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帝女太玄TXT下载帝女太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帝女太玄全文阅读

作者:羽外化仙     帝女太玄txt下载     帝女太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那她可有说我什么?”曲慕歌问。

    那天曲慕歌最先挑开她编排白灵婷的事,不知道王妙云是怎么解释的。

    白灵秀道:“王小姐没有明说公主什么不是,但说您与长姐是表亲,又年幼,在京城要仰仗白家支持,肯定是被长姐怂恿威逼着,说了假话。众人对您不了解,就信了她的胡话。”

    曲慕歌不由得佩服这种女子,凭着一把眼泪,就是能把黑白颠倒过来。

    这么厉害的“才能”,可不能让她给浪费了。

    白陶氏在后厨院里忙碌着指挥仆妇准备宴请,却被女儿强行拉到管事房中说话。

    一听是跟长子的婚事有关,白陶氏便撇开杂务,专心听白灵婷说起来。

    待白陶氏听清楚女方是个太守的女儿,便摇头说:“不成,你哥哥是长子,你祖母是要替他相看公侯家的小姐的。”

    白灵婷冷下脸来对母亲说:“太守怎么了?那也是四品要员,比爹的五品侍讲要高!祖父致仕前也才是个从四品翰林院学士,咱们凭什么挑啊?”

    白陶氏训道:“能这么比吗?咱们家又不靠当官撑门楣!”

    白灵婷冷嘲热讽的说:“是,咱们家不靠男人当官,靠女人联姻。”

    “你这个死丫头,说话有没有个分寸?”白陶氏被她气到了,说:“咱们家靠的是读书做学问!没有族中世世代代这么多文士泰斗,想联姻也没有好人家肯。”

    “既然是靠读书,谢知音怎么就不行了?谢家是书香世家,谢知音从小的才女之名,你也是知道的吧?你以前不还拿她教训过我吗?太后都看上的人,咱们家还看不上,传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

    白陶氏知道自己女儿说话从来没个正形,也不再生气,说道:“是了,太后还在给大皇子选妃,咱们可不能跟大皇子抢人。”

    白灵婷急的不行:“就是要趁着还没定,赶紧把人抢下来啊!王公家的小姐有什么好?身份高了,哥哥撑不直腰背做人,我们还得看她脸色过日子。谢知音与哥哥门当户对,两人情投意合,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情投意合?你这话什么意思?”白陶氏吓了一跳,若两人私相授受,这事可赖不了了。

    白灵婷没了耐心,说:“等哥哥回来,你自个儿问他吧。娘,你可想清楚了,反正这事儿我是支持哥哥的!”

    宴席开始后,白灵婷才气呼呼的回到席上,曲慕歌和白灵秀看她脸色不善,也就懂了,不再多问。

    白陶氏借着待客的名义,到席上来了几趟,一直在偷看谢知音。

    宴席结束后,曲慕歌还要带朵丹王女去抚恤司的善馆探望烈士遗孤,便将家中的客人交托给白灵秀招待。

    抚恤司的善馆建在京城南郊,里面养着数百名孤儿。

    他们在这里读书、生活,长大后在抚恤司的帮助下独立出去。

    虽然有朝廷的照顾,但毕竟费用有限,这些孤儿的生活谈不上多好,只能保障最基本的吃穿住学。

    曲慕歌代表朝廷带了端午节礼来分给大家,孩子们争相吃着粽子,别提多开心了。

    曲慕歌对朵丹王女说:“他们的父亲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母亲或病亡,或改嫁,又没有亲族的照顾,朝廷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回来抚养。这样的孤儿,相信虬穹也有很多。战争的受害者,永远是无辜的百姓。”

    朵丹王女淡漠的看着排队领食物的孩子们:“太玄公主说的对,战争会让无辜百姓受苦,但没有战争,百姓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吗?虬穹不比雍朝,地大物博,每年冬天,饿死、冻死的虬穹人不计其数,我们生来就活在危机中,不争不抢,难道就等死吗?”

    昨天她跟大皇子讨论了投降称臣的条件,雍朝要求虬穹割地赔款,这对本就战败的虬穹,无疑是雪上加霜,想起此事她心情就非常不好。

    曲慕歌说:“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和权利,但求生的方式有很多,战争、掠夺不是唯一途径。有的地方寸草不生,但拥有丰富的矿产;有的地方冰天雪地,但景色宜人;只要勤劳肯学,总能找出一条生路。至于如何攻坚脱贫,如何增强技能,如何发掘特色产业,就是当政者需要思考的问题。怨天尤人和发动战争是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的。”

    曲慕歌写过很多脱贫致富的新闻稿,虬穹因贫侵略,曲慕歌能谈一点看法。

    朵丹第一次正视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公主,想起她早上跟自己说了“治国如行舟”,朵丹问道:“雍朝的皇族,都会学习如何治理朝政吗?”

    曲慕歌顺着说:“是呀,书中自有黄金屋。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曲慕歌趁机补充道:“战争不会让虬穹摆脱困境,报复更不能。看看这些孩子,若战争孤儿们心怀仇恨长大,我们两国的纷争便永无尽头,悲剧只会不断轮回。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雍朝或许还能经受住挫折,但虬穹却会步入绝境、绝无翻身之地了。”

    朵丹王女也是战争孤儿,曲慕歌旁敲侧击,希望朵丹王女不要找顾南野的麻烦。

    朵丹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招待完外宾回到白家时,玩闹了一天的宾客已经散了。

    曲慕歌拆掉发饰趟上床休息,与环环闲聊。

    “侯爷上午划龙舟输给了白渊回,他估计会很生气吧?”

    打仗没输过的人,却在竞渡上输了。

    环环说:“应该是,侯爷面上不显,但还是非常争强好胜的。下次见面,公主宽慰一下侯爷吧。”

    曲慕歌摇头说:“不行,越说他越觉得丢脸,以后不提就是了。”

    环环看了看曲慕歌的脸色,小心问道:“那……盼儿小姐的事,您要跟侯爷提吗?”

    曲慕歌听了就沉默了。

    今日下午她带朵丹去抚恤司看望孤儿,分发粽子时,引起了一小阵的哄抢,有几个闹事的小孩子被抚恤司的主事抓了下去。

    曲慕歌担心主事为难孩子们,便单独叫主事过来说话,要他不要计较。

    没想到这一说,就听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主事跟曲慕歌抱怨道:“……那个孩子自从去年被送来,就一直不老实,不是要跑,就是打架,比男孩子还皮。我每次罚她,她还说自己是顾侯的妹妹,要顾侯砍我的脑袋。”

第一百零七章

    曲慕歌问道:“哦?她为何说自己是顾侯的妹妹?”

    主事说:“那女孩儿也姓顾,是被西岭军的人送来的,想来是知道顾侯做过西岭军的指挥使,想攀点关系。可天下姓顾的人这么多,哪儿能都跟顾侯有关系?众所周知顾家只有一位主母,顾侯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

    “孩子叫什么?”曲慕歌问道。

    “顾盼儿。”

    孩子并没有说谎,倒真的是顾老爷外室兰娘所生的私生女,顾盼儿。

    曲慕歌心里很惊讶,但面上不显,只对主事说:“十岁的孩子,爱攀比说些大话,也是正常的,你用心引导,不要责罚太过。他们都没了家人,本都是些可怜人。”

    “是,公主。”

    回想起这件事,曲慕歌便对环环说:“当初盼儿是被侯爷从豪绅手中救出来,现在出现在抚恤司,想必也是侯爷的意思。他既不愿意承认这些私生子女的身份,我们便当不知道的吧。”

    环环点头说:“是,我记住了。”

    说来奇怪,这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曲慕歌当晚就陷入了绵长而黑暗的梦境中。

    梦里的叶桃花乔装打扮成宫女的样子,和几十名宫女一起,被关在牢里。

    有一队穿着红色甲胄的士兵走过来,从牢中找出一个小宫女,要提走。

    另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扑住要被带走的小宫女,大喊道:“放开她,你们要把她带去哪儿?”

    小宫女却主动甩开大宫女,回头冷冷的说:“含欣姐姐多虑了,这破牢狱我待够了,妹妹我可是大功臣,这是要去找世子领赏呢!”

    大宫女含欣难以置信的望着她,痛心疾首的说:“盼儿,你……你竟然是奸细!”

    小宫女正是顾盼儿,她笑着说:“姐姐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奸细不奸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不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么?何况皇上昏庸、皇子无能,只有世子能救民于水火,姐姐何必执迷不悟?”

    顾盼儿跟着红色甲胄的士兵走了,余下一群宫女埋怨宫女含欣。

    有人抱怨道:“她入宫时我就看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你偏偏要护着她,这下好了,护出这么个白眼狼!不用说了,皇上的求援密旨肯定是她偷走的,含欣,你可害了我们所有人!”

    宫女含欣低着头任由人打骂,一言不发,但当晚,众人便听一声闷响,她撞死在了牢狱的石墙上。

    曲慕歌从梦境中醒来,揉着太阳穴想事情。

    环环服侍她起床,问道:“公主昨夜没睡好吗?”

    曲慕歌问道:“什么军队的甲胄是红色的?”

    环环摇头说:“亲卫军是银甲,五营军是黄铜甲、三千营是青铜甲、神机营是黑甲,西岭军是银蓝甲,没有听说有红甲的。”

    环环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曲慕歌觉得梦里的事很关键,需要跟顾南野单独商量一下。

    “你去找下侯爷,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请他务必抽空来一下。”

    环环见她神色不好,便速速去了。

    曲慕歌很久没有为“要事”找顾南野,顾南野听说后,中午就来了白玉堂。

    曲慕歌让环环出去守门,将梦境的事跟顾南野说了。

    “……应该是有人造反,密旨被顾盼儿偷走了……”

    顾南野听说了被气笑了:“竟然是她偷的。”

    曲慕歌追问道:“当初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最近的梦境一直很零碎,不比以前完整,我总也看不完整。”

    顾南野镇定了一下情绪,说:“皇上病重时,燕北王举兵造反,我当时在南海消除海寇,皇上写密旨命我回京支援,但密旨却被人换成了假的。我带兵回京时,皇上被他们控制,诬陷我伪造密旨,意图造反。”

    曲慕歌想起之前梦境中在城墙上看到的顾字军旗,这才把事情原委对上了。

    “后来呢?”

    顾南野说:“雍朝内乱,虬穹和扶桑趁机发兵入侵,燕北王挟持皇上把持朝政,为平定外患,将燕北之地割给虬穹,把南海诸岛赔给扶桑,换得两国退兵。他又以李氏皇族为质,逼我退兵。一日不退兵,就从城楼上推下一人,我最后忍无可忍,也反了,占了江南十二道,定都金陵,与燕北王隔江而治。渐渐的,各地藩王也拥兵自重,纷纷独立称王。”

    曲慕歌愁上心头,那时候的雍朝内忧外患、四分五裂,真是难以想象是个怎样的乱世。

    如此一想,她越发觉得顾南野肩上的担子很重。

    他一日复一日如此呕心沥血的整顿军务和朝政,正是因为知道如果不能祛除外敌、肃清外戚、削除藩军,雍朝未来只能走向灭亡。

    顾南野心里五味繁杂,前世,他父亲偷了海军布防图卖给扶桑人,他叔叔勾结虬穹人,他妹妹投靠了燕北王,举目四望,众叛亲离。

    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一只暖暖的小手覆盖上了他紧握在膝头的大手。

    “侯爷,我知道你以天下民生为己任,但是这天下的重担怎能由你一人扛起?既然我替桃花重生而来,我便有责任与你一起改变过往的悲剧。只是……我不如侯爷你这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可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想跟你站在一起,而不是躲在你的背后。”

    轻轻的话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温暖着顾南野冰冷的心。

    他反手抓住小姑娘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拥着。

    “好姑娘。”千般思绪在心头,顾南野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不是她,他怎能知道柳敬的背叛,怎么能万全的护住母亲不被虬穹人所害?

    若不是她,他怎能顺利除掉段左外戚,提前止住雍朝进一步的腐烂倾塌?

    若不是她,他怎能得到文士的理解和支持,少去了外界的诸般阻力?

    小姑娘从细微之处帮他的,何止一两桩。

    曲慕歌靠在顾南野怀中,心鹿乱撞,都快撞晕过去了。

    顾南野最后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也有强大的能力,你从来没有躲在我的背后,我很庆幸能够在新的生命中遇到你。”

    曲慕歌被夸了,欢喜溢于言表。

    顾南野冷静下来,说:“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会注意顾盼儿的情况,防患于未然。”

    曲慕歌点点头,准备送他走。

    但顾南野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曲慕歌还沉浸在雍朝以前四分五裂的乱世愁绪中。

    顾南野冷不丁的说:“我母亲要进京了,在路上了,这两日就到。”

第一百零八章

    曲慕歌惊喜道:“真的?夫人怎么突然进京了?”

    因顾夫人和雍帝之间有些易惹人误会的往事,所以顾夫人十分注意避嫌,之前根本不提进京的事。

    顾南野笑着说:“自然有重要的事,等母亲来了,你自己问她。”

    曲慕歌开心极了,快一年没有见顾夫人,她十分思念这个给了她最初的关爱和依靠的长辈。

    “夫人住在哪?毅勇侯府吗?”

    顾南野点头。

    曲慕歌说:“你那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这两天就带人过去帮你收拾。”

    顾南野知道曲慕歌是真心实意的,便没有推辞,说:“你把事情都交给下人办,不要累到了。”

    曲慕歌说干就干,两人一起出门,一个回衙门做事,一个去侯府安排事情。

    虽说侯府没有侍女服侍,但顾南野手下的兵士都很能干,在徐保如的准备下,侯府的东院已经收拾出模样,只是看起来简单了些。

    曲慕歌便从白府调了几个丫鬟过来,列了长长的清单,给东院增添了许多内饰、绿植、香氛,又请徐保如开了顾南野的库房,找了许多古董花瓶和字画出来。

    忙碌了两天,东院改头换面,十分的精致而有生活气息。

    顾南野下衙回来,在东院看了一圈,夸赞道:“不错,真能干,有这么能干的儿媳妇主持中馈,看来不用母亲操什么心了。”

    曲慕歌脸色一红,别过头说:“什么儿媳妇,还早的很呢,不许乱说。”

    顾南野闷闷的笑了,摸了摸曲慕歌的头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母亲明天一早进城,早点过来。”

    曲慕歌期待不已,赶紧回去早睡。

    但她的马车刚到白府,就收到消息,顾夫人的马车连夜赶进京了。

    曲慕歌一夜也等不了,急忙命马车调头,又往侯府去。

    她赶到时,顾夫人刚走进东院。

    曲慕歌远远看到顾夫人和辛妈妈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喊道:“夫人、辛妈妈!”

    两人回头,就看到小姑娘飞燕一般向两人投了过来。

    顾夫人笑着拥住太玄,看着越发漂亮矜贵的小姑娘,欢喜不已,喊道:“我的儿,可算见到你了!”

    曲慕歌扶夫人在软榻上坐下,急切的问道:“夫人累不累、饿不饿?环环,快端茶给夫人和辛妈妈。夫人肯定还没用晚膳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顾夫人望着俨如女主人的小姑娘一直笑,打心底里欢喜。

    她拉过太玄到身边,说:“不慌,让我好好看看小玄儿。一眨眼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曲慕歌望着顾夫人温柔含笑的脸,想起她收留自己、教导自己的那些日子,感动之情溢出心头。

    “夫人,您突然进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前天才知道,匆忙之间,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顾夫人笑着说:“我收到小野的信,一刻也等不了,第二天就出发了。”

    曲慕歌去看一直静守在旁的顾南野,问道:“什么信?”

    顾夫人小声笑着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啦!”

    曲慕歌慌张的站起来,又害羞又局促。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婆媳相见?

    她红着脸嗔怪顾南野:“不是说好先不议婚的嘛……”

    顾夫人拉她重新坐下,说:“这我可要说你的不对了,可以把婚期定的晚一些,但怎么能不议婚呢。”

    这个时代,对私相授受还是有些看法的,纵然是想谈恋爱,也得过了两家下定礼的明面。

    曲慕歌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也不是想瞒着,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怕大家一时接受不了。”

    “不突然不突然,”辛妈妈在旁说道:“夫人老早就有这个心思,只是知道您金枝玉叶的身份后,怕不合适,就按下没提。如今您和侯爷两情相悦,没有更好的事了!”

    曲慕歌听了,心中暗喜,更羞涩了。

    顾南野怕把小姑娘弄的面上下不来,出面调解道:“母亲连日赶路,必定十分辛苦。太玄也忙碌准备了一天,不如今日先各自休息,明日侯府设接风宴,再好好叙话。”

    夜色太晚,顾南野亲自送曲慕歌回白府。

    在路上,曲慕歌埋怨道:“你将我们的事告诉夫人,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好叫我有个心理准备。”

    顾南野牵起小姑娘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说:“那日定下终身后,我就给母亲写了信。”

    顾南野话还没说完,就被曲慕歌红着脸打断:“哎呀,什么定下终身,你不要乱说话!”

    顾南野瞧着她的眼睛问道:“两情相许,说好生生世世在一起,这若不叫定下终身,那怎样才是?”

    他的眼神在颜色中格外晶亮,看的曲慕歌心慌不已。

    “你、你活了两辈子,都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道吗?”曲慕歌扭过头去,小声嗔道。

    顾南野听得好笑。

    现在的他虽然只二十一岁,但两辈子算一起,他好像是一把年纪了。

    “嗯,是我老牛吃嫩草,占小姑娘便宜了。”他打趣说道。

    曲慕歌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咱俩情况差不多……要不要把两世年龄加一下,比比谁大谁小?”

    顾南野在马车里笑着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说:“你怎么这么有趣?不管你几岁,你都是我的小姑娘。”

    仿佛听到最动心的情话,曲慕歌开心极了,伸手反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在车厢里静静的抱了一会儿,顾南野扶着小姑娘的脸,凝望着她。

    两人隔的极近,近到微微上前就能亲到。

    曲慕歌紧张的呼吸都要停了,在她以为顾南野要吻自己时,她听到顾南野说:“我迫不及待的告诉母亲,就是想能够名正言顺的抱着你。”

    他想亲近她,又不愿她落得个私相授受的坏名声。

    顾南野终是忍住了,重新将小姑娘揉进怀里,摇了摇。

    曲慕歌两只小手揪着他的衣领,脸贴着他的下巴。

    顾南野克制得住,她却不能了。

    曲慕歌微微挺起腰背,脸一转,就在顾南野唇上嘬了一下。

    顾南野一愣,热切的低下头,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嗯?”

    曲慕歌把脸埋下去,像是偷吃得逞的小孩子,低笑着没有说话。

    顾南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这一回,他不再犹豫,认真而深入的吻了下去。

第一百零九章

    顾夫人进京了,曲慕歌想多抽些时间陪她,去京城四处走走看看,于是将手中的事都安排出去。

    虬穹王女的接待事宜已结束,接下来便是大皇子要负责的事了,他要一轮一轮的与虬穹谈判边界、纳贡和人质等事。

    至于白家的无涯书院,曲慕歌自开年来,原本就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请假请的简先生都不管她了。

    但顾夫人却没时间出去游玩,只休息一日后,便开始准备礼物,忙着与京城旧友联络。

    曲慕歌问道:“夫人这些年与京中的故人还有联系吗?”

    顾夫人怅然的摇头,说:“我出阁前随父亲在京城住过几年,虽有些故人,但多年没见了,也不知情分还在不在。”

    宋老先生故去多年,京城又经过诸多变动,人情最是经不起考验的,顾南野得罪了大半的京城世家,现在的情况,顾夫人出去怕是会受气。

    曲慕歌担忧的说:“我近来无事,要不我陪您一起吧,您也带我多见见世面。”

    顾夫人知道曲慕歌的好意,但她笑着说:“以后你成了我媳妇,到哪儿去我都带着你,但现在可不成。”

    顾家母子俩怎么都把媳妇挂在嘴边?说的曲慕歌都害臊了。

    曲慕歌红着脸转开。

    辛妈妈跟上前,偷偷跟她说:“夫人是去找人托媒,您就回家等好消息吧!”

    如此一说,曲慕歌更不好意思在侯府待着,匆匆回了白家。

    顾夫人今日要去拜访的是柱国公的夫人,连家的老太太黄氏。

    柱国公生前是宋先生的学生,因宋夫人早逝,国公夫人待顾夫人如女儿一般,关系十分要好。

    如今柱国公虽然辞世,连家不比二十年前那么德高望重,但国公夫人的长孙媳妇是太后特别疼爱的大公主李慕缦,国公夫人在太后面前也特别说得上话,由她做媒人,再合适不过了。

    连老太太听说顾夫人登门拜访,立刻命人请进来,自己更是不顾年迈的身子,站在院子门口亲自相迎。

    两人相见,连老太太泪雨滂沱,拉着顾夫人的手就捶打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二十年,老爷子出殡你都不来,你要气死我老太婆啊!我全当我闭眼也见不到你了,你还知道回来!”

    顾夫人闻言,也哭了出来,惭愧的要跪下赔罪。

    连老太太又心疼的托住她,一旁的仆妇更是涌上来劝解:“老太太,能和宋小姐重逢是喜事,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坐下慢慢说吧!”

    两人哭着被人拥进屋里,坐下之后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顾夫人这才说:“老太太,千般万般,都是长乐的错,您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我真是死了也不足惜。”

    连老太太若是真气她,又怎会这么急切的要见她?

    连老太太上下打量宋长乐,见她虽然长了年纪,但看模样应该过得还不错。

    良久,连老太太才松了口气,说:“我何止是气你,我更气你那个倔驴脾气的爹!这么好的姑娘,什么人嫁不得,竟然狠心将你嫁去顾家那样的人家!你出嫁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若有难处,一定要同我说,我这里就是你的娘家,可你倒好,自你父亲出了事,你就彻底与京城的一切断了联系。我日日夜夜的担心啊,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金陵过的好不好,派人去打听你的消息,还被你拒之门外,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宋长乐又哭了出来,说:“我实在是无颜再给国公府添麻烦……父亲为变法身陷囹圄,柱国公为了救他,饱受弹劾与非议,后来父亲就义,国公因伤心病重而辞世,长乐愧疚,更无颜再见您……”

    连老太太叹气道:“罢了罢了,老头子和你爹都是为国取义,连家从来没有怪过宋家,你更不必为此自责。”

    把往事说开后,两人的眼泪这才彻底止住。

    仆妇打来热水,服侍两人净面。

    待喝茶润了嗓子,连老太太这才问:“你什么时候进的京?先前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宋长乐说:“前天晚上到的,临时决定来的,所以也没有提前知会您。”

    “临时?”连老太太是知道她儿子顾南野在京城做的些事,便问:“可是你儿子出了什么事?”

    宋长乐这才露了些笑容,说:“是有事,不过是喜事。我今日厚着颜面来见您,也是有事相求。”

    “喜事……”连老夫人是见过大世面,又经历过许多起起伏伏的人,她一琢磨顾南野的情况,说道:“你儿子小小年纪封候拜将,也没见你办喜宴庆祝一二,这喜事,是要娶媳妇了吧?”

    宋长乐点头说:“您真睿智,跟以前一样,什么都瞒不过您!”

    连老夫人便问:“看中哪家姑娘了?”

    宋长乐说:“您想必也听说了,宫里去年寻回了懿文贵妃的遗孤太玄公主,这两个孩子在金陵便颇有些缘分,我便想请您出面,进宫向太后娘娘帮小野说个媒。”

    连老夫人听了,却没有立刻回应。

    宋长乐看她面色不善,便说道:“我知道小野这些年在前线和京城做事有些猖狂,不晓得分寸,朝中对他也多有非议……他原是配不上公主的,但小野难得动心,他是真心爱护公主,还请您帮帮忙。”

    连老夫人摇头说:“孩子的问题先放一旁不说,长乐,单是你的问题啊,怕是过不了太后这一关。”

    宋长乐尴尬的说:“已经过去这许多年了,太后她……她还在记仇吗……”

    连老夫人气闷的瞪了她一眼,说:“如何不记仇?除了你,谁敢在她面前那样放肆过?”

    在宋长乐还未出阁之前,得了皇上的青睐,雍帝有意纳她为妃,但因太后十分反感宋勿的政见,认为他教唆皇上颠覆朝政和宗室,如何都不同意宋长乐入宫。

    宋长乐本也不愿意入宫为妃,在一次宫宴上,更是放下“誓不为妃”的狂言。

    再后来,太后的亲侄女,只入宫一年的喻皇后病逝,便有人传出流言,说是皇上想许宋长乐后位,害死了喻皇后。

    为喻皇后之死,太后与雍帝暗中斗的十分厉害,太后甚至起了旁的心思,想要另立新帝。

    当时宋长乐为顾家的婚约与父亲闹的不愉快,本是不愿嫁的,但为了平息夺后位的流言,她最终同意嫁入顾家,解了皇上的困境。

第一百一十章

    旧京往事,宋长乐都记得,太后想必也记得很清楚。

    宋长乐在进京的路上想了很多,也清楚这门婚事恐怕会遇到太后的阻拦,但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而坏了儿子的好姻缘。

    低头认错就低头认错吧。

    “老太太,我年轻气盛时说的话,自该由我去向太后赔礼道歉。但太后一直都不待见我,只怕不肯给我赔罪的机会,还请您帮忙说和。”

    连老太太心疼不已,说:“你以前再难都没在太后面前低过头,现在却为了儿子,要去跟她认错,作孽啊……”

    曲慕歌回到白家之后,心中也一直想着“托媒”的事,但等了几日,也没有等到任何新消息。

    她忐忑不安的问环环:“你说夫人会找谁说媒?父皇和皇祖母要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环环分析道:“皇上如此器重侯爷,他不会反对吧?皇太后那里就不清楚了,不过纵然有问题,侯爷应该也会想办法解决的,公主您就别操心了。”

    曲慕歌不能不操心,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顾南野本来就很累了,她不能什么事都甩给他。

    想了想,曲慕歌说:“咱们明日进宫一趟吧!”

    曲慕歌进宫既没有去找皇上,也没有去找太后,而是找了李慕锦的生母,安美人。

    曲慕歌先是带了些夏衣的布料和绣花花样去请教她怎么裁制衣服,等渐渐聊开了,曲慕歌斟酌着说道:“这些东西本该是由我母亲来教我,但我母妃走的早,麻烦安美人您了。”

    安美人笑着说:“三公主太客气了,这算得什么麻烦?您待锦儿好,我自然待你们是一样的。”

    曲慕歌说:“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便厚着脸皮请教您几件事了。”

    安美人是后宫宫妃中唯一对她有明显善意的人,曲慕歌现在跟李慕锦关系也还不错,有些事情向安美人打听,比较合适。

    安美人停下手中针线,示意宫女退下:“公主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只是我是个没用的人,枉在宫里十几年,也不知道能为您做什么。”

    曲慕歌说:“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我只是想问问……问问公主出嫁,宫里有什么规矩?是宫里配婚,还是可以由他人求娶?是由谁做主?”

    安美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李慕歌十四岁的年纪,是该操心婚嫁的事了。

    今年以来,她就常常会想着自己女儿李慕锦未来嫁人的事,没人替李慕歌操心,她自己打听这些,并不奇怪。

    安美人笑着说:“公主嫁人,与寻常家嫁女儿相同,也不同……”

    公主出嫁有三种情况,一是皇家主动相看,觅好驸马之后,派礼部和内务府去商谈,而后由皇上赐婚。

    二是王公大臣主动求娶,便如寻常家一样,要请媒人到宫里提亲,若皇家同意了,便着礼部和内务府去筹备婚事。

    三是和亲远嫁。

    前两种情况多半是由后宫女主人做决定,皇上出面宣旨。第三种情况与朝政相关,后宫说不上话,只能接受安排。

    安美人介绍完后说:“先皇后去的早,后宫的凤印一直在太后手上,先前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婚嫁,都是太后亲自挑的驸马。”

    曲慕歌懂了,这也是为什么宫妃们都要把公主送去给太后抚养的原因。

    但她这下就犯难了,若婚事是由太后说的算,那不确定的因素还真是挺多的,至少前世,太后可是非常不喜欢顾南野的。

    从安美人那里出来,曲慕歌想着该怎么哄哄太后才好,环环小声提醒道:“公主既然来宫里了,想不想去看看四公主呢?”

    曲慕歌诧异的看向环环,她和李慕贞关系并不好,看她做什么?

    但她很快就想到李慕锦曾跟她说过李慕贞闭门不出的怪异事情,便问环环:“应公公找你了?”

    应公公是钟粹宫熙嫔和李慕贞身边的人,曲慕歌曾向他递过橄榄枝。

    环环点头说:“应公公想约您在梅亭相见。”

    她如期赴约,年迈的应公公已在御花园中候着。

    “上次一别,已有半年,公公一直没来找我,我还当公公不愿帮我呢。”曲慕歌笑着跟应公公说。

    应公公客气说道:“老奴不敢,因老奴没用,找您也帮不上您,就没用去叨扰您了。”

    “那公公这次要见我是为什么?”

    应公公看了一下环环,环环只得站远了一些。

    待没有旁人,应公公这才说:“四公主自上元节跌倒之后,就变得战战兢兢、胆小怕事,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前些日子,四公主过十四岁生辰,按理要去给皇上、太后问安,但四公主还是不肯去,在四公主与熙嫔娘娘的争执中,老奴这才听出了些丁卯……”

    曲慕歌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应公公声音愈发低,缓缓道:“上元节那晚,琉庆宫的大火烧起来时,四公主恰好在附近,听到了左婕妤临死前的凄厉咒骂。左婕妤说皇上弑杀先帝,为了灭口又杀了帝师和先皇后,现在还要杀她和二皇子,说他这般残酷无情的人,定会断子绝孙……四公主听到这些被吓得不轻,正要跑开,连同宫女一起被人敲晕了。她们担心是皇上的人,害怕被灭口,醒来后便一直说是自己在着火前就摔倒了。”

    曲慕歌的脸色变的很差,过了良久,她才说:“四公主和宫女青禾摔到脑袋,又受大火惊吓,得了谵妄症,这些病语,不听也罢。”

    应公公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说:“老奴错了,不该拿这些胡言乱语来扰公主清静。”

    曲慕歌一言不发的出宫去,路上一直在想应公公的话。

    雍帝在她眼中虽算不得什么贤帝,但也不至于是弑父、弑师、弑妻、弑子的狠毒之人。

    更重要的是,宋勿先生真的是被雍帝杀死的吗?顾南野和顾夫人知道吗?

    若真的是雍帝杀死的,顾南野和顾夫人跟雍帝的关系会发生什么变化?他们又会怎么看待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应公公带来的意外消息让曲慕歌的心情很受影响。

    环环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公主,应公公跟您说什么了?您自从见了他,就一直眉头不展。”

    曲慕歌摇头。

    这还是第一回,曲慕歌不跟环环说心事。

    思来想去,还是约了顾南野来白玉堂见面。

    顾南野收到消息后问徐保如:“提亲被拒的事,她知道了?”

    顾夫人和柱国公夫人进宫求见了太后,有柱国公夫人说和,还有顾家找回太玄的情分,喻太后明面上没有为难顾夫人,但以太玄年龄小,刚回宫,想再留几年等理由,婉拒了顾家的提亲。

    徐保如不太确定的说:“我还没有同公主和环环说,但她们今日进宫了,许是听别人说了。”

    顾南野一算日子,今日并不是初一十五进宫请安的时间,疑惑问道:“她们进宫做什么?”

    徐保如说:“去了安美人那里学裁衣。”

    顾南野觉得有古怪,太玄跟桃花不同,她明明不喜欢做女红。

    还是当面问她吧!

    顾南野收整了手头的公务后,便提早去了白玉堂。

    见他来了,曲慕歌谨慎的支开了环环,单独与顾南野在房里说话。

    “怎么这样不高兴?”曲慕歌都快把不开心写在脸上了,顾南野一眼就能看出。

    曲慕歌扯了个理由,拐弯抹角的说道:“我昨夜又做梦了,头一次在梦里见到我父皇。他在忏悔,说国破山河碎都怪他,他一生做了很多错事,其中还提到了你外祖父,说他对不起帝师……但我没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过往吗?”

    顾南野不疑有他,点头说:“我外祖是为了皇上而就义的。”

    “就义?”曲慕歌回想说:“辛妈妈曾说宋老先生是病死的。”

    顾南野说:“外祖当时本来就病重,皇上被宗室逼着禅位,外祖为了保住皇上的皇位而心甘赴死。”

    曲慕歌不是很懂,追问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宋老先生死了,就能保住皇上的皇位?”

    顾南野犹豫了一下,说:“这中间牵扯到朝政变法,颇为复杂。你若对朝政感兴趣,我有机会从头慢慢告诉你。”

    曲慕歌一下子想到了中国历史上的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和戊戌变法,这些重要的历史事件,她在书上学过,只有商鞅变法成功了,其他的变法大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一件很难、很危险的事,而从结果来看,宋老先生主张的变法是失败了。

    听到这里,曲慕歌的心事已消解一大半。

    变革中的流血牺牲在所难免,这种事关国家命运的大事,不是哪一个人能遮掩藏私的。

    宋老太爷的就义,宋家能理解,顾南野也能理解,应该不是左婕妤造谣说的是被雍帝灭口。

    曲慕歌便说:“好呀,那等侯爷闲下来了,就跟我讲讲宋老太爷的变法主张吧,我身为公主,总不能对国家大事一无所知。”

    顾南野点头,又问:“你急匆匆喊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还以为是提亲的事。

    曲慕歌心中有底之后,索性把应公公的话跟顾南野说了。

    顾南野听了,这才明白曲慕歌刚刚是在拿梦境套他的话,她真正想知道的是左婕妤遗言的真假。

    顾南野伸出两指,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说:“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难道怕我因为皇上与你生分了?”

    曲慕歌有点委屈的问:“我当然怕啊,万一我父亲成了你的杀亲仇人,你难道还会娶我吗?”

    他们原本是一左一右坐在圆形茶桌旁,听闻这个话,顾南野起身走到曲慕歌身前,握着小姑娘的手,蹲下说:“太玄,我要娶你,与其他人无关,任何人也影响不了我的这个决定。你什么都不用怕,记住我说的话。”

    曲慕歌用力点头,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男人,一直都知道怎么让她安心。

    顾南野见她眼眶红红的,失笑道:“你怎么这么爱哭?我要跟你说的事还没讲,讲完了你岂不是要嚎啕大哭?”

    曲慕歌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南野把曲慕歌圈在怀里:“太后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她就知道会这样!

    “我进宫去求父皇,他会支持我们的吧?就算他们都不同意,我也要嫁你!我很早就说了,我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顾南野没有一点沮丧,听了小姑娘的话,反而很开心。

    “别急,会有人帮我们说服太后的。”

    曲慕歌仰头看他,问道:“谁?”

    “大皇子。”

    现在放眼整个前朝后宫,喻太后现在最关心的人,只有大皇子。

    若大皇子肯出面帮顾南野说话,喻太后说不定真的会改变想法。

    曲慕歌问道:“大皇兄为什么要帮我们说话?他在拉拢你吗?”

    顾南野点头:“太后指使朝臣提出立储之事,皇上绝不松口,大皇子现在很着急。”

    曲慕歌有点好奇,问道:“说来奇怪,父皇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大皇兄?”

    在她的印象里,大皇子好像也没做过什么错事。

    “皇上刚登基时,因支持外祖父变法,差点被太后被逼禅位,这个结一直在皇上心里。太后一心要辅佐大皇子继承皇位,皇上就越不会立他为太子。再则,大皇子过年时做了一件大错事,让皇上十分失望……

    顾南野在她耳边低声说:“琉庆宫的火,是大皇子放的,他意会错皇上的心意了……”

    大皇子知道自己想继承皇位,还是要得到皇上的认可,光靠太后是不行的。

    他原以为除掉左婕妤是替父君解忧,想向雍帝示好,没想到这个马匹拍到了马腿上。

    “皇上其实没想过杀左婕妤,只是打算把她和二皇子软禁着,但大皇子如此狠绝的除掉左婕妤,可见他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在段左造反围困皇宫时,大皇子全然不顾宫中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安危,这让皇上特别生气。皇上曾断言,若由大皇子登基,余下的几个皇子,都活不成了。”

    曲慕歌惊讶不已,若不是顾南野这样说,她也以为左婕妤的死是雍帝故意安排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若不是父皇的意思,大皇兄擅自这样做,也太大胆了吧?”曲慕歌问。

    顾南野说:“太后一直认为是皇上毒害了喻皇后,大皇子自幼受太后影响,也以为皇上是个狠绝之人,所以揣测圣意,觉得这样可以得到皇上的认可,可他们实在是都不懂皇上。”

    曲慕歌也不懂雍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她懂顾南野。

    顾南野现在如此不遗余力的帮雍帝夺回权力,那至少说明雍帝在大是大非上应该没问题。

    如顾南野所说,大皇子三天跑了三趟慈宁宫,各种旁敲侧击的替顾南野说好话,但喻太后始终不同意,认为不能再助长顾南野的势头。

    大皇子满心忧愁的回到文华殿,遇到文书在收拾《定坤实录》,便问道:“是谁将这些翻了出来?”

    《定坤实录》是定坤年间,雍帝起居言行的实录,那时雍帝刚刚登基,距今已二十余年,算是尘封的旧档案了。

    文书回复道:“回大殿下,毅勇侯前几日借了《定坤实录》去查阅,今日刚还回来。”

    “毅勇侯?”李佑显多了个心思,说道:“你先放下,晚些再来收走。”

    他跟着翻阅起《定坤实录》,琢磨着顾南野在查什么东西,看着看着,李佑显忽的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又往慈宁宫去了。

    喻太后见他去而复返,有些不悦,说道:“你什么时候成了顾南野的说客?”

    李佑显劝道:“皇祖母,儿臣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改变父皇的心意了。与其跟顾侯为敌,不如拉拢他,孙儿未来还要靠他辅佐啊。”

    喻太后却不以为意,说:“你父皇的心意?你那三个弟弟都是不成器的,皇帝除了立你为太子,哪儿还有别的选择?你不必心急,不过是拖些时间。”

    李佑显却不这么想,没办法,他只得下一剂猛药。

    “皇祖母,也许是孙儿多心了,但您不能忘记,顾侯到底是宋太傅的外孙,若把顾侯逼急了,又怂恿着父皇继续当年的变法,那可怎么办?”

    一句话成功激怒了喻太后:“他敢!”

    李佑显趁火浇油说:“顾侯近日在查阅《定坤实录》,您觉得他是在查什么呢?父皇当年刚刚登基,手中并无实权,就险些变法成功,如今顾侯帮父皇夺回了兵权与政权,若真有心再推行变法,夺了宗室皇权,立谁为太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直没有被挑明的事,被大皇子说了出来,喻太后也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雍帝迟迟不立太子,真的是还存着变法心思?

    当年先帝子嗣困难,喻太后所生的先太子坠马死后,就只剩下雍帝一个皇子。

    雍帝自言能力不足,不足以担当大任,国事多嘱托给内阁大臣处理,并允许各地的士林团体议政,设置专门的上听途径,收集各地士林的上书。

    太傅宋勿见团体议政效果颇佳,能够极大的刺激士林献计献策,并可弥补帝王能力不足的缺陷,便向雍帝提出变法建议,在保留君主制的前提下,通过立宪明确君王和宗室的权利,君王统而不治,宗室不再享有政治特权,由内阁治理朝政。

    立宪变法虽然得到了广泛文臣和士林的支持,但得罪了所有皇族宗亲和各地藩王,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最终以宋勿自裁就义而告终。

    雍帝也就此消沉,任由王权被权臣分割。

    时隔多年,太后以为这事早已消弭,如今被大皇子一提醒,太后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沉默半晌,说:“如今的顾侯,并不是当年的宋太傅。他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若要变法,谁会支持他?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当年的皇帝,他尝了二十年的皇权滋味,又怎么肯再拱手送出去?”

    话是如此说,但喻太后到底是动摇了,想着若是把顾南野也变成皇亲国戚,就能极大的降低变法的可能性,倒也不失为一种预防办法。

    她将话说回来:“我不同意顾侯的提亲,也是为太玄着想,她没了母亲,若是嫁的不好,岂不是让天下人骂我苛待她?若是她愿意,这门婚事倒也不是不行。”

    口风已松,大皇子这才欢喜的离开。

    大皇子做了这番苦工,自然要去顾南野面前说道一番。

    顾南野难得逢场作戏,倒是很给情面的在皇上面前称赞了大皇子几回。

    一时之间,大皇子春风得意,信心满满。

    六月初六,喻太后择了吉日宣布大皇子妃人选,在后宫办纳吉宴。

    与前世不同,这一次,喻太后只定了大皇子正妃向思敏一人,而没有同时定下侧妃。

    谢知音的命运已发生了改变,未来的皇长孙也不存在了……

    再则,喻太后在宴席上透露口风,说操办完大皇子的婚事,就该操心三公主了。

    众命妇闻得这个风声,再明白不过。

    白家老夫人听说了,匆匆喊了白陶氏过去说话。

    “太后这么早帮太玄张罗婚事,比我们预料的要早,燕北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打听清楚没有?”

    白陶氏说:“若能替世子娶到公主,燕北王自然是高兴的,但他们去年才帮世子相看了一个姑娘,虽没有定婚约,但在燕北已有不少人知道了,他们需要先把这个问题解决妥了,才能名正言顺的求娶公主。”

    白老夫人催促道:“你再写信过去,让他们抓紧一些。如今皇上、太后都喜欢太玄,若是遇到合适的人,这婚事很快就会定下来,等不了他们了。”

    白陶氏犹豫道:“要不要跟公主商量一下?万一她不同意,咱们岂不是瞎忙活了?”

    白老夫人有些头疼,她很清楚自家这位公主是个主意大的,她们这样越俎代庖,的确有可能遭到反对。

    “现在还不能说,小姑娘家不懂得与燕北联姻的好处,只会觉得燕北是苦寒之地,不想远嫁。这样,你先写一封信,让世子到京城来做客,两个孩子若有感情了,便好办了。”

    “是,媳妇这就去办。”

第一百一十三章

    燕北王霍朗是太长公主之孙,霍家历代镇守雍朝东北边境,是雍朝四大异姓王之一。

    霍朗的王妃陶氏与白陶氏是共祖父的族亲姐妹,陶王妃之子霍旭还得喊白陶氏一声姨母。

    这些事,曲慕歌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偏偏白灵婷是个爱在家中管事的,从白陶氏身边的管婆子嘴中知道了白陶氏在给太玄公主和燕北世子张罗婚事,便有些吃味,跟自家哥哥白渊回抱怨起来。

    “咱们兄妹俩的婚事都没个着落,母亲倒好,替太玄操这个闲心。她有太后做主,什么好人家嫁不得?”

    白渊回听说之后,吓了一跳。

    他是知道太玄与顾侯的事的,自家母亲怎么又在中间自找麻烦?

    他匆忙找到母亲,说:“咱们虽然是公主的外家,但公主毕竟是李家的女儿,她的婚事,皇上心中已有人选,你可千万别管闲事!”

    白陶氏惊讶问道:“皇上已有定了人选?”

    白渊回说:“是的,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作主张,到时候不仅让咱们家得罪了皇上和燕北王,两面不讨好,还有可能让燕北王和皇上生出嫌隙,影响社稷!”

    白陶氏被儿子一顿说,有些不高兴:“你现在能耐大了,张嘴就拿社稷来压我。我操心公主的婚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白渊回不解:“与我什么关系?”

    白陶氏说:“你做为长房长孙,却弃文从武,又进京军卫做了锦衣卫。族中长辈,对你早有非议,眼下是念在你颇得皇上重用,公主又亲近你,才一直隐而不提。你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平日根本不管族里的事,整日在外游山玩水、诗词歌赋的,你祖母指望你接任家主之位,那到时候必有人拿这些说嘴。你若没些个外力支持,如何坐得住白家家主之位?所以,你祖母想给你求娶明媚郡主,王妃没有反对,但燕北王嫌你官职低了。咱家若是能帮世子求娶到公主,燕北王必会看在这个情面上同意把郡主嫁给你的!”

    白渊回气的脸通红,说道:“我会凭我自己本事在族中立足,何用借妻子之势?我不会娶郡主的,你也别插手公主的婚事,你若听不进,我找祖父和祖母说去。”

    “你去找谁都一样!”白陶氏也生气了,说:“难道婷儿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看上谢家小姐?”

    白渊回心中一惊,他的确对谢知音有好感,但两人并未做任何逾矩的事,怎么母亲都知道了?

    “谢小姐明辨是非、文采斐然、秀外慧中,我很欣赏她,但母亲你不要乱说,坏了人家名声。”

    “看看你,处处夸别人维护别人,还不承认。她有什么好,值得你顶撞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志向的儿子,你们都要气死我!”

    白渊回觉得跟母亲多说无益,不如直接找祖父祖母。

    白家老太爷白以诚和白老夫人也正在商议和燕北王府议亲的事,见孙子气冲冲的跑进来,两人对视一眼,脸色也拉了下来。

    白以诚冷冷说道:“你如今能耐了,见到祖父祖母,半点礼数也没有,也不知哪里又不合你心意,竟然来给长辈脸色看。”

    白渊回压下心中的怒气,尽可能恭敬的说:“问祖父、祖母安,孙儿刚刚从母亲那里得知,二老有意替孙儿求娶明媚郡主,还要替燕北世子出面求娶太玄公主,孙儿想知道二老是怎么想的?”

    白以诚身为家主,但这一年来,屡次被自己孙子质疑,心中早有不满,正要训他,白老夫人却出面拦了下来。

    白老夫人面色淡淡的,指着一旁桌子上的一本册子说:“去,把这个月的账本拿过来,你既然想当家做主,那家里的事,祖母就该好好教教你。”

    白渊回不解,但还是依言把账本拿过来了。

    白老夫人翻开账本,问:“渊回,你可知白家每月开支多少?不算酉阳老家的旁支,只说咱们京城两房。”

    白渊回答不出,家中的开支,他是不清楚的。

    白老夫人也没指望他回答,直接说道:“仅上个月,咱们家开支就是三百万两。”

    白渊回震惊的立在原地,没有料到开销这么大,他每月的俸禄,才三十两!

    三百万两,够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吃喝三个月了!

    “怎么会……”

    白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同他罗列着大的开支项:“咱们家修建的藏书馆和书院十二座,每月修缮费用三十五万两;资助贡生一千五百余人,每月善款五十万两;购置书画藏品、出书立著,费用一百七十万两;族中上下一百多口人,日常用度、穿衣吃食、宴请送礼,共计四十五万两。”

    念完之后,她合上账簿,说:“这真金白银流水似的花着,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为你们这锦衣玉食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以为白家的名声真是靠读书读出来的吗?是靠写几幅字、画几幅画弄出来的?不是咱们几十年如一日的资助各书院的贡生,不是咱们不计成本的著书立说,士林的人怎么会唯白家马首是瞻?如今你得了公主一点支持,就想在家里做主,你有这个本事吗?”

    白老夫人的语气渐渐有些不屑,在她眼里,白渊回和太玄公主,到底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白渊回羞红了脸,赔罪道:“孙儿不该对祖父、祖母不敬,也没有想当家做主的意思,只是觉得公主的婚事不是咱们家能插手的。”

    白老夫人继续道:“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能不能、行不行,只有想不想!我再问你,咱们家的银子,是哪里赚来的?”

    白渊回并不是完全不知族中庶务,回答道:“家中经营的有书院、拍卖行,还做木料、珠宝生意,各位叔伯的字画,也能卖些钱,还有各处田庄、商铺的产业。”

    白老夫人又追问:“出木料的林场,和出珠宝的矿场,这么挣钱,为什么轮得到白家?”

    如醍醐灌顶,白渊回懂了。

    白家的林场和矿场都在东北境内,白家是靠燕北王吃饭的!

    白老夫人见他受打击不小,于是说:“既然想明白了,就该知道你们的婚事由不得你们自己做主。”

    白渊回手心冒汗,脑门却发凉。

    他生在白家、长在白家,却一点也不懂白家。

    自幼以来,他只看到家中的男丁们两袖清风的读书,赶赴着一场又一场的高雅集会,既不想着入仕当官,也不想着从军报国,连家中的庶务和生意都是丢给女眷操持,甚至还要仰着女儿们的姻亲在京中立足。

    他觉得他们这样没意思透了,便毅然做了家中的另类,习武投了锦衣卫,几乎不管家里的事。

    若不是太玄公主的原因,他根本不会了解到这些。

    可如今了解了,他才发觉自己这般的无力又无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月初十,是林有仪的生日。

    林家兄妹在酒楼包了席,请朋友吃饭,京城里相熟的人基本上都邀了。

    曲慕歌跟白家三姐妹同坐一辆车去酒楼赴宴,大家在车上讨论起各自准备的什么礼物。

    大家的礼物大多是买的,就数白灵秀的礼物最用心,是亲手做的一直万花镜。

    白灵嘉新奇的拿着万花镜把玩,喜欢的恨不得把礼物抢下来。

    曲慕歌也拿过来看了一下,这个万花镜虽不如现代的水银镜面那么清晰,但是打磨晶亮的银镜与里面璀璨的琉璃珠宝花片搭配着能变出许多绚烂的图样,不论是工艺还是构思,都极为上乘。

    她想到白灵秀在无涯书院是修墨学的,今日才感受到她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物理光学和手工技艺,已非常出色了。

    这个万花镜不仅在白家姐妹中得到好评,在酒席上传开了,众人也是轮番的观看把玩,都想找白灵秀定做。

    林有典做为林有仪的哥哥,今日帮忙主持张罗生辰宴,一直很忙碌,直到下午茶歇时,才有机会跟大家一起看稀奇。

    他本就是个画痴,见到万花镜中各种千奇百怪的图案都是由一个个花片和镜像组合而成,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再看向白灵秀的目光,也充满了赞赏。

    大家正在说笑玩乐,一整天都像是有心事的白灵婷终于忍不住,单独拉了曲慕歌到一旁,跟她说了燕北王家一双子女想联姻的事。

    “祖母、母亲和哥哥都是为你好,但他们三人现在意见不同,哥哥说不赢他们,现在很消沉,有一晚还喝醉酒了,说自己没用……这到底是你的婚事,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曲慕歌听到燕北王妃姓陶,诧异的问道:“白家跟燕北王竟然是姻亲啊?”

    白老太太那么势利的人,能选陶氏成为白家长媳,看来陶氏还是有些背景的,她以前倒是疏忽了。

    燕北王前世造反了,这一世雍朝若是安定,他可能不敢有这个心思,但到底是个不安定的炸弹,白家跟他们绑在一起可不是个好事。

    曲慕歌道:“我的事倒不怕,纵然外祖母有心,还得过父皇和皇祖母那两关。但你哥哥的事就有些棘手,若真被逼的娶了明媚郡主,知音姐姐可怎么办呐?”

    白灵婷看了眼不远处的谢知音,叹气道:“谢小姐的事,祖母和母亲也都知道了,她们也不同意,急死人了。要我说,我哥就少点魄力,真要想娶就算私奔也要娶了,生米煮成熟饭,娘和祖母还能不承认?”

    这是什么馊主意?

    曲慕歌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渊回哥和知音姐姐做为长孙、长媳,以后白家还指望他们呢,哪儿能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总有别的办法的。”

    对于这两人的事,曲慕歌也犯难了,她又不能强行命令白家接受谢知音当孙媳妇。

    思来想去,曲慕歌打算去请教一下顾夫人,长辈们应该能有好的建议。

    林家生辰宴散了后,曲慕歌直接去了毅勇侯府,但府里静悄悄的,东院里也少有人走动。

    辛妈妈出来迎她,抱歉的说:“夫人歇下了。”

    曲慕歌看看天色,还没到吃完饭的时间,怎么歇这么早?

    “夫人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辛妈妈点头:“来京城的时候赶路赶的急,一直没休息好,后来为提亲的事奔波,还受了点气,这两天好不容易听说太后松了口大,但皇上却坚决不同意。夫人一着急,便有些受不住了。”

    皇上不同意???

    曲慕歌是万万没想到的,前世时,皇上明明还想帮她和顾南野赐婚的!

    曲慕歌拉着辛妈妈细问,知道了顾夫人跟太后的陈年过节,以及顾夫人进宫受过气。

    曲慕歌心疼不已,长辈为了他们的事,竟然去赔罪道歉、看人脸色!

    但她怎么也想不通,雍帝为什么不同意!

    宋太傅是为了保住他的皇位而主动牺牲的,顾夫人为了平息他毒杀皇后的谣言而甘愿下嫁的,顾南野为了他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雍帝还不同意顾家的这点请求?

    曲慕歌心中又气又急,隔天就进宫,跪在了养心殿外。

    胡公公得知她跪在这里,连忙过来劝说:“我的殿下啊,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跟皇上说,这样跪在这儿,倒惹皇上生气啊。”

    曲慕歌倔脾气上来了,说:“我跪在这里,父皇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请公公转告父皇,歌儿求父皇成全!”

    说完就匍匐长叩在地。

    胡公公劝不起来,只得进去传话,得了回音又跑出来,说:“殿下,快起来吧,皇上请您进去说话。”

    曲慕歌“噌噌”爬起来,疾步走了进去。

    父女两人有段时日没有见了,曲慕歌颇为委屈的上前请安,道:“父皇,儿臣在宫外住久了些,一段时日没见您,您就不疼儿臣了!”

    雍帝面上并没有愠怒的神色,但显得有些疲惫和无奈。

    他挥手让胡公公出去了,单独留曲慕歌说话。

    “歌儿,你是皇家公主,须知道,在社稷大事和个人小事之间,该如何抉择。”

    曲慕歌不解,问道:“顾侯求娶我,与社稷有什么冲突吗?为什么要抉择?”

    雍帝沉默了一会儿,说:“朕对顾卿寄予厚望,他若做了驸马,很多事便做不了了。”

    这话说的不通透,曲慕歌不是很懂,追问道:“儿臣不懂,有什么事做不了?”

    雍帝被她反问的有些不悦,说:“朝政上的事,你不懂,也不必问了。关于你的婚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你,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女儿不是图什么好人家,女儿……女儿就是喜欢顾侯,我只想嫁他!女儿不相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若因为我是公主而不能嫁他,我不要这个公主之位便罢,您贬我为庶民,女儿必无半点怨言。”

    雍帝严肃起来,提声训道:“太玄!朕已经告诉过你,你先是雍朝的公主,其次才是朕的女儿,公主之位不是什么儿戏,你说不要就不要!家国有别,你心里需懂得这些道理!你这般刁蛮任性,太让朕失望了。”

    曲慕歌因为着急有些失了分寸,头一次跟雍帝争吵起来。

    她看到雍帝发怒,这才觉得害怕,又因婚事觉得委屈难受,五味繁杂下,眼泪夺眶而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曲慕歌软下声音哭诉道:“父皇,女儿不是故意耍脾气,也不是有意顶撞您,可是女儿真的很想很想嫁给顾侯。女儿流落民间时,对生活和未来又害怕又绝望,是顾侯救我、护我、照顾我,是他给了我生的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像只要站在他身旁,一切危险和困难都不存在了……女儿知道父皇和顾侯为了江山社稷呕心沥血,你们有很多大事要做,我从未想过要给你们添麻烦,也想为国为民尽些绵薄之力。可您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说我们的婚事会影响社稷,女儿不甘……”

    雍帝听她一番哭诉,心又软了下来。

    这时,养心殿的大门敲响,顾南野沉静的声音从外传来:“臣顾南野,求见!”

    曲慕歌转身,急切的看向门外,又看看雍帝。

    见雍帝点头,曲慕歌急忙跑过去把门打开。

    顾南野见小姑娘满脸是泪,眉头皱了皱,忍着心疼走进养心殿,对雍帝说道:“陛下,太玄殿下年纪还小,很多事并不清楚,若有顶撞陛下的地方,请陛下恕罪。请容臣单独跟殿下谈一谈,臣会跟她说清楚的。”

    雍帝苦笑不已,他们父女吵架,还要顾南野这个“外人”来求情,可见他们俩的关系真的是十分亲密了。

    顾南野把曲慕歌从养心殿带走了,两人回到体元殿后,顾南野亲自打热水让曲慕歌洗了把脸。

    见她收拾好情绪了,顾南野这才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冲动?也不先来找我。”

    曲慕歌情绪低落的说:“夫人为了我们的事,不惜去跟太后低头认错,还气病了身子,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你们把困难都解决了。父皇到底是我父亲,有些话纵然说过头了,但也要让他知道我的态度。而且……就算他生气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顾南野捏了捏她的脸,说:“这个时候胆子倒是挺大的,不做公主的浑话都敢说。”

    曲慕歌不乐意的道:“我是说真的。”

    顾南野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在想怎么跟她谈。

    曲慕歌被他看的心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跟父皇说,会跟我谈清楚的,你是要谈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你的决定吗?”

    谈分手吗?他们才在一起几天啊,这就撑不下去了吗?

    顾南野感觉到小姑娘慌了,眼神都乱了。

    他拉过曲慕歌,把她放到自己膝头侧坐着,安抚道:“别胡思乱想,我是在考虑该怎么跟你说皇上的顾虑。”

    雍帝自听说顾夫人进宫提亲,就在考虑这个婚事,直到近两日才跟顾南野深谈。

    他说对顾南野寄予厚望是真的,他希望顾南野继承宋太傅遗志,将变法派的人重新召集起来,再进行一次立宪变法。

    若要顾南野做这个牵头之人,他必须深得变法派的信任,必须深得天下士林的支持,可他若做了驸马,成了宗室女婿,这般两面的立场,会让他的信誉大受影响。

    “这二十年来,民生每况愈下,金陵民变叛乱、虬穹外敌入侵、段左造反闹事……皇上对此深为自责。加之诸皇子也没有贤能者,他就想将治国大权下放给真正雄材伟略的人……”

    顾南野怕她听不懂国家政事,说的很慢很细,曲慕歌却很快就听明白了,说:“我听得懂,君主立宪制,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个叫英国的国家,就是这样的。国家由君王统领,但治理国家的却是内阁大臣。”

    顾南野有些惊喜,也有些好奇,问道:“你生活的地方是怎样的?你以前不是雍朝子民吗?”

    顾南野从未深究过曲慕歌真正的身份,以前是觉得她不想说,他就没必要问,只需要了解她现在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便足以。

    曲慕歌说:“我生活的地方与这里十分不同,各个国家领袖治理国家的方式也不同……”

    曲慕歌说的不专业,但顾南野听得很认真。

    两人这一下午聊了很多,聊到最后,曲慕歌是真的很不开心,担忧问道:“改革变法是很难的事,大多数国家需要几代人流血牺牲才取得成功。若父皇真的将此重任委托给你,那、那我们岂不是要等这些大事办完后才能考虑自己的事?”

    顾南野先娶她的话,会极大的影响他在变法派中的声望和民意。

    顾南野说:“不能心急。当年皇上和外祖父变法失败,就是因为太心急,如今时机依然不成熟。”

    变法不仅是治国方略的转变,更是一种利益关系的重新调整。

    若不将眼下的权臣、宗室、藩王和外敌诸多问题解决,变法时只会受到多方阻力同时反对。

    顾南野又跟曲慕歌说了许多其中的厉害关系,曲慕歌更绝望了,一头撞在顾南野的怀里,说:“那这可怎么办啊?要把这么多问题解决完再变法,等变法成功不需要你操劳的时候,我们俩都成老头、老太太了!”

    顾南野搂住小姑娘,哄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让你等很久。”

    曲慕歌原本就没有着急婚事,只因顾夫人提出来了,却被太后、皇上连番拒绝,有些折腾曲慕歌的心态。

    “我自然是愿意等你的,只是夫人那里,咱们还要想办法劝一劝,请她不要太过忧心。而且,太后都传出话去,要给我选驸马了!”

    选驸马……

    顾南野皱起眉头,这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真是很让人心烦啊。

    将雍帝的顾虑说清楚之后,曲慕歌决定去给雍帝赔礼道歉,毕竟是最大的“爸爸”,得罪不起。

    雍帝见她脾气全无,乖乖顺顺的说自己错了,不该不理解他的难处,不由得摇头对顾南野说:“你们叫朕说什么好,她全然不听朕的,只听你的。”

    顾南野在旁解释道:“并不是殿下听我的话,是因为臣将其中利害关系同她说清楚,殿下年纪虽小,但非常懂朝政,一点便通。”

    雍帝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心,问道:“歌儿懂朝政?你都同她说了?”

    顾南野点头,说:“殿下是支持皇上变法的,对于变法中的利害关系,看的十分清楚,也知道变法的好处和风险。陛下若不信,您问问便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雍帝早先年常跟宋太傅商谈变法后治国方略该怎么做,但自从宋太傅就义,他就绝口不提了。

    哪怕最近跟顾南野重提此事,也没有谈到方略细节上去,他倒有些不信太玄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能懂这些。

    “那你说朕听听。”

    曲慕歌有些忐忑的看向顾南野,不懂他为什么主动让自己在雍帝面前说这些。

    她在顾南野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分享自己世界中的历史信息,并不代表她能在雍帝面前可以说的头头是道。

    曲慕歌有些犯难,她说不了太深的东西,便参考着英国的制度,将王权、内阁制、议会权力、司法权、选举权等等粗浅的说了一下,说清楚了君主立宪制是怎么运作的。

    雍帝越听越认真,对议会中的上院和下院非常感兴趣。

    上院不经选举,是由宗室贵族形成,下院是经选举的平民组成,且有任期。

    “这倒是个好办法,上院保留了宗亲的权力,可以极大的减弱他们对变法的抵触。”雍帝赞许道。

    他和宋太傅之前就是行之太猛,想把宗亲的权力都拿掉,受到了巨大的反对。

    雍帝问道:“歌儿,这些都是你想到的?”

    曲慕歌不敢托大,生怕雍帝问她更深的东西,连忙说:“不是,是侯爷跟我分析了一些问题,两人一起聊天时,想到的。”

    雍帝便释然了一些,但依然觉得这个女儿不错,对朝政很有天赋。

    如此想着,又觉得可惜,可惜她是个公主。

    从宫里出来之后,曲慕歌随顾南野一起去了一趟毅勇侯府,看望卧病的顾夫人。

    顾夫人的病其实不打紧,更多的是心病。

    她将皇上、太后不同意婚事的原因,都怪到自己身上了。

    顾南野为了开解母亲,简略的跟顾夫人解释了一番,只说皇上要解决宗藩问题,正是需要他效力的时候,他现在和太玄议婚,时机不合适。

    虽没有明说变法的事,但顾夫人却听明白了。

    她父亲当年就是为了解决宗藩问题才提出变法,父亲已因此而死,儿子又要走上这条路了吗?

    见母亲听了解释没有释然,心情反而更沉重,顾南野有些犯难了。

    曲慕歌出面说:“侯爷还有诸多公务,您先去忙吧,我陪夫人坐一会儿。”

    以前顾夫人跟顾南野怄气的时候,就是曲慕歌出面调和,如今顾南野也相信她能把母亲的工作做好。

    待顾南野走后,曲慕歌没有直接说她和顾南野的事,而是把白渊回、谢知音和明媚郡主的事拿出来请教顾夫人的意见。

    顾夫人斟酌了一会儿,说:“这是白家的家事,我原本不该多嘴,也该让你不要管,但白家想联姻的对象是燕北霍家,这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

    顾夫人告诉曲慕歌,霍家原本是燕北的将门,是世代守护东北边境的忠良,为抵抗外族入侵,曾经一战战死十二位霍家直系子弟。

    太祖皇帝为了抚恤霍家军,将太长公主远嫁入霍家,并赐“燕北王”的头衔。

    这个头衔原本不是世袭的,但太长公主颇有手段,在朝中亦有不小的势力,二世燕北王的头衔就是靠她跟宗室争取来的。

    后来雍帝继位,因中止变法、宋勿就义等事引发金陵民变,雍朝各军部不听雍帝调遣,唯有燕北军肯奔袭南下,助雍帝平定民变,但代价就是第三世的“燕北王”封号。

    顾夫人说:“在虬穹作乱的这五年,燕北王霍朗始终不肯出兵助西岭军驱逐外敌,对于他,皇上和小野早有不满。霍朗为了避免皇上秋后算账,必然要有所防备。如今霍家跟白家议亲,他们真正图谋的,恐怕是你啊,小玄儿。”

    曲慕歌对顾夫人的分析,实在是佩服,她没跟顾夫人说燕北王想替世子求娶她的事,但顾夫人已推断出来了。

    “夫人您可真厉害,听白家的姐姐说,燕北王是有意想给世子求娶一个公主。”

    猜测被证实了,顾夫人更不开心了。

    自家提亲已经很不顺利了,还有人来跟她抢。

    “这个绝对不成,燕北王拥兵自重、抗旨不尊,这样的人家,迟早会出问题。”

    曲慕歌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自然是不肯的。一方将领,得了皇权荫庇,不思报国,反倒违抗皇命,相信父皇也是不会应允的。”

    顾夫人却没这么乐观,说:“当初太祖将太长公主嫁给霍家,也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这至高皇位,看似光鲜,却是最最不得自由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形势比人强……”

    曲慕歌也赞同的点头。

    顾夫人轻声叹了句:“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一人在那里煎熬……”

    听闻这句话,曲慕歌意识到顾夫人说的是雍帝,她心中惊讶极了。

    雍帝这些年被人夺了亦师亦友的知己,又不得自己所爱,坐在皇位上,身边全是一些图谋他权力的人,天天看着这些人蝇营狗苟,而百姓又因为自己的不作为受苦,他心里真的是很煎熬吧。

    曲慕歌顺势说:“侯爷能够理解皇上的苦,所以才想做些事情改变现在的困境。他们做的事都是极难、极危险的,但又是不得不做,且做了能造福苍生的。若我们最近亲的人不支持他们,岂不是更让他们腹背受敌。”

    顾夫人闭上眼,有些心痛的道:“我的儿啊……”

    当初顾夫人能忍痛送顾南野上战场搏命,曲慕歌相信顾夫人最终也会支持顾南野的朝堂革命。

    但人心是肉做的,特别是顾夫人的父亲已经在此事上送命,她的心肯定会更痛,需要给她一些时间。

    曲慕歌起身去给她煮了杯热茶,缓了缓情绪之后,重新说回白渊回的亲事:“为了避免白家和霍家联姻,夫人就当疼疼我,帮我两个忙吧……”

    顾夫人苦笑道:“不用你说,为了留住你这个乖儿媳,我也得做些事呀。”

    从毅勇侯府回家后,曲慕歌喊白灵婷到白玉堂来说话。

    “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曲慕歌刚开腔,白灵婷眼睛就亮了,不得不说,她真的是很八卦的一个人。

    “柱国公夫人想请顾夫人出面,去谢家替连家的四少爷提亲。”

    白灵婷一下子就急了,追问道:“连家?连家怎么打起谢知音的主意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连家是公侯世家,孙长媳又是大公主,这般功勋世家,与一般的外臣,圈子是不同的。

    曲慕歌说:“知音姐姐原先就是被太后看上的人,连家能知道她有什么奇怪?而且顾夫人从金陵来,在金陵时跟谢家颇有来往,连老夫人听顾夫人夸赞知音姐姐知书达理,心中喜欢。更主要的是,谢家颇得大皇子赏识,以后定然是又一新贵。”

    最近顾南野十分抬举大皇子,外人都觉得大皇子的太子位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白灵婷坐不住了,急忙去找母亲。

    白陶氏听白灵婷说了一通之后,她不禁有些动摇,问白灵婷:“太后和柱国公府都看上的人,这个谢小姐真的这么好?”

    其实白陶氏对谢知音并无喜恶,但白老夫人想抱紧霍家这个财神爷,其他媳妇再好,她也劝不动白老夫人。

    白灵婷又把谢知音吹了一通,并说:“跟霍家亲上加亲有什么好?就算不跟霍家联姻,霍家因姨母和您,咱们不还是亲戚?跟谢家联姻的话,又多了一个助力,岂不更好?再说了,霍家毕竟得罪了皇上和顾侯,万一秋后算账,咱们不得多找条退路吗?谢家前景这么好,您终究还是要为哥哥的前程着想啊。”

    白灵婷最后说的一点,倒是说到白陶氏心坎上了。

    她不比白老夫人见过的事多,那么有底气,她心里也觉得霍家太不把皇上放眼里,这样迟早是要出事的。

    在娘家和自己亲儿子之间,白陶氏终是更倾向自己的儿子一些,她松口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打听打听谢家的。”

    白灵婷依然不放心,催促道:“您抓紧些,别让连家抢先提亲了,等到谢家来挑咱们的时候,指不定成不成呢!”

    白陶氏打听谢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白老夫人耳中。

    白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将她叫到跟前训了一顿,说:“商量的好好的,是要跟霍家议亲,你怎的不与我商量,突然反悔?”

    白陶氏慌张解释道:“没有与谢家议亲,我只是打听一下。”

    “打听?现在外头都传的有模有样,顾夫人特地向我道贺,谢家也派人暗中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叫打听?”

    白陶氏委屈道:“媳妇……媳妇也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

    白老夫人气得不行,这一年来,长房从孙子、孙女到儿媳,都跟她渐行渐远,不再一条心,真是不能指望了!

    白陶氏没有察觉到白老夫人对长房彻底失望,还大着胆子劝说道:“其实谢家的确不错,像谢家这样既得皇上器重,又得大皇子器重的人家可不多。回儿如今在京城就职,能得这样的岳家扶持,咱们可就能少操不少心了。”

    白老夫人气结,她语气不佳的说:“我想给渊回娶明媚郡主,全然是为你们母子考虑,你们既然都不领这个情,你儿子的婚事你便不要再来与我商量,自个儿看着办吧!”

    白家这么多人,长孙指望不了,难道还找不出第二个继承人?

    “母亲……”白陶氏到底惧怕自己这个强势的婆母,想再解释两句,却被喝退。

    待白老夫人缓了片刻,又让房里人去喊二房的白闵氏。

    自闵家被卫家牵连失势,白闵氏就没有受过白老夫人的待见。

    如今突然喊她去,她还有些慌。

    白老夫人开门见山的吩咐道:“燕王妃听说太后要给太玄公主挑驸马,想请咱们家出面替世子求亲。你大嫂是个大事上不中用的,这事就交由你来办。你准备些上档次的礼物,向宫里递个牌子,随我去太后面前坐一坐。”

    白闵氏听的心中直跳,忙说:“这事儿不成吧?”

    白老夫人面色不善道:“成与不成,是由你我来说的?”

    白闵氏不安的说:“当初还在跟虬穹打仗的时候,燕北王退回圣旨、拒不出兵,是被皇上当朝骂过的,皇上怎肯把太玄公主嫁给燕北世子?咱们若去出这个面,怕是会惹来盛怒啊……”

    当初虬穹侵犯边境时,皇上命燕北王率兵西行,侧面支援西岭军,燕北王借口自己身体沉珂颇重,带兵上前线恐有去无回,希望皇上能在他出兵之前,册封他的长子霍旭为燕王世子,以安军心。

    雍帝接到奏请后,只封了霍旭为郡王世子,这是降等袭封,若是继承王位,也只是郡王。

    这让燕北王不能接受,多番商议不成后,他一气之下退回了圣旨,拒不出兵。

    而当时,白家暗中助力燕北王,怂恿着士林之人大肆宣扬上历代霍家军如何死伤惨重的守护山河,如今皇上却寒了战士的心。

    当时的舆论给了雍帝巨大的压力,险些就要屈服于燕北王写下袭封亲王世子的圣旨了,幸而顾南野及时的打了个翻身仗,让雍帝松了一口气。

    自顾南野打胜仗后,雍帝再也不用求着燕北王了,燕北王也因此日益担忧起来。

    若燕北王出事,白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完全剥离干净……

    白老夫人前倾身体,望着二媳妇说:“你以为我老婆子记性不好,忘了这个事?正因为皇上跟燕北王之间有隔阂,燕北王才需要咱们出面去说和,若万事皆好,何用求到我们面前?”

    “可……咱们家又何必冒这个险……”

    白闵氏心中十分清楚,若这个事好做,白陶氏又怎么会把机会让给她?

    比起她,白陶氏跟燕王妃是族亲姐妹,更适合出面才对。

    而且这个事说成了,不过是做了个媒,得一份燕北王的感激。

    若是说不成,既得罪了皇上公主,也得罪了燕北王。

    这是何必?

    明摆着吃亏的事,白闵氏不知道婆母为什么要做,但她已想定,是绝对不能掺和进这个事的。

    于是说:“说媒到底是个喜事,我娘家才出了不详的事,媳妇还是避讳一些才好,也免得皇上太后看到我想到卫家,坏了燕北世子的好事。”

    白老夫人心里苦,她就两个嫡子,如今长房和二房都不听她的,她竟沦落到要去扶持旁支的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推掉这个事之后,白闵氏心事重重的回屋,想到长房白渊回、白灵婷两个孩子的婚事被老夫人捏在手中,迟迟定不下来;又想到给燕王世子说媒的事,她深觉得自己这位婆母根本不会考虑孩子的幸福,处处都是为了家族荣兴而算计。

    她跟自己丈夫商量道:“秀儿的婚事,咱们要早做打算才好。”

    白家二爷是个痴迷著书立说的读书人,从不管家中庶务,点头说:“儿女的事,你做主就好。”

    白闵氏也没指望他做什么实事,只要婆母责问起来,他能出面挡着就好。

    而她竟有如神助,刚起了这个心思,就立刻有人上门说亲。

    媒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夫人,而她要保的媒是金陵林家长子,林有典。

    白灵嘉得知这个消息时,飞鸟一般冲到白玉堂,吃惊的跟曲慕歌说:“林哥哥来提亲了,他想娶我姐!”

    曲慕歌早几天知道的,顾夫人私下问过她的意思。

    刚听到顾夫人说起时,她十分意外,但一细想,倒觉得他们俩挺好。

    林有典和白灵秀都是性格好、心眼实的人,门当户对,什么都很般配。

    只是不知道林有典是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

    这桩婚事议的十分顺畅,双方长辈和孩子都没有人提出异议,让屡次婚事受挫的白家,感到了一丝丝喜气。

    七月末,林有典的母亲亲自进京,请了林家在京城德高望重的长辈和顾夫人,一起到白家纳彩、问名,将白灵秀的生辰八字带回去纳吉,择定婚期。

    林家带来的彩礼足足堆了一院子,曲慕歌与众姐妹都挤在院子里围观,白灵秀羞的不敢出门。

    最闹腾的要数林有仪,她今日本是做为男方客人陪母亲来的,但却跑到内院来逗白灵秀。

    “如果早知道秀姐姐要做我嫂嫂,我生辰时就该多问她要点礼物,你们整天霸着她送我的万花镜,我自己都没玩两天。以后成了我们林家的人,我要请嫂嫂给我做一堆,你们想要,都得求着我!”

    白灵嘉与她抢白道:“就算嫁给了你哥哥,姐姐还是我姐姐,我才用不着求你。你可别累坏了我姐,到时候我可不依。”

    小姑娘们都喜欢白灵秀做的小玩意,好看好玩,拿出去特别惹眼。

    白灵秀日常间又是照顾人的性格,十分得妹妹们的爱戴。

    曲慕歌在旁看的直笑,心情格外好。

    白家晚上设了宴席,接待男方的宾客,因顾夫人是媒人,顾南野也在宴请名单中。

    曲慕歌在内院的宴席中坐着,听到外面唱和,说顾侯到了。

    虽然不可能看到,但她还是不由得伸直脖子去看。

    见她这般模样,席间熟悉的朋友们都心神领会的笑了。

    之前顾侯求娶太玄公主的事,皇上太后虽然压了下来,但因闹了不小的动静,熟悉他们的人都听说了。

    林有仪去跟白灵婷说:“上回端午节,你说我不该乱说话,会让人误会侯爷和公主,明明是我嘴巴灵验,让我说中了。”

    白灵婷因以往过节,并不看好这桩婚事,反嘴道:“谁说说中了?皇上不是没有应允么?”

    林有仪说:“皇上只是说公主还小,肯定是早晚的事。”

    白灵婷皱了皱眉头要反驳,但看太玄好似的确很关心顾侯的样子,就把话忍了。

    谢知音与曲慕歌挨着坐,低声问曲慕歌:“宫里不同意,侯爷没想想办法吗?”

    曲慕歌说:“我们打算过两年再议亲。”

    谢知音提醒道:“自太后放出口风要给你择驸马,京城里打听你的人不少,都有人打听到我母亲那里去了。拖久了,小心生变数。”

    谢夫人还陪着谢老爷在金陵任职,打听到那里去,肯定是想了解曲慕歌回宫之前的境况。

    曲慕歌说道:“没事,我的婚事,父皇心里有数。”

    眼下她和顾南野虽然不能议亲,但雍帝也不会寒顾南野的心,把她许给别人。

    “倒是你,你可抓紧些呀。”曲慕歌反过来打趣她。

    白陶氏已托媒去金陵说亲了,但谢夫人没有立刻答复,倒让白陶氏开始心急了。

    谢知音眉间浮现一些愁绪,说:“我家里是有些犹豫,说白家近些年行事颇有些不着调,觉得不安,但我已经写信回去了。”

    曲慕歌明知故问道:“你信里怎么写的?是不是一个劲夸我表哥?”

    谢知音红着脸道:“我可没提他半个字,全篇都说你呢。”

    “哎呀,你说我做什么,多说说我表哥呀。”

    两人说说笑笑的,待晚宴后半程,环环传话,说侯爷去了白玉堂,请她也过去。

    曲慕歌以为有事,提前退席回去了。

    回到屋里,就见顾南野躺在她日常看书的临窗软榻上,恣意的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躺在我房里做什么?”曲慕歌笑着走近,就闻到他身上有不少的酒气。

    曲慕歌弯腰去看他:“呀,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顾南野在军中待久了,酒量了得,今晚虽然饮了几杯,但说不上醉,只是进到小姑娘起居的房中,不由得放松下来。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说:“陪我说说话。”

    曲慕歌依言坐下,侧头望着他,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顾南野微微挑眉,问:“看得出我高兴?”

    曲慕歌当然看得出,虽然他十分擅长控制神情,多数时候都藏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出一副冷酷严厉的样子,但他眼神的温度,不会说谎。

    今晚的纳彩宴他不是主角,他却喝了这么多酒,眼下又如此轻松,必然是心情好。

    顾南野捏住她的手,说:“我之前收到一份变法派转托我呈递的《上皇帝言事书》,书中主张了诸多变法措施,富国之法、强兵之法、取士之法,皆有涉及。我呈给皇上和内阁后,今日终于通过审议,已决定起用上书之人,逐步推出新政。”

    最难求的便是治国救世的人才,雍帝和内阁能够起用人才,并开始推行新政,有这种手腕力度,更是难得。

    从顾南野开心的样子就能猜到,之前必定是面临了诸多困难,今天能够通过审议,十分不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看着顾南野为自己的理想一点一点努力,曲慕歌也觉得开心。

    “终于有人能够帮你分忧解难了,真好。”

    顾南野半躺着看着她,说:“我得快一些,多找一些这样的人,不能让我的姑娘等急了。”

    曲慕歌拿眼神瞥他,道:“谁急了?我反正没到及笄之年,也不知道谁早就过了及冠定亲的年纪了。”

    顾南野笑道:“是,是我急了。”

    近来,他在宫里和皇上一起的时间多,后宫的事难免传到他耳中。

    自太后说要给三公主择驸马,便有命妇进宫探口风。

    太后原本是为拉拢顾南野松的口,如今皇上又不应允,太后便把那些探口风的人都推到雍帝那里,说雍帝格外心疼这位失而复得的公主,到底行不行,还得皇上点头。

    所以每天议事结束后,总有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阁老,若无其事的说自己族中的什么儿子、侄子、孙子正值婚龄,又是如何的一表人才,拐弯抹角的希望皇上能听懂他们的意思,看孩子一眼。

    雍帝装糊涂多年,在此事上装糊涂更是轻松自如,只是把旁听的顾南野快憋出内伤了。

    不说旁的事,就说今天午休时,新晋的田阁老和向阁老等人在文华殿说起进来京城的新气象,说学子们踊跃的论道激辩、上书言事,其中以每月一期的无涯大讲堂最盛。

    田阁老直接夸赞道:“讲堂虽是白家办的,但是三公主的建议。她自民间来,最懂民间疾苦,也知民间人才众多,借此帮皇上广开言路,真是见识深远啊。我孙儿良杰就曾与三公主在大讲堂上论事,公主所言新颖而有理,让良杰颇为折服。”

    向阁老笑着符合:“你如此中意三公主,可要早些求皇上恩赐了。”

    田、向二人朝政共事多年,对彼此家中的情况十分熟悉,田阁老故意说起自己的长孙和三公主,肯定是起了这个意向。

    田阁老笑道:“三公主秀外慧中、见识不凡,这般的好孩子,皇上想多留几年,良杰也还小,再等等看吧。”

    顾南野虽不是阁老,但因皇上特旨,他近来都会旁听内阁议事,此间休息时,自然也在。

    他听完众人说的这些,心中自然是极为不爽的。

    现在回想到那些人精,顾南野不由得问曲慕歌:“无涯大讲堂还继续办吗?”

    曲慕歌点头道:“办呀,办的还挺好的,以前每月一堂,但因为上月人格外多,都快把书院挤烂了,现在改为每半月一堂了。”

    顾南野略微沉下脸问:“你经常去?”

    曲慕歌点头道:“因为是我建议举办的,所以只要我有时间,我尽量都去支持的。”

    “你是不是还经常当堂与人辩论?”

    曲慕歌忐忑的点了点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妥,传你耳中啦?”

    一般的文学或社会话题,她是不发言的,只是偶尔讨论到跟顾南野有关的治军和法度问题,她才会有偏向性的引导一下。

    顾南野有些气闷,但曲慕歌没做任何错事,他也说不得什么。

    仿佛是为了强调主权,顾南野把她往怀里带了一带,拥着她问道:“你同我讲讲,讲堂上都讲了些什么?”

    曲慕歌以为他感兴趣,半靠在他怀里,专挑一些有意思的论点和事情来讲。

    顾南野越听越憋闷,甚至能够想象到太玄在大讲堂上被一群学子围着讨论的样子了。

    都是些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正是心意萌动的年纪……

    他思量道:“既然这么热闹,下堂课我也去听一听。”

    曲慕歌尴尬道:“啊?你就不要去了吧……”

    他若去了,谁敢当他面议论国事啊?

    顾南野挑眉,不要他去?他偏要去。

    无涯书院会办大讲堂,源于曲慕歌和她的老师简先生的一次课间闲聊。

    简先生在教书育人方面,想法十分开放,不同于白家家族内的那些先生藏私,他更愿意让知识普及天下人。

    每日在无涯书院教着白家的启蒙稚子,让简先生颇有些郁郁不得志,但他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如此浅的资历,他也做不了更多事。

    察觉到他的这些想法,曲慕歌便将“公开课”“论坛”“辩论会”的一些形式,变了个时下人能够接受的说法,给他提了些建议,简先生一听,果然就很感兴趣。

    后来曲慕歌又通过白渊回找了些白家长辈的支持,终于替简先生申请到了办大讲堂的机会。

    家学内的长辈原本没把大讲堂当回事,权当满足太玄公主的好奇心。

    但这一月月过去,大讲堂声势越办越大,连带着白家也在京城书香世家中又长了脸,族内支持的人也多了起来。

    自顾南野提出要去大讲堂看一看,曲慕歌就留了个心,她深知顾南野起了意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哪怕是些很小的事。

    在八月的大讲堂开始之前,曲慕歌一改往日请假的状态,非常勤快的来往于无涯书院中,并跟简先生讨论着本月大讲堂要宣讲的内容。

    “我从宫里得到消息,大讲堂的事已经惊动了内阁,据说他们有意派人来旁听,咱们这个月的论题,可要仔细斟酌,最好不要再论什‘崇文派’、‘武统派’哪个更有用,多为朝政出谋划策、改善民生吧。”

    之前曲慕歌抛出“武统救国”的论题,是为了替顾南野挽回名声,但若是他本人要来旁听,她可不希望顾南野听到别人在台上争论他个人的问题。

    简先生听了很振奋,他没想到书院的活动能够惊动朝廷的人,这样是不是说明他们的计策,真的能上达天听?

    “公主放心,时下大家正在热议骆大人的《上皇帝言事书》,这一次的大讲堂,议题原本也就是为新政出谋划策,必不会在朝廷面前惹出乱子的。”

    曲慕歌之前也提醒过简先生,担心祸从口出,请他务必控制好大讲堂激辩的内容和尺度。

    对于简先生的能力,曲慕歌这几个月观察下来,已非常满意,相信他会准备的很好。

    到了八月初五,大讲堂开课的那天,顾南野果然‘暗访’无涯书院,不过他到了地方后,还是让徐保如知会了曲慕歌一声。

    曲慕歌在书院内听说了,便去讲课的广场上寻他。

第一百二十章

    今日的顾南野褪去了官服,只穿了一身书生们常穿的素色圆领袍,因为天气热,手上还拿了把纸扇。

    这幅装扮在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身上,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顾南野的长相原本就不是粗犷的类型,只因成天黑着脸,衣服沉着严肃的样子,加上武将自带的杀伐之气,让人有些敬而远之。

    如今换了身衣服,也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哪怕神情依旧显出几分疏离,却更显清贵。

    眼下广场上人已经很多了,周围环境嘈杂,且都是些吵闹的少年,顾南野有些不喜,只是站在广场的边缘上。

    曲慕歌寻到他时,眼睛一亮,脚步匆匆的跑到了他跟前,明知故问的喊问道:“侯爷,您怎么来啦?”

    顾南野淡淡的说:“体察民情。”

    曲慕歌喜欢他今天的样子,面上止不住的欢喜,雀跃的将他往里面引。

    两人在大讲堂前面的座位上坐下后,曲慕歌拿出今日的议程来给顾南野看,主动给他介绍今日讲学的几位先生是何背景资历,待会儿又会讨论什么议题。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白渊回面色不善的带着几个少男少女也坐到了前排。

    曲慕歌意外的说道:“咦,表哥今天也带客人来了。”

    她看了看白渊回带进来的几个人,是生面孔,她不认得。

    中间的一男一女穿着富贵、面容姣好,身后各带着两个侍从,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

    估计是京城哪个世家的人找白渊回走关系,以便进内场听课,曲慕歌便没有过多关心。

    她转头打算继续跟顾南野说话,却见顾南野盯着那几个生面孔,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温煦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捉摸的冷漠。

    曲慕歌生疑,顺着顾南野的眼神重新看回去。

    白渊回也看到了他们。

    见到顾南野出现在这儿,白渊回十分惊讶,安顿好客人后,他立刻就向顾南野和曲慕歌走了过来。

    顾南野收回眼神,问白渊回:“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白渊回压低声音说:“刚刚到的。我早上突然接到家中消息,赶出城去接人,他们进城后听说这里有活动,非要进来看热闹,我便引他们进来了。”

    顾南野不置可否,只道:“知道了。”

    这边刚说完话,已有先生走上台,要开始上课了。

    曲慕歌看看顾南野,又看看不远处的陌生人,压低声音问道:“他们是谁呀?”

    顾南野侧身在她耳边说道:“燕北王的世子和郡主。”

    这下轮到曲慕歌震惊了。

    这个白家怎么回事呀?

    白陶氏都去金陵向谢家提亲了,她以为和燕北议亲的事翻篇了,白家怎么还是把燕北王世子和郡主接到京城来了?

    曲慕歌忐忑的看向顾南野,前世燕北王挟持皇室,逼顾南野造反,他此刻看到燕北王的子女,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而且她分明记得,梦里的顾盼儿是将圣旨偷去给了“世子”。

    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吗?

    他们两人心绪不宁,另一边的两人也悄悄议论着。

    明媚郡主偷偷瞧着顾南野,问燕北王世子霍旭:“刚刚跟白渊回说话的人是谁呀?我看白渊回对他们很恭敬。”

    霍旭只是不屑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妹妹的话。

    明媚郡主的眼睛在顾南野身上有些挪不开,想了片刻之后吩咐侍女:“去跟白家人打听一下,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霍旭拦下侍女,对妹妹说:“爹娘惯了你这么多年,你竟连这点眼色也没有,真是没用。”

    明媚郡主不开心的嘟嘴,说:“你怎么张口就骂我?你若看出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霍旭说:“白渊回对你尚未做足礼数,却对那位姑娘毕恭毕敬,先前京城打探的消息说太玄公主喜欢参加士林论学,那她必定就是太玄公主了。坐她旁边的男子虽然穿着简朴,但气势凌人,又与太玄公主举止亲密,看他的年龄,只能是大皇子了。”

    “对哦……”明媚郡主丝毫不介意哥哥的傲慢态度,颇有些佩服。

    她一直偷看着“大皇子”,丝毫无心听台上的先生说的什么。

    过了会儿,她忍不住说道:“娘说大皇子是婢女所生,被向贵嫔养成了一个畏畏缩缩不成大器的人,但今日一见,并不像呀……早知道听爹的,先来京城看看再说了。”

    先前大皇子选妃,燕北也得到了消息,但燕北王妃不舍得将女儿送入宫中,没有任何回应。

    霍旭说:“就你这蠢心眼,不让你进宫是为你好。先前大皇子上面有左贵妃和贤妃压着,他只能憋着,现在两妃一死一贬,他自然扬眉吐气了。”

    “哦……那好可惜呀,听说他已经跟向家小姐定亲了。”

    霍旭讪笑了一下,不再理妹妹,但也时不时的看一眼太玄公主。

    打探来的消息说这位公主虽然出身乡野,但容貌气质、言行举止十分拔尖,很得皇上和太后喜欢,反倒是现在几位待嫁公主中势头最盛的。

    他原本有些不相信,觉得这是皇帝为了高嫁女儿故意造的势。

    但今日亲眼见了,她样貌灵秀娇柔,穿着素净的青纱裙,有几分出尘的气质,倒是名不虚传。

    行吧,看来白家这次给燕北出的主意还不错,比较和他心意。

    霍家兄妹并没有听太久的课,中途就退场了,他们只是来看看热闹。

    大讲堂上请了老学究来讲两百年前前朝“维新中兴”的史实,一方面分析当时的举措给社稷带来了哪些好处,一方面分析为何中兴只维续了三十年,就衰败了。

    最后的落脚点在于宗室腐败和军政疲软。

    讲课的老先生在学界颇有名声,讲起来也很生动,跟听历史故事一样。

    燕北的来客走后,曲慕歌渐渐听入神了,待老先生讲完,她才倾身去跟顾南野说:“这堂课讲‘维新中兴’的史实,就是为了给你们推行新政造势呢。”

    顾南野知道曲慕歌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他,便夸赞道:“是很有用,大家多听听,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曲慕歌说:“先生已经讲完了,下面就是讨论环节,就导致维新中兴失败的宗室腐败和军政疲软两个问题出谋划策。你还听吗?”

    学子们浅薄的意见,不一定入得了顾南野的耳。

    这个大讲堂上输出的内容,远远做不了朝政的智囊,只是引导造势罢了。

    顾南野今天虽然沐休,但的确时间有限:“今日邀了葛大人到家中议事,时辰快到了。”

    “好,那我送你出门吧。”曲慕歌起身跟顾南野往外走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712/ 第一时间欣赏帝女太玄最新章节! 作者:羽外化仙所写的《帝女太玄》为转载作品,帝女太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帝女太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帝女太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帝女太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帝女太玄介绍:
自从被顾家救下,曲慕歌就走上了默默发育、弱女逆袭的青云之路。
这条路上有前恩旧怨,有阴谋诡计,有白骨累累,幸好,这条路上也有他一路相护。
————————————————
男主重生,武将出身,转战朝堂,一手遮天,口碑极差,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女主。
女主穿越,前期低调,后期大佬,不白不作,有点手段,一根筋喜欢男主,所有的真心都给了男主。
1V1CP,没什么狗血争情夺爱,就讲两个人携手共进,所向披靡。帝女太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女太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女太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