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小姑娘一脸呆傻,几乎把顾南野逗乐了,一段时间不见,不认识人了?
顾南野主动抱拳行礼道:“臣顾南野参见太玄殿下。”
突然见到顾南野,曲慕歌有些手足无措。
“侯爷!你快起来!”曲慕歌十分不习惯顾南野给她行礼。
顾南野起身,环顾四周后问道:“身体都好了吗?殿里有药味,还在喝药吗?”
曲慕歌低头说道:“已经好了,是父皇说我身体底子差,一直让我喝补药。”
顾南野点点头,放心下来。
曲慕歌问道:“侯爷怎么进宫了?是找父皇吗?他还在前头上朝……”
顾南野忽的笑了,在旁的环环也笑了。
曲慕歌暗自懊恼,她真的蠢死了,臣子进宫不是找皇上还能找谁?顾南野又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还在朝上。
她真是一紧张智商就下降。
顾南野解释说:“皇上原本是要在今日早朝上赐我军印的,但现在前头吵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宣我上殿,听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曲慕歌高兴问道:“侯爷又当官了?真好……不过,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边关了?”
顾南野摇头:“不走了,做个京官,就在京城。”
曲慕歌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但她不敢再表现出任何越界的情绪,只得拼命克制着说:“那这样也很好,就是顾夫人一人在金陵,怕是会寂寞。”
“你之前答应母亲会常写信给她,你不要忘了。”顾南野叮嘱道。
“我没忘,只是病刚好,也没有什么事好写的。”曲慕歌转而说道:“不过我现在知道写什么了,我今天就写。”
顾南野不便多留,他过来也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她的身体情况,既然尚好,他就该走了。
曲慕歌送他到养心殿门口,想跟他道歉,也想跟他道谢,但话到嘴边却十分难开口。
依依不舍的送走顾南野,曲慕歌问环环:“你知道侯爷要做什么官吗?”
环环说:“听说是京卫指挥使。”
但她分明记得顾南野给她的那个情报本本中写着,现任京卫指挥使是左贵妃的舅舅,骁骑将军段沛。
他这是在虎口夺食呀。
一场秋雨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前朝的纠纷也像雷暴一样愈演愈烈。
御史与吏部数十名官员冒雨跪在太和殿广场上,奏请皇上收回任命顾南野为京卫指挥使的皇命。
御史说顾南野性格骄纵,带领西岭军时,多有违抗皇命擅作主张的举动,而且他治军暴虐,在外杀敌或许合适,但镇民抚内却是万万不可,若由他掌管京卫,恐怕会威胁京都和皇室安全!
吏部官员说原京卫指挥使段沛多年来恪尽职守,并无任何过错,如今毫无缘由的罢免,不合规制,令百官寒心。
左贵妃听说了前朝的动静后,气得说不出话。
皇上这是在向她示威,他不能直接动她,却可以动她的左膀右臂!
“去把二皇子请来!”左贵妃吩咐宫女飞翠。
很快,二皇子就撑着伞冒雨赶了过来。
二皇子李佑斐年刚十三,正是贵妃在文妃去世那一年生下的皇子。
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神情端正,没有半点孩子的调皮模样。
他规规矩矩的给左贵妃问安,而后说道:“母妃不是说最近是非常时刻,让儿臣不要来您这边吗?为何今日这么急的传召孩儿?”
左贵妃遣退了一众宫女,将儿子拉到身边坐下,问道:“今日早朝,皇上罢免段大人的事,问了你的意见没有?”
二皇子摇头,说:“父皇没有问儿臣,但是问了大皇兄的意见。”
“他如何说?”左贵妃问。
二皇子说:“大皇兄说他不知道,全听父皇的。”
大皇子出身不好,生母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自出生后就被太后交给贤妃抚养。
贤妃早几年特别疼爱这个儿子,但她后来生了三皇子之后,便对大皇子冷淡了。但不管他们母子关系如何,大皇子、三皇子和贤妃,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左贵妃冷笑了一下,这个大皇子什么事都不冒头,连这么好的打压二皇子的机会他也不在乎,是个能忍的人,她以后倒要多注意他一下。
“儿啊,若是皇上问你的意见,你也什么都不要说,千万不要参与进去。”左贵妃叮嘱道。
二皇子不解,说:“舅舅已经被斩,现在又要罢免外舅祖父,咱们什么都不做吗?其他几个兄弟一直在看我笑话,儿臣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左贵妃摇头,说:“皇上先后对左家、段家动手,你要仔细想想你父皇的用意!如今你已开始参政,之前更是行了监国之职,这说明他是非常看重你的。皇上越是看重你,越担心你被外戚教唆,所以有意敲打我们。此时我们越乖顺,你父皇就会越喜欢你。只要你将来有出息,我们今日失去的一切都会拿回来,你千万不能争这一时的荣辱,明白了吗?”
二皇子点头说:“儿臣明白了,难怪母妃逼着我去监斩舅舅,就是为了让我表明立场。”
左贵妃欣慰的点头,摸着儿子的脸说:“儿啊,成大事者,要善忍而心狠,你舅舅明白他非死不可,不会怪你的。”
二皇子恭敬的听着,主动问道:“那您呢?儿臣听到不少传闻,说文妃是母妃您杀的,父皇要您给文妃偿命。若父皇处置您,儿臣也不管您吗?”
左贵妃冷笑道:“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没有任何证据,你父皇不会处置我。至于那个李慕歌,她是不是皇家真血还有待查证,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西六宫的长春宫中,贤妃终于痛快了,她被左贵妃压了十几年,这段日子终于可以抬头做人了!
“去跟父亲传个讯息,让他务必支持段家。”贤妃吩咐宫女飞花。
飞花不解,问:“娘娘为何帮贵妃?”
越多人跟皇上作对,皇上才会越生气。
贤妃不想跟下人废话,呵斥道:“让你去就去,愣着做什么?”
飞花连忙往外跑去,与来请安的大皇子李佑显擦肩而过。
第四十七章
李佑显走进长春宫,规规矩矩的跪下给贤妃请安。
贤妃并没有让他立刻起身,看了他两眼,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
贤妃慢悠悠的说道:“听说今日早朝,皇上问你该怎么处置段大人的事,你说不知道?本宫将你抚养长大,原没指望你能将我当做生母一般尊敬侍奉,但本宫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肯帮本宫出出气!实在让本宫寒心!”
李佑显长相平平,神态也有些畏缩。
“母妃,不是儿臣不愿为您出头,实在是父皇早朝时发好大的脾气……吏部大人刚说了两句,父皇就让他们滚出去跪着,儿臣从未见父皇这样发怒过,实在是害怕。”
“害怕害怕!你支持他,他会生气?何况你是他儿子,他能吃了你不成?”贤妃急的拍桌子:“我难道全是为我一己之私吗?你若支持皇上罢免段大人,就能讨顾侯支持。你在朝中没有什么助力,连这都不懂?”
皇长子小声说道:“父皇一向不喜欢我,我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近日来,父皇总夸三弟聪明,或许三弟得到顾侯的支持比我更有用。”
贤妃猛的拍桌:“你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你可真是气死本宫了!”
皇长子请罪道:“娘娘不要生气,是儿臣不争气,不仅不能帮娘娘和三皇弟争更大的前程,连自己的东西也不能保住……”
贤妃扶额问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意思?”
皇长子垂首说:“还有二十天就是冬至祭天大典了,以往几年都是儿臣代父皇行祭天礼,但礼部到这个时候还没来找儿臣商量祭天的事,儿臣听说,今年不一定由儿臣去。”
祭天大典从迎神到送神,行礼者要三跪九叩两百多次,历时两个时辰。
皇上虽正值壮年,但身虚体弱,从三年前开始,就是由大皇子代为行礼。
贤妃一下子站了起来,问:“不是你,那会是谁?难不成越过你让二皇子去?”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
谁说不可能呢?如今二皇子开始学习处理政务,自然也有资格代为行礼。
之前皇上御驾亲征,皇上命大臣辅佐二皇子监国,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次若又改让二皇子去祭天,可真的大事不妙啊!
她虽没指望大皇子做储君,但她的亲儿子三皇子现在才十岁,终是小了点,她还得依仗着大皇子压制二皇子几年。
贤妃按捺着脾气,说:“你这个孩子,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贤妃匆匆出门去了,李佑显从地上站起来,神情明显轻松了几分,脊背都站直了,脸上低眉顺眼的表情也舒展开来。
贤妃处处拿他当枪使,也不能一点力气都不出。
这场秋雨下了三天三夜,太和殿外跪晕了一批又一批的朝臣,颇有些誓不罢休的样子。
但朝臣们跪着跪着有点慌了,雍帝向来是个心软的,什么事都交由内阁商议裁决,从未如此坚持己见过,这次仿佛根本不怕在青史上留下骂名。
原以为君臣间的对峙还会持续几天,但第四天,段大人就捧着官印,自动请辞了。
对于段大人的主动请辞,顾南野还是有些遗憾。
左贵妃还没有自大狂妄到盲目的地步,心中非常清楚不能真的去挑战皇威。
但左贵妃在朝中少了左膀和右臂,也不错。
对于这个结果,左贵妃自然是非常伤神,但她入宫多年,算是很了解雍帝的人。
雍帝看似软弱,常以臣子意见为主,但他最会的便是制衡,从不会让哪个势力在朝中形成一言堂。
如今支持她和二皇子的臣子们接连受挫,她相信,大皇子和贤妃的苦日子也该来了!
可一直这样互相制约着,储君之位合适才能定下来?必须打破平衡才行。
左贵妃不禁想到了顾南野……
皇上这样独宠他,若能得到他的支持,便未来可期了。
只可惜顾南野一直跟她作对,但不要紧,从来没有永远的盟友和敌人,她只要知道顾南野想得到什么,自然有办法拉拢他!
“顾南野难不成是白家的人?可白家就一个民间找回来的公主,能翻出什么大浪?”
左贵妃思来想去,一时有些踌躇不前。
而雍帝那边,也有些大伤元气的样子。
他在养心殿中气的扔了朱笔,痛心的说:“朕在位二十年,就养出了这些豺狼虎豹!”
三天的对峙让他彻底看清了朝臣们的立场,朝臣们各有心思,却没有几个成大器的皇党和纯臣。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雍朝历来重文轻武,又时运颇佳出了顾南野这样一个逆天的年轻将才。
顾南野在西北打仗的这几年,雍帝一直装作疑心他的样子,故意混淆了视听,让朝臣们觉得皇上在利用顾南野打完虬穹后就会收拾他。
这才一点点的将他提拔了上来,并把各家兵权收回交到了顾南野手中。
现在权臣手中无兵,不然只要皇子成年,有些人怕是要逼宫了!
顾南野捡起朱笔送回御桌上,并不提左、段二家的事,只是说:“皇上要保重身体,祭天大典就要到了,四海举目以待,您的龙体现在才是头等大事。”
雍帝这次祭天打算亲自上阵,一来是因为今年西北大捷祭奠亡灵,二来是寻回公主告慰祖宗,三是彰显皇威提醒世人,他身体还好着,有些人的尾巴再多夹几年吧。
胡公公捧着汤药进来,说:“皇上,到喝药的时间了。”
雍帝气还没消,摆手道:“先放着吧。”
胡公公又道:“皇上还是趁热喝吧,今天的药是公主亲手煎的,冷了就没了药效,还可惜了公主的一片孝心。”
雍帝心里有些安慰,说:“她自己身体都没好利索,怎么还让她辛苦?这个孩子,平日在朕面前不声不响,但心思却不错。她前几天写给你母亲的信我也看了,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第四十八章
曲慕歌写信出宫,不知会经多少人的手,不仅雍帝看了,顾南野也看了。
曲慕歌也知道信里不能写太多东西,主要是告诉顾夫人她身体已经大好,皇上待她很好,请顾夫人放心,又说京城的秋天是怎样多雨寒冷,叮嘱她注意身体。
雍帝喝了药,等胡公公下去后,又私下问顾南野:“还没有机会听你说说救下太玄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顾南野半真半假的答道:“当时臣秘密回金陵捉拿查尔哈,恰逢母亲捐建的小雷音寺开寺。我刚到母亲的别院,就发现屋里有泥土脚印,原以为是山贼或是刺客,一捉出来,却是个女孩儿。询问得知她是受家人虐待逃出来的,母亲便心善的将她留下。为确保不是虬穹细作,臣特地派人去查,这一查,就牵扯出公主的身份来。”
雍帝感慨道:“你母亲最是心慈,遇到她,太玄这个孩子有福。你母亲近来身体还好吧?”
很少有人知道雍帝真正信任顾南野的原因,是因为顾夫人宋长乐。
宋长乐母亲去世的早,幼年一直跟随父亲在京城生活。
宋勿自雍帝是皇子时,就一直是他的太傅。
雍帝与宋长乐情同师姐弟,常在一起读书,但因宋太傅为了履行承诺,坚持要将宋长乐嫁给顾家,导致雍帝与宋太傅起了间隙。
虽然雍帝后来与宋太傅冰释前嫌,但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嫁做顾家妇的宋长乐。
五年前,西岭军头一次打了胜仗,葛铮指着功臣名单中的顾南野感慨宋师姐教子有方,雍帝这才注意到顾南野。
“母亲身体一直不错,”顾南野说:“只是听闻了太玄殿下中毒的事,十分忧心。臣赶赴京城之前,母亲再三叮嘱臣要尽心照顾殿下。其实对于送殿下回宫一事,母亲是不同意的,她只希望殿下能够安然的长大,不愿她再陷入陈年的恩怨之中。”
雍帝沉默了片刻,说:“你是在怪朕把太玄带回宫,让她以身犯险吗?”
顾南野跪地请罪道:“微臣不敢,微臣知道皇上心中痛恨外戚把持朝政已久,迫不及待想立刻拔掉。当初左阁老因不满皇上提拔臣,以诸多理由拦着粮草不许下拨,致使前线战士饿着肚子打仗,枉死多少人,臣都记在心中!但微臣以为,要问罪左贵妃、根除外戚,还有其他办法,太玄殿下寻回不易,不必非拿她当这颗棋子。”
雍帝伤怀道:“朕也心疼这个孩子,但左党已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左致恒身上,再想捉住他们的错处,怕是不易。”
顾南野沉吟道:“皇上不必着急,左贵妃必定还有动作,她手中有一枚关键的棋子,至今没有动……”
雍帝这一日的午膳没有回侧殿陪曲慕歌吃,到了晚上,还传了御医过去,听说突然病倒了。
曲慕歌得到消息便往前殿去探病,待太医退下后,胡公公就引她进去了。
雍帝靠在床头,并没有睡觉,而是眼睛出神的想着事情。
“父皇,您身体怎么了?太医看过怎么说?”曲慕歌行礼后上前,坐在龙床前的小凳子上,关切的看着雍帝。
雍帝摇头说:“皇儿不用担心,父皇只是政务操劳,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后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贵妃和贤妃几乎同时赶到养心殿来探病。
听到传报,雍帝又动了气,甩手道:“让他们都给朕滚!”
胡公公连忙退出去,对贵妃和贤妃说:“皇上是被朝上的政务气病的,二位娘娘就先回避几日,待皇上消了气再来探望吧。”
贤妃委屈道:“让皇上生气的又不是本宫的族亲,怎么能连臣妾也不见呢?”
贵妃懒得与贤妃争一时口舌,转身走了。
回宫路上,她吩咐宫女飞翠:“去打听打听皇上今日都见了谁,谈了什么事。”
飞翠很快就回来了:“皇上召见了顾侯和锦衣卫白渊回,听说皇上动怒了,要安排太玄公主去白家家学读书。”
“去白家读书?”左贵妃心中暗喜,莫不是利用完这个孩子后,皇上还是对她的身世有所怀疑,所以要把她送出宫?
她又问:“冬至大典上,还赐她官牒吗?”
飞翠答道:“胡公公说皇上一直在忙祭文的事,命兵部核对战亡士兵的名单,要在大典上追悼,并未提及公主玉牒的事。”
左贵妃满意道:“本宫还当皇上糊涂了,一个没凭没据的丫头,就要认做公主,如今看来皇上是醒过神了。好啊,读书啊……是好事,那就让她去读书吧!”
这天晚上,曲慕歌一直留在床前侍疾,在给雍帝喂完一碗汤药后,雍帝看着她说:“好孩子,你进宫有些日子了,不是在朕身边,就是把自己关在侧殿里,朕瞧着可怜,你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曲慕歌摇头说:“儿臣没事,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雍帝说:“朕知道你虽然不说,但心里很清楚,先前下毒害你的人,就在这皇宫之中。你一直不愿与后宫亲近,躲着她们,朕知道你还在害怕。”
曲慕歌低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雍帝便接着说道:“朕听说你在顾家时,曾跟随顾夫人学过一段日子的功课。顾夫人夸你天资聪颖,是个可塑之才。如果你喜欢读书,朕送你去白家的家学去读书吧。”
曲慕歌有些惊讶:“去白家的家学?”
雍帝说:“白家的家学在京城十分有名,许多宗亲都把子嗣送去白家家学里上课。而且白家是你母家,他们会尽心照顾你,你平日就住在白府,初一十五进宫给朕问安即可。”
雍帝要送她走,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还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雍帝说:“不过这事不急,待冬至祭天大礼之后,朕再让白家接你过去。”
突来的变故让曲慕歌心中有些不安,在她回侧殿就寝时,胡公公亲自送她,说道:“公主且安心,这是皇上和侯爷下午商量许久才决定的事。”
顾南野也同意了?曲慕歌瞬间心安了。
要送公主回白家的消息传到白家时,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怎么又要送回来?是对公主的身份存疑吗?”白以诚十分不解。
白老夫人寻思道:“若是存疑,就不会在冬至大典之后才送出来。等大典上记入宗谱,就是铁板钉钉的事,皇上应该是不放心把公主交给宫妃抚养吧,毕竟文妃娘娘至今死的不明不白!”
第四十九章
白以诚点头,道:“也对,那此事还是交给老大媳妇去办吧。”
白老夫人摇头道:“交给二房吧,大房最近不安生。二房的灵秀、灵嘉与公主年纪相仿,也好相处。”
在找到太玄公主之前,白家原本是准备了两位适婚小姐参加今年的选秀,打算送去后宫的,长房独女白灵婷就是其中的第一人选。
现在有太玄公主横亘在中间,不能乱了辈分,就只能作罢。
为了此事,白灵婷在家中闹了几日了。
“你们从小就跟我说,是要送我进宫当妃子的,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如今我已经二十岁了,你们却说我进不了宫,那我怎么办?我会被人笑死的!”
长房夫人陶氏安慰道:“是家里对不住你,可母亲反而庆幸你没进宫。你想想,若是你先进了宫,后面又找到公主,皇上顾及着你与公主的辈分,必然只能冷落你,你就要在宫中孤老终生了。婷儿,现在反倒是好事,母亲一定会帮你说个好人家的!”
白灵婷哭的伤心,不满道:“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乡下丫头,把我害得好惨!”
陶氏按住女儿,教训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在外面切不可乱说!自文妃娘娘去世,皇上冷落白家多年,现在太玄公主就是我们白家的根本!你以后嫁不嫁得了得势的宗亲,还得靠她!”
白灵婷愤懑的咬着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二房媳妇闵氏得知公主要来家里上学,带着白灵秀和白灵嘉进宫见太玄公主商量此事。
“白玉堂原先就是文妃娘娘的闺阁,家里还是将它收拾出来给您住。秀儿和嘉儿与您年纪相仿,以后就由她们给您作伴儿。她们两个自幼在家学里读书,知书达理,性格也好,公主若想读书,可以与她们多多切磋学问,若不想读书,也权当是送她们陪您玩的。”
曲慕歌笑着说:“谢谢二舅母,父皇既然专门送我去读书,我自当尽力去学,若学的不好,还请姐姐妹妹多帮衬。”
闵氏心中安定了几分。
她不知公主底细,还怕她在民间长得性格顽劣,或是无可救药,如今看来,端庄的坐在那里,轻语和煦的说话,有礼有度,并不输白家小姐。
“公主这么求上进,果然跟文妃娘娘一样。当初文妃娘娘正是因为文采卓然,才得了皇上特封的敕号。”
曲慕歌不想跟她拉家常,便说:“上学的日子定在冬至大典之后,我原本该留两位姐妹在宫里住一段日子亲近一下,但因我住在父皇的养心殿里不便留客,就只能等上学的时候再与姐妹们亲近了。”
“那是自然。”于是,闵氏很知趣的带着白灵秀、白灵嘉出宫去。
曲慕歌病情已好了大半,内务府定于冬月十五办宗室家宴,欢迎太玄公主回宫。
左贵妃挑选着家宴的礼服和首饰,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得到消息,白家人已经来宫里请过人了,公主不日就会被接出宫。
更重要的是,皇上避开白家,安排锦衣卫去红叶村办差。
至于办的什么差,自然是怀疑她的身世了……
宫女飞翠许久没有见左贵妃这样轻松的样子,也跟着开心起来。
在给她梳妆打扮时,飞翠说:“这个家宴根本没必要办,皇上都打算把公主送出宫了,又何必费这个神。”
左贵妃心情好时会多说几句:“家宴的事是一早吩咐了的,皇上就算演戏也得把场面活儿做齐全了。而且,人到齐了,才好说事情呀。”
她将正式礼服所佩戴的朝珠挂到脖子上,兴致高昂的往琉庆宫主殿走去。
雍帝的皇后早逝,后位空虚已久,左贵妃品阶最高,代管后宫,贤妃协理。
今日宗妇们进宫赴宴,都要先来给她请安,琉庆宫主殿中已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屋子人。
宗妇们各个背景不简单,进宫前都听说过《二妃传》,也都知道左贵妃与太玄公主之间有着传说中的血仇。
今天的皇室家宴是两位正主头一回一起公开露面,情况只怕不简单。
左贵妃的左膀右臂先后被砍,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各人心中各有心思,但谁也不会在正主面前提这个事儿。
当左贵妃气色极好的出现时,宗妇们略微有些惊讶,这并不似一个频繁受打压的人……
果然,左贵妃能把持后宫多年,心态不一般,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垮的。
曲慕歌那边,早早的就换好了礼服,在养心殿的茶房等着雍帝处理完手头的朝政,带她一起去赴宴。
顾南野穿着亲军卫的队服从外面走过,要去正殿见雍帝。
曲慕歌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侯爷!”
顾南野驻足,往茶房这边走了几步。
曲慕歌已小跑着到他跟前,问道:“侯爷今天也要参加家宴吗?”
顾南野点头说:“京军十二卫掌侍卫及御前仪仗,今日宴席的兵仗和巡检,由我亲自督军。”
顾南野打量她,宝蓝色的鸾凤礼服穿在她身上有些老气,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裳,但她神情镇定,情绪很好,目光奕奕的样子很有活力。
“殿下准备的怎么样?紧张吗?”
曲慕歌摇头,说:“有侯爷在,我一点也不紧张。”
他还记得叶桃花第一次参加宫宴吓得不敢拿筷子的样子。
果然是时过境迁,跟变了个人似的。
“殿下,今日人多口杂,若有人为难你,你不要怕,也不必放在心上,记住了吗?”
顾南野这话说的话中有话,曲慕歌更靠近他一步,低声问道:“侯爷在晚宴上安排了特殊节目?”
顾南野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按了下她的脑袋,说:“有人要献艺,横竖防不住,不如当个笑话看一看。”
又交代了几句,顾南野就去找皇上了。
曲慕歌回到茶房里后,琢磨着今晚可能会遇到哪些刁难。
这是她第一次公开露面,若被人当个好欺负的哑巴,那她以后在皇室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必然会落得跟叶桃花一个地步。
就算是强撑着,她今晚也不能被人小看了去!
第五十章
临近晚宴,雍帝自养心殿出来,接上曲慕歌后,一起往举办宴会的交泰殿去。
交泰殿中,丝竹铮铮,雅音回荡,皇亲国戚们已尽数就位,等着正主的驾临。
曲慕歌仪态端方的跟在雍帝身后,在龙椅旁边的小桌上落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惊叹,也有存疑。
雍帝执金汤匙在酒樽上敲了两下,奏乐立刻停了下来。
雍帝巡视众人一周,说道:“各位皇室宗亲,朕今日举办家宴,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喜讯!朕寻回了失落民间多年的女儿!当年康威之乱,文妃死于战祸,身故前诞下公主,却被人抱走不知所踪。幸而朕和公主得皇天庇佑,今日公主还朝,朕甚欣慰,故与众卿共享此等喜讯!”
雍帝转头看向曲慕歌,说:“歌儿,来,见过各位亲人。”
胡公公唱和道:“太玄公主李慕歌,见礼。”
曲慕歌起身,恭敬的走到龙椅前,对着殿中环坐的众人行礼。
礼毕,宗亲们齐齐起身,道:“恭喜皇上,恭喜公主!”
雍帝满意的举杯,道:“众卿共饮此杯!”
曲慕歌归位坐下,偷偷打量众人,一切如此顺利、平静,怎么没人捣乱啊?
开场敬酒结束后,贤妃抢先单独敬酒,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明珠失而复得,可见皇上和公主得老天眷顾,实乃雍国之福。臣妾再敬皇上一杯。”
雍帝笑着将酒喝了。
贤妃又说:“臣妾听闻,能寻回公主,贵妃娘娘是要居首功的,臣妾也敬贵妃娘娘一杯。”
来了来了,唱戏的来了……
曲慕歌不动声色的看着贤妃,等着她继续演。
左贵妃并不举杯,淡淡的说:“贤妃弄错了,寻回公主的是白家,与本宫并无关系,本宫不敢居功。”
贤妃笑道:“当然有娘娘的功劳!白家之所以会去金陵,是为了调查左御史一案,若不是左御史的案件牵扯出陈年旧案,又怎么会发现太玄公主尚在人世?说起来,当年到底是谁抱走了公主呢?既然寻回了公主,当年的罪人应该也有眉目了吧?”
左贵妃没有说话,众人也都没有发出声响。
贤妃句句话都在攻击左贵妃,看来是想借太玄公主一事,再踩左贵妃一头。
大家看看左贵妃,又看看皇上,最后又看回贤妃,不知这场面谁会继续说话。
最终还是左贵妃笑了笑,说:“是呀,看来大家对公主的身世和经历都十分好奇。本宫原不打算在今天的宴席上说这个事,既然贤妃问了,那本宫只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手中拿着手帕,侧身对飞翠说:“去,把人领上来。”
吩咐之后,她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恭恭敬敬的对雍帝行礼,说:“皇上,臣妾代理凤印掌管后宫多年,处理过许多棘手的事,但现在却碰到了一件案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前些日子,有人敲响大理寺登闻鼓,状告有人冒充皇嗣,因事关皇家颜面,大理寺不敢声张,只能悄悄找了本宫商量。本宫深知现在宫内宫外谣言四起,臣妾不该再惹火上身,插手此事。但皇家子嗣是后宫头等大事,臣妾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既然今日皇上、公主和各位宗亲都齐聚一堂,不如一起断了这个疑案。若疑点被证实,则可以肃清奸佞,保皇家血脉正统;若疑点消除,也好给公主和本宫一个清白。”
贤妃和贵妃一人出了一招,高下立判。
贤妃直接攻击左贵妃,若一击不成,很容易伤害自身。但左贵妃却只是抛出问题,让大家一起决断,成与不成,她都可得一个好名声,实在是高!
曲慕歌很想给左贵妃鼓掌。
宫女飞翠从殿外带了一个男子上来,曲慕歌远远的就认出来了,是叶桃花那个便宜老爹,叶典。
失踪多月,果然在左贵妃手上!
殿中来了外人,顾南野便借护卫之名走了进来,站在雍帝身侧。
雍帝沉下脸色,问道:“殿中何人?”
叶典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小、小人叶典。”
左贵妃往他身边走了两步,说:“叶典,你在大理寺状告何人何事,现在当着皇上的面,你再说一遍。”
“小人、小人的女儿叶桃花,冒充公主……”
殿中纷纷响起议论声,都看向曲慕歌。
曲慕歌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叶典前面。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曲慕歌不急不躁的说着。
叶典无措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曲慕歌问道:“你告诉我,我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
叶典有一瞬间的疑惑。
少女穿着锦缎礼服,头戴珠宝华冠,从容不迫,甚至面带微笑的跟他说着话。
这真的是他养大的那个叶桃花吗?不过半年不见,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不会真的认错人了吧?
叶典一时间没有说话,左贵妃皱了皱眉头,却不敢明显的表现出不满,只能提醒问道:“这是你亲生女儿吗?”
“是……是。”
“那你跟皇上说清楚,你女儿为什么会假冒公主?”左贵妃引导着。
叶典说:“我们是金陵红叶村的普通百姓,半年前,村里突然来了些当兵的,他们出一大笔钱买我女儿,我是个本分人,不敢卖女,谁知道那些当兵把我女儿抢走后,还把我一家人全杀了!”
“呵。”忽然一声阴沉冷笑从殿上传来,顾南野发话问道:“下令杀你全家的是我,你是在说我吗?”
叶典有点慌了,他没见过顾南野,之前左贵妃安排他指认的画像之人,好像也不长他这样。
左贵妃有些惊讶,她没料到顾南野自己给自己找事。
曲慕歌不想额外给顾南野添麻烦,接过话,说:“左贵妃带他上来,想必是想让他跟我对峙,既然如此,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让大家来评评理。”
不待左贵妃和叶典同意,曲慕歌问道:“你既然说我是你女儿,那你肯定知道我今年多大,哪年哪月生?”
叶典说:“你今年十三岁,康威五年三月生的。”
正是文妃死的那一月。
第五十一章
曲慕歌笑了一下,说:“不错,你记得很清楚。那你家五年前溺水死的那个儿子,又是哪年生的?你想必记得也很清楚。”
叶典有个儿子,五年前在村里池塘洗澡淹死了,为了这件事,他虐打了叶桃花一个月,怪她没有把哥哥救起来。
叶典不说话了。
曲慕歌笑了,说:“不急,你想好了再回答,御前撒谎可是欺君之罪,若你不记得你儿子是哪年生的,贵妃娘娘大可以派人去红叶村查问,定然会有人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叶典还是没有说话。
曲慕歌替他说:“看来你忘记了,那我告诉你,你儿子是康威四年十二月生的,比我大三个月。我想请问你,曾氏是如何在三个月里能生出我的?”
左贵妃的手在袖子里攒紧了,她只知道叶典现在没有孩子,以为月嬷嬷是找了个没子嗣的家庭收养公主,没想到他以前是有儿子的,还好巧不巧撞了时间!
当年正因为曾氏当年在哺乳期中,月嬷嬷才给了一笔钱,把孩子送给叶家养。
这么大的漏洞,眼见没办法圆谎了,左贵妃弃车保帅的说:“大胆刁民,竟敢戏弄本宫和皇上,还敢诬陷公主!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让大理寺严办!”
“等等!”曲慕歌和顾南野异口同声阻拦。
顾南野看了曲慕歌一眼,还是让小姑娘先说。
曲慕歌无视吓得丢了魂的叶典,转身对雍帝说:“父皇明鉴,今日是女儿第一次公开露面,您并未将我的身世公布于天下,百姓并不知宫中多了一位公主。叶典一届平民,如何知道?难不成是宫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曲慕歌转身对叶典问道:“叶典,你说,是谁让你进宫来指认我的?你若再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形势急转直下,曲慕歌才不会让左贵妃那么轻易脱身!
左贵妃极力保持镇定,不露出马脚。
叶典虽然怕的全身颤抖,却没有反咬左贵妃:“是,你不是我生的,但你也不是皇上生的,你是我在野地里捡的,根本不是什么嬷嬷送来给我养的!”
曲慕歌皱眉,没想到他竟然对左贵妃如此忠诚!
顾南野却想明白了,叶典恨叶太玄害死了他全家人,就算他此次无法报仇,也不会检举左贵妃。左贵妃最擅长利用人心中恶的一面,应该是向叶典许诺过会帮他报仇雪恨。
又一颗棋废了。
场面一时间僵了下来。
“皇儿,过来。”雍帝打破僵局,对曲慕歌伸手。
曲慕歌走到雍帝身边,被他拉在手中。
“你放心,父皇已经查明你的身份,知道你就是我的亲身女儿,对于一切企图陷害你、拆散我们的恶人,朕必不会轻饶!”
“臣也有一事要奏。”顾南野上前说道。
雍帝说:“准奏。”
顾南野说:“臣在金陵搜捕虬穹王子克尔查时,曾逮捕嫌疑人叶典,但叶典被虬穹奸细柳敬放走。臣安排大量兵力四处搜捕,叶典一普通百姓,如何能飞天遁地从金陵安然无恙的走到京城?做为逃犯,他如何还敢去大理寺告御状?大理寺又如何会受理逃犯的诉状?臣不得不怀疑,朝中有人救助叶典,并与虬穹有勾结,意图从后宫分裂我大雍皇室!请皇上严查大理寺一干人等!”
左贵妃心中大乱!
若只是构陷公主,她已做好万全的准备,纵然无法成功,她也能把此事应付过去。
可若涉及到通敌卖国,这便大大的不一样了!
她立刻跪地,喊道:“皇上!臣妾是接了大理寺的奏报才接手此事,臣妾是被人利用了,求皇上明察!臣妾只是想查明事实,保皇室血脉正宗,绝没有别的心思!”
雍帝冷冷说道:“贵妃不必如此惊慌,朕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此事查得清清白白。在查清楚的这段日子里,为证明你清白,你就禁足琉庆宫,不要四处走动了。来人,送贵妃回去!”
“是,臣妾等皇上证明臣妾的清白。”左贵妃缓缓站起来,尽可能保持镇定和体面的退下了。
宴席的第二排,二皇子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切,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了。
贤妃暗喜的快要忍不住了,她附和道:“臣妾看啊,是有些人做贼心虚,怕自己做的恶事被翻出来,容不得公主回宫!幸而公主聪慧,能自证清白,臣妾再次恭喜皇上,恭喜公主!”
经此一役,宗室各人虽然强装镇定继续着家宴,但心中无不惊涛骇浪,这从民间回来的公主,竟然将经营后宫多年的左贵妃打败了,真是不可小觑!
曲慕歌心中小小得意,这样也算是给文妃报了一点仇了,希望皇上和顾南野能查到左贵妃的其他实证,狠狠的判她!
顾南野在旁观察着曲慕歌窃喜的小脸,心中也不太平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不仅能自保,还会反击了。
原本没打算要她出面,但看今天的效果,就算他最后不说虬穹的事,她一个人就够左贵妃受了。
顾南野又想起在金陵时,曲慕歌出谋划策要如何引诱顾老爷杀兰娘,她越来越功于心计,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曲慕歌见顾南野眉头不展,拿着酒杯走过去,借道谢的名义问他:“侯爷怎么不开心?今天左贵妃的事,还是没处理彻底吗?”
顾南野记得上次他们为心计的事吵过架,他不想再争吵,便避开这个事,说:“左贵妃到底能判什么罪行,还得由三法司查判清楚,眼下还不好说。”
曲慕歌以为他只是愁这个事,便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一定能找到她的罪证的。”
顾南野没再多说,借口还有公务就提前退席了。
曲慕歌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这个顾南野真是阴晴不定,宴会前还摸她脑袋,她觉得他们又恢复了亲近,怎么这一会儿,他突然又疏远她?
失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夜间就寝,环环也看出来了,问道:“今天惩治了左贵妃,公主怎么不开心?”
第五十二章
曲慕歌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小声问环环:“你觉得侯爷对我怎么样?”
环环想也没想的说:“侯爷对你当然好呀。”
曲慕歌小心挑着措辞,说:“在生死大事上,侯爷自然是处处护着我的,可在其他小事上,我总觉得侯爷对我忽冷忽热。”
“有吗?”环环有些疑惑。
曲慕歌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说给环环听,只得烦躁的抱着被子说:“算了、算了,大概是我想多了。”
这一夜,她在梦里也一样纠结。
梦里的叶桃花抱着一件狐裘斗蓬,小声央求白渊回:“你就帮我转交给他吧……”
白渊回有些生气:“你好不容易得这一条好皮草,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
叶桃花柔柔弱弱的样子,穿着单薄,站在冬天的雪地里,看起来有点可怜:“我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这个还算体面。他替我照顾孩子们,我什么也帮不了他,在他生辰的时候,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啊……”
白渊回气结,说:“他从来没穿过你缝制的衣服,你还年年送,你什么时候能心疼一下自己?”
说罢,他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棉斗篷脱下来罩在叶桃花身上,接过她手中的狐裘,气呼呼的走了。
次日早晨醒来,曲慕歌连忙喊环环,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多少号?”
环环茫然道:“冬月十六啊。”
昨天才举办的家宴,公主怎么就不记得日子了?
曲慕歌掰着指头说:“还有六天,应该来得及吧!”
她昨夜在梦里获知重要情报!
顾南野的生辰是冬月廿一日!
曲慕歌在房中闭关数日,连调查左贵妃的进度,也没兴趣过问,直到十九日下午,她听说顾南野进宫了,便在用过午膳后,守在养心殿旁的茶房,来回的逡巡。
皇上身边的胡公公见她在这里徘徊许久,问道:“公主可是要找皇上?”
曲慕歌摇头,试探问道:“西岭侯在里面吗?我给顾夫人写了信,不知是否顺利送达,我想问问他。”
皇宫里派出的信,自然会顺利送达,但胡公公十分懂眼色,笑着说:“奴才明白了,公主先回侧殿歇着,等大人们茶歇时,奴才就请侯爷给您回话。”
“有劳。”
曲慕歌回房后,从女红绣筐中翻出一个剑穗子,又拿荷包仔细的装好。
这是她给他准备的生辰礼物,她想送给他,又怕被拒绝。
“只是个剑穗子,正常人情来往,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忐忑的等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沉重的马靴脚步声。
环环领着顾南野进来,曲慕歌原本端坐在主位上,见顾南野单膝跪下给她行礼,她立刻拘谨的站了起来。
礼毕,顾南野泰然自若的在下方坐了,曲慕歌才跟着落座。
顾南野打量她,问:“殿下神情紧张,还是不习惯受人跪拜吗?”
曲慕歌很想说,她只是不习惯受他的礼……
但她不能这么说。
“差不多快习惯了,只是侯爷一直黑着脸,我怕我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
顾南野寻常就是这样一幅黑脸,除非心情特别好,不然不会有什么不同。
顾南野有点乐了,小姑娘做了公主,胆子还是大了不少,竟然敢责怪他摆脸色。
“看来是微臣吓到殿下了。”顾南野说,“听说殿下在询问金陵回信的事,信件一个来回约莫十天,过两天,我母亲的信就该到了,请殿下再耐心等两日。”
曲慕歌点点头,摸着袖子里的荷包,犹豫不决。
顾南野又说:“等下次回信,你可以告诉母亲你要去白家读书了,她若知道你不忘学业,会很开心。”
曲慕歌点头:“我会同夫人讲的。之前因左贵妃的事耽误了,我还未来得及问你,父皇怎么就突然想到送我去白家了?”
顾南野说:“皇上估计仅凭叶典的案子无法把左贵妃完全除掉,担心她对你做出过激的报复,等后宫干净一些,再接你回来。”
曲慕歌懂了,谢道:“谢谢你。”
顾南野继续道:“听白渊回说,白家已经给你挑好了陪读的姐妹,你见过了吗?如果觉得不满意,可以让她们换人。如今你贵为公主,对她们,胆子也可以大一些。”
曲慕歌答话说:“见过了,两个姐妹瞧着都很好相处,我没有不满意,倒是……”
顾南野等着她把话说完,却不见下文。
“倒是什么?”
曲慕歌斟酌着问道:“你知道白灵婷的吧?我没见到她,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该遇见她了。”
顾南野懂了。
白灵婷对于入宫初期的叶桃花来说,是个挺关键的人。这位大小姐,正是那个在梦境中掌掴叶桃花,吓唬她说顾南野杀了她孩子的那个宫妃。
当时叶桃花初回宫,谁也不认识,皇上想着灵嫔是她表姐,便让灵嫔多照顾叶桃花一些。
灵嫔所谓的照顾,便是拘束着她,哪里也不让她去,并且毫不掩饰的讨厌叶桃花,骂她给白家抹黑,也害自己失了圣宠。
顾南野斟酌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我命运早已不同,她自然也一样。”
曲慕歌点头。
这时,胡公公在外敲门,说道:“公主、侯爷,茶歇时间到了,皇上请侯爷过去。”
政务要紧,顾南野没有片刻犹豫,对曲慕歌告辞后,立即回前殿去了。
曲慕歌看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东西,懊恼的跺脚,聊什么白灵婷啊,她明明是要送生日礼物……
顾南野在养心殿和皇上讨论了一天的京师布防问题,天色漆黑时才出宫。
在宫门口,他遇到了白渊回。
白渊回主动上前,客气的问道:“侯爷新官上任,想必很忙吧?”
顾南野从徐保如手中牵过马,边戴手套边问:“有事不妨直说。”
白渊回有些尴尬,说:“侯爷帮忙寻回公主,祖父准备设宴答谢您,明日沐休,还望侯爷赏脸。”
顾南野拒绝道:“皇上已对外宣称是白家寻回的公主,那便是你们的功,不必再麻烦了。公主已回归正位,我与白家也没有其他关系了。”
第五十三章
之前为了太玄,顾南野才跟白渊回多了些来往,他不想跟任何外戚有多的牵扯。
白渊回感觉到他的态度转变,本不欲多说,但想到母亲的叮嘱,只得厚着脸皮说:“侯爷,您能找到太玄,可见与白家有缘,不知顾白二家是否有更大的缘分结为亲家?”
顾南野皱眉道:“我对太玄殿下并无此心,你们多心了。”
白渊回错愕,忙解释道:“不是……公主年纪还小,白家不是想给公主说亲,是我家灵婷妹妹……”
不待他说完,顾南野已翻身上马,冷冷道:“那便更不用多说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人马,白渊回顿时觉得头大。
他好像把人给得罪了?
白渊回懊恼的回家,陶氏立刻喊他去问话:“见到西岭侯了吗?”
白渊回点头,说:“顾侯一向不喜欢与外臣结交,联姻的事,他不同意。”
陶氏着急道:“娶谁家女儿不是娶?他不与外臣结交,难不成还想攀附皇亲?是不是你没说清楚,你怎样讲的,仔细跟我说。”
白渊回没办法,只得把话重新学了一遍:“……顾侯起先是误会了,我忙说是要给灵婷妹妹说亲,他立刻回绝道‘那便更不用多说了’。”
陶氏后悔让儿子去办这件事,正要教训,一个少女却从幔帐中冲了出来。
白灵婷气得脸红,对白渊回说:“什么叫‘那便更不用多说了’?我堂堂世家小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乡下长大的野种?顾南野不过是个菜贩的儿子,一朝得势,眼高于顶,竟敢如此羞辱我!”
“灵婷!不可胡言乱语。”白渊回喝道:“什么野种?什么菜贩?你疯了?”
陶氏也拉扯着女儿,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说:“你看看你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世家小姐?”
白灵婷跌坐在椅子里,哭道:“娘!哥哥!我真的不想活了!二妹和五妹自从打宫里回来,家里的管事就开始偏心,还抢走了我订好的布匹,说是她们要陪公主读书,得做些新衣裳。我如今竟落到被下人欺负的田地!在家中尚且如此,何况外面?我没脸见人了!”
“你慌什么?如此经不起事。”陶氏喝道:“有我和你爹爹,还有你哥哥在,能不管你?如今白家男儿中,数你哥哥最有出息,灵秀、灵嘉不过是去做陪读,能翻天不成?”
白渊回不喜欢母亲和妹妹这个样子,扭头出了正房。
曲慕歌心中一直记挂着顾南野的生日,一夜没睡好,隔天一早,曲慕歌就向雍帝讨恩典,说想去白家玩。
“我进京时昏迷着,如今女儿身体康复,想去外家看看。”
曲慕歌进宫一个月,几乎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又是去白家探亲,雍帝立即就同意了:“这有何不可?朕派亲军卫送你去。”
曲慕歌忙说:“女儿不想引太多人注意,派一个宫人送女儿过去就行。”
雍帝觉得悄悄的去也对,免得后宫有些人知道了,生出别的心思。
但考虑到安全问题,皇上挑了一个功夫特别好的侍卫伴着她便装出行。
曲慕歌由侍卫陪着,另带着环环,三人出宫。
出去后,曲慕歌没直接去白家,而是问这个叫做周路的侍卫:“你可认识锦衣卫的白渊回?”
周路点头:“属下与白大人打过交道。”
曲慕歌高兴道:“你去白家将他约出来,我想单独见他。”
她想请白渊回帮她转交生日礼物给顾南野。
周路给曲慕歌找了家幽静的茶舍安置下来,而后就去白家请人。
京城权贵颇多,有许多供达官贵人私下聚会消遣的地方。
这间茶舍便是如此。
环环小声问道:“公主为何不去白家,却约白少爷在此私会?莫非是……”
“不许乱说。”曲慕歌打断道:“他是我表哥。”
在曲慕歌的认识里,表亲是不能结婚的。
茶舍庭院深深,草木繁茂,曲慕歌等的无聊,让环环取了鱼食,蹲在天井中的小池边喂锦鲤。
二楼的回廊上,有两个女子倚靠着在闲聊,曲慕歌原本没注意到她们的窃窃私语,但渐渐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她便不自禁的往花藤后面靠了靠,留意的听着楼上的话语。
“……白灵婷一贯看不起我们,这下却栽了大的跟头,她已有半个月没来参加花舍的雅集了,莫不是打算以后再也不见人了?”
另一个女子低笑着说:“她不仅进不了宫,亲事还再三受挫。白家舔着脸面去试探过很多人家的口风,都没戏,最近我还听说他们找上了西岭侯……”
“西岭侯?天呐,白家竟然沦落到要把女儿嫁给这种行伍粗人了吗?”
“千真万确,白渊回在宫门口跟西岭侯说的,有守卫亲耳听见了。”
“白灵婷真可怜,我听说西岭侯是个暴虐粗鄙的武人,在金陵做过很多不堪入耳的事……”
“真的吗?你都听说过什么事?”
“强抢民女、争抢雏妓……他好像有些特殊癖好……抢的都是幼女……”
“天呐,好恶心!”
???
曲慕歌听得义愤填膺,顾南野的名声已经臭成这样了吗?
她又意识到,若这两人所说的八卦是真的,那白家正在给顾南野和白灵婷说亲!
曲慕歌更生气了!
她“噔噔噔”的上楼,瞪着那两个八卦的女子。
她并不认得她们,但她将她们的容貌记在了心里。
那两个女子见又个少女冲上来,吓了一跳,见她怒气冲冲,紧张的站起来问道:“你、你是谁?怎么如此不懂礼貌到处乱闯?”
曲慕歌揶揄道:“比起背后编排谣言、说人坏话的人,我现在忍着没骂人,可算是太懂礼貌了!”
她们两人面色一红,知晓自己八卦被人听到了。
“你听错了,我们什么也没说!我们与你不相识,你可不能平白诬赖我们!”那女子抵赖说完,拉着自己的姐妹就回茶室了。
曲慕歌气呼呼的下楼回了茶室,猛灌了一壶茶下肚。
“公主,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曲慕歌有气难出,只得说:“这个白渊回,怎么来的这么慢?”
第五十四章
等白渊回赶来时,正看到曲慕歌满脸的怒气。
曲慕歌让环环出去,要单独跟白渊回说话。
关上门,白渊回关切问道:“公主急招我有什么事?”
手中的荷包已被她捏的皱巴巴的,但她也只能忍着不快问道:“听说白家正在给顾侯说亲?”
白渊回吓了一跳,问道:“你听谁说的?”
没有否认,便是确有此事了!
曲慕歌黑了脸,说:“满京城都听说了。”
白渊回觉得头大,但考虑到白灵婷的名声,只能解释说:“我们家是有这个意思,但这事儿不一定能成,有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
曲慕歌心里堵的不行。
顾南野是知道白灵婷怎样欺凌叶桃花的,与她说亲竟然还要考虑?
见她闷不做声,白渊回问道:“公主出宫就是问我这件事的吗?”
他隐隐有种猜想,但又不敢随意问出口……
曲慕歌否认道:“我听到有这个传言,随口问问罢了。我找你是因为……因为你晋升了,特地给你做了一个礼物,恭喜你。”
荷包太皱送不出手,她将里面装着的剑穗拿出来送给白渊回。
白渊回受宠若惊,他都晋升一个月了,怎么这时候送礼物给他?
他捧着精致的剑穗,道谢道:“多谢公主!”
曲慕歌闷闷的应了一声。
送出去了,又后悔了……
那可是她做了十来个剑穗中,做的最好的一个。为了这个礼物,她熬了好几个夜,手指都要被戳烂了。
官员逢十沐休。
这天顾南野休息,在天音阁中处理着顾家生意。
徐保如给他汇报着各种渠道得到的讯息:“……太玄公主今日私服出宫,单独约见了白渊回。”
顾南野从繁杂的生意事务中抬头,问:“她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徐保如说:“没听说宫中有事发生,公主和白渊回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只知道公主因为白渊回赴约慢了,发了脾气的。”
顾南野点评道:“脾气见长啊。”
徐保如犹犹豫豫的补充道:“而且白渊回从茶室出来时,随身多了一个剑穗,是公主亲手做的……”
顾南野这回没表态了。
徐保如不知是继续汇报其他事还是怎样,便问:“需要去细查一下他们商谈了什么事吗?”
顾南野摇头道:“罢了,那是他们的私事。继续。”
徐保如继续念起其他情报,但顾南野之后再未做任何批示。
徐保如做为顾南野的“知心小棉袄”,隐隐觉得主人有些不开心。
在汇报完所有情报之后,徐保如说:“夫人给公主的回信已经送到了,今日就送进宫吗?”
顾南野想了想说:“我明日要进宫,给我吧。”
曲慕歌从宫外回来,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虽然她知道顾南野拒绝过叶桃花的赐婚,也对她的示好表示过疏远,但就算要她对他死心,他也不能接受顾南野跟白灵婷议亲的事。
连续两天没睡好,导致曲慕歌次日精神非常颓靡。
她起床陪雍帝吃了早膳后,又躺回床上去补觉。
等她临近中午醒来时,环环拿着一封信过来,说:“夫人的回信到了。”
曲慕歌心情稍好,接过信坐在床上读起来。
她一边拆信一边自语道:“这次怎么送晚了?”
宫里的文书,一般在头一晚分拣好,次日天没亮就送到各处,各主子起床后就能查阅。
她早上起床时,明明还没有信。
环环说:“是侯爷亲自送来的。”
曲慕歌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问道:“侯爷来了你怎么不叫我?”
今天可是顾南野的生辰啊!
环环有些为难的说:“您说身体不适要睡觉,谁也不见……”
好吧,她真的这么说过。
“快帮我去问问,看看侯爷出宫了没有。”
“是……”
养心殿里,顾南野跟雍帝核对完祭天大典的布防,胡公公进来问午膳的事,顾南野忽然说道:“微臣下午要整顿禁军,不知可否在皇上这里讨口饭吃?”
雍帝笑了:“你啊你,就喜欢在朕面前装腔作势,朕知道今日是你的二十岁生辰,早已吩咐御膳房给你备了膳。”
胡公公应声下去布置。
雍帝笑着与顾南野聊天:“顾卿每年生辰都会在朕这里讨些东西,不是要求增加粮草,就是要求增补士兵,朕这几日还在想,你今年会讨些什么,没想到就是一顿饭?”
顾南野思忖道:“臣今日的确想再向皇上讨个恩典……”
“你说说看。”雍帝问道。
曲慕歌听说顾南野还在养心殿前殿议事,梳妆好就往前跑去。
侧殿与正殿相连的回廊上并无亲军卫把守,她正要掀开门帘从后面走进去,就听到熟悉的洪亮声音说:“臣想向皇上讨个婚事的恩典。”
曲慕歌瞬间石化。
顾南野竟然主动向皇上请求赐婚?他要娶白灵婷?还是有其他喜欢的人?
她心中非常难受,下意识转身要走,但一点也迈不动步子。
皇上诧异问道:“哦?顾卿看上了哪家姑娘?”
雍帝面上渐渐露出忧色,贤妃近几日一直缠着他进谏,说西岭侯掌握京军大权,为了确保他的忠心,应该给他赐婚,加以拉拢。
而贤妃钟意的世家贵女,自然明里暗里都是跟三皇子有关系的,他可不想除掉一个左党,再扶植起另一个外戚党羽。
他拒绝过贤妃数次,但贤妃不依不饶的,连其他宫妃都听到风声,有样学样起来,让他十分难办。
难道贤妃在他这里没求到恩典,直接与顾侯商量好了?
顾南野若是与外戚联姻,可就不太好了。
这一息仿佛很久,曲慕歌心跳都要停止了。
顾南野单膝跪地道:“臣征战沙场多年,杀戮太重,臣已向佛祖发愿,修身养性三年。三年内,臣不会娶亲,也请皇上不要赐婚。”
雍帝心头一喜,顾南野真是太体贴他的难处了,竟然给了这么好的理由让他去拒绝宫妃们联姻的请求。
只是三年会不会有点久?他都二十岁了。
雍帝畅快说道:“顾卿,你是不是听到了后宫的一些风言风语,你不必管,你的婚事由你做主。你向佛祖发愿是好事,只要心意诚恳,也不用三年这么久。”
第五十五章
顾南野没有纠结期限问题,只是答谢道:“谢皇上!”
曲慕歌不懂顾南野立下三年不婚的愿是什么意思,但至少说明他眼下是不会娶白灵婷的。
白灵婷的年纪可等不了他三年!
曲慕歌眉头渐渐舒展,心头浮起蜜意。
这时,她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
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胡公公。
“公主是来请皇上用午膳的吗??”胡公公问。
殿里的人听到这话,皇上便扬声问:“是歌儿吗?来的正好,今日顾侯生辰,你也来一起给顾侯庆生。”
曲慕歌偷听被人撞破,只好红着脸进去。
宫人们很快把午膳摆好,皇上赐酒,顾南野连饮三杯
雍帝意有所指的说:“歌儿,你最该敬顾侯一杯。”
“是。”曲慕歌起身,亲自给顾南野斟酒,又把自己的酒杯满上。
“太玄多谢侯爷的多番关照,祝侯爷生辰快乐、心愿得偿。”言毕,她举杯要饮,却被顾南野捏住酒杯拦了下来。
“殿下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要饮酒了。”说罢,他把自己的酒和曲慕歌的酒一起干了。
雍帝问道:“歌儿哪里不舒服?是毒又发了吗?”
曲慕歌摇头说:“没有……就是有些心神不宁,现在已经好了。”
“还是请太医再看看,不可大意。”
“是……”
曲慕歌坐回位子,偷偷把酒盅捏在了手中。
有雍帝在场,三人遵制守礼,午膳中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饭后,顾南野告辞,曲慕歌也一起退下。
养心殿外,顾南野刻意放慢脚步等了她一下。
“母亲的信你收到了吧?我廿五时还会进宫,你可以直接将回信给我。”
这样她就能避开皇上的查阅,写一些私话了。
曲慕歌开心道:“好,到时候见!”
顾南野望着她问道:“你没其他事了?”
曲慕歌紧张问道:“没……没啊,我还能有什么事?”
顾南野直接了当的问:“没有给我准备生辰礼物吗?”
曲慕歌心中大呼糟糕,礼物已经被她送人了,哪里还有?
“我不知道你今天生辰……”
“不知道?”顾南野反问。
前世,叶桃花因感念顾南野照顾她的三个孩子,每年都会给他送去生辰礼物,虽然顾南野从未回礼,也从未道谢过。
“对不起,我回头给你补一份礼物吧。”
顾南野望着她,心里略有些失望,道:“罢了,若让我母亲知道,又要说我欺负小孩儿。”
曲慕歌目送他离开,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白渊回最近大概是有些犯太岁,在家里被母亲、妹妹为难,在宫里又被上峰为难!
顾南野今日整顿禁军十二卫的军务,为了树立威信,竟然亲自上校场跟侍卫比武,第一个就挑了他。
他技不如人,比武输给顾南野倒也没什么,可是他新得的剑穗却被顾南野削了去,还说是他的战利品被没收了……
他垂头丧气的在班房里喝水,新进亲军卫的冯虎安慰他道:“侯爷的武艺勇冠三军,输给他没有什么好丢人的,白大人就不要垂头丧气了。”
白渊回与冯虎在金陵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是顾南野的亲信,便说:“输给他自然不丢人,只是那个剑穗是公主送我的晋升礼物,还请冯侍卫给侯爷说说,能否还给我?”
冯虎看着他笑了:“公主送的?那更不会还你了。”
白渊回心中的猜想更盛,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虎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顾南野回到住处后,取出一个木匣,将剑穗丢了进去。
关上后他又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平安符和剑穗,一个是她买的,一个是她做的。
买的可比她做的手艺强多了。
“女红怎么退步成这个样子,怕是没用心做吧?”他记得叶桃花缝制的衣服十分不错,没想到送白渊回的东西这么粗制滥造。
如此想着,他心情似乎舒畅了一点点。
冬至日,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
雍朝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在冬月廿七日举办。
曲慕歌穿着公主礼服在皇极殿外等待,雍帝正在皇极殿中叩拜天地及先祖。
皇子、宗亲跟随皇上在殿内,宫妃们依次在殿外站立,分布在曲慕歌左右。
左贵妃被禁足依然没被放出来,但贤妃没有因此开心,她的面色也极为不好。
她五日前才知道这次冬至大典是由皇上亲自执行,从头到尾便没打算要大皇子代为行礼,她以为左贵妃失势,后宫就是她的天下,没想到皇上也借此让她和大皇子失了面子。
曲慕歌手中端着十分沉重的玉如意,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皇上祭天前后要两个时辰,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穿着礼服、顶着头冠、捧着如意这样站着,还是有些吃不消。
她不由的晃了一下。
贤妃在旁冷笑说道:“公主可站稳了,若在大典上失仪态,可是大大的不敬和不祥。”
曲慕歌没有回话,只是一口深呼吸,重新站直了。
好不容易等到祭天完毕,终于到了她认祖归宗的环节。
仪仗队从皇极殿中走出,迎曲慕歌。
仪仗队为首的,是顾南野。
曲慕歌朝他走去,跨过皇极殿高高的门槛时,曲慕歌有些腿软,顾南野迅速扶了她一把。
在从一重殿走到正殿的路上,左右只有顾南野的人,他便将一块饴糖塞到曲慕歌手中。
“快吃。”
曲慕歌又错愕又好笑,赶紧把糖吃了。
糖在口中,却早就甜到了心里。
这样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人,竟然会在这么严肃的大典上帮她藏糖!
仿佛打了鸡血,曲慕歌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十分顺利的完成了祭祖的仪式。
当皇室宗谱上写入她的名字后,皇极殿众臣跪拜,三呼“公主千岁”。
乌压压的一片人中,曲慕歌眼中只看得到顾南野,她不稀罕做雍国的公主,她只想做他的小姑娘……
从皇极殿回来,贤妃心中横竖都不痛快。
皇上亲自祭天,她怪不得皇上,便把罪过怪到了曲慕歌身上!
“若不是今年多了一个她,皇上怎么会亲自祭天?”她对大皇子李佑显抱怨道,“如今二皇子失势,你还没办法趁着这个机会获得你父皇欢心,真是太没用了。”
第五十六章
大皇子无奈道:“娘娘,是儿臣不争气,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您就消消气吧。”
贤妃气结:“你若再这样不争不抢的没出息样,迟早连命也丢了!”
大皇子低着头就不说话了。
冬至后的第一日,白家二媳妇闵氏天没亮就进宫来接曲慕歌去白家。
除了环环,皇上派了亲军卫周路、冯虎二人做贴身护卫,保护曲慕歌的安危。
曲慕歌是白老太爷的外孙女,到白家后理应她去拜见长辈,但若论身份尊贵,又应该是白家众人来拜见她。
两相权衡之后,负责照顾曲慕歌的白闵氏在出宫后到公主的马车前商量道:“上课的时辰快到了,灵秀、灵嘉会陪着公主直接去家学,待你们下学回来,家里给公主办晚宴,大家一家人,都认认脸,亲近亲近。”
“辛苦二舅母操办,那我们上学去了。”曲慕歌让白家两位姐妹上了自己的马车,跟白闵氏在宫外道别。
车内,白灵秀和白灵嘉看起来有些拘谨,曲慕歌害怕任何尴尬的情景,便找话题聊道:“你们可知道去家学读书有什么章程吗?一会儿到了该找谁呀?”
总有个类似入学手续的东西吧。
白灵秀答道:“公主不必忧心,我母亲和管家勤伯已经安排妥当,勤伯会在书院等我们的。”
“哦,那就好。”她又问:“你们在家学学什么?”
白灵秀说:“启蒙时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直到把《论语》学完之后,学生可以自己选择是学儒家还是学黄老,亦或者是其他诸子百家,全凭个人见解和喜好。”
曲慕歌暗暗称叹,白家做为书香世家,百年不倒还是有其原因的,家学之中能够做到百家齐放,可见教学实力雄厚。
“那你们俩学的什么?”
白灵嘉见曲慕歌说话平易近人,她本就话多,忍不住插嘴说道:“二姐尊崇墨家,我《论语》快学完了,还没想好以后学什么。”
墨子被后人尊称为“科圣”,自称“布衣之士”,墨家在手工业、物理学等方面有非常深的造诣,非常受底层人士的追崇。
白灵秀做为士大夫家的贵族小姐,却学墨家,不得不说,很有魄力。
曲慕歌不禁又多看了白灵秀几眼,但在叶桃花的梦境中,没有想起任何关于白灵秀的事。
白灵嘉又问:“公主您呢?您打算学什么?”
曲慕歌笑着说:“我启蒙的书都还没念完呢。”
“啊?你怎么……”
白灵秀怕妹妹说出取笑公主的话,连忙打断说道:“那正好,简先生今年刚开了启蒙班,他为人和善正直,讲的东西深入浅出,公主一定会喜欢上他的课的。”
白灵秀对曲慕歌介绍简先生,说他十六岁就名扬京都,翰林院曾有意招纳他去编撰史书,但他说修史不如育人,他立志广收弟子,做个桃李满天下的先生。
白家两姐妹在路上给曲慕歌介绍学院里的事,车马很快就到了白家家学“无涯书院”外。
管家勤伯果然已在书院外等候多时,曲慕歌下车进入书院时,正是学子们来上课的早高峰,很多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无涯书院的院长是白家一位年长的老人,论资排辈,曲慕歌应该喊她一声表舅爷爷。
表舅爷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有些啰嗦,与曲慕歌说了许多读书修身的好处,勉励她好好学习。
有许多掉书袋的话,曲慕歌听不懂,但还好这位表舅爷爷也没有要考她或是为难她的意思,一番训话规劝之后,就让勤伯送她去见简先生了。
简先生是个年轻的男子,如白灵秀所说,十分和善,但曲慕歌看着自己同班的都是些六七岁的小娃娃,颇有些哭笑不得。
简先生察觉到她的尴尬,说:“公主虽启蒙较晚,但年岁已长,学东西自然比稚子要快,我会单独给您授课,想必过不了几月,您就能与灵嘉小姐一起学《论语》了。”
曲慕歌谦虚的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小朋友们一起翻开课本上课。
与稚子一起上课有个好处,他们还很单纯,也不会来吵她,只会跟同龄的孩子扎堆玩。
但其他一些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女们,就让曲慕歌有些烦心。
整个上午,她的教室外总是有人路过、围观,交头接耳中,频繁的传来不善的嬉笑声,甚至都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取笑她在民间没读过书,这么大了才启蒙。
白灵秀、白灵嘉的教室与曲慕歌不在一处,两人休息时才来找曲慕歌。
午休时,白灵嘉说:“今天好多人来问我,是不是太玄公主到学院来了,他们都在问我你在哪里读书,想来看你。”
曲慕歌笑着说:“我又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有什么好看的。”
白灵秀嘱咐妹妹:“咱们来书院是来学习的,若有人问你打听公主的事,你可要谨言慎行,不要给公主惹麻烦。”
“不会啦,二姐,我知道分寸的。”
白灵秀又问曲慕歌:“公主上午学了什么?可有什么不懂的吗?”
三人正说着话,有人直接从外面接了白灵秀的话:“二妹这话问的可真好笑,公主这么大的人了才学启蒙的课,怎么会听不懂?你当公主是傻子啊?”
这话说的对曲慕歌和白灵秀二人极为不客气,火药味十足。
她抬头去看,白灵婷走了进来。
曲慕歌心中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她之前就不该在顾南野面前念叨着她,这不是把麻烦精给念叨来了吗?
白灵秀面色不好的站起来说:“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慕歌不动声色。
白灵婷打量曲慕歌,说:“你就是李慕歌啊?”
直呼其名,极其不敬!
曲慕歌笑了一下,这才说:“你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你,也不知你是谁家小姐,如此不知礼数。”
身份摆在这里,不用其他理由,就能压白灵婷一头,曲慕歌突然觉得好爽。
第五十七章
白灵秀主动赔礼道:“公主,对不起,这是家姐白灵婷。”
白灵嘉拉白灵婷的衣袖小声说:“大姐,你既然知道这是太玄公主,就快行礼吧。”
白灵婷心中不甘,但她第一次见曲慕歌,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若得罪的狠了下手处置她,她只怕还是要吃苦头。
于是只得忍着不快屈膝行礼道:“白灵婷见过公主。”
这个礼非常敷衍。
曲慕歌问道:“看你神情,便不像是专门来拜见我的,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白灵婷的确是有其他事来,她对白灵婷说:“你姨母家出了事,你母亲正被祖父责骂呢,你还不回家看看?”
白灵秀惊讶的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坐了回去:“我回家也帮不上忙,我下午还有课,待放学回去,我自会去安慰母亲。”
白灵婷轻蔑的笑了笑:“你还真是冷血。罢了,这是你的事,我只是好心告诉你一声罢了。”
她就是来看二房笑话的。
最近因接待公主一事,二房处处压过大房一头,明明是她亲胞兄接回了公主,好处却都让二房占了,白灵婷十分不开心。
如今二房终于出了点事,白灵婷巴不得他们越惨越好。
白灵秀毕竟只是个少女,待白灵婷走后,她不安的情绪更外露了。
白灵嘉已忍不住拉住她问道:“姐姐,姨母和晓梦姐姐不会有事吧?”
“晓梦?”曲慕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白灵嘉说:“我姨母的女儿叫卫晓梦,前不久刚进京,原本说好要到无涯书院来借读,但不知怎么来不了。现在又听说出事了,只怕是她父亲出大事了。”
白灵秀灵机一动,问道:“公主跟卫妹妹都从金陵来的,是认识吗?”
上层大家族里沾亲带故的多,但曲慕歌没料到有这么巧的事。
“是大理寺少卿卫大人家吗?”
“对。”两姐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的确是认识的……”
曲慕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户人家出事,多半跟朝政有关。
最近朝中最大的事就是调查左贵妃的事,这件事牵扯到大理寺、刑部、吏部多个衙门,涉事的人就更复杂了。
在金陵时,从卫长风的言行来推测,卫家应该就是二皇子一党的人,这次左贵妃通过大理寺的渠道提审叶典,卫家多半是牵涉进去了。
曲慕歌对闵氏的感觉还不错,白家二房也没有欺压过叶桃花,于是她好心问道:“你母亲跟你姨母来往的多吗?”
白灵秀摇头说:“姨母早年嫁去金陵,很多年没联系了,但去年姨父升职做了京官,姨母一个多月前带着表兄弟妹进京,这才走动起来。但一来就出事了……”
曲慕歌算算时间,卫家和她几乎是前后脚离开金陵的,这便有些不太对了。
若卫家很早就计划要搬到京城来,凭卫长风的大嘴巴,之前在金陵不该没听说过。
可见他们进京的安排,极为仓促和临时,像是不得不来。
左贵妃在叶典的事上想要撇开关系,就不能用左、段二家的人,必会使用别家的关系,卫家在金陵和京城都有人,他们是最合适的,但为了确保忠诚,左贵妃就需要拿捏住别家的软肋。
卫家家眷莫非是被左贵妃弄到京城来的?
若真如她推测的这样,卫大人极有可能会当替罪羊,案子最终也查不到左贵妃身上。
白家的主屋里,家主白以诚也正在为此事发怒,他对闵氏呵斥道:“贵妃指使人质疑公主身份,这就是与我们白家作对,不管卫家到底做没做,左贵妃既然开了这个口,卫少卿这次都脱不了身,咱们白家再不能跟卫家有半点关系!”
白闵氏伤心又为难的说:“父亲息怒,我姐姐向来是个不懂政事的人,她与卫大人分居两地,卫大人在京城大理寺做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儿媳妇我更是毫不知情。不管皇上要如何处置卫大人,媳妇都不敢说一句话,只是恳求父亲能救救我姐姐和孩子,保住他们的性命……”
“糊涂!妇人之仁!我若出面保卫家女眷,岂不是寒了公主的心?岂不是让外人笑我们胳膊肘往外拐?”
闵氏难过道:“可……她毕竟是我姐姐啊,我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们沦为官奴……”
“你若对她们不忍心,难道就忍心看秀儿和嘉儿受到牵连吗?她们现在伴公主左右,以后必有好婚姻,若失了公主的心,她们与其他女儿有什么区别?我白家与其他读书人家有什么区别?”白以诚毫不留情的说:“你是她们的母亲,是白家的媳妇,而不仅仅是闵家的女儿!”
无涯书院中,曲慕歌下午上课时一直走神。
她在想卫家和白家二房的事。
叶桃花前世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信息。
虽说叶桃花自己也没啥存在感,但她跟白家好歹是亲戚,总不至于连个二舅妈都不认识,那除非是……二房出事了。
前世左贵妃倒台时,相关受牵连的人也很多,按照卫家如今的做派,必定是深陷其中,闵家会不会受到卫家牵连,也未可知。
但至少看白家的做派,为了撇清和卫家的关系,休掉闵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白家以前觉得叶桃花在民间受辱多年,有辱白家门楣,连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都不要,何况一个会带来抄家隐患的儿媳呢。
待到下学的路上,曲慕歌将自己的推测跟冯虎说了:“你把话带给侯爷,看看能否救下卫家家眷,只有这样,卫大人才会站出来说实话,不会帮左贵妃顶罪了。”
冯虎去的快,回的也快,他回来时,曲慕歌刚在白玉堂换好衣服,准备参加白家为她准备的晚宴。
她问顾南野的意见,冯虎回话说:“侯爷说,只要二皇子没事,卫少卿就不敢指认左贵妃,哪怕救了卫家亲眷,也无济于事。”
是啊,就算扳倒了左贵妃,但二皇子还在,要报复一个普通官员,也太容易了。
卫家不敢冒险。
第五十八章
曲慕歌略微有些愤然,这次又要让左贵妃逃脱了。
难怪左贵妃被调查了,顾南野和皇上还是要把她送到白家。
等左贵妃喘过气来,只怕是要对她展开打击报复的。
她神情郁郁的去白家宴厅,闵氏和一双女儿精神也不好,唯有长媳陶氏和白灵婷精神十足,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
曲慕歌不喜欢他们一家人还这样落井下石的嘴脸,于是不怎么理人,在白老太爷的恭请下,坐上了主桌,而后一一受白家各房各辈人的拜见。
轮到白灵婷拜见她时,曲慕歌便主动说话了:“这位姐姐今天中午在书院见过,现在看起来,礼数周道多了。”
白以诚和陶氏脸色微微拉下,陶氏赶紧说道:“想必是婷儿不认识公主,之前有些失了礼数,大家一家人,还请公主莫怪。”
曲慕歌直接发难道:“不认识我怎会直接喊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是我之前哪里得罪了这位姐姐,引得她不快呢。但我一想,我进京后就进了宫,这位姐姐也没进宫给我问过安,必然是没见过面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我在民间长大,引得这位姐姐看不起了,才会如此轻怠。”
一番话说下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以诚冷声道:“灵婷!给公主敬茶赔罪。”
有丫鬟将茶送到白灵婷手边。
白灵婷咬着嘴唇接过茶杯,送到曲慕歌跟前,头扭到一边,声音十分小的说:“请公主恕罪。”
曲慕歌不接,笑着对白以诚说:“外祖父,我没有错怪这位姐姐吧?”
白以诚拍桌喝道:“白家教你十几年读书做人,你竟然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看来你母亲真是把你宠坏了,真是有辱门楣!”
白以诚身为家主,在家中十分有威信,哪怕是作为颇受宠的长孙女,白灵婷也十分惧怕她。
她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但也只能跪到曲慕歌面前,将茶杯举到额头前,说:“公主,我知错了,再也不敢对公主无礼了,请您原谅我。”
曲慕歌这才接了她的茶,浅饮一口,说:“姐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起来吧。今日是团聚的日子,一家人就该和乐融融,姐姐也别哭了,这般倒让我好生内疚,像是我借势欺负你了。”
就在白灵婷起身时,白以诚说道:“还有脸哭,去祠堂跪一晚,反思己过!”
“祖父,我都认错了!”白灵婷脾气上来了,看了白以诚之后,又扭身看向母亲,陶氏却是不敢忤逆公公,立刻拉着她说:“我真是宠坏你了,你难道敢不听你祖父的话?还我给我去祠堂跪着!”
白灵婷发现自己说不说话都有错,只得哭着去了祠堂。
另一桌上,白灵嘉小声对白灵秀说:“白天我还觉得公主脾气特别好,对我们很亲善,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白灵秀压了压妹妹的嘴唇,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们待公主亲善有礼,她便待我们亲善有礼,长姐对她无礼,她自然要用她树立威信。今天是公主第一次在白家人面前露面,若不立好规矩,以后都有样学样轻慢她怎么办?”
白灵嘉点点头,明白了。
宴席散后,陶氏挂心自己的女儿,急匆匆带着干粮去祠堂看白灵婷。
白灵婷盘腿坐在祠堂里面,见了母亲,又哭了起来:“母亲,连你也不疼我了!”
陶氏安慰道:“我若不疼你,能急巴巴的来看你?你这个傻孩子,让我说什么好,你招惹谁不好,去招惹公主?你以前在家里放纵惯了,简直胆大包天,没有半点分寸!但你现在可记好了,现在家里,太玄公主最大,你给我安安分分的,不要再去招惹她!”
白灵婷委屈道:“母亲,我不服!就因为她,我不能进宫,还失了祖父的欢心,凭什么啊!”
“就凭她是从文妃娘娘肚子里出来的,而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也别不服气,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外面有些人衣不蔽体,你怎么没问这凭什么?我和你父亲待你不薄,我也不指望你能帮我挣个诰命,但你可别害了你哥哥,他现在与公主关系不错,你在中间捣什么乱啊?”陶氏教育道。
白灵婷依然不服,说:“她就算是个公主,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做为,等皇上过了这一阵,必然就不喜欢她了。其他公主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以后若有外藩和亲,必然是送她去,也就咱们家把她供着、敬着……”
陶氏去拧她的耳朵:“我说的话你当耳边风是吗?我告诉没告诉过你,贵妃娘娘都没在她身上讨到好?就算她以后去和亲,举国上下也得感念我们白家!你真的是气死我了,怎么越长大越没脑子?越长大越没眼力见?你这样跟公主置气,只会让你二妹妹彻底把你比下去!罢了,你给我好好在这里跪着吧!”
陶氏收起食盒,将食物一并都带走了。
“娘!”白灵婷气的丢掉身下的蒲团,见母亲还是走远了,又觉得地上凉,还是万分不愿意的自己爬过去把蒲团捡了回来。
曲慕歌在白家家宴上立威的效果非常立竿见影,第二日再去无涯学院,就没人敢到她窗前围观议论她了。
清静的上了一天课,到了第三日,莫心姑姑来了无涯书院,还带着皇上赏赐的各种文房四宝。
曲慕歌惊讶问道:“姑姑怎么出宫来了?”
莫心姑姑说:“皇上挂心公主,不知道公主这两天在白家如何,特派奴婢前来探望。”
曲慕歌有些感动,一是皇上日理万机中还记着她,二是他的赏赐就是告诉众人他的态度,这样曲慕歌就更不会被人欺负了。
“辛苦姑姑跑这一趟,我在白家、在书院都很好,请父皇不要担心。”
莫心姑姑巡视了一下她的教室和午间膳食,百年书香门第,这些表面功夫都没有什么问题,莫心姑姑微微点头放心了。
“皇上特地让奴婢提醒公主,明天腊月初一,公主要记得回去请安。”
第五十九章
冬至大典是冬月廿七日举行的,曲慕歌廿八日才出宫上第一天学,虽说好要初一、十五进宫请安,但她这才出来几天啊,原打算腊月十五再进宫的。
“好,我明日一早就回宫给父皇请安。”
送走莫心姑姑,曲慕歌去跟简先生请假。
简先生哭笑不得,说:“读书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曲慕歌不好意思的说:“先生可以给我安排点功课,我回来后必定全数交上。”
也只能如此了。
简先生正在教她《弟子规》,上了两天课,才起了头,但他发现她学东西很快,便布置道:“你初二回来上课时若能把《弟子规》背下来,你以后要请假我绝不再拦你。”
“谢谢先生!”
晚上,曲慕歌熬夜背书,环环把各种衣服铺在榻上,问道:“公主,您明天进宫穿什么衣服好呢?”
宫里做的衣服都很好看,曲慕歌并不挑,她头也没抬的说:“都可以吧,你挑一套你喜欢的。”
环环又说:“我听说明日有朝会,皇上打算带公主一起上朝,咱们还是挑一套礼服吧。”
“啥?”曲慕歌吓的书都掉了。
朝会不是逢五才召开吗?明天初一,上什么朝啊?
而且她一个半路出道的公主,为什么要去上朝,这可太不符合规矩了。
曲慕歌立刻从书桌旁走出来,仔细问道:“你听谁说的?侯爷那边来的消息?”
环环点头:“侯爷晚上下衙时路过白府,传冯虎过去说话,交代的此事。侯爷还说,他明天一早会来接公主一道进宫。”
好吧,看来明天朝会上有跟她相关的事要发生。
算算时间,应该是三法司查完叶典案,要对她的身份有个定论,并且发落左贵妃和大理寺的人了。
难怪皇上派莫心姑姑专门来提醒她记得进宫。
翌日寅时,冬天的凌晨还是一片漆黑,曲慕歌就被环环喊起来梳妆。
正在穿十分隆重、复杂的宫制礼服,冯虎就传话说侯爷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曲慕歌抓紧时间穿好衣服,就提着裙子疾步往外去了。
冬天的早上寒气很重,顾南野站在白家马车外等她,见她一路小跑过来,顾南野说道:“慢慢走,慌什么。”
白府太大,曲慕歌一路跑出来,口里呼着白气,都快出汗了。
“外面太冷了,不想让你等。”
顾南野道:“比起西北的冬天,京城的冬天不算什么。”
曲慕歌坐上白府的马车,顾南野十分不避嫌的也一起坐了进来。
帘子放下后,车厢里暗了下来,曲慕歌偷偷瞄着车厢里近在咫尺的人,想到他难得主动跟自己亲近,心情就雀跃起来。
顾南野察觉到曲慕歌的眼神,忽然转头问她:“有话说?”
曲慕歌慌张的答道:“没、没有啊。”
“那你听我讲。”
“哦……”原来是有事要跟她交代才坐一起的呀。
顾南野告诉曲慕歌,叶典一案,大理寺、都察院、刑部这三法司都介入调查了,虽然之前已除掉了左致恒、段沛这两大左贵妃的左膀右臂,但左家根深叶茂,三法司依然被左家把持。
加之有二皇子的影响力,这次结案时,左贵妃不会伤筋动骨,让曲慕歌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觉得太委屈。
曲慕歌闷闷的点头,问道:“哪怕父皇明知左贵妃作恶多端,还是拿她没办法吗?他是皇帝,却什么也做不了吗?”
顾南野说:“朝有朝纲,皇上推行依法治国,就不能随意滥用皇帝旨意。更重要的是,目前的几个皇子中,的确只有二皇子在朝政上比较有见解,皇上不想让二皇子背上出身污点,所以对左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除非二皇子和左贵妃什么时候真的触犯到皇上自身的君威,他才会下定决心除掉蠹虫。”
曲慕歌往顾南野身边靠了一点,小声说:“左贵妃上一世倒台,说是因为毒杀大皇子,但我记得,宫里还有一些别的传言,说是左贵妃的私德问题……”
顾南野给了曲慕歌一个慎言的眼神,曲慕歌便没有继续说了。
“传言是真的,但皇上为了皇家颜面,才利用大皇子除了左贵妃。”
曲慕歌点头道:“好吧,反正她迟早要倒台的,不急在一时。”
有些事变了,一切会不会如之前那样发展,顾南野并没有把握。
但他没有把顾虑告诉给曲慕歌。
曲慕歌又问:“既然这次惩治不了左贵妃,父皇带我上朝干什么?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顾南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带你上朝,一是告诉群臣,诬告你的案子虽然没办法一查到底,但他十分重视你,让有心人不敢再随意对你有歪心思;二是让你在朝堂上露露面,待新年时太后回宫,就该给你择一门亲事了。”
曲慕歌直接从位子上蹿了起来,脑袋一下子撞到了马车顶,连歪掉的发冠都没心思管,只是一幅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南野。
千怕万怕,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要我嫁人是你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曲慕歌喊道。
“是我和皇上一起商量的意思。”顾南野答道,并帮她把发冠扶正。
曲慕歌推开他的手,心都要碎了。
她前一刻还在为能跟顾南野同乘一车而开心,下一刻却由顾南野亲口对她说要给她说亲事。
“我之前明明跟你说过,我不想回京城就是不愿命运受人摆布,你自己尚知道为了婚事向皇上讨恩典,怎么到我的婚事上,就这样对我呢?”
半天没有得到顾南野的解释,曲慕歌闭上眼睛重新坐下,不去看顾南野,也尽量不让情绪外露。
这个男人真的是没有心!
曲慕歌决定,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就算没有顾南野,她也不会任由皇上安排她的婚嫁。
后半程,两人一路沉默着进宫。
顾南野去太和殿外等着上朝,曲慕歌没有跟他道别,一言不发的往养心殿找雍帝去。
雍帝已穿好了朝服,见曲慕歌也穿着礼服,满意的点头,道:“顾侯跟皇儿说了吧,今日朝会要宣判叶典诬告你一案的结果,此案与你有关,你陪着朕一起上朝听听吧。”
曲慕歌旁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应了句“是”,便跟雍帝一起去太和殿上朝,与胡公公一起,分立在龙椅下的台阶两侧。
第六十章
升朝后,百官看到有个少女立在殿上,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想到今天朝会要议的事,很快就猜到了少女的身份。
待启奏之后,三省六部就开始汇报叶典一案的结果。
大理寺首当其冲,大理寺卿周泰禀报道:“经大理寺核查,叶典是卫少卿私自从前任金陵太守赵大人手中提到京城的死刑犯,并将罪犯藏匿在卫家别院之中。据卫少卿招供,今年四月,他从金陵家眷口中得知顾侯私自回金陵,并大肆逮捕金陵百姓,他出于为皇上为朝廷考虑,才暗中扣下叶典,调查顾侯有何图谋。卫少卿滥用职权,其罪必纠,之后叶典编造故事,污蔑公主身世欺骗众人,卫少卿好大喜功,私自越级密报左贵妃,这才导致十日前家宴上的闹剧。”
金陵赵大人已死,叶典到底是不是从他手中转交的犯人,已不可查证。
叶典一个普通平民,不管是屈打成招还是性命要挟,他招供出什么都不稀奇。
雍帝一听这话就知大理寺在包庇左贵妃,问道:“依卿所言,堂堂大理寺官员和一品贵妃,都是被一平民戏弄了?”
周泰硬着头皮说:“是,只因事关皇嗣,卫大人和贵妃不得不多在意一些,关心则乱……”
雍帝又问:“都察院查出了什么?”
新上任的都察院御史罗大人上前道:“臣依从旨意,对卫少卿、左贵妃及相关人员进行调查,经多方查证,卫、左二家并无朋党迹象,倒是卫家与太玄公主的外家有姻亲关系,想必是卫少卿将叶典的话信以为真,不愿白家招惹上假公主,才中了刁民奸计。”
雍帝都要气的笑出来了。
前任都察院御史左致恒才被他砍了,新上任的又是左党的人。
只怕雍朝整个三法司都是姓左的!
“刑部又如何说?”
刑部尚书出列说道:“卫少卿诸多罪责,理当问斩,大理寺卿有失察之责,当罚禄半年,左贵妃受人利用,于朝政上并无大过,但未主持好后宫事务,当由宗人府适当责罚。”
牺牲一个卫少卿,保下了整个左党。
曲慕歌一直冷着脸旁听,这时也忍不住露出冷笑,三法司如此弄权,左贵妃的一点皮毛也没伤到。
“好啊,你们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其他众位卿家,可还有什么异议?”雍帝问。
百官无人作声,有几人偷瞄顾南野,见他也没作声,不禁觉得奇怪。
他们都准备了一堆说辞和证据,打算跟顾南野舌战三百回合,他竟然不反对?
雍帝无奈道:“既然都没意见,那便依三法司的意见办吧。”
“父皇!”曲慕歌突然出声,并站到了殿中,“此案因儿臣而起,儿臣有几句话想说。”
曲慕歌立在朝堂上,缓缓说道:“儿臣生于战乱,流落民间多年,今夕还朝,父女终得相聚,但仍遭小人攻讹诬陷,他们不过就是欺我幼年失恃。儿臣这几日想起此事,不为自身,却为我母亲感到委屈。她殒命于国难之间,虽得葬皇陵,但听说丧仪简陋,仪不配位。儿臣恳请父皇为母妃追封,并准许儿臣为母妃守孝三年!”
顾南野在佛前发愿都能三年不娶,她为生母守孝三年,不算过分吧!
雍帝有些惊讶,道:“追封之事好说,但你母妃去世多年,你不必再为她戴如此重孝。”
曲慕歌跪了下来,说:“母妃虽然去世多年,但对于我来说,今年刚知晓自己的母亲是谁,母亲就已不在人世。儿臣从未给母亲尽过半点孝心,唯有这样,才能成全我们的母女之情、父女之义!”
这一番话,极为打动礼部尚书葛铮,他出列附议道:“太玄殿下年纪虽幼,但孝心感天,臣附议,请皇上成全殿下的孝心!”
顾南野叹了口气,这个小姑娘不想被指婚,连文妃都搬出来了,真是心思越来越多。
雍帝也是多愁善感的人,思量之后,想到她的年纪,终是答应了:“好,父皇成全你。”
他又安排葛铮:“找回女儿,的确应该告文妃在天之灵,着礼部商议追封文妃一事,速速报上章程来。”
朝会散去后,曲慕歌心情稍好了一些,算是争取到了一些自由的时间。
她正往养心殿走去,胡公公突然悄声来说:“殿下,顾侯请您挪步一叙。”
曲慕歌不想见顾南野,便刺了胡公公一句:“公公您这样不好吧?怎么能让我私会外臣呢?”
胡公公脸色一变,又强堆着笑说:“我的殿下哟,您才多大,不讲究这些的。”
“不见!”曲慕歌倒不是真要为难胡公公,于是直截了当的说:“你跟顾侯交代一声,很抱歉我不能如他所愿的嫁人,我以后不会去打扰他,也请他不要再干涉我。”
“诶……殿下!”胡公公一脸纠结,自言自语道:“哎哟,这话可怎么传?”
曲慕歌一时气愤丢了狠话,气呼呼的去养心殿辞行出宫。
“无涯书院的先生管的严,儿臣的书还没背完,儿臣得回去背书了。”
雍帝笑道:“先生严一点好,不过朕看你神情这么不快,是觉得受了欺负吗?若是书院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要忍着,尽管告诉朕。”
曲慕歌索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还能有谁欺负我?就是父皇您欺负我!”
雍帝错愕问道:“朕如何欺负你了?你早朝时的请求,朕不是都应了吗?”
曲慕歌哭腔说道:“女儿回宫不足两个月,其中治病祛毒的时间就占了一半,如今又要在宫外求学,根本就没有几日能跟父皇在一起。就这样,父皇还急着要我嫁人,可见是不喜欢我的,女儿怎能不委屈?”
雍帝“哈哈”笑了,说:“原来是这事。歌儿,你不必生气伤心,父皇只是希望能有人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并不是要赶你走。”
“我不管,我现在有父皇的保护和爱护就够了!”
雍帝心头又酸又暖。
他的孩子并不少,但敢在他面前这样撒娇的却不多。
这个女儿虽然长在外面,但却与他十分亲,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事。
“好,朕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