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别具一格苏和泰
“小的给赵大爷请安了。”
守在知府衙门后宅口的奴仆看到赵亮来了,脸上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
就因为赵亮来每次的打赏都远超出他人。
这次赵亮也没叫那门子失望,抖手扔过去了一颗银葫芦!
顺顺利利的见到苏和泰,赵亮把藕粉抵上,换来了苏和泰的一个笑脸。
但苏和泰人还是有些严肃!
很多时候,人的情绪是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的。你只要去看了一眼,你自己就能体悟的到。
苏和泰并没在赵亮跟前遮掩自己的情绪,赵亮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老赵家的荣兴!
“大人可有不快的,小人虽势小力薄,亦愿为大人分忧。”
给人当“狗”,那就要有当狗的自知之明。主人的意思都表达的挺明显了,你还能躲么?
“广明(赵亮的字)可知道老夫为何忧虑?”苏和泰道。
“还请大人示意!”赵亮不敢妄加揣测,因为他想不明白苏和泰有什么忧虑的。
“你可听说了汝州之事?”
汝州?赵亮第一时间还真没意识到苏和泰说的是鲁山事。
但转瞬就意识到了汝州之事就是鲁山之事。
“大人是说……”
“哦,你也听说了?”
“周家口亦有药材行,小人从哪儿听到一些。尤不敢相信,太匪夷所思!”
赵亮看着苏和泰,他在回来路上就想过这个,纸是抱不住火的,鲁山事肯定会传到陈州府的。可事儿传进陈州府了,陈州府又会有什么反应那他就说不准了。因为这做官的真的很能叫人意想不到的。
比如早前赵亮就曾经跟陈州府的府库及常平仓来过亲密接触。
那时候苏和泰还不是老赵家的靠山,赵亮知道陈州府的知府是个旗人之后,对之没有半点的好感,自然也就手下无情。
他从陈州府库和常平仓里搞来了两万多两银子和上万旦的粮食,本以为出了这么大事儿,苏和泰肯定要倒台,干不下去了。哪怕他是个旗人!
可哪曾想事情明明已经生出来了,但苏和泰硬是压下去了。民间听不到一点风声,赵亮只看到一些差役倒了大霉!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
所以,他对苏和泰听闻鲁山事儿后的反应是难以预计的。
而现在看,苏和泰的反应强度也果然很与众不同。
“大人的意思是……”赵亮有些懵逼。苏和泰告诉他,他曾听闻的消息都是真的。然后说为了防止此辈贼子擅入陈州,故陈州府也要设卡设哨。
只是陈州营兵不满五百,想要布防偌大的陈州府,未免太过勉强,所以需要地方乡绅的配合。
比如赵家,就应该出一笔钱粮捐给官府,好叫官府有财力物力来组织一队乡兵土兵。
其标准就好如早几十年,满清的根据还没那么扎稳的时候,地方上的保甲制施行的还有力度,每百户夜间都会组织起三五个男丁守夜——主要是城池城关。
苏和泰对于赵亮的懵逼不以为奇,他这一提议道明后,就是陈州营的守备和陈州府的通判同知也都在为苏和泰敛财手段高明而称奇佩服!更勿论小小一个赵亮了。
“大人为民为国,实是令小民佩服。赵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家有余庆。此番事自当竭尽全力。”
赵亮反应过来了,眼前的这位苏和泰,绝对不是个尽职尽责防患于未然的好官,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借机敛财而已。
不过他赶到何志辉家说起了这件事来,却是把何志辉还有陪同的赵德安下了一大跳。
“这天下太平年月,不想在中原腹地,竟还藏有此等悍匪!”
何志辉真给吓住了,几十条人命啊,一夜之间就都葬送了,而且还是被人以绝对优势给碾压的,这悍匪的力量简直超出他相信。
这可是太平年月啊!
虽然从满清入关到乾隆年间,实际上一直在打仗。但是在中原,在传统的汉地境域里,打平三藩之后,真就没战争了!
百姓们百十年间都已经习惯了和平,习惯了安稳,骤然听到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一个个可不就充满震惊么?
就像他前世时候,第一次听到东秃暴啥的时候,可不就震惊的很么!
更别说,事情发生地还近在咫尺,那“惊”就更大了。
从这一点说,苏和泰这人还真不一般。能瞅准机会,在别人还吃惊震惊的时候,他先就看到了发财的大好良机,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一回,老赵家少说要捐出千八百两银子,而整个陈州府又要捐献多少啊?
赵亮心里呵呵!
怪不得当初苏和泰能不动声色的把府库失窃和常平仓失窃给摁下去,只有能保住他知府的位置,那多少亏空他不能弥补啊?
赵德安合上了嘴!
他是何志辉在书院结交的新朋友之一,家里并不缺钱,但他显然也没富裕到有钱去串联组织,搞小团体的程度。
组织文会可是很费钱的,要选好的地方,还要有好的噱头,给人以好的待遇……
可偏偏赵德安又是一个很热衷串联组织,搞小团体的人。
何志辉准备拉他入伙儿。
之前已经通报给赵亮了,赵亮也认同这点。
今天双方是第一次见面!
彼此,感官挺好!
赵亮张口苏和泰,闭口几千两银子,还是很能叫赵德安信服的。
“可惜。赵兄年纪轻轻,都已经过了府试,却放弃了。”
金钱的魔力虽然巨大,赵德安却还是发出了感慨!
赵德安想到了自己,他与何志辉同年中的秀才,年龄比何志辉还要长两年,一样的年龄,赵亮过府试的时候他还没过县试呢。这样的天分天资,竟然因为家里的经营而放弃了科举之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何志辉听了也觉唏嘘,但他觉得以赵亮的积累,等忙过这两年了再从新捡起书本,考一秀才还是手到擒来的。
而且赵亮要走的路,他要有一个秀才功名在,似乎也更方便了。
“届时我何明堂倒也能做他赵广明的几天老师!”
哈哈笑中结束了这一话题。
第三十二章 龙路口
临近年根了,悍匪作乱的消息却在陈州府境内传的沸沸扬扬。
苏和泰不加遮掩的宣传鲁山事,制造恐怖气氛,借此机会大肆敛财,那消息还能是秘密吗?
虽然地处豫东平原的陈州府与鲁山之地形地貌全然不同,理智一点的人都该清楚,真有那祸乱天下的反贼,人家也只会在山势连绵不绝的豫西南山区里待着,而不会来陈州府这种地势平坦的平原地带。
但‘恐怖’来袭,谁也不能置身事外。或者说,苏和泰来袭,谁也不敢不捐钱纳粮?
赵家不能算是陈州府内第一等的大户,可松鹤楼的招牌,也叫他们晋身次一等阶层,更重要的是他家与知府大人的关系众人皆知。故而,老赵家不止是龙路口里捐钱纳粮最多的人家,同时还是这次龙路口里的练总。
陈州府城内,苏和泰已经设立团总局了。总团之下,设有团和小团。团是县级建制,团下设有小团,那就是一个或几个乡(里)联合而成。
不过这所谓的团总局与历史上满清后期的团总局是截然两样的。完全就是一个空架子,它只是苏和泰为自己的敛财行为善后而竖起的一块招牌。
上头万一有人问起此事了,苏和泰好有个像模像样的交代。
所以,各县的民团也同样是一个空架子。
倒是更底下的小团,还有点模样。
那一个个设立起来的哨卡,总要有人去守不是?
赵老爷子一脸愁苦的坐在大堂上首,左右坐着里长张松岭和张松岭他哥张松年。堂下左右两排坐着是龙路口里的体面人物。
比如赵亮的姥爷。
老秀才在本地的影响力还是很不小的,教书育才这么多年,绝对的体面人物。
同时还有赵二叔的大舅哥,张家寨的地主张光烈。
赵二婶就是张光烈的亲妹子。
然而此张家非彼张家,张光烈家远不能跟张松年张松岭家比。
后者可是龙路口里众人皆知的大地主,真正意义上的大户巨室,缙绅名流。
多少年了都霸着龙路口里的大权。
张家两兄弟,一个是名流缙绅,一个是里长。
错不是这两年里,老赵家异峰突起,更是巴结上了苏和泰这位知府大人,今日哪轮得到赵老爷子坐主位?
而当初赵二叔结亲的时候,老赵家还只是龙路口里诸多普普通通的小地主家庭。
小地主家结亲么,那自然找的也是门当户对的小地主家庭。
赵二叔和赵二婶,包括赵二姑嫁的二姑夫,那本也是曾楼最大的坐地户。
可惜曾老爷子死了后曾家三兄弟分家了,要不然今日在座的诸人中还要再多一位赵家姻亲。
赵老爷子此刻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为难。
高兴的是他老赵家终于能跟张家平起平坐了,虽然这次是借着苏和泰的力,才压过了老张家一头,但这也能说明他老赵家不次于老张家了。
这可是赵老爷子打赵家发迹之后睡觉都在想的美事啊。
而为难又为难在,他们现在面对的这档子事儿真的很不好办。
苏和泰不算个铁公鸡,却也绝对是半夜学鸡叫的周扒皮。最大限度的榨取利益,他从治下士绅手里“收取”的钱粮,十个里头怕有三分之一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剩下的再分润给陈州营的的守备和陈州府的通判同知,以及各县知县一些,那顶多能剩下三分之一用到实事上。
这三分之一的钱粮再被衙门的差役文书们上下其手,最后落到实际用处的究竟有多少就可想而知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龙路口里拿到的钱粮只多够士绅们召集民力在各处搭建卡哨的开支。那接下来至少还有三俩月光景呢!
龙路口里大小卡哨超过二十个,每日值守的丁壮,加上各村寨的巡哨民壮,三百人只多不少。
哪怕他们都是各村各庄的庄稼汉,都是在座各家各户田里的佃农,根本不需要给什么高薪酬,三百人只吃饭,那也是个大问题。
俩仨月时间呢。
赵老爷子想到这次老赵家出的血,心里就刀割一样的疼。
给苏和泰烘托一下颜面,他们老赵家明里暗里连银子带粮食,怕要填进去两千两!
给官府的捐献那是明的,而眼下养青壮民丁,那就是暗的了。
“赵老爷子德高望重,我们这十里八村的,谁人不知道?”里长张松岭笑呵呵的说着。“更不要说您家跟知府大人那是人所共知的好关系。今日之事,知府大人点明要赵老爷子管起来,那是恰得其分,再好不过了。”
“二弟说的很对。此事由知府大人发话,关系重大,我等在座之人无敢有懈怠的。可今有了赵老爷子坐镇,松年想,那必是万事无碍的。”张松年看着坐在中间主位的赵老爷子,心里头不可能不来气。老张家都风光这么多年了,万没想到就这么的被赵家给追上了。
所以他是很乐意借着机会给老赵家添堵的。
民团丁壮这事儿,在座的所有人都能不上心不在意,而老赵家不成。他们可是知府大人的人,把家底儿掏干了都要给知府大人把这底儿给托住。
也就是说,在座的所有人虽然都需要拿钱粮,但即便他们拿的钱粮再少,落下的窟窿再多,也有老赵家兜底填补。
所以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都恨不能把心里话挑明了说,好叫在坐人等皆一毛不拔,看老赵家的笑话。
“大孙子料的不差。”正中间赵老爷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可内心里却并不慌。因为这一处戏,早在他没来时他的宝贝大孙子就给他分析到了。
得知府苏和泰的抬举,老赵家这次竟然压过了老张家一头,用屁股都能想到张松年张松岭兄弟心中的不爽不忿。
而偏偏他们赵家与知府大人的关系又很人尽皆知,之前苏和泰下黑手的时候,也是他们家第一个出面当的托。
上百石小麦杂粮加二百两银子,加在一块也不过三百两银子。
这一笔钱不算多,可它贵在给陈州府的士绅地主立了个标准。老赵家是什么档次的人家?他家都出了那么多血,别家的缙绅名流呢?
所以啊,这当官真的是超级赚钱。
“张老爷的话俺赞成。”
“赵老爷子家跟知府大人是啥关系,在座的谁不知道?那万一有个疏忽大意的,也就老赵家有脸面在知府大人那里替咱们里扛下来。”张光烈在说话中一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话说的不假。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鲁山事可不是假的,真吓煞了人。”赵亮的姥爷,梁老秀才也开口说话。
这都是事前大家商量好的。老赵家能给苏和泰当托儿,那张光烈和梁姥爷就也能给赵家做托。
张松年与张松岭脸色变得很难堪了。而大堂外的赵亮,这时候笑的正开心……
第三十三章 鲁山悍匪何足惧,人狠还是苏和泰
赵家。
厅堂上赵老爷子气压低沉,下方的赵爹和赵二叔,还有梁姥爷、张光烈等脸色也都不好看。
虽然他们的话为赵家兜回了一些底儿,但具体到真金白银上,张松年、张松岭还是影响不小,最终龙路口里的‘捐献大会’给老赵家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窟窿。
以三百人为限,每人每天一干一稀是少不了的,不可能吃的全是白面细粮,但把粗粮兑换成细粮后每日每人消耗两斤细粮也不能算多,三百人就是六百斤细粮,也就是五石。
而这般要持续多少日子呢?
上头根本就没一个明确的说法,那就放宽了讲,一百天为计,这就是五百石细粮。
只此一点便完全可以把一个普通的小地主之家给掏干榨净!
如今可是冬季,到来年春后的这段时日,粮价正是高峰,一石百二十斤小麦价格不低于一两五钱白银。五百石细粮又是多少银两?
反正未发迹前的赵家是万万拿不出这笔银款的。
而五百石细粮还只是丁壮们诸多最基本的消耗之一。除了粮食,除了柴碳这点小头,最重要的还是年关和春耕这两道关卡,前者你总要发下赏赐的!
何况那么多天里,你也不能每日里都只让民壮们啃窝头,不说隔三差五的就打一打牙祭,但十天半个月里你也重要让他们见一见油腥的不是?
而后者呢?耽搁了春耕,那可是关系到一整年的大事。如何抵消这个不满,唯钱而已!
再加上这期间还有受伤生病的,大冬天里守夜值班,要说百十日中都没一个生病的,那是不可能的。寻常百姓尽可能的窝在家里,冬季也是病情的高发季呢。
而赵家作为管事人,能撒手不管吗?
那赵家的声誉和口碑怕不需要张松年张松岭兄弟去败坏,就先自己败掉了。
这就是限制赵家的另一个枷锁。
在老家人中的口碑声誉!
谁不爱有个好名声好口碑啊?
千万别觉得士绅地主都是周扒皮黄世仁,聪明人都知道经营一个好名声的好处有多大。只不过是一些小地主,他们根本就没经营好名声的资本。
可赵家不一样啊。赵家现今财力很丰厚。
赵老爷子、赵爹便是没有赵亮的‘雄心壮志’,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自家声名一败涂地,要不然他俩当日也不会同意赵·爱惜同宗·脱贫致富·亮的‘帮扶’计划了。
这下有声名顾忌,上有苏和泰的压力,暗地里还有张家兄弟极可能的煽风点火,按理说赵家这民练练总的位置坐的是很烫屁股的。
赵老爷子赵爹他们就都是苦着一张脸,这一是因为龙路口里塌下的窟窿要比他们之前设想的大许多。
粗粮抵兑后,五百石细粮凑够的怕只多一半,另外就是强强达到二百两的银子。
就怎么些钱粮,那真可能连一半都不够!
二就是张家兄弟的敌意和反应,也要比他们先前预计的要大。
之前还认为有苏和泰在背后罩着,张松年、张松岭兄弟便是有意见,也要憋着。但这个想法从二张开口的那一刻起就被彻底打消了。
想想张松年、张松岭的话,真就跟扯破脸只差丝毫了。
也亏得赵家有后手,要不然怕连眼下的钱粮都要凑不出呢。
赵家管事之余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还要防备着张家人兴风作浪,今后的日子有的苦熬了。
赵亮坐在厅堂的最下手,背靠在椅子里,神态轻松,就差翘上二郎腿了。
那是相当的刺眼睛。
“广明,你来说一说!”赵老爷子想到要花费的钱粮心中就直淌血,赵家再是赚钱,那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眼下除了花钱外,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心中呜咽了一声,放眼向下看,就待说出自己想法,那是一眼看到了他那神态轻松的大孙子。
当即就压着火气问道。
“爷爷无需担忧。左右不过是花钱的事儿。这就算其他人全一毛不拔,三百人养上百十日又能花费多少银钱?一千两?两千两?还是三千两?这钱我赵家花的起。”
“而且这钱我赵家也花定了。”
如今之计,除了花钱,也根本就没第二条路可走么。
有张家人唱反调,那削减人手和哨卡的事儿根本就不用再提。
“既然花钱就能解决的事,那也就不算事。”上辈子苦苦逼逼的赵亮,这辈子竟然能说出如此豪横的话,那可真拖了穿越大神的福了。“我赵家算不上日进斗金,可两三千两银子还不缺。孙儿觉得,这关键是要把钱花的值了!”
花钱赵亮不怕,但这钱一定要花的有水平,不能既花了钱还遭人骂。
“依我之见,此事我家倒不如先拿出一个章程来,把拣选大权拿在手里。人头的待遇和所需耗费的时间,期间所要守的规矩,一条条都写的清清楚楚,张告整个龙路口里。”
“所取丁壮定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不要瘦弱老病之人,好减少值班守夜期间可能的伤病;也尽可能的不取人丁寡少之家的丁壮,这样好顾及来年的春耕。”
虽然花费不小,所耗费的精力也不会少,但赵亮想说,这事儿只要做的漂亮了,赵家在整个龙路口里的名望就真的打出去了。
赵老爷子和赵爹等人的脸色依旧很臭,因为赵亮的说法并不能叫他们满意。老赵家还是要花不少冤枉钱,还是要花很多的精神。
赵亮笑着回了自己房间,赵老爷子他们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而章程什么的,就不需要他去费神费心了。
回到房间里,赵亮真的是挺高兴的。虽然现在他的事业才刚起头,距离日后(计划中)举旗高呼的时候还有很远很远的时间,可苏和泰竟然把练总的头衔送到了他的手里,那还是叫赵亮很高兴很高兴的。
哪怕现如今的民团根本就是个摆设,赵亮不可能真的把那三百人操练整训起来。
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的么。
长长的叹了口气,思维发散的他大脑转了无数圈,忽的想到了鲁山,继而想到了民团的根由,然后愕然发现,随着苏和泰的‘赚钱大计’铺展开来,这陈州府士民中,对鲁山悍匪的恐惧惧怕之心是与日俱减了。
大家都更怕起了苏和泰了。
第三十四章 龙路口民练
乾隆中期的冬季,不知道是不是还处于小冰河时期的缘故,赵亮就感觉非常的冷。
想那前世老家的冬季,最冷的时候也才零下六七度,而过年的时候气温甚至能达到十几度,跟现在时空比,简直就是贫民百姓的天堂啊。
哪怕他赵亮现在的生活水准早已经超脱了寻常人家,每次外出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可就他那好逸恶劳的性子,能不外出那还真恨不得整日都窝在床上不下来呢。
之前去鲁山那都是被逼的没法子!
“大爷!回来了。”
声音在外头响起。
这是赵亮身边的大丫鬟,之所以被起了这个名字自然离不了赵亮的恶趣味了,但天见可怜的,这丫头本人也姓晋!
是淮宁(陈州府治)隔壁郸城县晋菜园的,被人牙子贩到陈州府,后赵家采买丫头小厮,得以进了赵家的大门,转而又分到了赵亮这儿。
外头还传来了拍打衣服的响声,是赵亮身边的另一个丫头潇湘在给他拍雪。
红袖添香实在太俗了。以赵亮的脸皮都没勇气用,潇湘倒是可以,虽然听起来它除了水之外就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大爷。”
他进了里屋,对着赵亮行礼。他被赵亮安排去收猪羊了。
如今,三百丁壮已经全部到位上岗,老赵家开出的条件并不算优待,民团的规定还是很严的。可如此条件对于普通的农人而言依旧很有吸引力。
一百天的时间不短也不长,耽搁春耕是肯定的,可赵家多少也给补偿了。更重要的是,在春耕之前的这段日子,他们可就等于吃白食了。
每天一干一稀,还有细粮咸菜配趁着,这对底层的农民而言,已经是好日子了。
龙路口里的佃农贫民们可不是家家户户都跟大赵庄一样,后者有老赵家的提携,现在家家户户都做起了小买卖,食摊生意还都挺不错,那是家家户户都提前跑步进入小康生活了。
而其他人家,那能混一个温饱就是好的了。不少人家到了冬季没农活的时候,一天两顿稀的都是清汤寡水。
可以说这三百丁壮,那很有些人是奔着一干一稀而去的。
至于其中的危险,呵呵,鲁山事是已经传出去一段时间了,众人皆知,上下皆闻,可那悍匪也消停了一段时间了不是吗?
再加上赵家许诺发抚恤——旦有死伤,民团是一概负责的。许出的钱还不少,够买条贱命的!
而也是因为老赵家许诺出的这些条件,整个龙路口里的士绅地主,谁也不愿意再跟民团有半点的牵连,都恨不能有多远撇多远。
可以说,这一波民团风潮里,偌大陈州府里如龙路口里这样的小团,几乎是有上百之多,可别家的小团都是练总、带练、帮办,山头林立,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个都不能少,独龙路口里的小团是老赵家的一言堂。
赵爹是练总,张光烈是带练,梁二舅是帮办。赵家是绝对的大权独揽,连个掣肘的都没有。
也是因为此,已经准备破两三千两银子豁出去的老赵家,对民团就十分的上心。
一是因为自己花了大价钱,要是还落不得好,那岂不是太窝囊了?
二就是趁这个机会奠定他老赵家在龙路口里的地位。好歹把三百人握在手中的,好好笼络来,有了民团这个名头,那就不比老张家的‘里长’弱去了。
所以,民团‘开门大吉’是要庆祝一二的。
赵亮叫他去收猪羊鸡禽,就是为这番庆祝做准备!
而且这采买还特意就在龙路口里,要不然赵家从周家口采购牲畜更方便,那里可是整豫东最大的牲畜市场。
把钱花在龙路口里,准确的说是辛苦了几人了,但又显而易见的提升了老赵家的名声。
而且这种事儿也不是就这么一回,今后每过十天半个月的,赵家总是要来一回的。
赵亮账本都不看,这点钱算什么啊?
三百民团就是能把十头猪羊给啃光——这年月的猪都挺瘦的,一头猪百来斤重普遍的很,可不像后世饲料喂养出来的大肥猪,又才值几个钱?
老赵家还要设宴款待龙路口的士绅地主呢。
从当初大堂里的那些人到哨卡所涉及村庄的小地主,就像曾楼的曾家姻亲那样,还有府县衙门里过来的差官,这些人的招待费用才是真大头。
谁都知道老赵家是靠着饭庄餐饮发迹的,你招待‘贵宾’,还能只用猪羊鸡鸭这些寻常食材?
后面的才是大头!
不过被招拢来的三百民丁们可不这样想。
大锅的猪羊肉炖菜,还有一盏烧酒喝,旁边放着一筐筐雪白雪白的白面大馒头,可以随便吃,随意吃,这绝对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吃饱喝足后,三百民壮按照十人一小队,三小队一中队,三中队加一小队为一大队建制,整整齐齐的排成三个十×十的方阵。
虽然站的有些歪斜,但每人身上都套着一件土黄色的罩衣,胸前写着一个斗大的练字,大家都统一制服了,那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大家都好好做事。我赵家不是那不讲究的人家。你们用心做事,自就少不了你们的受用。”
别看赵亮在民团事上不显山漏水的,可今日三百民壮吃饱喝足之后受到的训话,却是出自他赵家大爷的口。
赵爹、赵老爷子等还都在厅堂里陪客呢。
赵亮就裹着一件狐皮大衣来到了这三百民壮的跟前。
不需要说露骨的话,也不能说的真露骨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民练才刚刚开始!
等过个两三年了,人都真的喂熟了,养熟了,收拢住了,再慢慢的洗脑也不迟。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兆头。
苏和泰搞事情的时候,赵亮都没能想到有这么一天。他当时还只感慨苏和泰搜刮有方呢,哪成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别管赵家花多少的银子,这支队伍把持在了赵家手中,这个名头由赵家来掌握,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天见可怜,那老张家等大户,为了避免麻烦,竟都对民团撒手不管,叫之成为了赵家的一言堂,这真太叫赵亮舒坦了。
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好处啊。
犒劳结束后,起点也利索的收拾行囊回到了赵亮这儿。
老赵家底蕴还是浅薄了些,事到临头想要寻出几个能派的上用场的仆人来,起点都给差遣了。
他去采买猪羊鸡禽,因为他识文认字,能写会算。
起点也被丢去民团那,做了梁二舅的帮手,当起了后勤主任,从分发粮食衣物锅灶柴盐到记载个哨卡人物编制,都可说是民团的第二帮办了。
出院了
终于能回家了,撒花庆祝o(╥﹏╥)o!
不过还要继续歇几天……
第三十五章 乾隆三十九年
新年就在赵家人的忙忙碌碌中来到了。然后,赵家人在新年中就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了。
华夏民族几千年流传下的传统礼仪叫赵家的老老少少在乾隆三十九年的新春佳节中没有一天是安乐的。
赵老爷子和赵爹作为主人,对上要拜访淮宁县、陈州府的不少官员,比如知府苏和泰和知县张穆,以及民团总团的几个头头脑脑。
赵亮虽然要在身边陪同,但赵老爷子和赵爹也真的要在苏和泰和张穆面前露脸的。谁叫赵家现在还领着民团的差事呢。
而民团总团的那些个人,虽然论身份比之苏和泰和张穆差出了十条街,可赵家人的身份更低不是?
再有家里的各位老亲和新交,乃至生意场上的交情,就比如顺隆车马行的孙家,当初在赊店镇很是帮了赵亮一把的,那就都要备份礼上门。还有大赵庄的同宗外姓,赵家的礼节更要做全了。
赵二叔和赵亮的堂弟赵辉,往城里去的时候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可后勤保障却就主要靠他们出力了。否则光靠上了年纪的赵奶奶和文化程度并不怎么高的张二婶来帮赵妈,那会叫后者累到瘫痪的。
哪怕后世送礼,那也要讲一个亲疏远近和身份高下,你不可能把送苏和泰的礼跟张穆的礼搞得完全一样,你也不能把去大张家(张松岭兄弟)和小张家(张光烈)的礼品搞得一样,甚至就是到老梁家的礼都要跟小张家是俩规格。
谁叫梁姥爷还活着呢?谁叫梁姥爷是赵爹这边的亲戚呢?
长子和次子在新时代的豪门大家中都会有不齐整,在乾隆中期这一时代里就更是如此了。更别说现今赵家的发迹还都是靠着赵爹的儿子赵亮!
杂七杂八的礼物一车车的送进赵家的大门,然后在被辛辛苦苦的分装成一份份的,这是一个复杂而繁琐的事情。
纵然赵家已经有了过去两年的经验,可今年的赵家与去年的赵家又已经生出了极大的不同,航行在高速路上的老赵家每一个月都在变强变大。
只看府中的下人数量一直在增多,那就是一个最显著的风向标。
三年前的老赵家,家里的仆人就管家四口。
可现在,大管家、二管家,内院、门房、灶房、护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三十也二十多人了。
老赵家的宅子已经明显的不够用了,起新宅院的提议,迫在眉睫。
赵亮在老赵家的份量很重,不管是赵老爷子还是赵爹,亦或是赵二叔,见客陪客,但凡赵亮在都少不了他。
以至于整个年节下来,他愣是连去城里见一见柳氏的时间都没有。
对手下几颗小幼苗的指示,还有对清水教的贺礼,也是忙中偷闲做出的决定!然后就很彻底的把他们抛之脑后。
加之双方的联系也不是很流畅,以至于正月十三日赵亮接到消息,伴着当练总的赵爹急匆匆赶到陈州府的时候,他都没搞清楚是什么事让知府苏和泰如此的紧张和迫切。等听明白是“鲁山事的后续”引起的连带效果的时候,心里松口气之余也不免感到一丝好笑。
这真是有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了!
当然,表面上他是很严肃很认真的。
几棵幼苗良好的遵守了他给予的行动指示,在保全隐蔽自身行迹的情况下,在乾隆三十九年新春佳节到来之际,给鲁山县和南召县送去了热与火的慰问。
选出几家距离适合,又在之前那段时间里表现比较活跃的地主士绅之家当杀给猴子看的那一只‘鸡’,然后在年节里药粉火把齐上阵,不求杀人,不求劫掠,不求粮食物资,只求杀鸡儆猴,让鲁山、南召两县官民好生体验了一把冬天里的温暖。
造成的损失并不很大,因为死人不多么。
五棵幼苗,除了章乐那支队伍干活的时候,真把鸡给杀了,其他四队人更多是打草惊蛇。
就比如说李山那一支,拢共才几个人啊,除去放火放炮仗,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去杀人。
即便是章乐那队人马,那也是有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感觉。放了一把火,又放了几个特别响亮的大炮仗后,竟然吓的那‘老公鸡’自己跑出了窝来。
想打开后门跑路,那可不就一头撞向了刀口上了?
但是,性质极坏,社会影响极坏。
鲁山、南召的官员士绅都不傻,当然看得出这是‘山匪’对他们的反击报复。
几家倒霉的地主士绅,全都是大清朝的忠臣孝子。
消息就跟冬季里寒冷的北风一样,迅速传扬开来,别地的士绅如何感想不提,反正鲁山和南召两县的士绅很没有安全感。
这也更叫地方官员们大为恼火,这是挑衅,这是对官府对大清朝的严重挑衅。
但是当官的再暴跳如雷又如何?他们根本就摸不到来者的行踪。汝州与南阳府的绿营、差役当即不顾严寒与佳节的再掀起了一波轰轰烈烈的严打,但又岂能摸到真凶的一毫一厘?
不过这风声还是很快的就传遍了四面八方!尤其是中原省的南部各州府。
苏和泰接到消息后的反应很大。
一方面是因为愤怒,他是大清朝的铁杆支持者,人家是上三旗的旗人。任何‘反贼’都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
可另一方面聪明机智一流的苏和泰,明显意识到了这二度风波对自己的有利。
这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他的‘正确性’啊。
之前苏和泰大张旗鼓的在自己辖地里搞民团建设,那也不是半点压力都没有的,至少巡抚何煟对他的这一行为就较为不满,而陈州府境内各知县里头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至于民间的士绅之流里头就更是如此了。
哪怕苏和泰是一个旗人,这也不意味着他在地方任上‘胡作非为’就半点压力都没。
只是苏和泰肩膀上的压力,一般人看不到也体会不到罢了。
不然,他要大肆敛财如何还要寻‘民团’这么个借口呢?
可现在豫西南传来的新消息却叫苏和泰肩膀上的压力一扫而空,甚至他还机敏的意识到,这对于自己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只要运筹得当,本来仅是供苏和泰敛财的‘民团’,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先见之明,成为他的政绩之一。
第三十六章 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
想想皇帝在接到汝州、南阳府的恶讯后,正勃然大怒呢,忽的又知道了有关陈州府他苏和泰的先见之明,那岂有不龙颜大悦的道理?
而皇帝一高兴,那保不准就有天大的好处落在他苏和泰的头上。比如说南汝光道的道台……
他可是知道的,早在杀官劫囚事件爆出后,皇帝就重重的斥责了南汝光道的道台郑镛,连带的还有南阳镇的总兵图伯特·保宁,而南阳知府更是直接被摘去了顶戴,削职为民了。鲁山事爆出后苏和泰虽然没再听说郑镛被斥责,但用屁股想都能明白,这事儿肯定瞒不过皇帝的。多少双眼睛盯着豫西南呢,皇帝没有再明着斥责郑镛,可不代表他老人家心里不生气。
甚至为什么不再削郑镛,苏和泰也能琢磨出个三二一来。左右不是给郑镛留颜面,而是要安定豫西南诸官员的人心,先头已经摘了个四品知府顶了,这再要摘去道台的顶戴,可不就太吓人了?不看连那作秀的鲁山知县都还在戴罪立功的么!
还有就是为了图伯特·保宁的面子。
治下不稳,罪过岂能都推在文官身上?
论真的了,图伯特·保宁也不好过。
所以皇帝对郑镛再不满意,也只能引而不发,暂且忍下这口气。等这阵儿风头过去了,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可谁也不曾想到,豫西南的贼匪们竟然还敢玩打击报复。
别管具体的伤亡损失有多大,那影响是极恶劣的。
苏和泰就不信这次郑镛还能逃过一劫!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啊……
而吧话说回来了,哪怕是没能如愿,哪怕是他心里的盘算落了空,他苏和泰在皇帝面前也是露了一回脸不是?
……
苏和泰的想法很简单,但但凡知道一点乾隆帝喜好性格的人却都明白,这么简单的‘想法’未必不能真的去实现。
只要他能有人在合适的时候递上一句话。
而作为正白旗大姓伊尔根觉罗氏子弟的苏和泰,纵然不是高门嫡系,在燕京城中也绝不会少了能递话的人。
所以现在,苏和泰要做的就是把‘民团’的风儿二度吹起来,来做一个配合。
看清楚了,不是真正的要把民团搞起来,让别人无话可说,而只是需要吹一吹风就ok!
也所以,这事儿不但需要苏和泰手下的各县官员们配合,也同时需要民团的配合。也是如此,赵家父子才会被这么紧急火燎的喊来府城。
苏和泰需要赵家父子来打头炮!
离开知府衙门的赵家父子都有些沉没。但直到坐进了车厢中,赵爹脸上才露出一丝真正的不满和无奈……
赵家再是投靠了苏和泰,那苏和泰也没有可着一人坑到死的道理吧?
瞧瞧他搞出的民团已经花了赵家多少银子了?那就能清楚他在陈州府乡绅缙绅中的恶名有多么大了。当然,其他各地的小团也不是都跟赵家一样实实在在。
如今的陈州府境内,各地大小民团弄虚作假摆样子的大有人在,苏和泰自己都清楚的很,他也不去管的。
真要是去管了,苏和泰在陈州府的名声可就会真的坏透了。
现在苏和泰再次要赵家来当头炮,那赵家又要多花一笔银子还是小事儿,更重要的是会叫赵家二度开罪了很多人的。
是的,其他的诸多小团们是可以弄虚作假,但当这阵儿风头是知府大人亲自吹刮起来的时候,哪怕是给知府大人一点面子呢,你也总要有所表示才行啊。
而要表示那就要花银子。
大家不敢真的付之于行动的来表达自己对苏和泰的不满,可愤怒的情绪总是要有一个发泄的,那被仇视被泄恨的目标是谁呢?似乎也不言而喻了。
“搞民团这一阵子,我赵家已经当了一回出头的椽子了,现在还要二度当恶人……,苏和泰可真是可着一只羊来薅毛。”
“这厮只是一流官,在职几年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了,而我赵家可是要在陈州府扎根的啊。”
赵爹是一个很有文人气质的人,虽然功名只是个秀才,但心中的郁闷此时叫他也再不能沉没。
赵亮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穿越三年,他口中免不了会露出一些奇言怪语,以影响到身边人的言谈吐词,就比如现在。但此时此刻的他,真心没工夫去想这个。赵亮的脑子里现在转悠的全是苏和泰今日的表情。
那可一点也不紧张和焦虑,虽然吩咐事情的时候语气很严肃,可苏和泰的嘴角边却一直都挂着笑的。
究竟是有什么好事情?
叫苏和泰,一个沉浮官场多年的四品官员,都难以自矜?
情报的严重缺失,让赵亮根本就想不到苏和泰的真正目的何在。
毕竟他现在的地位还十分有限,怎么可能去想到乾隆呢?陈州府距离燕京城里的紫禁城可真半点不次于十万八千里,
如今的世界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世界,赵亮脑袋瓜还算伶俐,可不敢只凭脑海里的印象就去判断乾隆帝,判断大清朝。
之前清兵背着的鸟枪就是一个例子。
只看后世的影视剧,你如何能想想这个时代清军中的火器化竟是如此的高度?
而且苏和泰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距离乾隆帝的距离实太过遥远了,想破了赵亮的脑壳,他也不敢想象苏和泰的‘目标’竟然对准的是乾隆皇帝。
虽然赵亮前世印象里的乾隆帝就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一个喜欢奢华而且奢侈到有些无度的皇帝,一个喜欢听好话听人吹捧拍马的皇帝。
但他跟眼下的陈州府,半点关系也没有。
赵亮只多想到了鲁山、南召的事情传来是不是减轻了苏和泰的一些负担!
“这是自然!”赵爹一口咬定。“因为民团事,他现在的名声有多么臭,陈州府世人皆知。”
“这时候豫西南传来此等消息,可不就喜从天降,证明了他苏大人的眼光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么?”
赵爹语气不觉得又增添了几分愤怒。
这事儿对他苏和泰是好事,可对赵家却一分钱的好处也没有。
“但即便是如此……”赵亮话没有说话,可意思,清楚的很。
“受人辖制者莫不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赵爹摇着头,“可不可悲的且不去说。路是大家一起选的,这几年我们家过得顺风顺水,如今……”反噬来了,那也是应该的。
“老子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实至理名言也!”
“我现在只是担心,待日后这苏和泰调任他处了,新官上任后,我赵家与乡邻士绅已生龌龊,是否会……”
苏和泰在陈州府已经五年了,两任之期马上要到,那肯定是不会再留任陈州的。古代的官儿在任期上,与新世纪的官员还是很有共通之处的。等到新官上任,赵家的庇护没有了,那是不是要成众矢之的呢?
第三十七章 和珅和中堂
赵亮不由的笑了。
哪怕这个时候他心里也有点哀叹,可听了赵爹的担忧后,嘴角还是不由的露出了笑。
谁敢把赵家往死了弄?他先就弄死谁。
各县的常平仓和府库县库,包括县衙府衙,那都是当官的最要命的死穴。想真把赵家往死里整治的,那看他们的顶戴会不会先给抹了去,或者说他们的脑壳会不会先飞走了开!
当初赵亮是怎么发家致富的,那手段他可一点都没遗忘的。虽然这么一来,他“露馅”的可能性会直线拔高。
可要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赵亮还需要顾虑那么多吗?
当然,这话他也是不敢对赵爹说的,后者可是个大大的良民,猛然听到这么刺激的消息,心脏会加快速度的跳出嗓子眼的。
而且,赵亮觉得自家的处境便是真的艰难了,那也不至于走到生死存亡的那一步!
新任知府为难打压赵家,和把赵家置于死地,那可是两个概念!
再说了,除了苏和泰,他还另有计划。那要是进行的顺利了,苏和泰还算个屁啊。
“爹,你就放宽心好了。苏和泰可是旗人,就是离任了,那也只会往上走。官场上复杂多变,继任者脑袋有坑,才会跟苏和泰这等人过不去,死揪着我赵家不放!”
赵亮安慰着赵爹,但并没有起到什么大用。因为同样意思的话,赵爹和赵老爷子他们也都有想过。这样儿的安慰根本就抚不平他们内心的忐忑不安。
大家都很清楚苏和泰的身份,两任陈州知府,又是八旗子弟,任期满后稳步高升,并非虚诞。但他再是高升,继任者又能买他几分面子呢?
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放之古今皆为真理,人走茶凉也是官场上永远颠之不破的真理。
老赵家在后苏和泰时代究竟能不能如意,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不利因素了。
在赵爹的眼中,那前来履任的新官,但凡脑子不傻,他就该知道自己想要收揽民心,那最快最简单也最容易的办法就是难为他们赵家。
不需要真的将他们老赵家置于死地,只需要一个态度,那就足够叫其在整个陈州府境内赚取大把大把的人心了。
而很多乡绅缙绅,就比如张松年家,也只是要上头一个明确的态度,就敢凶悍的扑上来撕咬。
这对新履任的知府老爷也是一难得的惬意体验。
一个地方官,很故意的去为难一地方上的士绅,却不需要顾虑地方其他士绅缙绅的反对,也不需要去考虑自己的官声清誉,那简直不要太舒服了,也不要太轻松了。
至于苏和泰,他的存在的确能起到一些缓和作用,可大家别忘了,赵家只是主动投奔去的门下人,究竟能被苏和泰有几分真心看重,这还很难说啊。
谁敢保证苏和泰就不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呢?
拿一个没大用的赵家,拿一家在他眼中如是草芥一样的汉人屁民,来卖好一个四品知府,这可是很划算的事情。
虽然这会对苏和泰的官声有妨碍。可赵家只要不家破人亡,苏和泰的‘口碑’就也倒不了不是?
内中的分寸与把握,一切都只看苏和泰对赵家的真实态度。
当然,赵爹现下脑子里想的‘苦难’也不是真关乎赵家生死的大劫难,他还不觉得赵家的麻烦就关乎生死了。那样说就太严重了。
但这档事儿即便不关乎赵家存亡,那对赵家的影响也是很大很大的。
“这……”赵亮还能说什么呢?赵爹的担忧完全正确合理。继任者都不需要把赵家彻底搞死,只需要先期打压蹂躏一阵,然后再高抬贵手,那保不准还能叫赵爹心生感激呢,也卖了苏和泰的面子。那站在赵家背后的苏和泰,即使没有卖了赵家数钱的意思,对此也不能说什么。
可这么一来苦的就是赵家人了。
都不需要多久,一年半载的打压就足叫赵家在陈州府声名扫地。不但能重重影响到赵家产业的下一步扩张,连赵亮与何志辉搞得那个不能曝光的会社都将会大受影响。
何志辉才只是个秀才,能教友交往的人又会是些什么人呢?举人他是高攀不起的。
所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何志辉能往来的就只是些跟他一样的秀才,就比如赵德安,甚至是一些连秀才都不是的童生。
这些人的抗压能力是很薄弱的。要是发现知府大人对赵家有不满和打压,作鸟兽散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而这种不可言明的事儿,第一炮没能打响的话,日后要东山再起就太难了。
不是赵家没那个财力,而是何志辉的号召力和声望,根本不足以做第二次。
车厢里赵亮也不吭声,而是在心里细细盘算着他早就计划好的后手。不提赵爹、赵老爷子对赵家今后未来的担忧,现在苏和泰要赵家二次起头,那连赵亮本人都开始有些担忧了。
虽然陈州府的得失,很小儿科,根本就不能跟计划比。
可计划的再好,不付之以行动,或是不能做好行动,那计划就永远只能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计划而已。
反观陈州府,这是赵家人的根本啊。
赵亮默默在心中盘算着,“乾隆三十九年,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有两年,人和珅和中堂就要彻底发迹了,到时候赵家想去抱大腿都很难。也就是现在,和珅还是潜龙在渊,被乾隆扔进内务府里当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管库大臣。
管库大臣并不是真的什么大臣,别看名头挺唬人,实际上就是管理皇家仓库的。和珅是分管布库。
但就是这么一很不起眼的角色,硬是被和珅给做出了花样来。
托和珅在后世的巨大名气,赵亮对这位天下第一巨贪的人生发迹史很是清晰。
和珅三十八年就任管库大臣,然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先从这份工作中学习到了如何理财,然后又跟内务府上上下下打理好了关系——他本人是个小角色不假,父亲早已病逝,家势中落,可他背后站着英廉呢。
那可是乾隆朝的重臣,《四库全书》馆的副总裁,当朝刑部尚书,兼办户部侍郎、正黄旗满洲都统事务,议政大臣,赐紫禁城内骑马。
而且英廉并不是汉人,他汉姓是冯,冯英廉才是他的真名,系内务府包衣出身。内务府那是他的老家,在里头影响深刻着呢。
和珅是英廉仅有的一个孙女婿,他儿子早逝,至今的血脉仅剩下了一个孙女,所以和珅的这背后靠山是绝对给力的。
有自己的岳祖站在背后,和珅的差事做的不要太好太漂亮了。
到了乾隆四十年的冬季,他就会因业绩太优秀被擢为乾清门侍卫,次月再升为御前侍卫,并任命正蓝旗满洲副都统。到了乾隆四十一年正月,和珅改任户部右侍郎,并入军机处,彻底走上了风光无限的宠臣权臣道路!
那个时候赵家还凭什么去巴结已经发迹大发了的和珅和中堂呢?
所以,巴结人要趁早了去。
如今这乾隆三十九年,那就是勾搭上和珅家的最好时机!
下周一正式恢复更新
今天再去医院一趟,然后就能消停了,应该就OK了。
第三十八章 不香么?
打定主意要去巴结和珅的赵亮,回到家中以后却不见有半分的动作。
急什么呢?
乾隆三十九年才刚开始。
赵家要巴结和珅,要把生意扩张到京城去,那也要等到陈州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才行不是?
眼下最重要的当务之急是把苏和泰伺候好。
赵老爷子叹息一声,挥挥手让赵爹、梁二舅、张光烈等人下去准备,手边只留下他的宝贝大孙子一个人。
很显然他是想跟赵亮说些什么的,可是,话音到了嘴边终究没有吐出口。
说什么呢?
叫孙子丢开家业去专心读书习文,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吗?好叫赵家拥有真正的根基,再也不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看遍整个赵家,除了他的宝贝大孙子外,这幅家业又有谁能支撑的起来呢?
所以啊,还是罢了吧。
赵老爷子岁数不小了,已经过了热血上头的年龄了。心中的激愤只是一时,等劲头过去了,人也就冷静下来了。
就跟之前写的那样,路是大家一起做出的选择,现在反噬来了,就大家一起扛着吧。
赵亮心中很有一股冲动,冲动的去告诉老爷子别担心,他的宝贝大孙子是能掀桌子的!
不说粮仓府库,只说那悍匪,他只需要多扮演几次,在陈州府境内做下几个大案子,就能顺理成章搞得的那新知府满头包,甚至都能跑到府衙里取了那官儿的脑壳,赵家可不就半点危机也不会有了?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的,谁叫陈州府的民团搞得这么火热呢?人家悍匪怼的就是这样的地儿。
甚至这种事儿他现在就能套在苏和泰的头上。
谁叫苏和泰去民团的发起人呢?他这么‘积极’搞民团建设,惹的悍匪动怒,多正常?
赵亮眼前猛地一亮,发现现在自己过来搞苏和泰,似乎很顺理成章。
如此不仅能打乱了苏和泰的步骤,还能真正的把紧张情绪在豫东搞起来,不说给赵家解套吧,就顺带着给苏和泰找点麻烦,顺带着给自己的小金库添加些储备物资,那都是极佳的!
“起点、飞卢,你们立刻带人去查勘下淮宁地界各处小团的情况。要详尽一些,从哨卡的职守人数到巡逻队伍,从账面人数到实际人数。都给我查的清清楚楚。要快!”
回到住处的赵亮立刻唤来了起点飞卢俩贴身小厮,给他们支出了一百两纹银的同时,也为他们布置下了秘密任务。
起点、飞卢领了信儿后,毫不遮掩的跑到前院的二管家处,从那儿支了几个人做下手。当晚人就离开了大赵庄了。
这事儿一点也不需要避讳。
因为这情报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为了老赵家的任务而打探的。并不需要避开其他人!
……
侦查情报还需要时间,可龙路口里民团要重新‘振作’起来却已经开始了。
寒风呼啸的晚上。
小张寨南路的哨卡里,张大麻子缩着脖子坐在火堆旁边,眼睛直直的盯着火堆里的红薯。
这就是他夜里的加餐,虽然没有边上张平安烤的白面馒头香,但对于张大麻子言,这已经叫他很满足了。
作为小张寨有名的贫困户,给老赵家卖力的这段日子,那真是比待在家里头吃的都好。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守夜办班的丁壮们,每晚还有一个半斤重的杂粮饼子吃。
张大麻子每每都舍不得吃。半斤重的杂粮饼子,掰碎了合着红薯煮上一锅粥,都能够他们家混一顿早饭了。
所以张大麻子夜里的加餐一直都是红薯,而张大麻子本人也是小张寨这伙民丁中值夜班次数最多的人。
无奈何,家里穷,他就是图那个半斤重的杂粮饼子,就是图值夜班比白班多出了那俩铜板。
而旁边的张平安呢?
那是张松年的族侄,但并不是张松岭的儿子。
张家家大业大,枝枝蔓蔓的,多着呢。
张平安家就是张家这颗大树上发出的一支分叉,虽然分了有两辈人了,但张平安家在小张寨依旧算的是富户。
这样的人家按道理是不会参加民团的,可张平安还是加入了进来,这可不是他的心甘情愿的,而是整个张家的决定。
虽然张松年张松岭兄弟对民团并不放在眼里,可小张寨的哨卡他们总要把持在手中的吧?
再则,对于民团的动向和细节他们总归要有所了解的。
派人参加民团,也是顺理成章。
对此赵家并没有做出甚激烈的反应来,而是很干脆的把小张寨哨卡‘给了’张家。
对此,张家人的看法是,老赵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他们已经在民团上占得了大便宜,自己吃了肉,留口汤给张家也是应该的。
看了眼边上正啃着红薯的张大麻子一眼,张平安眼睛里全是嫌弃。
张大麻子这么个听起来颇有些青皮气息的名字,与张大麻子本人是全然不相配。这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一个彻彻底底标标准准的泥腿子,三脚也跺不出一个屁的木疙瘩。
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号,完全是因为张大麻子小时候得天花,虽然很万幸的熬了过来,却也落得一脸麻子,所以才被张大麻子的叫。
比起外头站岗的张狗子和他边上正为他烤着馒头的张二虎来,张平安一百个不耐烦张大麻子。
火光波动,燃烧的木材不时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张大麻子那张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十分的影响张平安的胃口。
“说你呢,去岗上把狗子替换下来。”
正吃着烤红薯的张大麻子停住了,映入眼帘的是张平安满满的不耐烦,以及张二虎两眼的笑,他看着张平安露出一个满是讨好的笑,没有恼怒,也不做分辨,起身就朝外走去。
今日值夜的四个人,除了张平安头上顶着个小队长的名头,其他三都是团丁。可他地位最低,因为他最不得张平安的眼。
张大麻子心知肚明,所以他叫去站岗就去站岗,任劳任怨。
连气都不敢有,因为张平安背后站着的可是大张家。
作为张家的佃户,或许还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张大麻子根本没有反抗张平安的念头。
可是,这夜里的岗哨,也真的很冷啊。
这样的日子若一直这么的过下去,张大麻子心中的‘敬畏心’又能持续多久呢?
寒风吹刮着张大麻子的脸,比起火堆旁边,这儿真冷。
身后响起了张狗子对张平安的恭维声。
当然要恭维了,若按照时间,他至少要在外头冻上大半个时辰,才能与张大麻子交班。
“大过年的,却突然下令加强巡哨、勘查,老赵家这是要干啥?”
“……鬼知道老赵家又什么犯邪了……年节了又折腾了起来……”
“怕是有什么事。”张平安的声音,“你们都不知道,今儿一早,赵家的那秀才和赵亮就急匆匆套车去了府城……”
张大麻子不理会张平安的话,赵秀才什么的距离他太遥远了。他只是对张二虎的话表示不屑:“赵家人多折腾折腾,团丁们就吃的更好了,那饼子那馍馍,它不香么?”
第三十九章 进城
第二天,整个龙路口里就都感觉到了不对。
各处哨卡的人丁明显有增强,而且勘查力度较之昨日也有了明显的上升。
这议论声立即便高涨了起来。
就跟那张狗、张二虎说的一样,大过年的时候折腾起来了,这不是明显给人添麻烦么!
过年就该是喜庆的日子,结果现在出个门都有人要问三问,心情能愉快才怪。
也亏得各处团丁民壮下手都有分寸,更没吃拿卡要的情况,要不然啊,老赵家的名声非带飞流直下不可!
哪怕很快就有答案传出来,老赵家得知府大老爷告知,豫西南的悍匪贼寇近期里是频频下山骚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龙路口里的民团才要提起精神来。保卫乡梓,护卫乡里,给龙路口一太平世界!
可也没有得到一声的好。
口号喊得再漂亮也没用。那匪寇远在豫西南,与他们地处豫东的龙路口何干?
说白了不还是老赵家当了知府的狗,知府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才闹腾起来的么?
而至于为什么知府又要闹腾起来,很显然,那是要搂钱的!
普通底民更加看不懂苏和泰的这番操作,但他们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当官的。
这种事儿之前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么。
而层次更高一些的乡绅地主们则都在暗自看老赵家的笑话。
叫那姓赵的扒苏和泰的大腿,这下舒坦了吧?
被苏和泰往死里坑啊!
大家都是乡绅小地主,那想法是很有相通之处的。赵老爷子和赵爹他们担忧的东西,其他的地主乡绅们也能想得到。
老赵家现在的麻烦可不就叫很多人幸灾乐祸么。
本来大家都是小地主,结果你老赵家不声不响的实现了弯道超车,这两年里整个大赵庄的改变都是肉眼可见的,不知道叫多少人暗地里羡慕嫉妒恨。对于老赵家手中的秘方,有太多的人生出了觊觎之心了。
可是赵家非常聪明的攀上了苏和泰,那他们再多的红眼也只能憋着藏着。
近来赵家在民团事上更把张财主家都压过了一头,那初开始时,乡绅地主们只有无限的羡慕,但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坑。
赵家得了一缕虚荣,却丢了实实在在的银子和粮食,更惹来了不少缙绅的不满。
看明白了这个之后,龙路口里的不少人都笑了。心中就跟三伏天喝杯冷饮一样,冰爽透心凉。
可现在呢,就在大家以为赵家这就已经有够倒霉的时候,老赵家更倒霉的事情来了,那真是叫有心人纷纷开怀大笑。
甚至都有人想到,苏和泰这么狠的坑老赵家,这是不是根本就没把姓赵的当‘自己人’啊?
比如张松年张松岭兄弟,就为此事嘀咕了好一阵子。
但哥俩把茶叶都喝白了,也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
主要是苏和泰的地位相对他们言实在太高了,大张家比之寻常的乡绅地主来是家大业大,但他们家连个官儿都没有,甚至连个举人都没,淮宁知县来了都要毕恭毕敬,如何能比的了苏和泰?
这哥俩再是想着苏和泰不把赵家人当回事,他们也不敢真的去冒着惹怒苏和泰的风险,去跟赵家人过不去。万一他们想错了呢?苏和泰的雷霆之怒,可不是小小的张家能抵挡的!
赵爹还在书房里修改着文稿,上面写的都是几天后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一些话。
南阳汝州那边的风声还要过几日才能在陈州府吹开,那个时候就是赵家提议加强年节民团守卫的时候了。赵爹自然要好生的准备一下发言稿,虽然他满心的不情愿。
而赵亮在自己房间看的就是起点飞卢辛苦搜罗起来的情报了。
从龙路口里往东到陈州城,几十里距离上还有着郑集、王店两个小团,三地沿着官道几乎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布置,坐落在陈州府城的西侧。
而沿途路上也有李集、张湾、郭庄等七处哨卡,只不过除了被提出名字的这三处哨卡外,其他四处哨卡都是有名无实的。
赵亮算着彼此的距离,自己要真的对苏和泰下手,那先是在府城动手,后出城,然后骑马扫荡那几处哨卡,造出一路向西的样子来,最后再返回到陈州府城内,这时间完全充足!
但这仅仅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只要自己在陈州府这么的一动手,必然会把满清的目光吸引过来,这在整体上就增大了自己曝光露馅的可能。
将自己陷入一种危险的环境下,或是说增加了自己的风险性,这对赵亮而言绝非最佳选择。
可他无法选择啊。
一切的主动权都不在赵亮的手中,而是取决于苏和泰,取决于苏和泰究竟待赵家有几分真心。
于是这天的下午,赵亮就乘着马车再次进城了。
他要向苏和泰做个小汇报,顺带着也终于抽出时间去柳氏那歇歇了!
寡人之疾,男人的那啥,在后世还能被社会道德谴责,可在眼下时候,这根本就不是事儿。
赵妈和赵奶奶有心阻止,可也都张不开口。年后赵亮虚岁都要二十了。
俩人只能在心底里发狠,一定要尽快的寻一个好的儿媳/孙媳。虽然她们儿子/孙子的嗜好有点古怪,但只要用心,她们相信还是能找出个漂亮佳人的。
至于柳氏,无媒苟合的那啥,在她们眼中,那就不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赵家的大门都不能让她踏进来。
进了陈州府城,赵亮先到知府衙门报个到,跟苏和泰汇报了一番赵家的工作,然后脚步一点也不轻快的前往了十字街。
苏和泰叫他失望了。
面对着赵亮的前来,他不仅没有露出欣慰,顺带着好生安慰一番赵亮——最为一个为官经验丰富的老油子,苏和泰对赵家在陈州府的尴尬处境绝不会一无所知的。
赵亮这次来访,本就是苏和泰扫除赵家担忧的最好时机,只需要他的一个非正式的承诺。
可苏和泰非但没有承诺,反而神态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烦。
这叫赵亮的心一下直沉到了深渊谷地。
而不提柳氏见到赵亮后的惊讶与高兴,也不去提两人稍后的翻云覆雨,就只说苏和泰见了赵亮后,带笑的把人打发走,便回到书房,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因为算算时间,京城那边已经该有一个结果了。
第四十章 修行还浅啊
苏和泰现在的心情就跟每周五,作者待在电脑前等推荐时候的心情一样,完全是在煎熬。
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京城,对于陈州府现下的事儿,那真是分出一丝一缕的精神都觉的浪费。
陈州府的‘大戏’唱的再好听也只是锦上添花,真正的功夫还是要看京城。
错不是还有点城府,苏和泰现在真要跪在佛堂里祈求佛祖保佑了。
虽然他真心觉得自己的优势挺大的。
除了民团这个亮点外,他还是一个历两任的知府,他还是个铁杆旗人。
皇帝就是不看在自己先见之明的‘眼光’上,也要看在伊尔根觉罗这个满洲老姓的面子上啊。
这个从三品的道台官职,真就跟一颗胡萝卜一样吊在苏和泰这头驴的眼前。
因为只要能迈过四品与三品的界线,迈过这道门槛,依照苏和泰的底子,进入监司级别(藩司及臬司),甚至接下来成为巡抚或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已经在知府的位置上熬了两任的苏和泰,真的不想再这么的熬下去了。
而至于赵家的未来,在苏和泰现如今的‘大棋盘’上,那根本就没有赵家的身影。他现在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就只有升官!
……
蜡烛把房间照的通明。
架子床上,赵亮把蜘蛛一样攀在自己身上的柳氏四肢挪开。精神到体力都已疲惫到极点的柳氏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沉了。
而守在外间的小红也早已无了声息,想来是早就睡了。
“苏和泰啊苏和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赵亮却还精神抖索。
今日与苏和泰的见面叫他感觉很不好,而这感觉一不好,人就容易瞎琢磨,那越琢磨人的心中就该越没底儿了。
“苏和泰真就不要脸的要卸磨杀驴,把赵家卖了么?”
这一念想仿佛毒咒一样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心神。一度,恼怒的赵亮真想就此潜入知府衙门给苏和泰一个厉害看。
有空间随身,赵亮皇宫大内都敢闯一闯的。区区一个知府衙门又算什么?
要不是外间有小红在,厢房里还有一个李婆子,现实不允许,赵亮保不准一时冲动的真就穿戴起装备来了呢。
也幸亏外在环境叫他没有一时冲动。然后,他就又想到了苏和泰的官声。
这家伙的官声还是可以的。
之前从没有把自己门下的人给卖了的情况出现,这一举动那是很伤人品的。
而且,苏和泰今后还要当官的,他这么的过河拆桥,日后谁还敢为他效劳啊?不怕做第二个赵家么?
就这么的想一想,赵亮又觉得那苏和泰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可能性,真就不大。
人是要学会安慰自己的。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在如赵亮眼下的情况的时候,那总是要自己宽慰宽慰自己的。
这一点他上辈子就很熟练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赵亮他手中握着一张能掀桌子的王牌。
知府衙门又如何,逼急了他是能杀人的。
就像前世网上打趣老毛子的一句话,北极熊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
赵亮换着法的宽慰自己,到了后半夜,人也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又是晴朗的一天。
虽然没有多问,可不管是柳氏,还是小红和李婆子,都能感受到赵亮神态的不同。
昨晚那是沉重中带着故作出来的轻松,而今天是真正的轻松了。
这下子她们可大松了一口气了。
之前一段时间赵亮没时候过来,她们理解归理解,但心里头到底是不安的。
昨日赵亮来是来了,然而赵亮那故意做出来的轻松表情下深深的沉重是瞒不过三人的眼的。
不说李婆子和小红,光柳氏就担心的要死。脑子里老是胡思乱想,怕赵亮是不是受到了家里长辈的压力要跟自己断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自己要是真跟赵亮断了,她真就没法活了……
偏偏所有的话所有的忧虑都要藏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对赵亮问出来。
现在看见赵亮那真心实意的轻松笑容,三人才纷纷把心放回肚子里。
“你可吓死我了。”柳氏扑进赵亮的怀里,眼泪都流出来了,昨天她是真的害怕,要不然才不会在床上那么的不要脸呢。
赵亮是真没有想到还有这出戏。
他昨儿从见了苏和泰之后,心神就都挂在了寻思琢磨上。
自己的表演很露骨不说——三个老少娘们都能发现,眼睛也借给了麻虾了——连三人脸上的忧虑色都没注意到。
“这还是没修炼到家啊。”平日里没事时候脑子挺灵活,说起事儿来头头是道;可一旦真摊上事儿了,就转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城府太浅!心思也太浅。
这三年时间里,赵亮走的是顺顺利利。不管是赵家还是他私下里发展的暗线,那都是一路开挂样儿顺风顺水。
而现在苏和泰猛地给了他一棍子,打乱了赵亮的计划,更打乱了他的心。
“果然!”先贤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为上将军!
自己还差得远啊。
“……你不知道我昨儿有多揪心,就怕你不要我了……”
“我知道自己一声不吭的跟了你是不光彩的,家里的长辈必是瞧不上我的,就怕你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愿……”
柳氏趴在赵亮怀里还在说话,边说边流泪,她也委屈啊。谁家的女孩子没有个嫁给如意郎君的美梦啊,要不是实在没法,她也不会就那么多跟了赵亮。
真当她不知道这是无媒苟合?
这不就是世事无情,都是给逼的么。
柳氏诉说着自己的担忧,赵亮听了去直想笑。不过他也清楚如柳氏这样的外室的不容易。
在这个时代,外室对于男人言就是个玩物,没有半分的保险措施。柳氏的担忧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放宽心,少在那瞎琢磨。这辈子你都是我赵亮的女人!”
又不是条件不允许,赵亮才不准备把到手的婆娘给撒手弄没的。婚姻这事儿上他不会跟长辈有太大的抵触,因为眼下不是前世,不是9012年。但除此之外的女人,就由不得长辈了。
趴在赵亮怀里的柳氏听了这话眼睛不禁一亮,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而门外头的李婆子则不屑的撇了下嘴。
男人的花言巧语!“呸!”
第四十一章 京城
燕京城,城西某胡同,内大臣阿克登府邸。
书房中,出身伊尔根觉罗氏的阿克登看着英廉使人送来的信报,朗声大笑。
“苏和泰年只四旬有二,此番能越过三品之门槛,未来可期也。看来我伊尔根觉罗氏又要增添一员虎将了。”
说着就叫来管家,叫之再备一份厚礼送到刑部尚书兼办户部侍郎、正黄旗满洲都统事务,议政大臣英廉的家里。
虽然阿克登很清楚这只是英廉的借花献佛,甚至都知道这冯英廉是怎么先一步从宫内探听到皇帝的意思的,如果他也愿意,这消息于他一样是唾手可得,但他依旧要买英廉这个面子。
这是冯英廉对他的示好,是冯英廉对他释放出的善意,必须要接着。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结交内宦,里通内外不是?
旁边站着的三子星辉则是一脑门的不解。“父亲如何这般肯定?”
须知道,那皇帝对州府官员的任用都还没有旨意下来呢。
不是……,“这英廉老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为伊尔根觉罗氏嫡脉中的嫡脉,阿克登一门世代显赫,先祖札尔固齐噶盖,乃大清的开国元勋之一,还是满文的创造者之一。
星辉对于苏和泰这种伊尔根觉罗氏里的普通角色,之前是根本没印象的。
四品的官儿很高贵么?
伊尔根觉罗氏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如此成就的不要太多了。
他星辉也是正四品的二等侍卫,年还不及三十,不比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强,他骄傲了么?
之前他老爹半点也不避嫌的在皇帝面前直接为苏和泰说好话,星辉从内心里是不赞同的。
这也太红果果了不是?
怎么着也要转过一道手才好看不是?
虽然他爹说皇帝英明,一些事敞开了说更好,也显得他阿克登人品坦荡。
但还是叫星辉心中对苏和泰生出了一些不满。
不过现在是好的结果,不管冯英廉的消息是怎么得出来的,苏和泰真跨过了那道门槛了,今后就未来可期了。
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真就成为伊尔根觉罗氏的‘明日之星’。
对于一些满洲大姓而言,四五品官真没啥稀罕的,因为京城里这样的差事太多了。这就跟后世中央部委里好升官一个道理。
但任何圈子都是越往上走越狭窄,位置越少的。
京城里四五品官儿不稀罕,可三品官的位置就少得多了。
就好比大内侍卫。二等的时候是上三旗每旗五十人,但到了一等虾,数额就锐减到二十人了。
别看星辉二十多岁就二等虾了,他却是一点都没希望坐上一等虾的。僧多粥少,太多人盯着那些个位置了。
且他们这一门之前可就有过一个一等虾了,他嫡亲的大哥,二十五岁就升到一等虾了。然后不管是他庶出的二哥,还是他本人,一等虾都没份儿了。
等日后要去外地就任,运气好了还能混个协领、参领、城守尉什么的,运气不好就只能在边地苦寒处做领队了。而不管是三品的协领、参领、城守尉、领队大臣、办事大臣还是二品的副都统、驻防大臣、驻扎大臣等,在真正的权柄还真比不上地方的监司大佬(布政使、按察使)。
这份量跟先前时候就彻底颠倒了个个。
苏和泰迈过了三品这道门槛之后,依照他的履历和身份,未来再进一步就是板上钉钉的。
那在族中的份量立马就改过了星辉了。
明着用了这么多文笔描述,实则在星辉脑子里转过的时间却极短暂。因为这很多都是京城达官显贵之家早已经有了默契的潜规则,和旗人高门大姓中不成明例的道理。是星辉瞬间就能想明白的事儿。
然后他心里真就酸了。
阿克登今日帮助苏和泰这么个他都不怎么熟的族人跨越了官场上最重要的一道门槛,可等日后他星辉要下去的时候,却不知道还有谁能如此得力的襄助自己呢。
除非跟他那庶出的二哥一样豁出命的到沙场上搏富贵,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在底下煎熬多少年才能冒出头来。
星辉心里泛起了酸劲,甚至是越想越酸。
可他老子脑子里转悠的却都是——“这英廉老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很不满意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什么脑子啊。冯英廉是怎么知道的,他能怎么知道啊?除了结交内宦之外,皇帝还能专门给他传旨叫之来自家府上卖好不成?
问也该问“这冯英廉好大胆子,不怕掉了脑袋么?”
“英廉什么都不知道,你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把今晚上的事儿,给我埋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泄露。”
阿克登可不想跟高云从有什么首尾。
这狗奴才胆大包天,不尽心尽责的在御前伺候着,竟然跟观保、申保、英廉、倪承宽、吴坛这些人搅合在了一块,真是不知道死活,早晚要翻车的。
阿克登才不去自找麻烦呢。
继续跟儿子说:“你去派人给苏和泰送信,叫他有个准备。尽快到信阳上任去。”南汝光道的道台衙门驻在汝宁府南端的信阳州。“然后快点将南阳、汝州的匪患肃清,以报效万岁隆恩。”
阿克登内心里根本就不把豫西南的那点小事放在心上。
几个毛匪罢了,连癣疥之疾都算不上。比起正在进行的二次大小金川之役,豫西南的贼匪就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毫毛。
后者可已经打了八年,前任四川总督阿尔泰被革职,继任的四川总督武英殿大学士温福战败身亡,还顺带死了四川提督董天弼以下将士无数,逼的乾隆不得不打出手中的王牌——阿桂。
至今那大小金川之役好遥遥未见曙光。
……
陈州府城,深夜。
漆黑的夜晚,窗外狂风怒吼,听起来犹如人在哭泣一般,让人心头发颤。
赵亮拍了拍身边的柳氏,一点反应也无。床榻之上的翻云覆雨耗去了她太多的精力,人又喝了几口被赵亮暗中下料的茶水,现在睡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人在房间里消失了一会儿,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然是穿戴好了一切。
赵亮又变成了拦道杀官劫囚的彪壮好汉了。
外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悄悄推开门一看,小红果然在小床上睡的正香。
那加料的茶水他是很一视同仁的,院子里一老两少仨个女人都给撂倒了。
灶房里亮着灯,赵亮摸过去看了一眼,李婆子人不在,那就是在厢房了。去到厢房看个究竟,李婆子人在床上呢。
喝了空间出产的精品曼陀罗花为主料制作的蒙汗药,她们三个不到明早是醒不来的。
第四十二章 还是没忍住
蒙汗药是后世人很耳熟能详的一种药名,具体的作用就是超高效的使人安眠。
这在小说中被文人以一种神奇的文字手法频繁描述。比如《水浒》第二十七回《孟州道母夜叉卖**肉》中的一段话:“那妇人哪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
然后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噤了口,望后扑地便倒……
蒙汗药当真是神奇,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也叫后世人生起怀疑,这种东西真就有存在吗?
赵亮穿越时空三年来是从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江湖劫匪与蒙汗药的。他只是以科学的角度来考量这东西。
大家都知道要给人妻曹开脑壳的华托和他所配的麻沸散,那东西没有确切的流传下来。但《后汉书》中则对华佗在手术前给病人使用麻沸散进行麻醉做了详细的记载:“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跨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可见,在外科手术前服用麻沸散,病人能迅速昏睡,且疼痛全无,即使开膛破肚也不会知觉。
到了明朝,李时珍的鸿篇著作《本草纲目》给出了答案。
《本草纲目·草部》中记载了一种叫做曼佗罗花的草药具有麻醉的神奇功效。这个名字很美也很有阿三哥气息的药物又被百姓们称为风匣儿、山茄子,气味辛、温、有毒,可以“作麻醉药。秋季采曼陀罗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为一会即昏昏如醉。割疮、炙火宜先服此,即不觉痛苦。”
反正赵亮接触的医馆大夫里,曼佗罗花作为麻醉药主药,已普遍为中医所采用。
他也很容易就拿到了曼佗罗花的种子。
在空间里培育出了一些来,配合着草乌、川芎、当归,制造出的蒙汗药,效果比大夫开出的麻醉药效果更胜出许多。
今儿赵亮就牛刀小试,一举药翻了柳氏她们仨,为自己今夜的外出扫清了道路。
灶房锅灶里的热水还依旧滚烫,赵亮把首尾收拾干净,那些加料的茶水都需要处理了。
然后悄悄的翻出了院子。
嗯,用梯子。他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能一蹦三丈高。虽然院子的墙头并不咋高,他一蹿就能攀住顶,翻过去很轻松。但这样难免就会有痕迹留下了。
赵亮一点首尾都不想留下的,他的空间里也早准备下了各式各样的梯子。
爬上墙头后长梯消失,然后又出现在了墙头外。随后下了梯子,收了梯子,他把目光看向了西北方。
那里是陈州府衙的所在地!
赵亮至今也没有狠搞苏和泰一把的打算(比如说摘掉他的脑袋),但因为苏和泰‘态度’的不友好,叫他始终对苏和泰的住处念念不忘。
说白了一句话,那就是他心里不忿不平衡。
更别说今天白日里赵爹进城,在苏和泰召集的士绅贤达面前狠是为苏和泰立了一功,但事后苏和泰却依旧没什么表示。
“给个口头上的承诺都那么难么!”
赵亮心里很不爽,自始至终都牵挂着这件事,就跟憋口气一样,他不通达。而当一个人的心态开始不平衡的时候,他就总想要做些什么来叫自己的心态搞平衡的。
他决定给苏和泰一个教训。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决定可能过于冲动了,但他就是没能忍住。
今日白日里赵亮人没有进府衙,可待在松鹤楼的他却对府衙内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
苏和泰的态度是赵亮今夜里走这么一遭的关键。
就是这样的‘冷漠’,压垮了赵亮心中的‘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他现在依旧拿捏不准苏和泰的真实态度,但就只苏和泰给他带来的这烦心劲,赵亮都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不管这苏和泰到底是怎么想的。
冬天的夜是真冷啊。寒风嗖嗖的刮着。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着,一会儿,那星星便又隐没在夜空中。天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起来。
赵亮贴着街边走,转过几个路口,陈州知府衙门就已经在他眼前了。陈州府城太小了,四面城墙总长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十里。
城区面积小着呢。
从城东的十字街赶到城中的知府衙门,直线距离只才里巴地儿。
但几个路口的团丁执哨还是给他增添了一点麻烦,要绕小道。
按照苏和泰的规定,地方乡里夜间要有民练警哨巡逻,而城中及四关也一样要有人巡哨值夜。
府城这一亩三分地可是在苏和泰的眼皮子底下的,再糊弄再拉稀,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尤其是今天苏和泰才吹了风。
赵亮躲在空间里向外瞟了一眼,俩挑灯敲锣的更夫正从自己‘身前’路过,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棉布上画着的陈州府城地图。
而知府衙门斜对面不远处的松鹤楼,则是一个眼神也没多打望。
悄悄来到后门,这儿根本连个人影都没,呼噜声都听不到。
赵亮没再用梯子翻墙,人离院墙还有一丈多远时猛地发力,若猎豹扑食,冲向院墙。接着冲刺之力,身子向上一纵,脚下在墙壁上一点,手就已经抠住了高墙顶头。两臂发力,人很轻松地翻上墙头,身子再贴着墙壁无声滑下,轻盈的落到地面。
风声和夜色成了他绝妙的掩护,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游走在阴影暗地里的长蛇,穿行在夜幕中,迅速向着内院潜去。
陈州的知府衙门是中国传统的官样建筑,讲究东西对称,规模不小,气势也巍然,占地面积数十亩之广,遵循礼仪,左文右武,前衙后寝。
中轴线上由外至内依次为照壁、宣化坊、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宅门、三堂;东侧线上有狱神庙、典吏衙、架格库、厨房、戈什房、杂项人房等。西侧线上也有狱神庙、典吏衙、承发房、钱粮厅、吏设等。院墙内有车棚、马厩、茶房、粮仓等。
整个建筑群体错落有致,结构合理。可它们跟赵亮都没有半毛钱的干系。
赵亮这次来是干什么来的啊?
那就是要给苏和泰一个教训。
打蛇要打七寸,打人也要往要害上打。要不然他就不知道疼。
在不伤及苏和泰性命的大前提下,如何给苏和泰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答案当然是银子了。
就赵亮所知道,苏和泰的银子全在府衙银库的内库里。
那可是一个很安全很安全的地儿。
第四十三章 还是不通达啊……
所谓银库的内库,那就是地方官府放置备贮银的地方。
这地儿是常年不开门的,除了官员交接时候,新老官儿们要打开封门点验储银之外,库门三两年里动都不动一下都属正常。
因为这备贮银根本就不用于地方上的财政开销。
所谓“备贮”即另款封存于银库内,不参与日常钱粮出纳,仅留备急切公务或作永久性存贮的储备之款。
换句话说,陈州府要是不遭受难以忍受的天灾巨祸,或是京城没有下令运饷、协饷,这内库里的备贮银子百八十年也不会重见天日。
也所以,这项制度从康麻子晚年时候开始提及,到雍老四时候才得以正式施行,然后乾小四彻底的将这项制度确立。
因为老康末年的时候满清国库空虚,根本就没那个资本来实现这一制度。而雍老四时候,耗羡归公改革,各库亏空渐弥、积帑渐充裕,清廷才得以备贮银理念付诸实践。
而乾小四上台的时候,满清国力正值巅峰,国库里有他爹给他留下的八千万两白银,这才能叫他数次调整省封贮、分贮银数。并为巩固边疆治理、充实边储,将备贮银制度推广至边疆诸地区。还增贮盛京户部“永远存贮元宝银”一千万两。
陈州府的备贮银也有两万两,而且那内库里不止有本该有的两万两银子,更有苏和泰的诸多私财——苏和泰把自家的银子运去内库储备,这在知府衙门根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因为那里最为安全。
赵亮想要探听这些消息,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来。
悄悄的向南摸索,赵亮知道银库的具体位置,就在知府衙门的二堂(衙门中仅次于大堂的重要建筑,是知府及其幕僚、属官们日常聚会商议的地方)和三堂(内宅,知府家属住处)之间。
彼处虽然有着不少零零碎碎的建筑,但其中最高大坚固的不是权柄甚重的督捕厅和钱粮厅,而是东边的银库和西侧的粮库,亦被称为银局和税库。
现今赵亮对粮食没什么大的需求,这次来是准备对银库下手的。
至于怎么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内库里,银库的墙根下,赵亮手中多出了一把以不起眼的灰麻绳缠裹刀鞘刀柄的尺长短刀。
叫他躺着一个人,脖子上挨了赵亮一击,也不知道端没有断。而刀刃就跟切入一块嫩豆腐里一样深入了墙壁中,被赵亮扼着脖子的库吏脸色顿时大变,这该是锋利的宝刀啊。
要是插进自己脑袋上……
库吏不由得想到了夏天被自己切开的西瓜,膀胱一送,灰绿色的棉裤里立刻湿了一片。
赵亮脸色也跟着猛一变,暗叫一声“妈蛋!”抖手把人投在地上。
紧跟着一脚踏在那人的脸上,库吏是连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敢叫出来一声,爷我活剥了你!”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库吏实在不敢想象是何等无法无天之辈有那么大胆子,竟敢到知府衙门来挑事,可他很清楚自己的小命就攥在眼前的黑衣蒙面强人手中。
不提这位爷手里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只看他干脆利索的一巴掌拍翻了二强子(库丁),在自己惊叫声都没发出来的时候就扼着了自己的脖子,那就看得出他有多厉害。
“乖乖听话,我今晚上不想杀人。”要不然这库吏那还有活的份儿啊。
“我问你答。”
“这内外库一共有多少银子?”
库吏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外库还有五十两元宝一百锭,二十两元宝一百三十六锭,十两元宝一百六十锭,计白银九千三百二十两;又有铜钱三千五百七十二吊。至于内库,小的只知道储银两万两整。至于知府老爷的一些私财具体有多少,那就不是小的能知晓的了。”
“就这么点?还有那碎银呢?”赵亮有些吃惊,这个数字真不是一般的可怜。
“好汉爷,那碎银子都要溶了的。”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银元宝啊。
赵亮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去了一个疑惑,怪不得他之前几次跟官府银库亲热的时候,都只见到一锭锭打上了铭文的银元宝呢。
“他么的,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民间百姓中流通的九成九是散碎银子,这官府收了银钱要融成大锭,可等到银钱重新流回百姓手中的时候,又要被绞成税银。来回的折腾,图啥?
也不知道为啥鹰洋流入中国都好几百年了,可明朝也好,满清也罢,似乎都没有看到铸金银币的好处。
赵亮很不解,却也不准备多思量。
地上倒的库丁还有着气,赵亮一巴掌没把他脖子给拍断了,库吏很识趣的找来绳子把库丁绑个结结实实,又用布巾堵死了他的嘴巴。跟着,自己乖乖的跟着赵亮进了钱库,一声都不敢多发的就干起了活。
用宝刀劈开库门铁锁的赵亮,大爷一样坐在一凳子上,看着库吏辛勤劳动——一点点的把外库架子上的银锭堆在赵亮脚下。
银库里的银子从来不是一箱箱储放的,而是被一堆堆的放在木头架子上,每堆的数量都不多,数量一目了然,这样清点起来就很方便。
库吏干的绝对卖力气,绝对没有耍半点的滑头,但他的工作效率也实在很低。
低到赵亮都看不下去了,一巴掌砍晕过去,绑起来塞住口丢在了外头。
自己旋即挨个的收起了银子,还有铜子。
然后又劈开了内库大门,将内里的一切全都一扫而光。
耗时拢共就一刻钟上下吧。
空间的小院里多出了一堆的金银珠宝,还有一箩筐一箩筐的铜子。叫赵亮是好生了回了次血,之前被消耗的小金库一下子又满起来了。
但他内心里的畅快感真的没有多少,因为这座府衙内他真正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苏和泰,苏和泰……
站在银库的墙根下,赵亮默默的凝望着三堂内宅住处,足足有半刻钟,人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府衙。
等他回到城东的十字街柳氏院子的时候,那积压在心头的气儿,依旧跟一块石头一样堵心。
“还是不通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