。
曲慕歌听完很惊讶,问道:“侯爷要赛龙舟?”
先前问他,他明明说没空不参加的。
林有仪点头说:“是呀,我和知音姐姐已经看到侯爷上船试桨了。亲卫军穿着黄马甲,他就坐在前排,您一会儿一看就知道。”
曲慕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棚外的坐席上看看,但这满屋的宾客,她又走不开。
原本冷着脸的朵丹王女这时却惊喜的问道:“你们说的侯爷是顾南野吗?”
曲慕歌点头:“是的,说的是顾侯。”
朵丹王女也笑了,说:“我昨日约他今天一起来看赛龙舟,他说没空,我还以为他骗我,没想到他要参加今日的比赛,看来不是骗我的,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无情。能看到他比赛,太好了,我太想见他了。”
朵丹王女一席话说下来,棚子里都安静下来了。
一众姑娘尴尬的看看彼此,又默默低头去喝茶、吃点心。
倒不是因为她们知晓顾南野和太玄的关系,而是觉得朵丹王女这般直白的对仇敌表达爱慕,太过匪夷所思了。
白灵婷最是忍不住,小声跟白灵秀说:“这个蛮夷女子,怕是有病吧?顾南野都快把她家人杀绝了……”
白灵秀虽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小声叮嘱道:“咱们不知道情况,还是别说话了。”
李慕锦也很疑惑,转头去问李慕妍:“父皇给虬穹王女和顾侯赐婚了吗?”
李慕妍小声说:“没有呀,怎么可能?”
向思敏也小声说:“对的,虬穹是战败降国,咱们断然不会跟他们联姻。”
李慕锦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众姐妹都暗自摇头,偷偷打量朵丹王女。
场面这么尴尬,曲慕歌觉得不能够就这么放任,不然真的会让大家误会顾南野。
她说道:“我这几日听王女两次三番提到想见顾侯,但都被顾侯拒绝,此非待客之道。这样吧,我看还有些时间,环环,你去请顾侯来见一下远方的客人,我也想趁机鼓励一下亲军卫,希望他们不坠皇家之名,争取夺得头筹。”
环环立刻就去了。
白灵嘉转开话题说道:“公主不能这么偏心,你怎么不鼓励哥哥?咱们白家的龙舟队也要比赛呢。”
曲慕歌笑着说:“听你的,都鼓励!”
她又派了个丫鬟去请白渊回,并意有所指的看着谢知音问:“不知道各位姐妹支持哪只龙舟队呢?”
白家姐妹自然是支持白家,四公主和五公主给向思敏面子,支持向家的龙舟队。
林有仪说:“顾侯是咱们金陵人,我自然支持他的。”
曲慕歌笑着问谢知音:“知音姐姐呢?”
谢知音脸色微红,说:“一早在外面听众人议论今日的比赛,亲卫军多得军士的支持,向家多得官吏的支持,白家多得文士学子的支持,那我就支持白家吧。”
曲慕歌乐得不行了,谢知音这可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白灵嘉也没听出来,只是开心的说:“原来谢姐姐跟我们是一路人,你快过来跟我们坐一起!”
顾南野很快就来了,他已经换上了龙舟的比赛服,与平日庄重寡淡不同,他所有头发扎了高马尾,额上束着红色的抹额,黄马甲和宽松的藏蓝布衫布裤穿出了几分少年感。
曲慕歌看的眼前一亮,忍着笑意说:“赛前劳烦顾侯跑一趟,一是远客念念不忘,一直想见你,二是咱们此间的有些姐妹,想给亲卫军打气,祝您比赛获胜。”
环环已在来的路上跟顾南野说了朵丹王女的话,此事他面色有些不开心,看都没有看朵丹,跟曲慕歌说:“本侯与虬穹王女不识,没什么好见的。不过殿下要给我打气,正是应该,若不是你希望我参赛,我断不会来陪那些小子玩船。”
曲慕歌听完后,忍不住笑开了,众人第二次惊愕的安静了下来。
顾南野很烦朵丹王女,没有在观赛棚里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林有仪羡慕道:“以前在金陵时,我以为只是顾夫人对您好,没想到侯爷也待您这么好,专门划船给您看!”
曲慕歌笑着说:“我先前就说顾侯人很好,你们都不信。”
林有仪小声嘀咕道:“他是只对您好吧,我可从没听说他对哪个旁人好过。”
白灵婷略微皱起眉头,说:“林小姐,咱们都知道顾侯救过太玄公主,他们关系好是自然的,可你也不能乱说话,若旁人听了,会误会公主和顾侯的。”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一次,白灵婷倒不是故意挑事,而是她的想法跟普通大众一样,觉得顾南野太凶残暴虐,仇家满朝野,顾家又无深厚的底蕴,他并不是一个佳胥,是真心为太玄公主担心。
“好吧,是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有仪认错了,她并没有把曲慕歌和顾南野往男女之情上去想。
朵丹听了会儿,问道:“原来太玄公主跟侯爷还有这样的交情?你先前怎么没说?”
“我三皇姐的事为什么要跟你说?”李慕锦虽然跟虬穹没有半点瓜葛,但她做为公主,骨子里对侵犯过雍朝的人有敌意。
她先前一直在看热闹,听到顾南野说不认识朵丹王女时就觉得特别痛快,此时更是取笑道:“我三皇姐与顾侯可是过命的交情,这有必要逢人便说吗?不过也对,我听大皇兄说,虬穹人都十分惧怕顾侯,说他是不可战胜的天降战神,对于只听说过他的人来说,认识他就值得四处去炫耀吧?”
见火药味越来越浓,曲慕歌调和道:“雍朝和虬穹的战事已是过去的事了,今日咱们是来看龙舟的,就不提旁的事了吧。”
正好,白渊回奉诏进来了。
他跟曲慕歌和各位小姐打招呼,问道:“不知公主传召我有何事?”
曲慕歌笑着说:“今日比赛的龙舟队很多,咱们在为自己支持的舟队鼓劲,知音姐姐说她支持你,要给你打气。”
谢知音脸红了,慌张的站起来对白渊回说:“不止是我,还有白家的姐妹们,都支持你。”
白渊回有些意外,他深深看了谢知音一眼,说:“我妹妹是白家人,她们自然该支持我,谢小姐能支持我,渊回十分感激,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是……今日有顾侯这员猛将,恐怕要让谢小姐失望了。”
谢知音低着头说:“胜负不要紧……赛龙舟意在斯沼屈之义,白大人不必介怀……”
白渊回温和的笑道:“是,谢小姐赐教,但有你这份祝福,我还是会尽力的!”
白家三姐妹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互相望了一眼,察觉出些旁的意思来。
比赛的时辰将近,白渊回赶回去做准备,曲慕歌带着众人走出内棚,到檐棚下的席位中坐下观赛。
白灵婷、白灵秀、白灵嘉三人不着痕迹的跟谢知音坐到了一起,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林有仪不知她们在聊些什么,想要凑过去听,曲慕歌适时的喊她来身边坐:“有仪,你看得到你哥哥和曙光弟弟在哪吗?”
林有仪立刻坐过来,睁大了眼睛找起来。
不多时,一声锣鼓鸣金响起,数十条龙舟争相冲了出来。
洛水之上,迅楫齐驰,棹歌乱响,喧振水陆,观者如云。
随着赛程过半,周围观众的呐喊声振聋发聩。
白家的龙舟队训练有素,首当其冲。
亲卫军的龙舟队虽然人员健硕,但顾南野与他们合练较少,成绩稍差,只在第三位。
各龙舟需要在洛水中央调头,只一个转身的空档,亲卫军的龙舟便赶超了第二名,只差白家半只船身。
白灵嘉年纪小,紧张的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喊道:“哥哥,冲呀!”
林有仪拥簇顾南野,也不甘示弱,喊道:“顾侯快呀,追上他们!”
旦夕之间,两只龙舟齐头并进的冲过红线,最后还是白家小胜一个龙头,取得了头筹!
白灵嘉开心的蹦蹦跳跳,抱住了几位姐姐,又去拉谢知音。
林有仪略微失望,说:“好可惜啊,就快追上了。”
曲慕歌看着平日矜持的姑娘们这般卖力呐喊和欢呼,不由得“哈哈”笑出来。
朵丹兴致并不是很高,一是被顾南野扫了兴,二是她看不太懂。
“顾侯输了,你为什么还笑,这个很好看吗?不就是跟赛马一样,看谁跑的快吗?”
曲慕歌对客人解释说:“与赛马相似,但又很不同。赛马是为技高一筹的个人英雄欢呼,赛龙舟为齐心协力的队伍呐喊。龙舟队中有舵手、鼓手、引道手和水手,共四五十余人。这些人共乘一独木舟,需要齐心协力才能保持舟身平稳、快速前行。顾侯虽然很强,但他忙于公务,没有跟亲卫队员们很好的配合,所以还是输给了白家,这是一种集体主义的展现。治国亦如行舟,从士兵到统帅,从百姓到群臣,只有团结一心,才能稳步前行。”
朵丹若有所思的说:“所以你们这么喜欢划龙舟……”
曲慕歌笑着说:“若是有与我们同心的新水手愿意加入,相信船会划的更快。”
龙舟竞渡结束后,夺了头筹的白渊回还要送龙头去龙王庙祭祀。
曲慕歌便请众人前往白家的宴席用膳。
白陶氏单独在内院给贵客设了两桌宴席,曲慕歌坐下之后,不见白灵婷,就有些担心她出幺蛾子。
她向白灵秀打听,白灵秀便小声在她耳边说:“长姐找伯母去说谢小姐的事了。”
曲慕歌有些不放心,问道:“她对这事如何看?”
白灵秀笑着说:“放心吧,长姐很喜欢谢小姐。”
曲慕歌十分惊讶,白灵婷能喜欢谢知音?
她们二人的性格对于陌生人来说,都不是太好相处,白灵婷太凶悍,谢知音略寡淡,这两人能投契,也是稀奇事。
白灵秀解释说:“自上巳节在金溪台和王小姐闹翻之后,王小姐四处辩白,一直说长姐的不是,谢小姐多次替长姐说公道话,替白家挽回了不少面子。这事我们在书院里是有听说的,但因跟谢小姐不熟,一直未能答谢。长姐的脾气虽不好,行事也少了些尺度,但她还是知道谁对她好,自然是心中感激不尽了。”
原来还有这些原因在里面,曲慕歌这才放心了。
“白灵婷在金溪台已经那样揭王妙云的底,她竟然还能辩白吗?”白灵婷当时可是抖了不少王妙云背后说人坏话的丑事。
白灵秀叹气道:“王小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京中名声颇佳,但长姐向来嘴上不饶人,对比之下本就吃了亏。后来王小姐四处哭诉着道歉,暗中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长姐身上。加之那天在金溪台,众人又看到她被长姐摁在水中欺负,便颇为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