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蓝颜祸水
左脉之已经是个意外了,不知其他的意外又会发生多少。
不待祁涟深想,就见众人的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
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施金盏当初在国公府做娘子的时候便因为庶女的身份没被重视过,所以如今她出嫁后虽同在雍城,可回家的日子也鲜少。
所以对于祁涟的出现,不清楚状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一问,施玉瑶便小嘴叭叭地将祁涟姐弟来雍城寻父的事说了。
施金盏听罢,只觉又来了一个打秋风的亲戚,心中渐生了不屑。
遂也不再关注祁涟,重又与施玉瑶和施萃华说起话来。
算起来虽她与施湘雯的关系要亲些,可因为嫡庶之别,心中总有芥蒂,所以不论是当初做娘子还是如今嫁了人她都要更喜欢三房的人些。
施湘雯也是同样的心思,所以带着祁涟在一旁说话。
就在几人攀谈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有不少世家的女郎陆续都到了丞相府这边的草庐内。
左氏虽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可如今住在雍城的这一支里却不是个人丁兴旺的。
府里未出嫁的女郎就更是少,左老夫人和令惠公主都是不会出席这等节日庆仪的,因此今年的上巳节左府操办的人选就落在了三房纪夫人和施金盏的身上。
虽为二房夫人,可施金盏是续弦,年岁就要比纪夫人小些,又因三房乃是嫡出,主君如今任国子监祭酒,地位比三房主君不知高了多少。
施金盏为了讨好纪夫人,便自觉揽了这些‘辛苦’的差事。
这事便如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别人觉得辛苦的差事,施金盏却觉干劲十足。
如此盛大的节日,整个左府连个主事的夫人都没有,还只能靠她这偏房的夫人,她心中是极为得意的。
她一个庶女,能嫁进百年世家左氏,虽只是续弦,可也是极为有脸面的。
陆续来了许多官家的女眷,施金盏也就和施家几位娘子打了个招呼,便去招呼其他女郎们了。
一时间整个草庐外是好不热闹。
所幸此处风景甚美,暖风又醉人,众人你一个话题,我一个话题,丝毫不显得无聊。
祁涟也跟着施湘雯,认识了不少官眷娘子们。
有些知道祁涟寻父内情的,或许心中都有些轻视祁涟来自乡下,可面上却都是极有涵养的,说话儿一点没让人感到不适。
瞧着这些霞飞双晕、眼含春意的女郎们,本已叨扰了不少时间,那脚下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祁涟只扫一眼,便知道这些女郎们打的什么主意,公子丰神俊秀,轻衣风流,都是打着来此能有一段艳。遇的心思!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南烛公子也。
从来都道红颜祸水,可见蓝颜也祸人呢!
他人虽然风流多情,可总也是个行踪飘忽的,众女郎们想要见一面,便只能想出这样碰运气的法子了。
祁涟心中暗叹了一声,左脉之,真是不解风情呢!倒让这些卿卿娘子们好等。
……
又等了许久,见顶上的日头往上升了一些,左脉之依旧未曾出现,众人心中难免就有些焦急。
虽这些小娘子们自诩矜持,可也有那大胆的,直接就问了出来,“施姐姐,不知今日南烛公子可会来么?”
有人带头,众人立刻停了寒暄,火热的视线便都向施金盏看了去。
施金盏自然希望今日左府的草庐博得最大的风头,虽她心里估摸着府中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侄不会出现,却也不愿直说,只嫣然一笑道,“我一个做婶子的,那里会去扫听脉之的行踪。”
话落就有几位女郎眼神里闪过几分失望。
她眼珠灵动地一转,掩着帕子又娇笑了声,“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准。今年府里的这座草庐,还是家里的老太太要脉之给画的草图呢!只他自建成从未来看过,说不准今日便想来看看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贵女们眼睛都比方才更亮了些。
方才不曾正视的草庐,如今才正眼打量起来。
“怪不得我看着就如此喜欢呢!原来是南烛公子的手笔。”一个长相可爱玲珑的贵女毫不掩饰对左脉之的倾心,羞红着脸道。
其他女郎们见状,为了不被比下去,都纷纷夸赞起这座草庐来。
就连施湘雯几姐妹,都差人去了河边的小贩处买了不少鲜花,放在了左府的草庐之前。
只这般做派,祁涟私就以为,若是左脉之成了那等流落风尘之人,那乾国第一花魁的盛名肯定非他莫属,拜在他靴下的女郎定然不知繁几。
她是早就想离去了的。
就算这左府的草庐搭得再是那意味隽永、禅意深远,可看了这样久也看得腻味,她是早就想瞧点儿新鲜花样了。
瞧着那河边小贩卖的小吃都好似比这草庐中精致的糕点可口。
可施湘雯她们却与其他女郎一样的心思,都不愿离去,祁涟也只得作罢。
这群人在这处逗留了不少时间,就有些站不住的,施金盏便顺势邀了这些女郎们入到草庐内休息。
众女郎们虽脸上羞赧,心中也知道在这草庐之中实在待了不短的时间,可为了今日能亲近一下左脉之,都厚颜留在了这处。
过了一会儿,又见一位身姿曼妙,长相明艳万端的女子随着丫鬟撩起纱帘,走进了草庐之中。
“我来迟了,竟已有了这么多娘子到了吗?”声音也悦耳动听。
众人望去,就连祁涟都怔忡了一下,这女子相貌比之前世的自己竟然也差不了几分。
一身宝石红缂丝撒亮金牡丹曳地长裙,外罩绣金线暗银纹罗纱,梳着个飞仙髻,头上斜插着一支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
那蝴蝶被工匠雕饰地栩栩如生,似就要凌空飞去之感。
这样鲜亮的颜色,若是那等样貌普通之人是绝压不住的,可这位女郎穿来倒衬得人比花娇。
纵使祁涟不甚喜欢朱红,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女郎穿这条裙子是极好看的。
第六十二章 温元灵
有道是,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只这位女郎一进来,众人就觉得室内都亮堂增色了不少。
有几位自觉长得普通一些的娘子更甚于都略微低下了头,就害怕被人与这位女郎所比较,更衬得她们如同鱼目一般。
就连向来性子娇气的施玉瑶,因方才还同她攀谈的女郎,这会儿却突然抛下她去了温元灵身边都未曾多说什么,只暗地里撅嘴了撅嘴,瞧着温元灵是有点儿不服气的。
因纪夫人喜静,就在初时露过一面,之后便离开了草庐,这边诸事便交给了施金盏打理。
见那人一进来,施金盏立刻便起身迎了上去,笑得喜上眉梢,“元灵,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倒让婶子好等呢!”
那殷勤讨好的模样,是今日在场的娘子们从未得到过的热情。
“温姐姐来了呀!”
“元灵姐姐,今日你这裙子穿得真是好看。”
“若是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在入口处等你了。”
不肖施金盏,就是已经来了的其中几位娘子都停了各自的话题,迎到来人身边招呼。
那娘子性子也是圆滑机敏,不过几句话,便让几位女郎同施金盏笑逐颜开了。
叫祁涟实在是纳罕,是何等神仙似的人物,才能叫这些心高气傲的小娘子们如此喜欢同她结交。
祁涟除施国公府外,对于当下雍城各世家之间的关系可是一无所知,左脉之也从未同她讲过。
不过,只看旁人对那温元灵殷勤讨好的样子来看,怕也是个地位不低的。
好在不久之后,祁涟就知道了这位温娘子的身份。
怪不得几个施府娘子都是心高气傲的,可到了这位女郎面前,也不得不低了头。
这雍城虽是权贵聚集之地,可门庭也分个三六九等。
若说这施国公府算的上是一等的高门显贵,那这一等之上除贺氏宗室外,便非这位温元灵娘子出身的安国公府莫属了。
虽同为国公,可一个是皇帝股肱,一个却是当朝太后的娘家,明眼人都知道孰贵孰贱了。
且这位温娘子不仅长得貌若天仙,还是如今温家小辈一代中唯一的嫡女,深受太后的喜爱,时常进宫同皇子公主们交往,便更是叫在场这些贵女们望尘莫及的事了。
祁涟暗道这位温娘子真是位天之骄女,那边就看温元灵同众人寒暄之后对着施金盏直接了当地问道,“施夫人,不知脉之哥哥今日可会来此。”
祁涟绝倒,得,又是一个被左脉之迷晕了的女子。
面对着施金盏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温元灵面上笑容只能说是得体,虽态度和蔼却带着点疏离。
可施金盏仿佛却丝毫不在意。
不过她之前应付众姑娘的都是些推脱之词,可在温元灵面前却不好再拿这话搪塞过去了。
“呃……,脉之去了沂南拜访友人,已有几天。出发之前给老太太说的是会在上巳节之前赶回来,可今日我出门子时都未归家,恐怕今日是不会出现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娘子们都大失所望。
还以为今日又能见到南烛公子呢!却原来依旧是一场空。
那温元灵面上也闪过失望之色,不过转头她便将那神色掩去,面上又是一片端庄,“我如今刚来,走得有些渴了,夫人不吝分我一盏茶水吧!”
施金盏忙道,“那是当然,今日特地备下的祁山雪芽,就等着你来品尝呢!”
如此区别对待,还真叫人唏嘘。
这厢,众女郎们知晓左脉之今日恐不会出现之后,顿时做鸟兽散。
施玉瑶因不喜温元灵在此处,也拉着众姐妹离开了。
“呼!真不知道今日怎么那样倒霉,偏就遇见了她。”出了丞相府的草庐行了一段不远的距离,施玉瑶才好似松了口气,略带娇嗔地埋怨道。
“今日上巳节,城中的闺女们十之八九都来了曲江河畔踏春,温娘子来这儿也是正常。”施湘雯道。
她虽与温元灵不熟,但心中也不曾讨厌过,就不知道作何玉瑶就对温娘子这般不满了。
“嘻嘻!我瞧着你平日里同她也没什么交际,今日怎么就不喜她了呀!”施萃华也问道。
“也不是我小心眼,虽说与她交好的娘子都说她为人和善,可我就觉得她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施玉瑶撇了撇嘴。
“上次在露沣园放风筝,因人太多我与她的风筝缠到了一起,那风筝越飞越低,眼看着就要缠在了树枝上,她就唤了丫鬟来将我的风筝线剪了。之后我使丫鬟去将风筝捡回来的时候,那风筝两边的翅膀都已经坏了。
我心里气急,便与她分说了两句,凭什么要将我的风筝线剪了,却不剪她自己的。她就说她那风筝是南边的制筝大师老陈张的手艺,因那老师傅已经过世,如今全乾国不过还剩下十几个,珍贵得很。虽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没有法子,只能将我那风筝线剪了。”
施玉瑶越说越是气愤,“可我看她那模样,虽嘴里同我说着对不住,可眼里却是没半点道歉的意思的。旁边几个同在的娘子都劝我说算了,可她们凭什么要我算了,那风筝也是我娘在南边制筝好手中买来的。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她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侄孙女,咱们家比不过吗?”
“好了,”施湘雯宽慰她,“既然你知道太后娘娘是她姑奶奶,咱们比不过,那就不要同她计较了。”
“我哪敢同她计较呀!没见今日我都躲着她吗。”施玉瑶嘟嘟嘴,势不如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各位姨母,咱们切莫说这等糟心之事了,今日景色这样好,不如咱们去河边看看吧!切莫负了这春光。”祁涟见气氛一时沉重起来,便适时插话道。
这段时间祁涟同施玉瑶接触,便也觉得这姑娘绝不是什么难相处之人,只是被薛夫人宠溺地太过,加上施国公府地位崇高,养出了一些骄纵之气而已。
对比温元灵目中无人的态度也算不得什么。
第六十三章 河面笛声
只不过这天下从就不缺那些捧高踩低之事,势不如人便只能自己受着了。
施湘雯也道,“祁涟说得对,咱们就不要置气了,那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六妹妹,我看那边那小贩卖的花环倒是挺好看的,姐姐同你买一个吧!”
施玉瑶心里虽还有些不快,可也不愿意就因那温元灵坏了她今日赏景的好心情。
既四姐姐这样说了,那眼睛顺势就看向了她手指的那个小贩,见那小贩挑的担子之上的花环确实比别处要新颖许多,便兴奋地拉着施萃华过去了。
祁涟同施湘雯相视一笑,也跟了过去,四人分别挑了一个花环戴上。
施玉瑶本就是个小孩儿性子,脾气来的快也去得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便将温元灵之事抛在了脑后。
一众女眷正沿河赏景,今日来此处踏青的百姓实在是不少,人流如潮,摩肩接踵。
不过似这般热闹每年也没有几次,众人不觉得喧哗,反而喜欢得紧。
祁涟几人走过一处人烟最盛之处,来到曲江河畔的一座码头处。
因今日上巳节,河面上飘过的画舫,小舟也是不少。
施萃华有个惧水的毛病,虽从河面上赏景别有一番乐趣,但几人也不好抛下她而去,便只打算在这岸上走走。
平日里这处也是城中一处公用的码头,沿岸有不少芦苇,正是春日万物复苏之时,那芦苇丛中栖息着不少鸟雀、鸳鸯,时不时发出些清脆的鸣叫,听着到有些悦耳。
行到此处几人都有些累,便让丫鬟去了码头旁的沧浪亭中,整理一番好做休息之用,近旁的几座观景亭之内也已经坐了不少公子女郎。
几人坐下,摆上茶水点心,施萃华便让了侍琴的丫鬟将带来的琴放在桌上。
方才路过附近之时,她晃眼已经见到几位打扮地十分考究的年轻公子在附近游春,便想着现下倒是个好机会。
如今施萃华手上这把琴已经不是当初那一把了。
祁涟听闻,因之前那把琴让施萃华在众位姐妹面前出了个大丑,回屋之后她便扔给了丫鬟处置。
想必,现下那把好琴已经不知落入到谁人之手了。
祁涟深感惋惜,那确然是把好琴!
只可惜落到施萃华这位女郎手上,便不能叫它发挥出自己的奏鸣了。
见她将琴拿了出来,施玉瑶好奇问道,“五姐姐现下打算弹琴么?”
因心里怀了些小心思,施萃华的笑里就带了几分羞怯,“此处风光绮丽,莺啼燕语,便起了这个心思。”
施玉瑶十分捧场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许久都未曾听过五姐姐的琴曲了,今日可真是有耳福呢!”
“不知今日五姐姐打算弹哪首曲子?”
施萃华沉吟一会儿便道,“《潇湘水云》吧!”
施湘雯赞同,“今日咱们在这曲江河畔,又见春光明媚,烟波浩渺,这景与这曲子倒是极为相衬的,五妹妹选的极好。”
施萃华娇俏一笑,心中对于自己的琴艺还是有些得意的。
祁涟这会儿只能微笑。
自上次她指出那琴不是连苏先生用过的之后,施萃华虽没明着同她不睦,但也没给过好脸色呢!
在这儿她便做个听客便好,现下她可不敢随意插嘴了。
就见施萃华手腕微抬,琴声便悠扬而起。
乐曲开始,飘逸的泛音就使人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慢慢地那琴音开始变化,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
轻微淡远,虽差了些意境,可对比祁涟听过的其他女郎弹琴来,施萃华已算得上是她们之中略微拔尖儿的了。
风景如画,又有丝竹之声相伴,众人心中欢悦,今日的出游也算的尽兴了。
更甚有几位公子夫人已经在打听那亭中弹琴的到底是何人了。
施萃华瞧着,心下更是欢喜,今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就在她一边儿弹琴,心里一边又想着如何将她才女的名声传扬出去之时,又有一阵笛声从远处飘来,清幽婉转中又饱含情丝万千,清新隽永,比之施萃华的琴声更有深刻的意蕴。
那笛声一出现,高下立判,周围之人便瞬间将施萃华的琴音抛之脑后了。
众人再无心赏曲,纷纷站起来眺望,想知道到底这般仙乐到底是谁吹奏出来的。
今日天气极好,春天的日头不似夏日那般毒辣,曲江沿岸还种满了高大的垂柳,脆嫩新绿,更衬得沿河两岸风光秀丽,美景无限,那笛声也是从江面上传来的。
祁涟循声望去,就见江面上飘来一苇扁舟,舟尾一位六旬老汉,头带斗笠,身披蓑衣,白眉长须,颇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那老汉撑船的技巧极好,只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便能在江面上任意漂流且速度丝毫不慢。
可惜,老汉手艺虽好,可能注意到他的人却极少,绝大部分人都被船头的那人吸引了注意。
祁涟抬眼一瞧,不是左脉之还能是谁!
今日他穿了一身素白色交领大袖长袍,中间一根玉带系了显出劲瘦的腰身,领子开得比常人要低些许,露出脖子之下一点雪白的皮肤。
美人骨露出,禁欲之中又显出一点若隐若现的勾人来。
头戴天青色玉冠,同色莲花玉簪束发。
素色洁白无垢,但常人穿来只觉寡淡无味,只左脉之这等仙人之姿能穿出这样飘然出尘的风致来。
周围碧波荡漾,他一身白衣站在船头极为显眼,如寒空之皓月,光华自蕴,清冷雅致,河风拂过,衣袂飘飘,犹似仙人临风独立。
祁涟此生所见之人,也只有他能将白色穿的如此勾魂摄魄、引人遐思了。
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因是上巳佳节,曲江两岸挤满了来踏春的百姓,热闹喧嚣。
整个江面上当下却只那一条小舟,江上与江岸上一动一静,一杂乱一出尘,只衬得船上站着的左脉之更加神姿高彻,意态风华。
第六十四章 毒舌的男人
待他一出场,岸上所有年轻娘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般情景,只那些意中人在场的公子们也不得不心中苦笑,奈何要让他们同左脉之生在这同一年代呢!
只他一出现,女郎们的目光哪里还会往他们身上投来。
祁涟正在心中无限感慨左脉之魅力非凡之时,便听见附近有女郎在小声议论,“方才才听丞相府的施夫人说南烛公子回雍城不久,便又去了沂南拜访友人,大家都猜测今日他应当赶不回来参加琼林宴了,却不想他这会儿还是回来了”。
“距上次他回雍城时,已是有了月余了吧!果然不愧是南烛公子,出现的方式总是这么独特。”这位娘子便犯了花痴。
“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哪位年轻公子能将白衣穿得这样好看的。”另一位娘子也忍不住感叹道。
“早就听闻南烛公子在乐理上颇有一番造诣,今日又听他这一管笛声,真是声声入耳。唉!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英俊的公子呢。”
随着左脉之的出现,聚集在码头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瞧着那小舟越来越近,施玉瑶拉着施湘雯的手有些兴奋道,“四姐姐,瞧着左公子正朝着咱们这儿来呢!咱们去码头那边看看吧。”
施家的这几位娘子里,施湘雯算是最沉稳端方的,虽她也钦慕过左脉之,可心里却很清楚,她此生的良配绝不是他。
所以她对左脉之的喜欢,也不过是正常女子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罢了,是绝没有那种非君不嫁念头的。
不过,如今乾国初建,举国大力提倡生育,风气也比前代开放,年轻女子当街追求男子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对于施玉瑶这等有些大胆的举动,她也没有过多指责。
瞧着施湘雯和施玉瑶都走了,施萃华才施施然地挽起鬓边散落的长发,忸怩了一下,才动作轻柔地抱起瑶琴,款款朝着码头边走去。
祁涟是没打算去凑热闹的,不过还是找了个临近看得清的地方站着,想着能有什么第一手的八卦秘辛,也好叫她知道。
吃瓜,属实是人类古今都未曾改变的一大乐趣!
施玉瑶看得没错,左脉之乘的那小舟确实方向是朝码头这边来的。
祁涟站得稍微高处,就见那小舟在渡头停下。
左脉之向那撑船的老翁说了句什么,那老翁笑答了一句。
然后左脉之才翩翩然地从小舟上走下来,后方还跟着一个肌肉遒劲的汉子,正是左安。
虽他单拎出来也算长得龙行虎步,身姿如松,可只要一走在左脉之身旁,便好似没人再会注意他了。
不得不说,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遗憾,祁涟也忍不住为他辛酸落泪一瞬。
人群越聚越多,左脉之走过之处,大家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出条路来。
温元灵也不知何时赶到了码头,站在众女郎为首处。
明艳万端的脸上笑得十分可亲,对着左脉之的态度也不似别的女郎那般羞怯,更加落落大方。
等到左脉之走进,才笑说道,“左公子,今日真巧在此处竟能遇见你。”
左脉之闻言,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或小心翼翼,或忸怩作态朝他看来的众女郎们,轻笑了一声,“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如此美景,怎能少了我这个惜春之人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郎们就有许多都忍不住红了脸,抬眼拿一双含情似水的眸子看他。
就连站在远处的祁涟也忍不住感叹,无怪乎这城中有如此多的女郎钦慕于他了,似这般嘴里能说出甜言蜜语的,那位娘子能逃得过呢!
似是很满意他造成的效果,左脉之笑得勾人极了,转而又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方才是何人在此处弹琴呢?”
此言一出,施萃华立即心如擂鼓,原来左公子不嫌麻烦地从小舟上下来,竟是为了找寻她么!
霎时间周围有不少女郎都对施萃华投去了或羡慕或妒忌的眼神。
就连温元灵的目光里都带了一丝的不甘,原来左公子竟喜欢擅长乐理之人。
施萃华满脸潮红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朝他盈盈一拜,眉眼含春地看着左脉之,“左公子,方才弹琴的正是小女子,不知您有何事寻我呢?”
左脉之转过头来,眼风平视着从施萃华的面上扫过,她心跳得越发厉害了,背脊也挺地笔直。
原本以为,左脉之会开口对她的琴技大加赞美一番。
可他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一瞬间面如土色,羞窘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听得他轻笑一声,“呵!原来是施国公府家的娘子么,你的琴弹得太难听,污了我的耳朵,以后千万别再在我面前弹琴了。这琴也不是你卖弄才情的手段。”
一时间场面简直落针可闻。
祁涟都替施萃华感到了些许难堪,被左脉之这样一说,将来她还如何在这雍城的贵族圈子里立足呢!
不过以祁涟对比施萃华同左脉之的琴声来看,她私认为左脉之这话说得实在是对极了。
左脉之这话一说出口来,施萃华便立刻从人人艳羡的对象,变成了大家避之不及之人。
更有甚者,一些小娘子看着她难堪的脸色还捂嘴直乐,施萃华的脸色又从苍白变得潮红,看着左脉之的羞赧也成了恼怒。
这一刻,风姿出尘的南烛公子在她的眼里简直变成了一个谈笑间可夺人性命的魔鬼。
温元灵则更是不给她面子,轻伶伶地便笑出了声。
别人可还顾及着施国公府的颜面,不敢表现地太过明显,只她却不用。
祁涟原只想找个隐蔽地方呆着,无意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奈何偏偏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左脉之好像完全没有发觉他这句话一出口给施萃华带来了多大的难堪,待视线寻到祁涟之后,便抬步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祁涟不解他到底是何意,不过她却知道在此时同左脉之扯上关系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第六十五章 祸事上身
因此,那眼神里暗示他不要靠近的意思十分明显。
可左脉之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好像根本未读懂祁涟的暗示似的。
他眼底浮起些微笑意,张口的同时再一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衡大娘子,咱们又见面了。”
这一刻,祁涟敢肯定他是故意的。
于是乎,围观众人嘲讽或可怜施萃华的心情还未散去,眼睛又聚焦到了祁涟身上,都在猜测这是哪家的女郎。
莫非又要被左脉之的毒舌给刺一顿吗?
再或者说,这女郎私下里同南烛公子有什么来往。
就连施湘雯和施玉瑶,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她们可从未知晓此事!
祁涟的得体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可左脉之的话也不能不回,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向左脉之行了一礼。
“左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左脉之霎时面上变得可亲起来,也不管祁涟那故作镇定的脸色,只好似什么也不知道般关心她道,“自那日城外一别,已有一月余未见,不知衡大娘子如今在家中可还好么?”
这下那些周围的贵女们可是真嫉妒了,纷纷向周遭的人打听,这是哪家的女郎。
祁涟只能极力忽视那些朝她投来的热切目光,“托公子的福,奴家在家中一切安好,父亲同嫡母对我们都是极好的。多亏公子搭救,奴家姐弟三人的性命才得以保全,我一直感激在心呢!”
祁涟三言两语将左脉之为何认识她的事情道出,就是不想周遭的这些贵女们以为她同左脉之有什么牵扯。
如今她好不容易在施府站稳脚跟,可不想因为这个‘蓝颜祸水’出了什么差错。
她内心咬牙切齿,看向左脉之的眼神里像燃烧着小火苗。
虽然那是她自己以为的。
而在左脉之的眼中,此刻的祁涟就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虽拼了命地反抗,可挠在他身上却只有些痒意。
那感觉细微却缠绵,像是丝萝一直传到了他心底里去。
不等左脉之再说些什么,祁涟先发制人道,“眼看着日头便要到了正午,不知公子此时要到何处去呢?”
话中隐含的意思,便是要左脉之赶紧地从她面前消失,如今他已给她惹了大麻烦了。
看面前女子就要跳脚的样子,左脉之也不敢再刺激她,只挑了挑眉,用手中的玉笛抵了抵下巴,似是有些百无聊赖,“陛下隆宠,要我出席曲江盛宴,今日紧赶慢赶从沂南回来,总算是未曾错过。”
曲江宴虽要举行一天,可白日里不过是新科进士们同一些资历尚浅的官员出席,皇帝陛下要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才会出现。
左脉之受皇帝厚爱的事已是满城皆知,若是别人能得皇上如此器重,早八百年就得焚香沐浴,祭告祖先了。
祁涟垂眸,“那小女子便不敢再耽搁公子的时间了。”
你,快走吧!没看见我已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左脉之似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好吧!衡大娘子咱们有缘再见”,说罢又看了周围女郎们一眼,“一身繁琐事,怎奈无空赏梅花。各位娘子们,在下告辞了。”
众女郎纷纷羞红着脸俯身回礼。
祁涟扶额,我可一点都不想同你有缘呐!
随后就见左脉之抬步便朝着丞相府的草庐方向行去,左安随即也跟上,只临走之时还朝着祁涟挤眉弄眼,深怕别人不知他也同祁涟认识似的。
祁涟郁结,左脉之何时变了个性子,以前在她面前不都装得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高贵冷艳的模样吗?
众人不由扼腕,今日是多好的机会呀!
这位娘子也太不知道珍惜了些,竟还催着南烛公子早些离开。
见着左脉之终于离开,祁涟心中大松了口气。
众女郎也纷纷离去,只离开前依旧不停用余光打量着祁涟,间或同身旁的娘子讨论,这是城中哪家的闺秀。
待大家发现,祁涟身旁一直跟着施国公府的几位娘子时,便约莫有了个猜测,这位应当是才来雍城不久的礼部侍郎衡大人在家乡的大娘子。
听闻他们姐弟之前一直待在家乡,近日才来到雍城,且也未外出交际,此刻众人一时不知身份也是正常。
衡侍郎老家的几个子女来寻亲的事虽不是人人都还有印象,但总有几个性格机敏的,一看见施家姐妹便想起了这事来。
至于她同南烛公子的一番谈话,此刻大约也找不出什么答案,还是留待日后细细打听吧!
……
要说今日这事,最惨的还是施萃华,本想在众人面前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却不想平白无故便被左脉之贬低了一句。
这下恐怕不仅会落得个无才的名声,只怕以后在这雍城的贵女圈子里也不好混了。
可当下祁涟尚且管不了施萃华今后会有什么下场了。
只一旁惨白着脸的施萃华向她投来的眼神了就像是淬了毒一般,叫祁涟忧心自己还能活得过今日吗?
左脉之同温元灵都是家大势大,只她一介‘农女’,人人都可欺负呀。
毕竟连傻子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呢!
果如祁涟想的那般,施萃华当下心中已是怨极,可左脉之她又自知得罪不起,于是便将怨恨一股脑儿都归到了祁涟的头上。
原本心中那点儿对左脉之的幻想也变成了狠毒。
她抱着琴,一步步地走到祁涟面前,脸上全是怨毒和控诉,“衡语璇,我原还可怜你失了母亲,对你真心以待,却没想到你和左脉之和起伙来耍我。”
祁涟心道,这还真是无妄之灾呀!
她心知此刻施萃华恐怕听不进任何解释,可还是开口道,“五姨母,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今日这事可没有任何关系!”
施萃华奋力地一拂袖,“你别说了,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看你一副愚蠢的模样,却没想到内心是这么的阴毒。怪不得前几日那把假琴拿出来之时你让我去同左脉之验证呢,却原来你们两人早就私下里有了首尾,决心是要我出丑的。”
第六十六章 不白之冤
女子清白是多大的事,只听她越发说得没边儿,就连施湘雯都忍不住开口喝止,“五妹妹,切不可胡言。”
左脉之什么身份,她怎可随意污蔑呢!
何况这会儿可不是在家里,人多嘴杂,他们施国公再是权势滔天,也抵不过众口铄金呀!
祁涟虽没什么得力的母家,可真要到了那般地步,二姐夫也不会不维护祁涟的,那毕竟是她的女儿。
祖母向来将家族荣耀看的极为重要,五妹妹再闹下去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见自家姐妹都在维护祁涟,施萃华心中更是怨入骨髓,脸上忍不住留下一滴清泪,朝着施湘雯控诉道,“四姐姐,没想到连你也帮着她说话。”
随即她再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掩面疾步朝着施府马车的方向去了。
如今她已成了这满城闺秀眼中的笑话,还有什么颜面在外待下去。
施玉瑶实在是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完全始料未及,站在原处一时间竟然理不出事情展开的头绪。
她平日里同施萃华交好,此刻看着她负气离开的背影,心里便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转头看向祁涟,又好奇她同左脉之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终,还是熊熊燃起的好奇心短暂地打败了姐妹之间的情谊。
施家姐妹二人见围观之人纷纷离去,此时只剩下祁涟同她们,面上再不能维持方才得体的微笑。
因她们觉得今日虽不是祁涟的过错,但她从未与她们提起与左脉之的关系便觉得是被密友背叛,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快。
两人年纪都不大,那点心思怎么会瞒得住呢。
施湘雯看着祁涟,唇角都压得低低的,“祁涟,我原本以为咱们已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了,却不想你还有这么多的事情瞒着我。”
施玉瑶跟着也撇嘴道,“是呀!若不是今日南烛公子出现,你怕是根本不会同我们讲你俩认识吧!平日里你还说将我们当成亲姨母呢,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同我们讲。你不会也喜欢南烛公子吧!”
只她喜欢左脉之,就以为这全城所有的女子都喜欢他了。
祁涟只又在心里臭骂了左脉之一通,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男子她怎么可能喜欢。
于是祁涟便从一开始姐弟三人如何在破庙偶遇左脉之开始讲起,将事情来由娓娓道来。
她本就不想将此事瞒下来,也从未否认过左脉之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她那位好继母从未向施府众人提过。
无非就是施雪柳害怕众人知道她们姐弟是承蒙左脉之搭救才来的雍城,施府看在左脉之的面子上不会对他们过多为难罢了。
就是不想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就是了。
随着祁涟的讲诉,姐妹俩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她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又有些无奈道,“此事我本不予对姨母们隐瞒的,可左公子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不经允许,我便到处散播同左公子的关系,恐会惹得左公子不悦,这却是我不愿看到的。不过,这事母亲也知道的,祁涟只却不知为何母亲没有告知众位姨母呢!”
两人听罢这才觉得误会了祁涟。
况且祁涟姐弟之前遭受的苦难也是她们从未经历过的,施湘雯不免就想,若是她陷入祁涟那样的境地不知会不会比之祁涟更加坚强。
一想到祁涟受过那样的哭,此时还被误会,她内心不免就愧疚起来,面上都有些羞赧。
施湘雯拉住了祁涟的手十分抱歉,“方才误会了你,祁涟你原谅我吧!听了你的话,此刻我才感激多亏左公子救了你们,要不你同弟妹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楚呢!”
施玉瑶也是一脸心疼,心里对左脉之的爱慕又多了一些。
原以为南烛公子只是皮相好,却没想到也是个胸怀赤子之心的。
祁涟摇头,“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父亲,又得几位姨母真心相待,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随即又苦笑道,“多谢二位姨母体谅,只这下我却把五姨母得罪的恨了。”
施湘雯此时本就心里愧疚,又见她一直愁眉紧锁,遂又安慰她道,“没事儿,这事儿原也不是你的错,南烛公子说的话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施玉瑶也道,“我想五姐姐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今日也是一时气愤才对你说了气话,过段时间便好了。”
至于左脉之,施玉瑶如今正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又怎会说他什么坏话呢。
……
今日发生了这么一桩糟心事,施家姐妹自然再没了赏春的心情,皆若有所思的回了施家的草庐。
一进了庐中,薛夫人便迎了上来,笑说道,“你们几个倒是走得慢,这日头都到正午了才回来。”
看在场之人的脸色,施老太太和众夫人想必还不知道今日在这曲江河畔发生的事。
施湘雯正沉吟着该如何开口,就见施老太太拭了拭唇角的茶渍笑问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瞧着今日外面那般热闹也看不了,六姐儿,你不是个惯常爱凑趣儿的吗?快同祖母说说,今日外头都那些热闹啊。祖母听说,今日左脉之也出现了,你们没有遇到吗?”
施老太太含笑看了她们一眼。
施玉瑶面上的笑容一僵,眼神瞟向施湘雯,平日里撒娇的她倒是挺会,可今日这事她实在是不好说了。
薛夫人也朝几人身后看了看,方问道,“是呀!我瞧着今日外面可喧嚣了,只不过懒得动弹,不过,萃姐儿怎么没同你们一道回来呢!”
施湘雯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将方才发生之时说了,其中自然隐去了施萃华同祁涟说的那番置气的话。
只她一说完,在场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薛夫人用力一拍桌子,“好一个丞相公子,他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吧!萃姐儿一个小娘子,今日得了他那番评价,明日还怎么在这城中立足呀!”
施萃华虽不是她生的,可也是她们三房之人,怎可随便就叫人欺负了去。
第六十七章 曲江宴
施老夫人何等的人物,深知此事的严重,立刻便吩咐了下去,“去探听一下,今日听到左公子那番话的都有哪家的娘子。”
她心知若是左脉之品评施萃华的那段言论传了出去,那施萃华这辈子就不要想在雍城立足了。
下人领了吩咐,立刻便去办了。
施老夫人又扫了一眼堂上众人,除了薛夫人面上带着几分恼怒之外,其余几房的夫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忍不住便是心中一叹,他们家到底是底蕴不够,若是那等百年世家,都是将家族声誉看得极重,那会像如今这等样子,人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罢了,施老夫人又沉声道,“今日之事咱们知道便好,且不可传扬出去。既然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也乏了,今日便先回去吧!”
于是施国公府一行人并着祁涟匆匆回了施国公府。
……
那边国公府一行人面色沉沉地回了家门,落日方沉,这厢曲江盛宴的热闹却才刚开始。
这宴席以皇帝的名义举行,邀请了今年的新科进士并文武大臣。
地点就设在曲江河畔的紫云楼上,教坊司还派遣了乐队演奏助兴,又有宫中御厨亲自操持宴会菜品,汇集各种珍贵食材。
四海之内,水陆之珍,靡不毕备。
左脉之方下了马车,依旧是白日的一袭白衣,在一片青红之色的朝服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峨冠博带,轻衣风流,实在是个神仙似的人物。
紫云楼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显示出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如此环境映衬之下,左脉之一张白璧无瑕的脸都被染上了一丝霞色,更显得他眉目如画,龙潜凤采。
见他出现,周遭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而来。
有那些仰慕南烛公子风华的,便纷纷前来同他攀谈,一时间左脉之身旁是好不热闹。
施景深和施景润是早就到了的,这两人在城中都颇有几分才名,在左脉之到来之前,两人周遭都围了不少人。
可自左脉之一出现后,两人的风头立刻便被夺去了。
施景深唇角带着丝不明意味的笑,看向那边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扇子,“这位丞相公子可真是受人追捧呀!”
语气之中,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丞相公子博古通今、满腹经纶,如此精彩绝艳我也自以为不如,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受大家景仰也是自然。”施景润一手背在身后,看着左脉之那处,一脸温和地笑着,丝毫不见被人夺走风头的恼意。
施景深轻笑了一声,“二哥你向来是个心胸宽广的。”
施景润只微笑却不答话。
过了片刻,正德帝的仪仗便出现在二楼临窗的御座前。
楼内众人纷纷离座跪拜,皇帝落座之后,众人方起身参拜。
皇帝身后一宦官出列唱和道,“众宾入宴,就位。”
随后,屏风之后的伶人开始奏乐,宴席正式开始。
今年会试的主考官们率领着新科进士向正德帝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帝向新科进士们说些勉励之语,再由皇帝身边的内官唱和表文。
皇帝向新科进士们封赏赐酒,新科进士们一一谢恩。
如此,正式的流程便走完了。
虽是宴会,可如今的正德帝却是个勤勉的,也不喜这些浮华奢靡的场所,淡饮过几盅薄酒之后便离开了现场。
帝王威压之下,在场之人交谈皆是轻言细语,半点不敢逾矩。
这下皇帝一走,场中气氛才算是轻松了些许,余下之人各找人攀谈说话。
礼部历来主管科举事宜,衡立轩身为礼部侍郎,似曲江宴这等盛事自然是不会缺席,加上他又是今年会试的同考官之一,自然也少不得新科进士来向他叩赏谢恩。
说话间隙,他自然也看见了人群之中鹤立鸡群的左脉之。
遂想起了一直以来说要感谢左脉之将祁涟姐弟送到雍城,结果最近因为春闱之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便忘了这事,当下看见左脉之他方才想起。
于是放下手中的酒盏,单手背在身后向左脉之那处靠近。
这厢左脉之虽一直同周围之人攀谈,但衡立轩的身影一动他却是第一时间便察觉了。
况且,今日他来此的目的一部分本就是因为他。
左脉之的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浅笑,屈身和周遭之人告罪,待他走进自然一拱手道,“脉之见过衡大人。”
以往未曾与这位礼部侍郎接触过,如今一见发现他确实有一张好皮相,怪不得能勾得国公嫡女如此倾心呢!
“唉!你如此可就见外了,如若你不介意唤我一声伯父便是。”衡立轩摆摆手,今日心里可是存了要同左脉之打好关系的想法的。
左脉之自然从善如流,弯腰一躬身,“脉之便见过左伯父。”
他一介丞相公子,衡立轩厚颜让他唤一声伯父,哪里还敢真的就以长辈的身份自居。
衡立轩立马上前将左脉之扶了起身,“左贤侄不必如此拘礼,伯父一直说来要同你道谢,可却未寻到合适的机会。今日有缘在这里相遇,我可一定要向你致谢的,多亏你将我那三个儿女平安地带到雍城来,才能让我免受骨肉分离之苦。”
语气情真意切。
左脉之浅笑道,“伯父客气了,我见映之纯真无邪,您的两位女郎又是性格坚毅,品行不差之人,这才起了怜悯之心。本想着若是他们是孤儿,我便为他们寻一处安身之所,可却没想到是衡伯父您的子女,顺路将他们带回雍城,也算的上是功德一件了。”
衡立轩道,“无论如何,多亏了贤侄你起了恻隐之心,我才能骨肉团聚,如此怎么答谢都不为过的。改日我邀请贤侄过府一叙,请贤侄一定要赏脸。”
虽左脉之说得不在意,可在衡立轩这里却算得上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如此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左脉之答。
“听闻近日伯父时常来往千秋书院,不知可有何事吗?”左脉之转而又提起话头。
第六十八章 商议
衡立轩叹了一声,“贤侄你也知道我出身贫寒,当初寒窗苦读数十载才能得中进士,其间为了读书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我既然成了父亲,那免不了也想让映之有出息,就想为他在千秋书院寻一位好先生。”
这件事在衡立轩心中也一直是个结,外人皆道他当初得中进士,进而又迎娶施雪柳是多么光彩之事,可其中的艰辛又有多少人知晓呢!
前大夏朝之时,世家的权势就颇大,朝廷的权势一直被他们所把持,寒门出身的子弟想要出头则更是困难。
后来乾国初立,虽说朝廷不拘世家寒门,弟子都可参加科考进入仕途,可一介贫寒布衣想要出头又是何等困难之事呢!
在他科考那年,参与会试的十之八九都是国中有名的书院出来的,像他这种师出无名的最是被人所排挤。
“伯父慈父之心实在令人感动,不知伯父可曾为映之找到先生了么?”左脉之问。
衡立轩赧然,“最近事忙,还未曾。”
左脉之眉间一挑,只淡笑道,“我同千秋书院的院长还算熟识,若是伯父有意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荐一二。”
衡立轩闻言大喜,若是左脉之愿意出面那可就简单多了。
他三叔左光凌如今任国子监祭酒,门生无数,他又与千秋书院的院长交好,若想送映之进书院找个好老师那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若是贤侄能帮上忙,那可实在是感激。”衡立轩按捺下心中激动之情诚恳道。
“我与映之本就投缘,加上伯父您同我父亲同朝为官,他在家一直说你无偏无党,忠于职守,是个难得的好官。您实在是客气了。”
自古以来说话便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左脉之虽平日里在外人看来显得高高在上了些,可真心要想笼络住一个人时,那便不是件困难之事。
若一个人为官,夸他官做的好,那一定是能舒坦到对方心里边儿去了的,何况说那句话的还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两朝丞相且备受世人景仰的丞相左光霁!
这可是衡立轩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只他如今这一番夸赞,便让衡立轩满脸春风了。
“丞相大人当真这么说。”
左脉之颔首,“那是自然。父亲还说,如今虽与衡大人同朝为官,可私下里您却同施国公那边更为亲近,未有同您认识的机会,实为遗憾,希望衡大人有空之时多去丞相府饮茶呢!”
这才衡立轩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他朝着虚空一拱手道,“我对丞相大人可是仰慕已久,虽同施国公走的近些,不过是夫人的原因,可于政事之上可是从未有什么牵扯的。
既然有丞相大人愿意折节下交,那下官又岂有拒绝之礼,请公子代为转达,过些日子定去府上拜访。”
与丞相一派相交一直以来便是衡立轩的打算,只是以前从未有过好的机会,现下丞相公子亲自投来橄榄枝,实是千载难逢,衡立轩当然不会错过。
左脉之回礼,“如此,那便在府上等候大人登门了。”
二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方散了。
……
到了这日深夜,施府几位参加曲江宴的主君公子方才回府。
一跨进大门便被施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拦了下来,“国公爷,几位郎君公子,老夫人让你们一回来便去荣英堂说话。”
几人虽心中疑惑施老夫人这么晚了为何还未歇息,脚下步子却不慢地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荣英堂里还是灯火通明。
施国公跨进屋门,便见施老夫人头上戴个抹额,一脸肃穆地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嵌染牙菊花图宝座上。
他心里担忧,嘴上不免就关切道,“母亲今日是因何事头疼呀?”
施老夫人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么晚了本不该再叫你们过来,看可今日里发生的事我却不得不同你们商量。”
施国公道,“母亲这是那里的话,儿子再晚都该来向您请安的,您直说何事便是。”
随后,施老夫人便将今日之事说了。
“方才我派出去的人才来回话,只怕情况不容乐观。今日那左脉之说话之时在场有不少城中贵女们,咱们要想按下这件事只怕不易。不过,我已写了信给那些同咱们交好的人家,拜托了她们不要胡乱宣扬此事。”
“母亲说得也太过严重了些!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里就有了那般大的口气,就凭他胡乱说了一句,咱家的萃华难道就嫁不出去了吗?”三房主君施正焕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十分轻蔑地说道。
他平日里仗着国公府的势头横行惯了,除了那龙座上的皇帝,恐怕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只不过这府里其他人倒不像他那样是个没脑子的。
施老夫人皱眉斥他,“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整日流连花丛不说,如今就连局势都看不清。”
左光霁把持朝政数十载,历经两任皇帝,再加上他出身名门,弟弟又掌握一国教学科考事宜,便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他们家不过是借着皇帝的东风才发展到如今的势力,若论底蕴深厚,和丞相府那可是比不了的。
施国公也是头疼地捏了捏鼻子,“三弟,此事你插不了手,还是回房去吧!”
接连被母亲和大哥说教,施正焕本就不是什么好管这些的,既然大哥都让他离开了,那他也不再掺和,遛达着又出了院子。
施国公想起今日在那曲江宴上左脉之在众位儒生之间的名望之盛,又念起方才施老夫人所说之事便是眉头紧皱。
左脉之若是只是丞相嫡子那这事情还好说,可他却有另一个身份,如今儒林巨擘,乾国第一书院千秋书院山长曲临风的关门弟子。
且他又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在如今的读书人之间名气颇盛,又备受雍城贵女的青睐。
这样一个人,只他穿一件衣服都会引领城中风潮,更不论他亲口品评一个女子的才学了。
第六十九章 施景深
不见以往同他春风一度的花魁们,如今都成了人人追捧的对象吗!
只怕以后萃姐儿在这城中的名声不会好了。而他心里更担心的,却是施萃华这事会影响家里湘雯和玉瑶未来的婚嫁之事。
在场之人皆是缄默不言,堂中气氛一时诡异的安静。
这时施景深却出声问道,“不知祖母想如何解决这事?是暂时平息风波,还是一劳永逸呢!“
闻言施老夫人的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景深你可有什么法子吗?”
这个孙子平日里便是个颇有成算的,见他如此一说,心里定然是有了主意的。
施景深道,“若是祖母只想暂时平息风波那也简单,只需要先将五妹妹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一段时间,然后假借祖母的名义举办一场花宴,再邀请南烛公子前来。
其间让家中的几位妹妹一展才艺,到时不用左脉之再说些什么。只要他离开之后咱们稍加运作一番,说南烛公子对家中娘子的才学非常欣赏,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施国公沉吟道,“这么简单吗?那左脉之怎么会如此简单便配合。”
那可是丞相嫡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不会畏惧于他们施国公府的权势。
施景深勾唇一笑,“那这可就要看大伯的配合了,您与左丞相同朝为官,相信左丞相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您的。官场之中少不得一些利益交换,只看咱们家是否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罢了。再不济,咱们那新来的外甥女不是还同左脉之有些交情吗?”
施老夫人却道,“景深,你且说说那一劳永逸的法子又是什么。”
施景深道,“这一劳永逸的法子嘛!自然就是立刻将五妹妹寻个人家嫁出去,且那户人家要远,最好也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一来那样以后在官场之中也不会再有什么流言,二来嘛,这样也不用同左脉之再有什么牵连。
这法子虽说对五妹妹来说有些残酷,但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五妹妹如今才出府交际,声名不显,且世人本就健忘,这城中若是再出什么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过段时日这事想必也不会有人提及了。”
话毕,施老夫人同施国公都开始思考此法是否可行。
施景润却站起来道,“景深,这样做对五妹妹是否有些残忍。不若让我去同左湙兄谈谈,他为人向来淡薄,此次想必也不是故意为之。五妹妹年纪还小,左湙兄想必也能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不会故意为难的。”
历来施老夫人便知施景润是个怀瑾握瑜,光明磊落之人。
孙子辈中,施老太太也一直最喜欢他,认为只有他这样品行高洁方正的人才能一辈子都行光明之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施家有成为那等可以传承百年的世家的可能。
这样的人,你就得一辈子都让他行那光明磊落之事,且不可接触那等人世丑恶阴暗的一面,所以纵然老太太有时会觉施景润没有杀伐果断之气,可她从不说教。
也不愿意让施景润行那等阴私之事,她只会让别人去做,不想让施景润的手脏了。
一个家族总得有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当下施老太太虽不赞成施景润的提议可却未明说,只道,“景润,我听说有几位金科高中的举子明日会在曲江集会,还邀请了你是吗?”
施景润颔首,“回祖母,孙儿确实接到了祁寒兄他们的邀请。”
施老太太点头,“既然如此的话,时辰也不早了,那你便先回屋吧!”
施景润欲言又止,知道祖母不想让自己再插手此事,可一想到五妹妹今后会遭遇的事情,他便又有些不忍了。
施国公见他不愿离去,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规劝道,“此事老祖宗和大伯自然会解决,景润你便先回去吧!”
心中念头翻转,施景润见施国公面色坚毅,也只好先离开了。
片刻之后,堂中只剩下施老太太,施国公和施景深三人。
施老太太看向施国公,“老大,你是如何考虑的?”
施国公道,“母亲,要我看来如今要解决这件事,咱们这最简单的法子要用,这一劳永逸的法子也要用。”
为了施家今后的名声,一个庶女舍弃便舍弃了,施国公没有丝毫犹豫的。
施老夫人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赶紧把萃丫头嫁出去吧!寻个南边的人家,嫁的远远的”,若是任那等流言传久了,使得他们家名声不佳,只怕还会连累家中其他的娘子的婚事。
如果最后真的因为这事,他们施家的女儿被这雍城世家们所厌弃,那她的谋划不是全都落空了吗!
运筹帷幄如施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三房家的他们家的生意不都是在南边儿吗?让她寻一个当地的富户把萃姐儿嫁过去吧!出门子的时候多给些嫁妆,也不枉她做了咱们家的娘子一场。”老太太垂着眼皮,一手锤着腿道。
“明日我便让夫人去办,至于邀请左脉之来府上的事,我也会办好的。”施国公颔首。
施老夫人点头,“如此,你们便先回去吧!”
众人商量毕便各自回屋。
待祁涟得到这个消息之时,也不由得感叹当权者的无情。
世事便是这般对女子残酷,像施萃华这等没人依靠的,只能沦为家族牺牲的工具,连一个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都不曾得到。
但当下,祁涟还未曾知晓此事。
今日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可到了夜晚她却睡得极安稳。
上巳节向来不是一天便结束了的,临近的几日里,都是适合踏春的日子。
曲江河畔每日不仅有画舫游船,还会举办斗草大赛,热闹非凡。
虽昨日发生了那等子事,可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显得心虚气短,今日施国公府的娘子们也还是要出门的。
似国公府这般有头脸的人家便是这样,就是内里再乱得不成样子,在外人面前也得做出个若无其事的模样,断不可失了脸面。
第七十章 猜想
祁涟自然也在外出之人中。
原本施湘雯和施玉瑶是极不想出门的,可为了撑起府中的面子,今日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三人同其余的官眷女郎们斗草之时,不知道是否是施玉瑶的错觉,她总觉得旁人看她的眼光都带着几分讥笑,这对平日里没受过什么气的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连着斗草也没了什么兴味,祁涟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提议去放风筝。
春风徐徐,凭风借力,实在是个放纸鸢的好时候。
“吹吹风,心绪或许能好些。况今日里娘子们都在这里斗草吟诗,那边人不多,也安静些。”
平日里最喜欢热闹的姑娘成了这般模样,祁涟也不免有些心疼她。
施玉瑶正是想摆脱这群女郎们的时候,祁涟如此提议立刻得到了她的赞成。
如今娘子们玩乐的花样颇多,像春日里最受欢迎的纸鸢自然是出门时便带上了的,娘子们吩咐丫鬟去马车上取风筝,祁涟三人便先向着曲江河畔放风筝的草坡上行去。
去往那草坡的途中会经过一段河岸,此处却和别处有些不同,这里未曾种上河边常见的柳树,而是栽满了樱花。
丛丛花海掩映之下,一座精巧别致的阁楼伫立其间,名为梵音阁。
每到春日,樱花盛开之时,这里便会有许多文人墨客聚集于此,或吟诗作画,或议论时政。
今日祁涟她们路过之时,便已见许多小娘子假借赏春之名在那偷瞧阁上的年轻公子。
“听闻,今日新科状元沈清流也来了,不知他长得可俊美?”一位娘子小声问道。
“这便未曾知晓了,不过听闻探花郎祁寒倒是一位温良恭俭,丰神俊秀的翩翩少年郎呢!”旁边的女郎答她。
“若是长得不行,想必也不会被陛下指为探花了。”
“嘻嘻,如此那比之南烛公子如何。”
便见方才说话那娘子轻笑一声,“那可比不得,若说这些公子们是在人间的英才,那南烛公子便是天上的仙人也不为过。”
隔得不远,便能听见几个年轻小娘子在哪儿叽叽咋咋说话。
祁涟闻言,又忍不住感叹,左脉之真是这雍城所有未婚小娘子共有的财富。
若是有朝一日他成婚,那他夫人不知要得罪多少女郎呢!
如若往日,这等热闹施玉瑶是一定要去凑的,可今日因想着施萃华的事,一直心中郁郁,便是这样最能勾起人求知欲的‘风花雪月’之事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快看,那边好像是施国公府的二公子吧!”
“不是说他一直在雀山读书吗,今日怎会出现在城中呢?”
“你那消息实在是滞后,景润公子受邀参加曲江宴,不在城中又在何处呢。”
“他既为言大师的弟子,深受儒生们的推崇,与几位新科进士又交好,今日出现在梵音阁也不是件稀奇的事。”
不远处那群女郎们又是一阵喧哗。
祁涟抬眼,便看见一模湖绿色身影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清俊的容颜一闪,不是施景润又是谁呢?
隔得不远,就听见他身后追着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在叫,“弗正,弗正,你等等我”。
祁涟霎时间心骇巨震。
一时间只觉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施景润的字,怎会也是弗正?
言既无既是他的老师,那言老知道吗?如果知道,又怎会允许另一个人也叫做弗正!
难道……祁涟越想越深,一个念头突地从她脑海里钻出来,便再也收不回去。
“祁涟你怎么了?”施湘雯见她在哪儿愣怔了许久,连忙晃了晃她的衣摆儿。
祁连心下有些慌乱,但还是强压了下来,还了她一个别担心的表情。
就连施玉瑶也有些焦急,“祁涟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转身向施湘雯问道,“吟娥,方才那位年轻的公子叫的弗正,可是二舅舅吗?”
施湘雯轻拍了拍胸口,脸上又恢复轻松的模样,“嗨!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你说弗正吗?那是二哥哥的字,是当初他拜在言先生门下时,言先生亲自为他取的字。
“你初到雍城,想必还没听过言先生的大名吧!”
施湘雯一脸的钦佩,“言先生可是当世大儒,自前朝起他就是十分有名的儒学大家。前朝灭国后,言先生便隐居了起来,一直等到十年前他才重新出山。听闻他一生从未收徒,二哥便是他如今唯一的弟子。因有了这份机缘,所以家中长辈不知多喜欢二哥哥呢。”
祁涟心道,不,施景润怎会是言既无唯一的弟子呢!
他明明还有一个弟子的,那人深受雍城百姓爱戴,爱恤民命,忠厚仁恕,是大夏朝最后一位太子,是对她极好的太子哥哥祁云锐。
祁涟只觉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衡语璇这个普通女孩是定从未听过言既无这个的名字的,可她身为涟漪公主,是绝不会忘记的。
太子哥哥初被封为太子之时,他父皇祁云崇本是要封言既无为太子太傅的,可当时被言先生所婉拒了,虽无太傅的名声,可他却是实打实的太子哥哥的老师。
弗正,这个字也是他送给太子哥哥的。
前大夏太子祁云锐,天下的百姓都只知道他的名,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老师所赐的字名为‘弗正’。
祁涟曾想过,若是她死之时太子哥哥还在,那大夏又怎会沦落到那般下场呢。
言既无既然如今还在世,又怎会再赐一个为‘弗正’的字给施景润!
除非,除非……祁涟不敢控制她再往深继续想下去,如今已有她这样一个孤魂,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又怎会发生第二次呢!
她得冷静下来,既然心中已有了猜测,那便要仔细的去寻求一个答案。
祁涟愣神的功夫,施景润并着方才那位年轻公子已经走到了三人身前。
施湘雯同施玉瑶都唤了声,“二哥哥。”
第七十一章 兄妹相识
施景润一直都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只不过他身旁那位公子看着却活泼些。
他眼睛十分有神,笑起来又弯如月牙,还有两颗小虎牙露出来,让人一看便感觉亲近。
施景润适时为几人介绍道,“这位是祁寒兄,今年的探花郎,也是我的好友。”
祁寒未等施景润再次说话,便扫了一眼祁涟三人稍提高了些音量径自说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你府中的三位妹妹吧!”
施景润摇了摇头,“这是我四妹妹和六妹妹”,抬眼看了祁涟一眼,方才指着她说道,“这位却不是,她是我二姐姐的女儿,闺名唤作语璇。”
祁寒知道施景润的二姐姐虽已出嫁,可年纪却也未到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的地步。
不过,仕宦人家的主君总不可避免的有一两房小妾,可平日里妾室的子女可未曾有这样的脸面可以同国公府家的娘子一同出游的。
都是人家府里的私事他也不好过多打听,便在一旁听几人寒暄。
因施景润同施湘雯是一母同胎,两人说话便更亲近些,施湘雯自然地问起,“二哥哥,今日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施景润道,“今日几个好友在此聚会,便把我也叫上了。你同六妹妹和语璇这是要去何处?”
施玉瑶插嘴道,因施景润从来都脾气温和,家中的姐妹最不怕的便是二哥哥了。
“祁涟说今日天气好,正适合放纸鸢呢!”她娇俏答道。
施景润怔愣了一瞬,一向温和的表情也突然僵在脸上,“祁涟?”
施玉瑶正想接着道,却没想突然被施景润打断,她一脸不明,“是呀!二哥哥你不知道吗?语璇的小字便是祁涟,平日里我们都这样唤她呢。”
施景润目光凝滞,视线僵硬地转看向祁涟,“是么!原来语璇还有一个这样别致的小字,不知是出自何处呢?”。
祁涟此时心中也是纷杂无比,眸子里几多情绪涌过,却不知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当下的局面。
可她却没想躲避,直直地对上了施景润的惊疑万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母亲为我取的。
在我家乡的神话故事里,祁连山乃是世间万山之母,坚毅巍峨,因我是家中长姐,母亲便希望我能同大山一样成为弟妹的依靠,就取了这样一个小字。又因算命先生说我自出生起便五行缺水,才在将祁‘连’换成了‘涟’漪的‘涟’。”
霓族本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种族,祁连山的故事从小到大母妃便同她讲起,太子哥哥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这一刻,两人的眼中都有万千的情绪浮现,虽未曾言语,但对方想说些什么都好像已知晓。
施景润的那双眼睛,以前她未曾细看,现下越发觉得像从前了。
祁涟长长的睫毛紧眨了几下,想将眼下突然涌出的热意给逼回去,结果却好像不太成功,眼中忽然就有一滴湿热的东西滑落了下去。
看着她的眼眶红了,施景润嘴唇翕动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便想替面前的女郎擦去那眼泪,可他却生生止住了。
施景润想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双向来含笑的眸子里却突然多了些以往不曾有的怜惜与怀念。
祁涟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她已知道了,虽然不可思议,但现实便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太子哥哥,也回来了。
两人此刻面上情绪实在不对,施家两姐妹只以为施景润也在心中为施萃华忧心,并未追问什么。
他们这会儿站在此处就已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心中也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施湘雯便向施景润与祁寒施了一礼道,“既然哥哥今日有正事要忙,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哥哥你同祁寒公子快去吧!不要让你那些好友等急了。”
施景润此刻已经稍稍平复了心情,当下实在不是什么相认的好时候,他同祁涟心里都知道。
眼神又看向祁涟,她眼中只有依赖与怀念。
施景润狠掐了一把掌心,迫使自己不再去看她,“那哥哥便走了,湘雯你们三人切莫玩得忘了时辰。”
别了施景润两人,三人又继续向放风筝的地方行去。
那地方就在曲江附近,地势稍高,周围又无高树遮掩,上面的细草在春日里长得颇为茂盛,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地方。
这草坡有个别致的名字-‘驱风场’。
因发生了方才那等事情,整个放风筝的途中祁涟都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过今日里施家姐妹兴致都不高,所以倒也未曾有人注意。
祁涟一面拿着风筝线一面出神地想着事情,不知何时手中的风筝线断了都不知道。
还是一旁施玉瑶的惊呼方拉回祁涟的思绪。
抬眼就见方才还被她拉扯在手里的风筝已经直直地往远处跌去了。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风筝,”施玉瑶眼里满是不快,愤愤地跺了跺脚埋怨道,“祁涟,我好心将风筝给你放,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呢!”
上次放风筝才遭遇了温元灵那糟心事,今日又被祁涟弄丢了风筝,施玉瑶觉得自己于放风筝这事上运气实在是不好。
“好了”,施湘雯做和事佬,拉过施玉瑶的手,“不过是个风筝而已,祁涟想必也不是故意的。改日我让二哥哥帮你寻一个更好的,那风筝让丫头捡回来便是。”
又转向祁涟问道,“祁涟,你无事吧!我瞧着你好似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祁涟摇头,“无事,许是昨晚没睡好吧!多谢姨母关心。”
她心里觉得施湘雯实在是一个好姑娘,应是那种同谁都能相处好的性格。
端看她这些日子同她相处,事事周全,处处体贴,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安慰你的情绪,实在是没有比她再招人喜欢的女郎了。
祁涟想罢看向施玉瑶,心里又觉十分抱歉,“六姨母,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方才走神才将风筝弄掉了。我看它掉的地方也不远,我去给你捡回来吧。”
第七十二章 人贩子
她这样说施玉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起昨晚自己也因为五姐姐的事情辗转反侧,便觉得方才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一时又舍不下面子来同祁涟说‘无事’,便支了身边的丫鬟同她一起去找。
幸运的是,因为驱风场附近没有高大的树木阻挡,祁涟清楚地辩明风筝所掉之处。
那是位于曲江河畔的一片民居。
祁涟同丫鬟找寻了一会儿,便发现那风筝挂在了一处人家院墙边的一棵树的枝桠上。
“清荷,你去附近借一把梯子来。”
祁涟看了看风筝挂的位置,光凭她们两人是绝拿不下来的,这会儿回去叫小厮又觉麻烦,祁涟就决定自己上了。
清荷应了一声,转眼就消失在了小巷中。
原以为附近就有人家,借个梯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可祁涟左等右等都不见清荷那丫头回来,就想着去找找。
她沿着巷中的小路走了一段,转过一个街角,面前突然出现一条热闹喧嚣、人声鼎沸的街道,着实叫祁涟吃了一惊。
谁能想到,清幽雅静的曲江河畔不远处竟有一条这样热闹的街道呢!
不过细来想想,又觉得合理。
附近本来就是这城中一处重要的交通枢纽,临近还有一个大型码头,附近肯定住着许多依靠着码头生存的百姓。
既然有人聚居,那有这样一条繁华的街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小丫头不会是借着借梯子的借口跑到这条街上买零嘴儿吃了吧!祁涟缓步步入街道,心里却想到。
清荷那小丫头今年不过十一二,正是贪玩好吃的年纪,她这样想实在是正常。
只不过她们这样没打声招呼便不见,时间长恐生变故,祁涟就想着还是要尽快将那小丫头找到才是。
不过,此处平日就因为人口聚居而十分热闹,近日又逢上巳节,街上的行人便更多了,摩肩接踵、人流如织。
祁涟一进入便后悔了,周围人头攒动,叫她更担心能否找到清荷那丫头了。
此刻她却未想过,自己也是第一次出门来这样繁华的地方,对周围的地形也不清楚,一旦离了那条清净的小巷,不知还能否找到回去的路。
果不其然,祁涟被人流裹挟着,不一会儿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四周人头攒动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她连忙挤出了人群张望,脸上不由地露出一抹苦笑来,这下可不好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要是还找不回去,今日回去还不知要怎么受罚呢!
此处人烟阜盛,前方一座半圆拱桥上时时有百姓走过,桥下不时又有船家荡舟而过,河边几个小孩儿拿着几个渔网,不知在河里捞着什么,童真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可惜她忙着寻找回去的路,此刻却无心感受寻常人家孩子的快乐。
不能往街道当中走,祁涟只得挨着街边的商铺、房屋前进。
此刻街上有那杂耍卖艺的,四周围了不少百姓在看热闹使得周遭更难行走,就在此刻祁涟却晃眼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汉子靠近河边的几个小孩。
就见他们用帕子一捂,小孩儿便晕在了他们怀中,抬手便抱在怀里朝着一条小巷走了。
一行人不知腰间别着什么,被那杂耍的喷出的火焰一闪竟反射出亮光来,祁涟当下心中一凛,竟然是刀。
因大家都被那耍杂耍的人吸引了注意,更无人注意几个孩子。
祁涟本想呼救,转念又害怕这伙歹人伤及无辜,便想着先跟着几个拐子,等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再去叫人。
此刻她所处位置距离那河边已经有段距离了,心里就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这会儿一心念着那几个孩子的安危,还忘了自己得赶回驱风场去。
路途之中碰上了一个面色和善的妇人,她匆忙之间拉了她的手说了一句,“这附近有人贩子,当心自家的孩子。”
又朝那群人消失的地方去了。
那妇人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才如蒙大赦般朝人群处大喊,“有拐子,有拐子。”
这可一下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众人纷纷查看自家的孩子是否还在的。
有那发现孩子不见的妇人,立马便呼天抢地起来,不过这一切祁涟可不知道。
转过一条小巷,她视线一直跟着那几个拐子,便没注意周围,“砰”地一下便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好像是个人。
祁涟抬手揉了揉生疼的额头,眼看着那几个拐子就要消失在她视线里,祁涟匆匆说了句“抱歉”,就想跟上去。
可手腕一疼,她就被拉了回来。
祁涟心里焦急,抬眼眼里却映入一张英挺峻拔的脸。
男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孔,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凤目顾盼生威。
鼻梁高挺,薄唇紧闭,黑发用玉冠束在头顶,一身玄色劲装包裹住健硕的身躯,手上还拿着一把剑。
他长得很高大,祁涟被他握着手像只脆弱的小鸡崽儿。
“就凭你一个弱女子,能斗得过几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吗?”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祁涟顿住,听此人的语气他是知道这附近有人贩子了,那还浪费什么时间,快去抓人呀。
“既然这位公子知道前方几人是拐子,那可否放了我的手立马去追那伙歹人,若是让他们走了,那那些孩子怎么办。”祁涟认真道。
许是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理直气壮顶撞他的人,男子锋利的眉眼又向下扫视了祁涟一眼,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做事之前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快走吧,这可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插手的事。”男子淡淡道,随后抽身便朝人贩子消失的地方追去了。
看那男子的身手,也是个练家子,对付几个拐子应当可以吧!祁涟心里估摸着。
可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又打不过那些人呢!
祁涟想罢,又看见巷子里一根被丢弃的擀面杖,还是拿起擀面杖掂量了一下,觉得挺顺手的,迈步又跟着那男人追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瓮中捉鳖”
巷子七拐八弯,很快就到了一条四下无人的巷子。
前面没了路,是个死胡同。
“难道走错路了吗?可是明明就看到那人进了这里呀!”祁涟嘀咕道。
她正想四处查看一番,不料身后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下一刻祁涟就被带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还没来的及呼叫,嘴就被人用手堵住了。
耳后传来男人十分不耐的声音,“你这个小丫头,不是让你不要跟来吗?”
是刚才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这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手上的劲儿极大,他那双手捂在她嘴上让祁涟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急急拍了拍手示意男人放开。
身后的气息一瞬消失,祁涟身体放松下来,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被勒疼的脖子。
她转身看着那男人双手交叉挽在胸前,他一脸不耐地看着她。
祁涟忍不住说了句,“这位公子,看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那男人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兴味地上下扫了祁涟一眼,还是那无甚表情的模样,“就你这样的也能算女子吗?”
“你……”
祁涟无言。
“好了。”那男人打断她欲要出口的话,眉头又皱起来看着她,“不是让你莫要跟来吗?”
“公子你一个人,那群人贩子可不少,我怕你有什么危险才跟来的。”祁涟道,真是好心没好报。
可惜现下在她面前的,实在是一位不解风情之人。
“你不在我倒可以安心对付这些歹人,你在我还要顾及你的安全,只希望你在此处不要捣乱,坏了我的事。”
本想让她远离危险,可既然这个小娘子已在此处,唯恐打草惊蛇此时也不能再让她离开,元昊辰只得对祁涟说,“待会儿你就安安静静待在这儿,不要发出声音。”
“那那些孩子呢?”祁涟问。
元昊辰指了指隔壁的院子低声道,“他们在里面,我方才已经看了,门外有好几人守着,都很警惕,屋门紧闭,孩子应当都被关在里面。”
“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要不公子你在此处守着,我去报官。”祁涟提议。
元昊辰乜斜了她一眼,觉得这女郎实在是聒噪,报什么官,他不就是个官吗!
不过还是耐心地开了口,“沿路我已经留下了记号,待会儿会有人来的。你方才靠近之时就差点引得那伙歹人的注意,若不是我及时将你带进来,此刻已经打草惊蛇了。”
这里是条死胡同,只住着两户人家,如今他们藏身的这处一看便是许久都未曾有人居住了。
怪不得这群人会选这么一个地方藏身呢。
若是门外发生什么举动,院内之人肯定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由此他才有这一说。
既不能让她离开,又不允许她插手,祁涟索性问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元昊辰抿了抿嘴,看向她道,“你只管待在这里,等隔壁没动静了你再过来”,说罢一翻身,手脚利落地就翻过了墙面。
“什么人?”隔壁院子立马响起了几个陌生男子的厉喝,接着又是兵器交击之身。
那男子一个人能行吗,此刻祁涟也顾不得女子的淑女行径了,顺着墙边的一株矮树就窜上了墙头。
祁涟刚冒出一双眼睛,就见隔壁的院子地上已经躺了两个痛的呻吟的陌生汉子,其余几个汉子围着那男人拿着刀。
不过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有空用眼风扫她一下,想必也是不用担心的。
没想到那年轻的公子身手如此好,祁涟心里着实有些惊讶。
这些走南闯北的盗匪,哪里是好对付的呢!可在他手里看着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地便收拾了。
祁涟想了想,连忙跑到隔壁院子的门口,拿自己身上的腰带将门把系上了,她用力拽了拽,从门内一时间定然是开不开的,于是又回了墙头看热闹。
关门打狗,看着才更有意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群人贩子便被那男人给摆平了。
他拿了一根麻绳,手脚利落地将一群拐子都捆在了院子里,然后抬眼看了祁涟一眼,“别扒墙头了,过来将门打开吧!”
祁涟从善如流地溜下了墙头,解了腰带来到隔壁的院子。
几个凶神恶煞的歹人见到祁涟,眼睛里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心里都认定是这小娘子通风报信,他们今日才会被发现的。
可那点凶恶祁涟根本就未放在眼里,凉国的铁蹄她都见识过了,还怕这些宵小吗!
元昊辰看了眼祁涟手上拿着的香粉色的女子腰带,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些今日除了觉得女子实在麻烦之外别样的心思。
“这位女郎,虽在下知道自己英武不凡,神采英拔,可你实在也不必就因为这样而以身相许。”
虽他听说过这城里有些娘子直白地很,若是看上哪家的公子当晚便去钻了树林也未可知,可那都是些普通百姓家的女郎,没听说过哪家的贵女能有如此大胆奔放的。
祁涟一怔,她什么时候说要以身相许了。
视线顺着男子的目光到了她的手上,祁涟大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公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方才我害怕那群歹人逃走,手中又没有趁手的物件儿,才用了腰带将门栓起来的,好来个瓮中捉鳖。”
气氛一瞬间沉默。
元昊辰随后只能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转移话题道,“如此甚好,还是进去看看里面的孩子如何了吧!”
这也实在怪不得他自作多情,面前的女子,看那穿着也是个富贵人家的贵女,可谁能想到,哪家知书达理的贵女会像她这一般,将自己的腰带脱下来当门锁用的呢!
再瞧她那翻墙头的动作,和街边杂耍卖艺的猴子看着也没什么区别了。
元昊辰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一点都不似个大家闺秀的贵女。
所幸因为救助及时,屋子里的孩子都未受什么伤,只是都被迷药迷晕了而已。
元昊辰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无事,睡醒便好了。”
第七十四章 元昊辰
祁涟道,“既然无事,那我便走了。”
幸好解救这些孩童也未花多少时间,现在回去最多被施湘雯她们唠叨一顿。
元昊辰有些犹豫,“不知小娘子家住何处,等下事完我送你回去吧!”
祁涟忙拒绝道,“不麻烦公子了,我家中规矩甚严,若是被外男送回去,恐惹人非议,就不麻烦公子了。”
本来施雪柳就觉得他们姐弟不懂规矩,若是让一陌生男子随便送回家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编排呢!须知如今这世道,女儿家的名节真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元昊辰也知方才那话有些不合适,不过由此也可知面前这个女子却是是个清白人家的女郎,他一向都不喜这些矫揉造作的女郎,今日见了祁涟,心中却突然觉得那女子也不是所有人都那般无趣的。
“既然如此,那小娘子自便吧!”
祁涟屈身一伏,“公子告辞”,然后转身便出了院门。
可她却不曾想到,刚迈出院门便被一个陌生凶悍的汉子掐住了脖子。
那汉子手上劲儿十足,祁涟很快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呵呵,你这个臭婊.子,竟敢叫人来,爷爷我闯荡江湖数十年未曾想到居然栽到你这样的一个小娘们儿手里,如今我也活不成了,你就先上路陪着我们兄弟吧。”
祁涟同元昊辰都未曾想到,这群人贩子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而且发现同伙被制服也未曾离开,而是想着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教训祁涟一顿。
院外的动静自然很快地引来了元昊辰的注意,见她被那人贩子挟持着眼看就快要不行,看向那汉子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一脚勾起脚边祁涟落下的擀面杖,身体一转右脚猛力一踢,那擀面杖便朝着那人贩子飞了过去。
祁涟只听到闷哼一声,擀面杖大力地击打在汉子的右腿上。
“啊。”身后的匪徒发出痛苦的嚎叫,立刻就失了力道单腿跪在地上,元昊辰立刻制服了那人。
电光火石之间就被制服许是那匪徒也未曾想到过的。
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已是被捆了个结实,只不过面上依旧是一脸的疯狂模样,口中不时发出些令人胆寒的声音。
元昊辰听着实在不耐烦,面无表情地一个手刀就披在那人脑后,他立马软到在地。
“聒噪。”
嘴里还吐出两个字。
解决完那人他才看向祁涟问道,“你没事吧!”
祁涟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几下,今日平白无故被人掐了两次脖子,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呀。
她摆摆手,“咳咳,没事儿,就是有点喘不过气来,歇歇就好了。”
元昊辰见她脖子都被勒出了一圈紫痕,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若不是他放松了警惕,也不会发现不了方才那人的。
恰在此时,有一队军士鱼贯而入,瞧着装束像是护卫宫城治安的羽林军。
祁涟眸子转向那男子,这么说眼前的这人应是羽林卫的人。
见等的人来了,元昊辰一指地上捆着的众匪徒说了声“都给我带走”。
那群军士拿了人,便行动迅速地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凑到元昊辰面前,一张脸笑得十分讨好,“公子,你没事吧!”
“让你去羽林军调人,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元昊辰还是一脸冷漠,只不过那语气中却还透露出一些丝嫌弃。
“嘿嘿,公子英明神武,这些宵小您又怎么回放在眼里呢!”那侍卫还是一脸的笑模样。
他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祁涟,“小娘子,还是在下派人送你回去吧!”
经历了方才的一番劫难,祁涟也不再推辞他的好意,只怕今日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祁涟大约今日才知道自己还略有些路痴的毛病,方才过来完全是跟着那人脚步,如今叫她一人寻路回去真还有些困难。
只是祁涟却没想到,眼前男子一个高冷无趣的性子,竟能有个比左安还话痨多舌的随从。
“敢问娘子,您是哪家的贵女呀!”
祁涟抿了抿嘴,“我年纪还小,家中规矩不能随意透露姓名给陌生男子。”
随喜砸了砸嘴,这城中的高门大户好像是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如此说来他是有些唐突,“那,敢问娘子今日又是如何遇见我家公子的呢!”
一直以来都将女郎们视为洪水猛兽的公子第一次这般亲近一个女子,还要送人家回府,天知道这会儿随喜心里有多兴奋,回去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给夫人。
“今日我发现那几个抢孩子的便追了上来,想着能否见机将他们救下,途中方才遇见你家公子的。”
“嘿嘿,想不到娘子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和咱们家公子性子倒是很相配。”
祁涟连忙解释道,“你实在多誉了,小女子实在不堪同你家公子这样武艺高强的儿郎相比,不仅没救得了那些孩子,还要劳烦元公子救我。”
祁涟本不想做那好奇之人,觉得此次能遇见那男子也是凑巧之事,之后恐不会再多加牵扯。
何况她一个闺阁女子,过多打听一个男子的事情也有些不知礼数,便是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可身旁两人却明显不想这样。
就是祁涟不想过多打听,也从那随从絮絮叨叨的嘴巴里知道了那男人的身份,是如今的永宁侯世子元昊辰,现下在羽林军任羽林郎将。
今日会出现在此处,也是因为逢上巳节休沐,元昊辰同侍卫随喜出来闲逛,发现了这伙不轨之人才跟着来查看情况,遇见了同样跟随而来的祁涟。
只是祁涟着实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单单一个人便差点伤了她,所以这会儿这个随从将她夸的如此厉害,祁涟免不得臊得慌。
元昊辰带着祁涟同随喜七拐八绕的,不出一刻钟便出了巷子,走到方才那条热闹非常的市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下竟未想到竟能在此处遇见二位。”
元昊辰正想带着祁涟朝驱风场那处赶去,却被突然而至的男声打断了脚下的步伐。
第七十九章 巧脱身
“不是的,左公子只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是打从心底里感激他的,可大姐自从回了府,可从未再和左公子有来往了。”
正在这时,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语嫣突然就冲了进来,对着衡立轩大声解释道。
施雪柳眉心立刻蹙了起来,反驳道,“不管如何,那香囊是从语璇手里得到的这却是事实。”
“郎君,萃姐儿就因为被左脉之说了句琴技不好的话,就被家里许了商贾。而语璇私通外男,如此只让她罚跪祠堂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她又转头对着衡立轩说道。
衡立轩皱眉沉吟了一会,方侧身看向施雪柳,“夫人,如此这样也总不是个事,不若还是将璇儿叫到此处来,咱们问个究竟吧!”
施雪柳挺直了身子,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啊!既然郎君不相信我,那便让语璇亲自来说吧!”
......
“好你个丫头,刚才你可不是这般说辞。照你这说法,那我是在污蔑你不成。”
瓷器被摔在地上,发出脆响,这时的施雪柳已是怒到了极点。
祁涟被从祠堂叫过来之后,神色一片平静。
跪了两个多时辰,她膝盖已经肿得老高,被戒尺打过的手心也还有几道很深的淤痕,但她依旧站地笔直。
衡立轩问她香囊之事,她便也承认了那香囊是她的,只不过却并不承认那香囊和左脉之有何关系,也否认了施雪柳方才的那番说法,施雪柳这才觉得恼怒。
“女儿不敢。只是母亲,我可从未否认过那香囊是我的这件事,只不过那香囊确实和左公子未有丝毫干系,也不是哪个陌生男子与我私相授受之物,此事事关女儿清白,只求母亲不要诬蔑于我。”祁涟梗着脖子,眼中很快却有一丝泪花浮现,让人只觉得她极端委屈。
“好啊!这香囊是左脉之私下里赠与你的,你可是亲自同云香云霞说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还让她们避着行事。这会儿你却不承认了。”她脚步急促地走到祁涟面前,指着那香囊质问她。
见她否认,一旁的衡立轩也没有帮着她说话,施雪柳心中一时有些气急了。
祁涟摇头否认,“那香囊不过是我们来雍城的途中在一商户手中买来的,根本不是哪位男子的东西。”
她眼里包着泪花,看向施雪柳面上是说不出的委屈,“母亲如此说,便这么希望我是个不懂贞.洁的女子么,明明事情我已经讲得如此清楚了,母亲却还是一心一意地要将私通得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你……”,施雪柳顿时噎住,她气得双目瞪大,心里怒火熊熊却发不出来。
衡立轩还在这儿,她若是反驳了祁涟的这番话,不是就承认自己是个小肚鸡肠,连继子女都不容的人吗?
“好了,既然夫人你说是璇儿身边的丫头禀告的这件事,那把两个丫头叫来回话就是了。”屋内气氛一时间凝滞,衡立轩这时却突然出声。
“是,去叫云香和云霞两个丫头过来。”施雪柳转头吩咐下人。
是了,方才她一时间竟忘了,她还有两个人证在呢!
很快云香同云霞便被叫来,一来就跪在了堂中,将那日祁涟拿香囊给她们的情形讲了清楚。
“郎君,这下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施雪柳看着衡立轩说。
衡立轩这下也不由地看向祁涟,“璇儿,事情果然如两个丫鬟那样说的吗?”
“爹爹,那香囊我不过是看两个丫鬟照顾我和语嫣辛苦赠与她们的,女儿实在是不知为何她们要如此污蔑于我。”祁涟眼含泪花。
还不等祁涟说完,云香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喊了冤,“郎君明鉴,奴婢们说的句句属实,这香囊娘子确实说的是左公子赠与娘子的,奴婢们还提醒了娘子,说咱们女子实不应该私下接受男子的东西,娘子才让我和云霞去将那香囊处理掉的。”
她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郎君,奴婢说的绝对是真的。”
祁涟不再哭诉,只是半垂着头,眼眶有晶亮的液体划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间或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瞟向施雪柳。
而施雪柳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显得祁涟格外地可怜。
这副样子看在衡立轩眼里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她知道施雪柳惯常是个性格强势的,府中的一干事宜都要由着她的性子行事。
往日里衡立轩也都不在意,可自从三个孩子来到府中之后,衡立轩对这样子的她却越来越多地感到厌烦,难以忍受。
甚至这两个丫鬟虽已经被分给了璇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心里的主子是谁。
不管在哪户人家,背主的奴才可是最要不得的。
若是忠仆,不管对错,第一要紧的事情是要替主子遮掩,而不是将这种事情闹得满府皆知。
身边没有可信之人,想想也知道两个女儿在府里虽说吃穿不愁,但其余之事也定然不甚顺心。
衡立轩脑补了一出大戏,自然而然那心就偏向了祁涟一边。
就在此时,衡立轩身边的小厮凑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衡立轩听罢说道,“如今这事你们各执一词,我却听说南烛公子平日用香只爱那冷梅之香,可现在看那香囊,里面并无任何香料,上面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这却是不好判断。当初大娘子将香囊交给你们的时候里面可有香料?”
施雪柳利剑一般的目光朝着云香射来,“云香,里面的东西呢?”
云香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慌,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她可以保证,这个香囊从大娘子手中接过之后她便直接给了夫人。
那日她拿到手里之时也确实隐约闻到一阵特殊的香味,像是花香却又记不起来是哪种花香了,可是现在什么也闻不到。
她头摇得似拨浪鼓似的,哭丧着脸,“夫人,奴婢不知道呀!”
祁涟也是意外,之前为了骗过两人,她可确确实实在里面加了些料的,这会儿里面的东西哪儿去了?
云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看向云霞,手脚并用地爬到施雪柳脚边,拉着她的裙角解释道,“夫人,是云霞,那天我将香囊交给了云霞才来向您禀报的,我根本就没有动过这个香囊。”
而云霞听了云香的话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无神,身子几乎快要蜷缩在了一起。
祁涟立刻发现了她的异样。
施雪柳也厉声问她,“云霞,里面的香料去哪里了?”
云霞头皮一麻,只会不停地看着施雪柳摇头,“夫人,我也……我也不知道。”
就见衡立轩面容严肃,语气冷凝,“此事果然是你们这两个丫头搞的鬼。”
衡立轩严肃的面孔立马让两个丫鬟被吓得胆寒,云香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想到本以为能够在夫人面前长脸之事却最后落到这个结果,云香心中害怕不已,若是找不出那香囊之中的香料去了何处,等着她的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眼睛捕捉到云霞眼中的惊慌,以往不太灵光的脑子突然像是开了窍,冲上去就拉住了云霞的衣领。
云霞躲闪不及,下意识地也与她扭打起来。
“云霞,你说那香料去了何处。那日我可是将香囊交给了你才去禀告的夫人,如今那香囊里没有了香料,你肯定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快点说出来。”
云霞默不作声,只是躲避着云香的动作,看得出她并不想和云香对上。
两个丫头将主子的正堂变成了掐架的地方,让施雪柳这个女主人瞬间觉得面上无光,正要开口喝止,却被云香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真的是你搞的鬼,云霞。”
众人朝她俩看去,祁涟一副吃瓜的表情。
就见两人拉扯之间不知何时云霞的衣襟被扯开,她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下面有个连着一个鸡蛋大小素白色的荷包。
云香这会儿只想活命,哪里还能考虑云霞的感受,她用力一扯就将云霞脖子上的东西扯了下来滚到了施雪柳身边,指着那东西激动地说,“夫人,就是这个味道,是云霞将东西从香囊里拿了出来。”
施雪柳也是不明,但心中更多的是被人愚弄的愤怒。
云霞见到那东西,身子一软,自知逃不过了,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她以前曾有一次随着府里的嬷嬷出去采买之时,曾经在城中见过打马走过的左脉之。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翩翩公子便这样占据了云霞满眼满心,虽她自知自己只是个丫头,可心里还是无法压制住对左脉之的爱慕之情,会想尽各种办法探听他的消息。
日日在梦里幻想和左脉之在一起的甜蜜时光。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不给云霞一点希望也就罢了,可祁涟姐妹的到来彻底让云霞心中那畸形的恋慕之情越演越烈。
那样出身低贱的女子,竟能得左脉之的护送来到雍城,是连她都不曾幻想过的事,她心里就免不得对祁涟嫉妒,也尊敬不起来。
那日得到祁涟给的香囊,理智上云霞是知道不应该碰得,可心爱之人的东西,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便忍不住悄悄地将里面的香料拿走,做成挂饰戴在了胸前。
一想到左脉之身上的香气能一点点地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云霞夜晚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身体发热。
却不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好啊!我原还想过你为何这般容易地便将这功劳让给了我,却没想到你却是个贱.货,心中只知道男人。”云香气急,嘴了难免就失了些分寸。
就让衡立轩都觉得污了耳朵,大掌拍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够了。”
云香立即被吓得噤声,瑟缩成了一团。
施雪柳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不甘心祁涟什么事都没有,一把抢过云香手中的小包凑近鼻尖嗅了。
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祁涟微微一笑突然说道,“怎样母亲,不知那其中可是冷梅的香气?”
施雪柳默然不语,看见祁涟眼底的嘲笑,才知自己定然是中了这妮子的圈套。
“定然不是冷梅香吧!里面的香料不过当初我买香囊之时那店老板随便送我的。当初我们受南烛公子照拂,来雍城的路上之时,曾经偶然得知,南烛公子只会用丞相府特质的香料熏衣,若是用其他的花香,身上可能会起红疹,所以这香囊绝不可能是左公子的。”祁涟接着道。
“父亲,这下能还女儿清白了吧!”她又看向衡立轩。
今日闹了这么一朝,被施雪柳弄得满府皆知,衡立轩这会儿只觉得腻味,心里也对祁涟有些许愧疚。
看着女儿红肿的双手,眼里闪过疼惜,“璇儿今日遭罪了,快同嫣儿回屋休息吧!明日父亲会为你请了大夫来诊治的。”
祁涟盈盈一拜,眼中闪过感动,“谢谢爹爹。”
“不过爹爹,母亲也是为了语璇的名声考虑,请爹爹千万不要因为此事,与母亲置气,那语璇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衡立轩感叹,她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能够如此深明大义。
垂眼看向跪着的两个丫头,“至于这两个丫头,污蔑主子,不守本分,罪大恶极。不过念在你们一家人为府中尽了这么多年忠的情况下,就罚你们去后院洒扫吧!以后,不准再踏进前面的几进宅子一步。也不要再出府给我丢脸。”
这下云香和云霞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手上失了力道直接瘫在地上。
别的人家像她们这样的家生子,母亲还是夫人面前有头脸的嬷嬷,她们怎么也是娘子们身边的大丫头,可如今却直接降成了府里的最末等,以后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送走了祁涟和语嫣,衡立轩的脸这才沉了下来看向施雪柳,“夫人,这等事以后还是查清了再做惩罚吧!”
说完便一甩袍袖,离开了倚澜居到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