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青果屁股下的药粉桶
乾隆四十九年上半年还算是一个安稳的年份,至少黄河长江都没有发水,虽然齐鲁起了蝗灾,可也只限于济南府范畴。
很难得的,郧阳这地方今年没有大股的流民汇入。
彭功昌继续干着自己的老本行。
从川蜀的大巴山和郧阳等地招揽人手,远远不断的把之送到汝州府。
后者的煤炭联合产业那就像是一个永远也探不到底儿的无底洞,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劳动力。
并且现在还有了北海商行,后者在库页岛上的据点已经从一个扩展到现在的三个,近期他们还计划着在虾夷地也搞一个据点,以此来试探一下日本人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彭功昌现在的‘劳动力输出’业务干的是如火如荼的。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从大巴山和郧阳府拉走多少人,这些地方蕴藏着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和棚户,而他一年到头也只是拉走了三五千人,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但凭借着这一‘行当’,彭功昌却能轻松自如的游走于大巴山与郧阳府各处,成为一个个棚户村落、据点带头大哥们眼中的贵人。
因为彭功昌为他们带来的可不只是银子,更有一些山里头有钱都难买到的布匹、铁器、盐糖,还有至关重要的火器药粉!
在郧阳镇已经做到了都司衔的长顺虽也在干着同样的营生,但因为身份限制,他拿出的更多是真金白银,所以长顺在郧阳府带头大哥们眼中的重要性远不如彭功昌。
民以食为天,劳动力输出这事儿首先你就要有足够多的粮食。
别看彭功昌每年带走的人不是很多,但这些人在去往目的地之前可都要被彭功昌养一阵子的。
时间最短的是输往汝州的青壮劳力,短的半个月,长的也就二十天,看看一个个身上没啥病,然后半个月时间里慢慢的补一补,同时也教给他们一些规矩,这些人摇身一变就成为了赵家手中的矿产工人了,还是那种签了卖身契的矿产工人。
实际身份等同于奴工。
但赵家对这些人不仅不苛刻压榨,反而待之极好,这很容易就能收揽人心。甚至比汝州本地人的人心更好收揽。
之前去往南洋的一千矿工中,七成都是这类人。
可以说这些人的忠诚度完全是能跟技校里出来的学生相提并论的。
如果说后者是赵家文治上的根基,这些‘奴工’那就是赵家武力上的保障。
然后就是一批十二三岁到十五六岁之间的少年,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彭功昌手中的情报网就多靠他们去发展了。
一个个联络点的建立,背后都有着他们的身影存在。虽然很多少年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造反’。
这些人彭功昌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去调教。
然后就是海外移民了。
这是近两年里才出现的一个新需求,可数量却迅速膨大起来。
彭功昌把这些人‘买’给赵家,然后赵家出面养上三五个月,补补膘,壮壮身,省是在半道上死了。
长远的海上运输对人体可是极大的负担,尤其是根本没有坐过海船的人――即使从福山起航,到库页岛的海路也长达1500海里以上。帆船至少要走半个月。
即使是个身体健康的人,在拥挤颠簸的海船上熬过这段海路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更不要说是是一群从来没坐过船,没有出过海,甚至是长期陷入营养不良中的棚户棚民了。
如果不把他们好好的养一养,提供一定的营养成分,那这里头的人必然会有一些是看不到旅途的终点的。
同时呢,在给这些人调养身体的同时,赵家人还会给他们介绍迁移地的一些情况,教给他们必要的生活卫生条例和一些防患手段。
不管男女,都要学会打枪放炮。
在库页岛,那里的每一个移民都是珍贵的,都是不能浪费的。
还好从大巴山和郧阳‘买’出来的棚户,里头的家庭妇女,无论年纪大小就没一个裹小脚的。
裹着小脚的女人在那俩个地方可生存不下去。
彭功昌父子对这件事十分的重视,因为二者都清楚,这些人被养熟了之后,那才是赵家真正起兵造反夺天下的根本。
这些年随着赵亮明面上混的越来越开,赵家的根基越来越雄厚,影响势力越发广大,他们俩就也越发相信这推翻满清的一幕真的会变成现实。
因为这太不可思议太让人无法想象了。
所以赵家一旦爆发的时候,就会最大限度的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满清也会最猝不及防。
同样的,随着父子俩人在大巴山和郧阳两地混的越发得意,他们也越发深刻的意识到赵亮为什么称呼这两地为两处大药粉桶,为什么那般笃定这两地一样会爆出乱子。
实在是因为当地的官府大户对棚民棚户压榨欺凌太甚了。
首先是地方官,“赋外加赋”,残酷榨取,民怨沸腾。
再则就是当地的地主、土豪,这些人有权有势,又看准了官府不耐烦棚民,可不就勾结地方上的官吏、差役狼狈为奸,使劲的薅羊毛,鱼肉百姓?
以一县来说,国家钱粮不逾千两,而民间有上万之累。
别的不说,这在郧阳却已经很普遍了。
而地方的胥吏差役又多是有根脚之辈,与士绅大户本就熟悉,两者相互勾搭,无风还要生浪,遇有棚民有事,敲骨吸髓只是等闲。今日檄令查某寨,明日差令查某事,山中棚民受其凌虐,无可告诉,无为申理。
官老爷眼中没有他们的存在,这先天上的政治缺陷在地主豪绅胥吏们眼中就代表着大把利益,他们如何肯放手?
经常借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陷害流民。
差役手奉一票,视为奇货可居,一讼所用动至屡百,一票尤必破数家。
还有一些坏到家的豪绅胥吏,他们往往趁山中棚民因路途遥远,山路险峻不愿自己到县城上缴“钱粮”的机会,自称“截粮官”,欺骗山区农民。
那都不知道有多少棚民在残酷压榨下,根本无法维持生活,就只能转到山内的木厂、铁厂、盐厂、金厂、纸厂、炭厂、耳厂、林场等处做工。
这些厂子的规模大小不等,小厂只有几十人,大厂多达数千人乃至上万人。
如木厂又分大圆木厂、枋板厂、猴材厂等,其中郧西陈贤志家的一个大圆木厂,光近作水陆挽运之人,就不下三五千人。
这些工人受到地主和厂主的双重压迫和剥削,劳动强度很大,甚至牲畜都难以承担。
比如枋板厂运夫背负“枋一块重二三百斤,上下峻坂之中,厂人号日:某骡子。实者连真骡子亦有不逮。
运夫日行不过三四十里,不赶歇店,自带铁锅干粮,结队宿于岩屋、树阴之中。
而可悲的是,就连这些牛马都不如的生活,雇工们还不时受到失业的威胁,每当粮价上涨时,厂主们就会歇厂停工。
所以做事极其厚道的彭家父子在郧阳、大巴山各地都非常的受欢迎。
甚至要不是他们卖人的时候要求严格,那都不知道能拉走多少人呢。
山中棚民的日子过的太苦了。
以至于不少走投无路的棚民们,就都豁出去了。
他们有时“盈千累百”地去“吃大户”,强迫地主豪绅和厂主们供给吃食;有时就拿起武器,强夺地主、富商的粮食、财物进行平分;甚至还有公开聚众起事,袭击场镇,打击富商大贾的。
便是遇有官兵追捕,小则拒捕抗官,大者揭竿谋逆,碁布要害,公然为犄角之势的,郧阳、大巴山也都是不少。
李山、姚安、章乐、周坤、王福他们五小强,为什么这几年一次次蹦跶,一次次被满清打翻地上,可不过多久就又一个个活蹦乱跳了?
那就是因为他们也已经跟郧阳的棚民流民有接触了。
所以,近几年即便汝州地界因为矿场大兴,越来越多的富余劳动力进入了矿场做事,他们也不担心没人可用。
郧阳那边有的是给口饭吃就敢卖命的汉子。
“……嗒嗒……”
赵亮手指头敲着扶手,这要是光听彭功昌的话,他还真以为郧阳大巴山的流民棚民马上就要起事了呢。
但他这边还有长顺的汇报。
已经去郧阳镇有几个年头的长顺也提及了越来越频繁的武力抗捕的事件。
但规模都不大。
那地方棚民闹事更多是吃大户。
真敢豁出去杀人的人肯定是有,但并不是很多。
这一点你只需要看到“截粮官”还有存在,你就该知道郧阳府的情况,实则还没有达到极致。
不过赵亮相信,在这种残酷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下,一场大规模的农民战争必将爆发。
哪怕内里并没有白莲教掺和,这场大乱也是不可避免的。
而白莲教又怎么不去掺和呢?
这多好的机会啊。
李庆代表着皇汉已经跟刘之协、宋之清建立起了直接的联系,前者近来正准备着前往甘肃一趟去探望一下老师刘松,计划将鹿邑幼童王双喜说成是“明裔朱姓”,宣传刘松的儿子刘四儿是“弥勒佛转世,当辅牛八”,借此号召群众。
第三百四十二章 齐林已经崭露头角了,王聪儿又在哪儿呢?
“明裔朱姓!”
“弥勒佛转世,当辅牛八,入教者可免诸厄!”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黄天将死,苍天将生。”
“世界必一大变。”
赵亮对以上的诸多言论是不屑一顾的。
说白了跟清水教王伦宣讲的一些事儿没什么两样。
不过现在的收元教、西天大乘教还宣扬: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人教之后,教中所获赀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赀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倒是叫赵亮点头。
对于贫苦百姓来说,还是这样的宣讲更具有吸引力。
“这就对了,额。什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全是扯淡。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吸引老百姓。你跟刘之协、宋之清他们说清楚,皇汉对之支持,只为反清,无干其他。你也千万不要去搞什么小动作,只要跟内里的各路首领打好交道即可。”
赵亮着重叮嘱李庆。
做任何事儿都要各司其职才能做好。
往白莲教里头发展皇汉的钉子,那不是李庆的任务。他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摸清楚川楚两省各路白莲教码头的底细,跟各路实力派首领都打好关系。
刘之协、宋之清是川楚传教的祖师爷,他们名头很大很响亮,可实则也已经丧失了对更基层之力量的控制。
因为真正深入到第一线传教拉队伍的是在鄂北的齐林、樊学明;川蜀的谢天绣;在关中汉中一带的韩龙等人。
李庆作为‘财神爷’,他的任务就是跟这些个人打好交道,尤其是齐林,然后再跟齐林他们的得力弟子们打好关系。
这一点最为重要。
秘密教门发展到现在,其组织全国各地都分布很广。
黄河上下,大江南北到处都有,尤其是北直隶、中原、齐鲁、湖广、川蜀等省最为活跃。各阶层人们都踊跃参加,在农村中有“乡约吃教”,在城镇、集市则有“差役书办吃教”。
西天大乘教这边的齐林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齐林乃是襄阳府的捕头!
清水教起事时,寿张县衙的李旺(差役)、李得深(书办)也是一样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还都是王伦的义子。
因为身份的缘故,齐林对手下各个弟子们的掌控倒是最有力。虽然那最为有力的掌控力看在赵亮眼中也是low逼。
中国的秘密教门,派别有很多,如清茶门教、牛八教、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白阳教、老君门教、大乘教、清香教、圆顿教、八卦教、太阳教等等五花八门,这里头不少的教派都是白莲教的支派。
后者在全国范围内亦拥有着最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最大的影响力。但也因为自身本质的问题,这种组织形式适合于秘密、分散活动,但不利于集中和统一。
所以一层架空一层就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收元教、西天大乘教在鄂北、川蜀迅速发展壮大的同时,就也把一些个小教门都纳入了其中,这些小教门的首领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其教内的实力派。
你说这些小教门首领的手下在真有事的时候是听他们原先的老首领的呢,还是听刘之协、宋之清他们亦或是齐林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就跟宋之清、刘之协等对于刘松一样,齐林、樊学明、谢天绣、韩龙他们对刘之协、宋之清不也是如此么?然后就是姚之富、王廷诏、樊人杰、张汉潮、高均德等人又这般的对于齐林他们……
李庆现在的任务就只是当好自己的财神爷。
而财神爷谁不喜欢啊,是不是?
跟刘之协、宋之清、齐林、樊学明、姚之富、王廷诏、樊人杰、张汉潮等等都大好关系,李庆的任务还是很重很重的。
但这不急,李庆他还有的是时间去搞。
因为现在才是乾隆四十九年,距离轰动一时的六省教案还有十年时间呢。
后者可是川楚白莲大起义的最直接导火索。
谁叫今后十年乃是白莲教发展的黄金时期呢,实力迅速膨胀,连清廷看了都害怕。
乾隆五十九年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了一场针对白莲教的大逮捕和大杀戮。
李庆恭敬的领命退下。
这些年他在襄阳是‘冷眼旁观’着皇汉的名头在大青果越来越响。
虽然乍然一看皇汉的动作较之头两年是少了很多,比如那种神乎其神的搬粮运仓手段,还有大运河上针对漕船的破坏动作,前者已经很久没再听闻,后者也越发的小打小闹。
但李庆才不会认为皇汉要不行了呢。
相反他心中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沉淀不是消亡,而是在默默的积蓄力量,以便更好的爆发。
因为别的全都不说,就只说他来襄阳这件事。那该有着多高明的眼光才能今天的局面啊。
他在襄阳都小十年了。他在这里置下产业站稳脚跟的时候,刘之协、宋之清还只是满清刀下的游魂,逃来襄阳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谁能想到十年还不到的时间,刘宋二人竟然就已经在襄阳创下了这么大一局面?
虽然收元教和西天大乘教矛盾已经激发,刘宋俩人谁都不服谁。
但整体上看,仅仅是鄂北的白莲教体量就已经超过当年的混元教了。再加上川蜀和汉中的力量,刘宋是绝对不能小看的。
而且就以李庆自己的目光来看,白莲教在鄂北川蜀发展的黄金时期还在后头呢。
因为那里的山民棚户们都只会越来越难熬,他们的日子过的越艰难,那白莲教的传教才会越发旺盛。
这可是一颗绝佳的炸弹,比之清水教威力还要超出十倍、数十倍的大炸弹。
一旦引爆,满清还能得好吗?
而皇汉拥有着如此一个眼光超远的智者,他们又怎么可能越发展越萎缩呢?
何况李庆他手中的真金白银也不是个小数目。
而这还只是一地的兵事总管所拿出来的钱财,可想而知整个皇汉又是多么的庞大了。
李庆一直不知道赵亮的真实身份的。
但前前后后十一二年时间了,在他整日的胡思乱想,整日的脑补之下,皇汉的强大早已经根深蒂固在他心中了。
并且因为襄阳这里白莲教的‘繁盛’局面,李庆对自身所在组织的未来,信心十足!
上头不让自己搞小动作,那不是皇汉真就不渗透其中了,而是因为这事儿就不是自己负责的。
就跟当初的清水教一样。
李庆相信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皇汉肯定已经渗透进白莲教的方方面面了。
要不然上头怎么就知道刘之协、宋之清藏身于襄阳的?
自己这边才把刘宋的几个弟子名字交上去,上头就下指令叫自己尤其重视齐林。
事实证明,齐林的确从刘宋的诸多弟子中脱颖而出了。
都已经是这样了,谁要还对李庆说,皇汉在刘之协、宋之清这里一点私下发展都没有,李庆能唾他一脸。
“这齐林已经崭露头角了,还有那姚之富,王聪儿又在哪儿呢?”
这不是赵亮喜欢女色,他在这方面已经相当限制了,去看看后身后宅里都有多少人了?光是正儿八经的小妾就已经六七个了,再加上通房什么的,就更多了。
赵亮呢?
就还是那几个人。
康莞、柳氏、乌三娘、长二姑以及见不得光的萧娘子,拢共才五个。
所以他是不好色滴。
这之所以想到了王聪儿,完全是好奇心更重。
这就跟穿越了三国相见貂蝉、甄宓、大小乔,穿越了水浒相见潘金莲、扈三娘,猎艳心态不说一点没有,但也不能完全忽略了猎奇心态不是?
那位可是十数万义军共尊的总教师,率众纵横驰骋于鄂、川、陕、豫四省,英勇战斗了两年多的女中豪杰。
“咔嚓……”
告别了李庆,赵亮直接乘船沿着汉水而行,他要去扬州走一趟么。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均州把探亲的长二姑娘俩接回去。
均州是襄阳府最西边的一个散州,长顺就在均州的绿营当都司呢。
船舱里赵亮舒舒服服的躺着,脑子里信马由缰的想着。
正美滋滋的时候,忽的就听到“咔嚓”一声响雷。
这毫无由来的一声响雷真跟晴天霹雳一样,吓了赵亮一跳不说,还叫他立刻想到了倾盆大雨。
因为这雷太响太响了。
是只有夏天才有的响雷,而且依照他的经验,一旦遇到这样的响雷,就必定是倾盆大雨。
赵亮起身走到船头,风已经变凉了许多,很快黄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
“下吧,下吧……”
下发水了才好呢。
十多年的时间磨练了赵亮,不止叫他脑子里的知识丰富了很多,更把他那颗心磨得硬邦邦的。
人命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很轻很轻了。
这长江决口溃堤的次数虽比不上黄河,但长江一旦发大水,那对满清的打击可也是巨大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长子的震惊
这场大雨一下就像没个收处一样,没完没了了起来。
赵亮扬州也不去了,暂时就停在了汉口。
整个湖广地界的官府都忙碌了起来,因为这雨势不对头,这连天不止的大雨让所有人都揪心。
明明都要入秋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偏下起了大雨?
老天爷你安稳两年就不行吗?
多少人哀求着。
汉口的龙王庙前更是聚集了无数的人,哪怕下着大雨,都有无数人前来磕头祈求龙王收了这场大雨。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局势不妙,但是自然灾害的降临依然是无法避免的。
首先荆州那边就传来了警讯。
汉口市井中谣言频传,一会儿有人说枝江决口了,一会儿又有人说江陵被淹了。
反正武汉三镇是都热闹了起来。
时任湖广总督的舒常和鄂北新到任的巡抚李绶也紧锣密鼓的组织人力固守长江大堤,可长江还没出问题呢,汉水先就决口了。
决口之地就在汉川的系马口,那地方河道拐的就像人踢出去的脚,凭白往西南扭了好几里地,水道弯折的可怕。
系马口汉江决堤,洪水泛滥,飘没人口、牲畜和田地无数。
而在汉江决堤的同时,汉川上游的潜江、沔阳两地也传来了急迅,汉口市井是一日三告急,那市面上粮食的价格是做火箭一样往上升。
刚刚种下的晚稻被大雨这么一浇,也肯定受损不小,一时间哀鸿遍野。
“又要抗洪保堤!”
千里之外的皖省凤阳府怀远县的赵德安也在不胜烦恼的说着。
他此前在颍州府为官,从那时候起他就没到夏季雨水众多时候就亚历山大,唯恐洪水泛滥了。
现在他从颍州府调到了凤阳府,那还要继续担忧。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等这一任结束了,哪怕是不升官他也要央求赵亮出手,帮他调离这种倒霉催的地方。
他要去一个不会有水灾的地方。
顺带着要没有根脚身后的豪强巨室,那就更好了。
在皖省当官的这几年,赵德安早就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淮河水系为什么进了大青果之后就开始频频泛滥成灾了?
那绝不是因为黄河夺淮入海,夺淮入海再有影响,那影响的也只是下游,只是苏北地界,干皖北屁事了?
这里之所以水灾水患越发严重,那完全就是人自己作死的。
因为皖北与豫东一样,皆属于平原,这里的土地虽不如江南之地抢手,但也是一块上好肥肉。所以这里的膏腴之田,多为大户巨室所占。加上清朝的人口大爆炸,便更是地少人多了,无田可耕的矛盾也就尖锐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民间出现了毁林开田,围湖造田,河滩地亩住居占种,与水争地等等现象,就也不足为怪了。
这些行为在后世来说是破坏了地方的生态平衡,如今时代的官员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生态平衡,但他们也能知道如此做的对水道泄洪时的恶劣影响,那是极具有危害性的。
尤其是人们在河湖水面修圩围田,致使河湖面积日益缩小,每当夏秋大汛,水无所受,漫溢奔流,直接伤害了当地农业。
早在乾隆二十三年河东总河张师载就曾指出:豫东两省黄河滩地内有民堰,系民间租种滩地,为了防止河水漫溢淹没田地所筑,但是这些民堰由农民逐渐加高,如不及时禁止,将会继续加高,有碍于河防。豫东黄河两岸大堤虽然相隔二三十里,河宽堤远,但是由于农民与水争地,租种河滩地亩,惟恐水漫被淹,只图一时之利,一再增高私堰,以致河身渐逼,一遇汛水长发极易冲溃大堤。使河水漫溢两岸。
朝廷并非不知道淮河一带的弊端所在,可知道也制止不了。
上头都无可奈何,赵德安只一小小知县就更是无可奈何了。
他觉得这年年都要起一次的‘抗洪救灾’,那简直就是官民在自讨苦吃。
而颍州府时候他每次应对洪水灾情的时候就已经很麻烦了,现在怀远,就更加麻烦了。
因为这地方处于涡水与淮河的交汇处,那一旦处理有差造成缺口了,保不准南面的凤阳府治都要被淹。
不过这种事儿对于小老百姓言虽然是大坏事,但对于大户巨室来说,却是真真的大好事。
“这是为什么啊?”柳阳仰着小脑袋问。
柳氏看了儿子一眼,问了一句:“先前你爹让你看的札记你都看了没有?”
“还没有。”柳阳立马低头。
他功课太多了,从最基本的国学、算术,到历史、地理和西学,同时还有体育课。他每天光是应付这些功课就已经很累了,结果他爹还给他时不时递来几本札记。
这可真不愧是亲爹啊!
“你啊。”柳氏点了点柳阳的额头。
“娘~”柳阳抱着柳氏胳膊撒娇着叫着。
“娘知道你功课多,学业累。但再苦再累你爹给你的札记你也要仔细的看。”柳氏叮嘱着自己的孩子说,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光泽。
想到赵亮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这心肝都嘭嘭跳的跟打鼓一样。
“那里头有很多很多有益的经验。娘刚才说的话你不是不懂么,你要是看了你爹给你的札记,你就能懂了。有时候,小民的不利会变成大户的有利,一方面的损失会变成另一方面的收益。”
柳阳有些懵逼。但他回到书房后还是乖乖的拿出了赵亮寄来的札记,细细的读了起来。
两天后,把札记看到了第七章的前半部分时候,他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趁人之危的搞土地兼并啊!
小老百姓受苦受难的时候,大户巨室们就正好乘火打劫,利用灾民走投无路的状态用粮食银钱低价收购农民的土地。
然后柳阳心中立马给自己老爹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奸’字标签。
不过这个奸字标签在他看了第七章的后半部分后又淡化了许多。因为他爹在第七章的后半截里阐述了自己所想象的‘理想社会’。
消灭自耕农和小地主。让农村彻底的二级分化。
一类人是农场主,他们有能力有技术,同时还有钱,能够尽快的接受新事物。
另一类人就是农业工人。
然后多余的人口就可以进入城市,进入工厂了。
柳阳紧接着去看第八章。
每个王朝的兴盛到衰落都历经了自耕农数量众多到减少的这一过程,所以都可以把王朝的兴衰与自耕农的数量直接绑定,凡是自耕农数量众多的时候,往往也就是王朝最为兴盛的时期。
而当大量的自耕农在赋税的压迫下,纷纷破产的时候,那王朝也就无法扭转的衰败了。
这是一无法抗拒的过程,因为一旦王朝进入稳定期,土地兼并就会随之剧烈起来,就如赵家。十几年前的小地主,现在已经拥有耕地数十万亩了。
随着土地兼并的加剧,大量的自耕农会沦落为佃户,数量逐步减少,王朝也就随之进入衰败,直到下一场新的大变革促成土地的重新分配。
这也就是历史的一个大轮回。
中国历朝历代,就都没有哪一个能逃脱的过这一轮回的。
所以赵亮认为,抑制兼并并不可取,再去抑制那也不可能彻底组织,也只是慢性自杀。
想要打破这一轮回,就只能给富裕的劳动力去寻找稳定的生活路径和来源——而需要劳动力极多的工厂作坊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赵亮在札记中列举了赵家产业的一些基本数据,比如纺织厂的人工,比如汝州煤铁的人工,等等,那个数字加在一块是叫年纪才八岁的小柳阳感到震惊的。
竟然有那么多人给自己父亲做事?
陈州城里又才有多少人啊?
赵亮又说,如果这天下不是只一个赵家,而是两个、三个、四个……,十个八个九个,三五十三五百个赵家,那天下还有那么多的人无所事事吗?
汉口只是一个镇子,内里的各条街道上已经聚满了从周边逃难来的灾民,瓢泼的大雨使得鄂北境内多条河流泛滥,并且泛滥的洪水迟迟不退,四面八方的难民只能纷纷涌向城市——农村都受灾之后,城市就是他们存活的唯一希望。
那里有官府,官府总要管他们死活的。
短短几天时间,汉口就已经涌入了数万难民,他们扶老携幼,躲在一切能够躲避雨水的地方:庙宇、屋檐甚至是大树下。只要是地势略高的地方,都挤满了人。但还是有许多人不得不躺卧在泥泞的地方,任凭雨水的浇淋。
这可已经不是盛夏了。
汉口的官员并非不作为,事实上他们已经在‘全力以赴’的救济灾民了。
所以灾民们好歹还能喝上两碗热粥。
汉口的商户们不需要当官的来压榨,就主动的捐献了银子粮食药材和各类物资。
这些都是小菜一碟,只要闹出大乱,这儿的商人们宁愿破财免灾。
一些官员胥吏甚至还借此机会大发了一笔。
但商人们捐献的东西,再加上官府拨调的赈灾钱粮,好歹还能有一部分落到灾民的头上。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灾民往汉口来的缘故。
大家都不傻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袭杀,刺杀
长江淮河一线洪水滔滔,但齐鲁的干旱却丝毫不见减缓。
国泰被济南府突然发出的蝗灾搞得满头包。
虽然他很心疼,却也只能从自己腰包掏出银子来购买‘高价’粮食,填补空荡荡的常平仓等,甚至是各地的义仓,好来抑制粮价,好叫受灾的济南百姓们能消消气。
但这根本不能消除这场突发的蝗灾,或者说是蝗灾背后的旱灾所带来的的影响。
别的不说,蝗灾起来的时候正是夏收之前,这场大旱波及了大半个齐鲁,其他地方的百姓没有遭了蝗灾的济南府百姓损失惨重,但夏收也大受影响的。
清廷虽然又是下旨免税,又是调集钱粮赈济,然后这都要入秋了,天上还不见雨水落下,这秋收也要没指望了。
蝗灾是只影响了济南府,旱灾影响的却是大半个齐鲁。这事儿绝不是齐鲁自身能hold的住的。
国泰必须把这事儿弄个明明白白,他可不敢相信底下的官员,所以他不仅从济南城里出来了,还从济南府中出来了。
梁行舟盯着国泰的行踪好久了。
“这狗官是终于来了。”
泰安府外,小百名汉子埋伏在道路两旁,每个人都披着土黄色斗篷,不经意细看的话,那跟地面还真没丝毫的区别。
梁行舟悄悄收回了望远镜,另一只手摸着双管手铳,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马了。
可这一次他要行刺的是堂堂一省巡抚,露一回面也是应该的不是?
当然,更重要的是,上头有话,国泰要伤而不死。因为满清有这样的狗官,对他们是有弊无害的,天底下的官儿全都是这般的贪婪无德才好呢。
梁行舟很认同这一条。
如果天底下的官儿都跟钱沣那种人一样,他这辈子都没希望再‘正大光明’的。
所以国泰这样的官儿,越多越好,官儿越大越好。
那每一个人都是稀世珍宝,伤了就好,决不能真打死的。
今天梁行舟坐镇于此,做大的目的就是把握‘分寸’。
泰安府的知府大人带着一干士绅属官已经在城外十里恭候国泰多时了,结果,结果他等来的却是一大噩耗。
巡抚大人遭遇袭杀,贼匪有上百人之多。
所有人听了都懵逼。
上百人之多?他们是谁啊?
这都已经不是单纯的‘遇刺’了,而是真正的袭杀。
贼人这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袭杀大青果一省封疆大吏,这简直是荒唐,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止泰安府的一众官员士绅们听了傻逼,消息传回济南后,泉城上上下下的官僚也全傻逼了。
并且这一傻逼之旅还是一直流到了京城。
乾隆是怎么气恼的已经不多说了,先下令河督阿克登代理齐鲁巡抚,然后和珅快马加鞭的去了齐鲁。
他要来替国泰擦屁股。
河西的事儿还没个结果呢。
刚带兵赶到河西的福康安就把李侍尧给参,说他一味的待在大后方,美其名审查同党,实则是避战畏战,如此延误战机,才使得河西民乱愈发势大。
然后乾隆很果断的把李侍尧又抓起来了,一同被抓的还有提督刚塔。
这家伙之前杀了田五自然是立了一大功,可随后他被乱军的死间引去了偏路,白白放过了田五死后士气军心最是低沉的北路乱军,以至于乱军南北两路合流,打破了通渭县城,声势复振。
河西的事情正叫乾隆火冒三丈呢,这齐鲁又来添乱,简直是不想叫他老人家快活了。
“大哥,真要劫杀那和珅啊?”
梁行舟身侧有一中年人有些迟疑的说着。
“这等大事是不是要往上头汇报一下才好啊?”那和珅的地位比之国泰可强的太多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可是军机处大学士,这可是当朝一品重臣啊。咱们要是能一举将之斩杀,你我的大名,皇汉的声名,岂不是要再一次传扬天下?”
梁行舟一脸的不以为然。
“何况这事儿我又不是不上禀,只是先斩后奏罢了。咱们跟上头消息可不怎么灵便。”
这都多少年了,梁行舟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头上究竟还有多少层道道。
反正他发出去的消息,有的很快就被回复了,有的则需要等上好一阵子。
现在和珅都已经进入了东昌府,自己这边才得知消息,要是等上头回复,和珅早就进济南了。那时候再想动手就太麻烦了!
不过即便现在动手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手的。
有了国泰的前车之签,和珅如何会不防备?
他随身就带了二百名京旗马甲,再加上一干下人,还有其他官员及仆人,队伍足足上三百人。
所以强杀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是真·刺杀!
梁行舟对此一点都不担忧,这几年时间他也不是白混的。别处他可能还真找不到机会,但是大运河上么?
无声的发出一个冷笑。
梁行舟已经看到和珅的死了。
和珅乘船抵到临清,然后继续往南去。
因为东昌府城聊城才是他的目的地,从这里有宽阔的官道供他直奔济南。
而临清别看繁华上可以轻松吊打东昌,但它到底只是一个直隶州。
“你老老实实的给我说,粮仓府库你们到底亏空了多少?”
和珅看也不看手中的书册,这上头的东西都是放屁的。他直接问于易简。
这厮是齐鲁的布政使,跟国泰沆瀣一气,俩人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宽松,甚至和珅看了都眼红国泰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帮手。
这于易简是于敏中的弟弟,按理说也是顶级的官二代了,可在国泰面前却比狗都听话。
他可仅比国泰差一级,和珅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内里的因由。
就差了一级,怎么就叫于易简心甘情愿的在国泰面前低眉顺眼,奴颜婢膝,曲意逢迎,投其所好呢?
这家伙经常和国泰纵情声色,歌舞升平,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国泰喜欢唱两嗓子,于易简别看科举不行,粉墨登场却也毫不含糊,居然能与国泰一起玩票,在昆曲《长生殿》中,国泰饰演杨贵妃,于易简饰演唐明皇,真是一对冤家。在戏里,他们扮成“君妃”,在现实中,他们扮演“君臣”,不过,顺序正好反着。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不算出奇,最让人血喷的是于易简的“长跪白事”。长跪可不是单单长时间跪着,而是端直着身子双膝跪地,如同侍长辈。
于易简在齐鲁巡抚大堂,在国泰面前,就好像没长骨头,恬不知耻,低三下四,反复上演“长跪白事”的闹剧,怎么说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太辱没朝廷命官的斯文了,太丧失了一个官员最起码的人格。
要知道,在清朝,一省的巡抚和布政使、按察使、学政之间是可以相互参奏的,巡抚有什么不当,布政使可以直接上书皇帝,“飞章上达”,巡抚无权过问,这也是帝王驾驭臣下的一种手段。叫他们彼此制衡。
于易简呢,自我贬抑,在国泰面前卑躬屈膝,下作不堪,以至于他的下属官员,像进士出身的知府吕尔昌,拔贡出身的知府冯埏、举人出身的历城知县郭德平,都非常看不起他。哪怕这些人都是国泰一党的。
这可以说是官居高位者的最大的悲哀了——被属下鄙视。
按察使梁肯堂曾几次当面劝止,于易简不从。
当然,最叫和珅对于易简“另眼相看”的一点是,虽然这人帮助国泰贪腐甚巨,造成的库银损失甚大,可他自己并没有贪污受贿。之多是过年过节时候收一些属员的孝敬之类的,这在清朝可不算受贿。
和珅心里头都对他佩服,哈哈,打灯笼天下间也找不来第二个这么清廉的狗腿子呀。
不过说怪也不怪,于易简的品行太差,“长跪白事”的丑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齐鲁通省官员,共相鄙薄,不肯送脏。
毕竟谁都知道巡抚大人是银子收的飞起来的,来者不拒,他们直接把银子送交巡抚就好了,何必还去看于易简呢?
“全省亏空二百万上下。”
和珅笑了,“二百万上下?”上次他跟着刘墉钱沣下齐鲁查案子,汇通银行就补了小二百万银元帮国泰渡过了难关。
“国泰不是说要填补的吗?”现在怎么还是二百万呢?
连做假账都不会吗?
官面上的账本又不需要全都据实的去掏腰包填补,填上一个子,账上划去十个子都不是没有。只要能把账本做好了。
现在齐鲁遭了大灾了,这固然是他们的危机,但同样也是一个销账的大好机会啊。
不是说放出去一石粮食我报十石,而是放出去四五石粮食我报个六七八九石总不会错的吧?
于易简喃喃无语。
和珅的潜台词他当然听得懂,这事儿他们也当然会去做,只是亏空太多了么。
和珅气的不知道一时间该怎么说是好了。
这次十有八九就要从汇通抽银子了。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儿,“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
话还没说完,和珅就觉得船身忽的一咣当,他人都险些歪倒。
“这是怎么啦?”
坐直身子的他就要向外问。
外头这时候也已经响起了八旗兵们的和呼声,却是一艘漕船撞上了和珅的座船。
船上只有两个汉子,看着和珅的座船露出了一个神经兮兮的笑容。
“轰——”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爷,起兵吧!
看着手中的消息赵亮心里“咯噔”一下。
梁行舟要行刺和珅,先不说他是该哭还是该笑,就说这和珅对赵亮的意义之重,他要有个闪失那整个赵家都要跟着‘闪失’的。
别看赵家现在各方面发展的都不错,除了和珅,还搭上了福长安、国泰、荣柱等不少高官,但和珅的存在意义依旧是不可替代的。
他依旧是赵家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擎天玉柱。
他要是折了,赵亮在福长安等人面前还会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那些人见了赵亮亲和有加,那除了赵亮手中的银子,更重要的还是站在赵亮背后的和珅。
甚至更多还是因为赵亮与和珅的亲密关系。
不然,赵家变成他们眼中的一头大肥猪也未必就不可能。
赵亮的心瞬间就乱了。
这算什么啊?
自己千方百计的隐藏身份,结果让手下人把自己明面上最可靠的靠山给安排了?
“这个梁行舟!”
这一瞬间里他甚至都恼上了梁行舟,恼他的自行其事。自己之前只是让梁行舟安排一下国泰,怎么这家伙还要顺便安排了和珅呢?
想到发信时候和珅都已经进了东昌,他就明白这时候自己怎么做都已经晚了。
与其现在发出急信通知梁行舟暂停行动,还不如祈祷着和珅千万别有事呢!
只是……,理智告诉赵亮,在运河一线经营颇深的梁行舟若蓄意刺杀的话,和珅能躲过去的可能还真的不大。
“大爷……”
飞卢紧张起来了,这传来的是什么消息啊,竟然叫大爷如此……痛苦?
赵亮把密信松开,飞卢瞄了一眼,全是密码他根本破译不出来,因为有些密信,比如梁行舟传来的密信,那都是赵亮亲自料理的。
“国泰遇袭,清廷派了和珅前来料理清查,梁行舟要行刺他……”
飞卢吓了一跳。他可是知道和珅的重要性的。
没有了这位大清朝顶尖的宠臣重臣照应着,赵家的生意绝不会发展这般迅速,今后更不会再有这般的平静。
如果没有了和珅,别的都不说,就说日进斗金的汇通银行,那福长安之流还会忍着不动口吗?
可问题是,若和珅真的不在了,哪怕赵亮能把汇通银行拱手相让给福长安,这赵家与富察家的关系也绝对比不了赵家与和珅的关系亲密可信啊。
自家大爷不仅是和珅未发迹前的旧友,这些年来更不知道为和珅提供了多少大功,不说什么羊绒、蜂窝煤、织布机之类的,就只说银元和牛痘,还有那抛秧法,这都是天大的功勋。
甚至可以说和珅的地位中有着他大爷密不可分的贡献。
这样的关系又岂是单纯的金钱利益关系所能媲美的?
“你先下去,我要静一静。”
赵亮摆摆手说道。
但飞卢即便下去了,赵亮也静不下心,他脑子乱哄哄的。但万幸人还有一份清醒,闪进了空间之后人才“嗷嗷”的大嚎大叫一通。
好好的发泄了一阵子后,赵亮才平静下来。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和珅死了,福长安他们翻脸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
因为有那么大的利益放在眼前,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啊,世间有几人能忍得住?
没有了和珅,这些人就没有了顾及,赵亮在他们面前就全然处在了一绝对的劣势中。
那些人翻不翻脸,或者是想要什么时候翻脸,主动权全都在福长安他们的手中。
自己和赵家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由这些人来宰割。
这种情况下赵亮是决不允许存在的!
因为绝对顺从的可能并不一定是断臂求生,丢车保帅,而更可能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大爷,起兵吧!”
飞卢在门外守了好一阵子,才听见赵亮的呼唤,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他在外头也想了很多很多。
赵家现在的体量太大了,很多方面的产业单独拿出来,那都是下金蛋的金母鸡,而满清当官的节操又是不值一提的。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和珅现在没了,他们谁不想趴在赵家的身体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啊?
所以,索性还是起兵为上!
反正赵家现在的力量也不弱,彭功昌在郧阳大巴山棚民中的根基并不差,一旦起事,未尝就没有一搏之力。
“你也觉得该起兵了么?”
赵亮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现在的他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着手起事,等到事不可为的时候就揭竿而起;另一个就是自始至终都跟福长安他们虚与委蛇,就像当初他应付苏和泰一样。付出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不惜一切的继续‘潜伏’!
但这不是他的性格啊。
赵亮之所以巴上和珅为的不就是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吗?
所以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现在和珅还没确切的消息传来,而即便和致斋真的挂了,福长安也不可能立刻翻脸,这中间还有的一段时间搅合。
怎么着也能拖上个一年时间吧?
十天时间转眼而过,就在汉口抗洪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时,军机大臣和珅于运河之上遇刺身亡的消息也风一样卷过了整个鄂北官场。
无数人愕然失色。
之前齐鲁巡抚遭遇袭杀就已经让人很吃惊了,这次更是折了一军机重臣。
很多人都想到了当初阿桂的死。
这齐鲁还真是一个是非之地啊。
以至于跟和珅一块罹难的齐鲁布政使于易简等一些齐鲁官员,全都被无视了。
赵亮心里是猛揪了一下。
这消息还没传来的时候,他还能抱着一线希望,可现在……和致斋之死已是事实了。
赵亮心里很不好受,不是因为和珅死了后于赵家的影响,而是单纯的从双方情谊上。
十年之交啊。
赵亮接近和珅的时候再是抱着一定的目的去接近的,这十年下来,那也有真感情了。
甚至他脑子里一度都生出过救和珅一救的念想。
反正是万万没想到和珅会在这样的时间地点里死去。
“致斋兄一路走好。嫂夫人和丰绅殷德,还有和琳,若可以,小弟必会厚待!”
当晚赵亮以酒相祭。
不管怎么样,这十年情分他是不会忘得。
如果等到他坐天下的那一日,冯氏、丰绅殷德和和琳等依旧还活着,他肯定会重封厚待的。
不过这本来想去的扬州这下是去不了了。
赵亮次日就叫人备好车马,冒雨离开了汉口,先去襄阳,往均州走一趟。长二姑母女这次是回不了京城了,今后还是乖乖的待在陈州吧。
而长顺,别看这家伙是旗人,等到赵亮起兵的时候,他是想不反也不可能的。谁叫他跟赵亮捆绑的那么深呢。
然后还要再见一次李庆,这计划有变了。
在去襄阳的路上,赵亮就天天外在马车里头想着事情,慢慢的也让他整理出了一些头绪。
就是把原本计划中的布局给调整调整么。
首先是齐鲁,以福山为点,以北海商行为基础,开辟出一个战场来。
其次是云霄,这地方还能跟大员相互应喝,那也能开辟出一个战场来。
兰芳的赵氏庄园和赵家坡是他们的后盾。
这两个点陆路上以防御为主,主要是海上重拳出击,搅乱满清的东南税赋重地,牵制调动满清的兵力,再时不时的顺着长江口往里头延伸延伸,最好是威胁到漕粮运输。
当然,梁行舟也要在这方面上下功夫。
只要做得好了,那会大大减轻赵亮在内陆的压力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中原。
一举事就先把陈州、归德、汝州、河洛等地都拿下来。
也就是说黄河以南的大半个中原。然后集中力量搞定南阳、郧阳两镇绿营,把长江以北的鄂北豫南各州府也收拢到手。
再然后就是拼硬实力了。
满清再慢也该反应过来了,那双方就来正儿八经的较量较量吧。
虽然汝州的训练基地才搞没几年,但赵亮手中好歹算是有些种子的,他又储备了大量的药粉和枪炮,只要把汝州陈州矿场工坊里的工人们集中起来整训一番,那就能拉出一支队伍的。
而至于能不能打仗,能不能打硬仗……
哈哈,以战代练么。
大家现在都是在比烂,别说的就跟满清的兵马都能打仗打硬仗一样。
然后到了襄阳时候赵亮发现,自己似乎不用装病去京城了,他现在是真的病了。
穿越这么些年里,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生病。
虽然感觉并不怎么严重,就是有些头昏,然后身子有些发热。
所以他并没有推迟自己跟李庆的见面。
李庆返回家中后人还依旧有些懵逼中。
这是怎么回事?
上头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是什么情况让皇汉的整体策略都为之大变?
他一时间还想不明白,但是当某一日到来的时候,他肯定会想明白的。
均州城内。
长二姑又是煎药又是喂药的,急的都有些要落泪。
赵亮多长时间没生过病了?好像自从她见赵亮的时候开始,就没见赵亮生过病。
长顺耷拉个脑袋也提不起精神。
赵亮的那几句话说得他心里没底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耗子尾汁?
ps:上传翻了,定时的错!
据说和珅的死相极惨。
但赵亮是没见过。
他赶到京城时候,和珅第要过五七了。
见到满脸病容,人瘦的如同竹竿一样的赵亮,跪在和珅牌位前大哭,和琳、丰绅殷德乃至是冯氏也都忍不住悲从心来。
实际上赵亮的病早就好了。只是他一直在装病罢了。
至于瘦得跟竹竿一样,那是他一直都很瘦。
这次过来,更特意穿来保暖的羊绒内衣和中衣,那可不就更显瘦了。
和府里头哀哭一片,富察家却响起了几声笑来。
福长安手中转着两颗翡翠球,一副悠然自得的富贵闲人样儿。
“赵亮来京了?还一副哀毁骨立模样?”
“是啊,四爷。那赵亮都瘦成一根麻杆了。他之前被隔在汉口,听闻消息后就立马北上,路上大病了一场,稍见好转就又紧赶着启程……”
“这么说来他倒也是有心了。也不亏和致斋生前如此的照料他。”
和珅都死一个月了,福长安最早时候的悲伤劲儿早就下去了。且他跟和珅只是丑味相投,因为利益和权势才走到一起,真正的情分比之伊江阿这样的都差远了。
一个月的时间早已经叫他解脱出来,开始恢复本来面目了。
“都说这赵亮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今儿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聪明。”
和珅死了,虽然皇上立刻就赏了和琳一个一等侍卫衔,然后加丰绅殷德为三等忠襄伯,但谁也不能否认,昔日里在京城具有着举足轻重之地位的和府没落了。
丰绅殷德现在才十岁,他再是皇帝的女婿,想要发迹也需要十年,想要如他爹那般,更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盼到。
因为皇帝太老了。
哪怕是这十年都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熬得过呢,而且十年后皇帝也要退位了,因为皇帝自己说的,不能越祖的。
而那个时候的丰绅殷德,即便以傅恒为例,那也才是御前侍卫、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圆明园事务。
而一朝皇帝一朝臣,谁知道接下的皇帝会不会乐意这个妹婿得意呢?
反正和家是完蛋了。
想要再次走到和珅还活着时候的境地,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自始至终被和珅笼罩在羽翼之下的赵家又该如何自处呢?
中国自古以来可都是官商不分家的。
以商养官,以官护商。这一招在朱明的时候都被玩成天地之真理了。
就连外人眼中赵家所走的线路,那也是如此。
赵亮给自己的朋友、兄弟如此大之帮助,帮他们入仕途攒功绩,那可不就是如此么?
但赵亮的兄弟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七品,他的朋友最高也只是一个五品,这样的小官儿可罩不住赵家那么大的产业。
甚至就是一个小小的松鹤楼都罩不住的。
福长安现在就跟一个逗弄老鼠的猫一样,高高在上,看着掌下的老鼠惊慌失措中奔波奔逃,心中有的只有一个玩。
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来掌控‘老鼠’的命运,就跟如来佛手心里的孙悟空,再神通广大,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
所以他要等着赵亮主动找上门来,看着赵亮小心翼翼的对自己开出条件,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自己的态度。
福长安还是要看上一段时间的把戏的。
因为和致斋才刚死,皇帝是念旧的,这个时候若是爆出了他这个和珅的好朋友见到和珅一死,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对和珅的至交下手,那皇帝也是会不喜的。
福长安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来自那里,他是不会让皇帝不喜欢他的。
等个一年两年,等皇帝忘了和珅的时候,他再去下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反正是到手的钱财了,早一天拿晚一天拿,对福长安来说没任何区别。
因为他才二十来岁,因为他的命还长着呢。
和府里。
一场大哭之后,冯氏带着丰绅殷德回了后宅。
和琳陪着赵亮在花厅里相对而坐,相视无颜。
别看他得了一等侍卫衔,眨眼就从五品升到了三品,但这屁用也没有。他在兵部的实差已经被顶替了。
“广明兄,我等关系不需要来那些虚的,现在我大哥走了,我和琳又是个不成器的,你赵家今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不要因为顾虑那些虚名而耽搁了大事。”
这就等于对赵家说:今后好自为之了?
赵亮黯然无语。
看着和琳把几张契书放到赵亮的跟前。
“富察家的那位可是个大胃口,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希斋好意赵亮心领了。但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赵亮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说罢一抱拳,赵亮就转身离开了花厅。
和琳看着那几张契书久久没见动弹,直到花厅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唉,这和家还是够意思的。”
赵亮出了和府大门后心中也满是感慨,回头望了望高大庄重依旧的门庭,可惜里头少了一人,它就是被建的再豪华,也变的华而不实了。
“大爷,齐鲁传来消息,国泰被锁拿送京了。”
才回到长二姑宅院,就又有新的噩耗送到。
赵亮对此并不以为,没了和珅给国泰遮掩,谁上任的第一件事都是要把亏空案揭破。不然这笔烂账可就要扣到他的头上了。
代理齐鲁巡抚的阿克登就是这么干的,他上任之初,就立马被空荡荡的藩库也吓傻了。
这他么银子呢?粮食呢?都上哪儿啦?
然后立马就揭破了此事。
乾隆得到消息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怪不得国泰遇袭后,和珅就急忙上前请命,原来是给国泰擦屁股去了。
乾隆心里并不怪和珅,反而是更恼国泰了。
且如此一来,那四十七年事儿上,他也是错怪钱沣了的。
不过钱沣这样的强项令他也不喜欢,错怪了就错怪了吧。只是可惜和珅的死了。
但乾隆就是乾隆,他心中虽然恼国泰,却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真要国泰性命的时候,因为国泰是朝野尽知的和珅姻亲,他跟和珅的弟弟和琳是连襟。
现在和珅才刚死去,要是立马就把国泰办死了,难免会传出一个不好的信息。
乾隆觉得没此必要。
当即就点了伊江阿这个朝野共知的和珅另一死党,前往齐鲁办案。
然后很快这案子就有结果了。
国泰当然有贪污了,可爆出来的数据不是二百万,而是少少的两万两。
乾隆就一边传旨扬州再移银一百万于齐鲁,同时下令截留漕粮三十万石济用于齐鲁灾情。
所以国泰虽然犯罪了,但只要缴纳一笔议罪银子,他就能脱身出来的。
而朝堂上下也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国泰就只亏空了两万两银子,他们看到这里就会明白皇帝是偏袒国泰的,自然就不会有人想到皇帝要清算和珅一党了。
事实上这个信号在伊江阿领命出京的那一刻,很多人就已经收到了。
“国泰现在没啥用了,传令颜六,让他找机会把人干掉。”
皇汉做事儿么,就要有始有终。
“然后召唤一下归太,让他把些人手带进京城来。”
马上就八月了,别看满清河西的叛乱还没平定,齐鲁的旱灾也没彻底镇平,长江淮河一带的洪灾也还留下了无数流民难民,整个大清朝就到处都是事儿,可乾隆爷的万寿节依旧要过。
他还准备趁机把抛秧法拿出来呢。
这是和珅之前跟赵亮通信时候说的事情,抛秧法这事儿会在万寿节时候被公布,到时候他头上的爵位就又要升一升了。
结果乾隆七十四岁的万寿节还没过,和珅先躺在棺材里了。
赵亮要等到和珅七七,而且还要给今年的万寿节好好的添一把火,他是不会离京的。
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福长安来往来往。
反正这福长安的地位已经被大体固定了,和琳都说这位的胃口大,只要他露出‘本来面目’,那他就要担上这个逼反赵家的名头。
第二天赵亮的名帖被递上了福长安府上。
可是福长安一点回应都没有,等了三天,赵亮就再递上了一回,这次他是亲自到的。
福长安依旧没有见他。
“怎么样?可看清楚了?”
“回四爷,奴才看的清清楚楚,那赵亮真是一脸病容,瘦成了麻杆了。”
“那就拿着爷的帖子去太医院,给他请个好大夫来。”
“额?四爷,您怀疑他在装病?”
“放屁,爷怀疑个屁,爷这是怕他赵广明真个病死了。”
福长安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身为官场之人,他还是很羡慕功勋的。如他三哥福康安那样统兵作战,福长安是不敢的。可学一学和珅他却绝对太合适自己了。
和珅付出过什么啊?
他就是拿到了几个好主意后自己再实验一遍,确定万无一失了,再上报皇帝,这样大功就从天而降了。
福长安看的好不羡慕。
不提银元、牛痘和即将被宣布的抛秧法,这可都是顶顶的大功,尤其是后两样,日后就是留名青史也都够了。那就是羊绒、飞梭机之类的也叫福长安看的羡艳之极啊。
那英廉不就是靠着织布机的功劳,成功的被抬旗了么。虽然他生前没留下男嗣,但这抬旗抬得是冯氏一族,英廉的风光可大了。
去岁英廉病逝,乾隆派散秩大臣一员带侍卫十人前往奠醊,加恩入祀贤良祠,赐白银五千两治丧。其任内降革罚俸处分,均予开复,应得恤典,察例具奏。赐祭葬如例,谥文恭。
这可是厚遇了。
现在和珅挂了,福长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取代和珅的地位。
那一边叫赵亮乖乖的为自己赚钱,另一边再叫赵亮乖乖的给自己送来功劳,日后也搏他一个青史留名的,这小日子就太美了。
“记得给太医说,就说是爷我的意思,务必把赵亮给我治的活蹦乱跳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贪心不足?被逼无奈?
河西前线。
福康安看着弟弟福长安寄来的信,面无表情。
“下去办妥了!”
然后目光就很自然的再次转移到地图上来。
他领兵抵到河西已经有段时间了,在伏羌的鹿鹿山、静宁的底店山与隆德的蟠龙山,清军已经接连击溃不放的叛军,现在兵锋直指石峰堡。
福康安对此战信心十足。
张文庆那伙人自不量力,先是要御敌于外,失利之后竟然还想择地固守,他们这是在找死!
如果张文庆他们始终坚持游击战,坚持运动战,在整个河西来回的游荡,福康安还会挠头些,可现在他们选择了硬碰硬,那这场战事在福康安的眼中就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快的拿下石峰堡。因为乾隆的万寿节快要到了!
当初平苏四十三时的那一幕福康安可是记忆犹新,这些信了邪教的乱民,一个个都悍不畏死,战斗意志极其顽强。
所以单一的强攻猛打是不可取的。
那么……,“还是断水吗?”
福康安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石峰堡地理地势的盘算上。
拿着福长安的信退出大帐的一福康安幕僚,这时候拆开信来看,果然,这富察家老四干的还是生儿子没py的缺德事。
不过就跟福康安一样,作为福康安心腹的他,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富察家的老四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嘿嘿,赵家,活该你们倒霉啊。”
幕僚摇了摇头,谁叫和珅死了呢。别看和大人活着的时候,福长安是服服帖帖的,可只要人不在了,那翻脸不认人是福长安的拿手好戏。
于是不到两天时间,兰州城的汇通银行分号就关门歇业了。
靖远县里的赵辉气的是咬牙切齿,他虽然想到了赵家会遇到困难,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对赵家下手的竟然是福长安。
兰州分毫的经理人本就是福长安的人,有他配合,汇通银行分号门关的不要太死。
而这仅仅是福长安对赵亮的一点表示。
“要不,杀了他?”
乌三娘依偎在赵亮怀里,面上还带着娇红,艳光四射,可小嘴里说出的话却极其狠辣。
她是跟着归太等人一块进京的。
“干嘛要杀他?杀也要杀他哥,福长安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柴,杀他干啥?”
“我已经决心这两年里起事,不留着他对我喊打喊杀,我还怎么被逼无奈?”
乌三娘噌的坐起身来,“这两年就起事?”
“和致斋死了,没有他遮掩,赵家到不了明年就会成为大清朝贪官污吏眼中的大肥肉,他们会一个个争着抢着扑上来咬我?我当然能断臂求生,但就怕人心不足啊。”
“何况,断臂求生后的赵家究竟还能留下多少力量,今后又能不能重新发展起来,都还是未知数!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何必去忍气吞声?”
赵亮看着乌三娘坦露的上身,眼神暗了暗,虽然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可现在……
“嗯~~”
乌三娘发出一声娇哼,“你轻点!”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必须用省略号了。
云消雨罢,乌三娘直接睡过去了。
赵亮抱着美人也慢慢进入了睡梦之中。
次日醒来乌三娘没好气的拍打着赵亮,那么瘦的一个人怎么那么有力?她腰都要断了。
不过,“提前了那么早,真的没事吗?”
“还行吧。郧阳大巴山里的棚民流民我都已经打好了关系,汝州煤炭矿场工坊,陈州归德的纺织厂都能轻松拉出上万人马,再加上四海镖局和船帮,还有龙路口的人,十万人凑不出来,五六七八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鄂北川蜀那边的白莲教发展的也挺不错,再加上大员的天地会,多少也是俩帮手。”
“何况就算真的事败,咱们还能退到海外去。坤甸的造船厂已经在造西式战船了,陆地上咱们不占优势,可是在海里,就清军的那点破船烂炮,他们算个屁!”
赵亮话语里充满了自信,让乌三娘本来有些没底的心也变得镇定起来。
“这次你来京了也好,省了我再去找你。”赵亮伏在乌三娘耳边小声的说了一番话。
就是把乌三娘手下的一些人,比如王经隆、孟灿这些人,与彭功昌合流。争取在接下的一年时间里在郧阳形成气候。
大巴山那儿就顾不上了,先把郧阳安排明白了。
“那边大山连绵,流民棚户数目百万,虽然大体安分,但还是有些强人在的。王经隆、孟灿都是当年清水教起事时叫得响名号的人,配合着皇汉的招牌,尽可能的在那边收拢些人手。等到来年起事的时候,他们能有大用!”
乌三娘听了喜笑颜开,大为王经隆、孟灿他们高兴。潜伏爪牙那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了。
随后的几天里,归太他们全都在熟悉地理地势,而赵亮也在跟福长安虚与委蛇。
就是一点点加大筹码,加大福长安在汇通银行里的份额。
现在都已经从一成加码到三成了,可看福长安的样子,那显然是不满足的。
赵亮虽然清楚自己就是把整个汇通银行都给了福长安,这位富察家的四爷怕也还不会满足,因为赵家其他的多类产业可也肥厚的很呢。
赵亮每次都是满怀忧愁上门然后忧愁更重的走了,于是,赵家大爷‘落魄’的消息也在这些天里风一样传遍了全京城。
这个时候赵亮终于接到了兰州传来的消息,说真的,他当时还真是一呆。
这个福长安竟然挑那个地方下手,这可怎会挑地方。
而在万寿节来临前,河西的捷报也终于送到了京城。
这断水源的确是一条毒计,石峰堡的乱军虽然齐心死拒,奋勇冲杀,多次击败清军进攻,可因为被清军重重围困,水源断绝,只能将1500余名妇女幼童投出,然后奋力突围,结果当夜千余人,无奈再次退入堡中。
次日,清军攻入堡内,张文庆、马四娃、杨慎四、黄明等700余人被俘就义,李可魁等阵亡。
福康安现在已经接替被锁拿进京的李侍尧担任陕甘总督,那之后清军会怎么炮制河西的新教,赵亮是无从知晓,反正他只知道和家在尚公主之前的最后一次高光时刻就要来临了。
可惜啊,叔叔要给你这层光环外头撒一层灰了。
万寿节当日。
整个京城内外都布满了兵丁,虽然皇汉近两年已经消停很多了,但满清上下没人敢疏忽大意。
但十八世纪的简陋手段,再严密的布置也难不倒有心人,尤其是归太这些武器装备不用操半点心,自有人送到住处的专业人士。
他们姿态自然的围在人群中看热闹,等到了时候,就猛地扑上前,手中的双管手铳把猝不及防的清军利索的击杀。然后冲入道路上的那些轿子里头,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清官赃官,只要穿官服的一律揪出来杀掉。
然后把武器一抛,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在清军大部队赶到之前就逃离了现场。
即便是一些运气不好逃不掉的人,他们也能险中求胜,带着尾巴往最近的据点跑去。
这些地方全都有暗道,可以通往他处。
虽然距离不会太长远,都是相邻之处,但万一清军大意了呢?或是他们人数不多了,这不就能跑出来了么。
当天整个北京城都乱成了一团,一队队兵丁跟疯狗一样到处乱转,被破门而入,搜查翻找之家不知道有多少。
以至于连抛秧法这种神术都直接被碾压了。
而丰绅殷德以父功晋升三等候,那也悄无声息的在民间毫无反应。
乾隆头疼啊。
他还准备在明年时候学爷爷康麻子办一次千叟宴呢,人物都要选好了,其中年岁最高的是一个叫郭钟岳的闽地人。
明年都一百四十一岁了。
97岁中举,考官都不敢不给他。
结果当年的闽省主考官副考官都死了许多年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呢。
乾隆都已经要纪晓岚为此老拟一副对联,后者虽然无德,可才学还真的挺够。
已经给乾隆呈上来了,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
两个甲子年120岁,再加三七二十一,正好141岁。两个古稀年140岁,再加一,也正好141岁。堪称绝对。
乾隆把装逼作秀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可皇汉这群逆匪会叫他如意吗?
如果到了明年的万寿千叟宴上这群逆匪再来这么一遭,他乾隆办的千叟宴啊,还是送死宴啊?
次日赵亮赶到和府探看。
不是看丰绅殷德有没有被吓到了,而是为丰绅殷德贺喜来了。
和家有孝在身,怎么可能去乾隆的寿宴上呢?
丰绅殷德昨天都没离开和府半步,乾隆对之的赏赐旨意也是直到和府的。
很快和琳也到场了。
“广明兄为何迟迟未与福长安商定啊?”在和琳的印象里,赵亮可不是一个短见有怜财的人。
“希斋啊,非是我吝啬贪财,而是怕有些人贪心不足。我便是把整个汇通银行拱手想让,也难确保赵家其他产业……”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他身上的事儿都抖搂出来,千刀万剐了也不差
“这个赵亮真是不识好歹!”
福长安有些气恼的说着。
他手边放着一张契书,这是汇通银行价值连城的三成股份,福长安空口白牙的就咬掉了赵家三成的股份,加上本来就是他的一成股份,福长安与赵家的股份等于是颠倒了个个。
他从一成变成四成,而赵家从四成变成了一成。
赵家的损失大发了。
但福长安依旧不满意,这一是不满意于赵亮的拖拖拉拉,二是不满意赵亮的吝啬。
是的,吝啬。
福长安眼中的赵亮太吝啬,太不知趣了。
汇通银行是非常赚钱不假,但赵家远不止这一座宝山啊。
他们的航运、酒楼、矿产还有工坊,在福长安眼中那都是金山银山。
他可不是和珅,才不会跟赵亮讲什么朋友情谊,银子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个产业他都想插一脚进去,甚至他还想吃掉里头的大部分好处。
用一句直白的话来说,他就是想要赵亮成为他门下的奴才,成为他的白手套。
因为旗人是不能经商做生意的么。
“你不是说赵亮跟京城的余丁外流有干系吗?”
“四爷,这是肯定的。底下的奴才们都传疯了,一年就能赚上百两的银子,都不知道叫多少人羡慕的眼红呢。”
“那你跟我细细的说说。”福长安眼睛眯缝了起来。
“四爷,赵家就专挑一些家里穷,又有多个孩子的,本人也高壮体健的人招募,如果是练过两手的,那就更好。这些人底子好,稍加调教,就能派上大用场,全都是上好的打手。赵家的镖局,还有矿场、工坊一些产业里的护院和安保,据说用的都是这种人。”
“这几年里赵家陆陆续续可从京中拉走了上千人了。”
“过去因为有和珅和大人罩着,没人拿这事儿说事。毕竟这也是个好事,给余丁们多条活路。而且少了这么多的余丁,奴才们也都能过的轻松一些了。”
“但这事儿要真被挑明了,赵亮必就是死罪。”
“奴才还听说,赵家之前在京城的那个外室,叫张二姑的,实际上是长二姑,也是旗人,属汉军正蓝旗。是汉军正蓝旗曹佐领的兄弟刑部秋审处总司曹光楠曹大人送给赵亮的。”
至于原因这奴才就不需要多说了,福长安必然是明白的。
“曹光楠?”福长安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他的眼睛里除了六部尚书侍郎之外,可看不到再下头的郎中了。不过秋审处总司的位置的确关键,这曹光楠也还算个人物……
咦,不对,自己怎么偏题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赵亮,“这么说他就又是一条死罪了?”
“何止是又一条死罪啊,把他身上的事儿都抖搂出来,他千刀万剐了也不差。南面的云霄帮,那么多远洋海船,不知道藏了多少枪炮,只这一点灭他九族也都够了。”
福长安笑了,赵亮有这么多的把柄可以抓,他还怎么逃脱的了自己的手掌心?
“嗯,去把八旗余丁的事儿好好查查,我要知道一个确切数字。”
牌握在手里他可以不打,但却不能没有。
福长安觉得自己在这场牌局里已经赢了。
万寿节的闹腾结束之后,赵亮再次启程返乡了。
这次他进京之后大门口可冷落了很多,往日里登门拜访的中原老乡们都不见了踪影。
有那厚道的还叫人登门送上一份儿礼,推说自己事务繁忙无暇前来拜访;而不厚道的就直接从赵亮的世界里消失了。
这真的是成人的世界冷冰冰啊。
太势力也太血淋淋了。
所以死去的和珅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更好了。
赵亮叫飞卢把这一切全都记下了,如果日后他杀到京城的时候,这些人还都在,那赵亮非开一个大大的茶话会,把所有人都叫过来谈谈心不可!
所以他离京返乡的时候,出来相送的也只有和琳一个。
“广明兄,一路保重啊。”
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霍……”
当天晚上,赵亮半夜三更的时候出现在了通州仓场总督的衙门里。
作为一个‘神偷’,别看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干过这种行当了,可赵亮还是轻车熟路的。
天亮的时候悄悄摸到衙门附近,躲进了空间里,等到天黑时候才再次现身。
作为一个神偷,赵亮这次瞄准的就是仓场总督衙门的银库。
别以为这很无稽之谈,千万别把仓场总督当成国家粮食储备大总管了,人家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能是掌管漕粮验收及由通州至京城的水陆转运,并包括北运河的河工事。
这些职能由坐粮厅统管。坐粮厅是仓场衙门最为重要的部门,所属通济库,负责收、支款项,收各省漕粮折价、芦粮折价等。支出则有官吏俸银、河工、造船、兵船夫役银等。北运河至京城的石坝、闸口、陆运、车运等也均由坐粮厅委派官吏管理。
后世八国联军进京城的时候,据说小本子就从仓场衙门抢走了一百八十五万两白银。
赵亮现在正蹲在银库的墙角努力呢。
这仓场衙门的银库跟粮仓廒房的设计几乎如出一辙。
为防雨季水淹,每个仓廒所选地址都在地势较高、阳光充足、通风透气的“风水绝佳”之处。仓廒中建官舍,四周筑有高大围墙,地下修有排水管道,各仓内外凿有水井,用以饮用及防火灾。
廒房之间相距三丈,左右间还留有水道。至于它的建筑结构这里不需要多说,赵亮更关心的是这里的墙壁厚度。
以廒房为例,墙体砖砌,厚达四尺至四尺半,墙根留有气眼,以保持内部的相对恒温。屋顶悬山合瓦清水脊顶,廒顶各开气楼,以透泻汗蒸郁热之气,调节温度和湿度。
可这些东西银库并不需要。
这也是赵亮为甚么缩在墙角用短刀一刀一刀的切砖头的缘故。
这银库要有气窗的话,他早就进去多时了。
“好家伙,这收银子原来也是一件力气活。”
赶在寅时之前赵亮终于从衙门里跳出来了,那第一时间就是很锤了锤自己腰。
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他也不知道今夜里自己究竟搬走了多少银子,反正他整整搞定了三座银库,那怎么着也有百十万两吧?
这么大的损失足够给满清添堵的了。
到了天亮时候,整个通州城都被戒严封闭了起来。
足足关了三天,才开门。
但即便开门了,那出城进城的人,也都要被彻头彻尾的彻查。
赵亮当然是不怕的。
顺顺利利的出了城,然后马车一路向津门奔去。
他才不是要立刻回陈州呢,去津门坐海船到福山,他要跟何志辉好好的“商议商议”。
看看这个好友在如今局面下会如何抉择会,是个什么态度!
照后再见一见主持北海事物的赵丰。
赵丰是他没出五服的族兄,当初周家口铁匠作坊草创的时候,就是由他来经营的。
而现在周家口的作坊虽已经扩大了许多倍,但在赵家在赵亮心中的重要性却大大减少,赵丰也从那儿跳来了北海。
……
八月是乾隆过万寿节的日子,同样也是天下百姓阖家团圆的日子。
今年赵家的中秋节人到的比往年还要齐,因为多出了长二姑母女,任姑父、郑姑父也都回了,但整体气氛却是十多年来最低的一年。
和珅死了!
赵家的保护伞没了,今后暴露在风雨之下的赵家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呢?
别说赵老爷子和赵爹担忧了,梁姥爷、赵二叔、任姑父、郑姑父他们也都愁的厉害。
想想之前苏和泰时候,这厮是直接拿赵家当棋子来用,全然不顾赵家的处境。
这今后赵家的命运就还是如此悲催吗?
大家的眉心皱在一起,都不见有人能散开的。
赵二叔在慌乱之下都险些把自家后院的宝贝显出来,但还好他管住了自己的嘴。
而更叫他们担忧的是,赵亮突然下令全力收购粮食、食盐、油料和硫磺、硝石等东西,这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几个大男人心底里都有一种不安感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亮哥儿能领着咱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就还会带着咱们继续走下去的!”
赵老爷子一百个相信自己的大孙子,这可是得了仙缘的人,岂能就此而跌倒?
女眷方便更人心惶惶了。
长二姑都顾不得跟康莞闹别扭,眼睛里藏不住的慌乱。
这和珅一死,赵家真就天塌了。
还是康莞的性格硬,这段日子她生意受损,已经陆陆续续有些消息传过来了。这叫康莞险些气炸了肚皮,也太势利眼了吧!
一拍桌子叫道,“爷爷说的对,咱们怕什么怕。大不了丢了这些咱们下南洋去!到了那边照样少不了咱们的富贵!”
赵亮可是给他说过自己在南洋的产业,那个时候还说这是赵家的一条退路,康莞还觉得荒诞,谁知道现在就用上了。
梁姥爷微微摇头,他都多大年纪了?可不想到死都埋不进梁家的祖坟里。赵老爷子也是一样的心情,但两个老亲家对视一眼,却都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个时候不能泄了气!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我想拼一把,搏一把!
登州城内。
何志辉再次怏怏不乐的下衙。
自从和珅遇刺的消息传来,他在登州府的境遇就变了。
先前不论是知府还是同知,对何志辉那都是亲热有加,客气之极,因为何志辉头上不仅隐隐有和珅的光辉抚照,之前的齐鲁巡抚国泰更是与何志辉背后的赵家关系极佳。
所以登州府里何志辉别说是升任通判之后,那便还在福山任职的时候,都也是横着走的。
可现在呢?
国泰因贪污被锁拿进京,爆出的数字只有区区两万两,没人觉得他会死,但齐鲁国泰肯定是回不来了。
而和珅又已经遇袭,加上新任巡抚阿克登一上任就对国泰的旧党加以清算,何志辉的地位立马就变的尴尬了。
之前是被无数人捧着,现在是被无数人排挤着。
这也是因为此前他在福山的时候太‘霸道’了,核心利益只归于赵家,不管是登州的士绅还是官员,都无法插手其中,只能吃中游或下游的利益。
现在一遭失势,这登州城内连个贴心的人都没!
“广明?”
何志辉揉了揉双目,几乎不敢置信。赵亮怎么突然到登州了?
“我从京师出来,在津门搭乘海船直抵的登州。”
“明堂啊,咱们要好好的谋算谋算了。”
赵亮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还露出疲惫来。
何志辉看了心有戚戚。自己在登州都遭受这般大的压力了,赵亮在京城还能得好?
可任何志辉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在听到福长安一子不花吞下了汇通银行三成的股份后还意犹未尽的准备打赵家其他产业的主意时,也是惊呆了。
汇通银行现如今多大的盘子啊。三成汇通的股份是什么概念?里头的利益之大,何志辉想都不敢想的。
“福长安亏得还是和大人生前好友,竟这般贪婪无厌,厚颜无耻——”
何志辉气的浑身颤抖,事实上他的心也在颤抖。摊上了这么个大胃口的家伙,赵家还能得好?而赵家不能得好了,他也就完了不是吗?
作为一个在官场上也混迹了几年的人,何志辉太清楚富察家的实力了。
那可绝不仅仅是福长安福康安(福隆安已经死了),傅恒可是有八个兄弟的,哪怕其侄辈中最牛逼的明瑞已经死很多年了,可还有明亮、明义、富尔敦、富庆、萨克查、萨拉等人,如陈州知府明伦这类的更是说不胜数。
因为傅恒的还有三个伯父是马斯喀、马齐、马武,那都是康麻子雍正时期的名臣,其子嗣之盛比之李荣保(傅恒的爹)也不差那里。
富察是盛于康熙,极盛于乾隆。
这是一个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庞大家族。
只不过是傅恒这一支最为显赫,现在福康安、福长安最为出位罢了。
“我想过退让,但你让我往哪里退?把那偌大的产业全都拱手想让?凭什么?”
赵亮如一头困兽一样在何志辉面前来回打转。
何志辉的面容在慢慢变红,他的大脑里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就像一台运转到极速的电脑。
一个念头生出,转眼就pass掉。
另一个念头生出来,又瞬间被pass掉。
脑力全力的转动叫他大脑充血,可是他的脸越红,何志辉的眼睛就越亮。
“你不是说过广置田亩,设工厂作坊揽工人无数,就是为了夯实自家的基础,扩大自家的影响力,好叫官府不敢轻举妄动么?现在不正是你发挥出他们威力的时候吗?”
“那是破釜沉舟之举好不好?那种事只有不爆发的时候威力才最大,一旦爆发了,对于官府来说就是逼宫,日后我赵家还能得好吗?”
这就跟原子弹的最大威力是在发射架上,而不是飞出去之后是一个道理。
赵亮面上惊讶之极,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谈话已经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那就破釜沉舟。你赵广明早几年就开始经营南洋,不就是想给自己找条后路吗?”
何志辉是突然之间想明白的。
赵家的崛起固然有赵亮的极大能耐在,可也同样也少不了和珅在上头的抚照。
但和珅只是当今皇帝的宠臣,他不可能是下任皇帝的宠臣。
没有哪一位皇帝会接着把自己老子的宠臣当自己的宠臣继续宠下去的。
可和珅的年纪太轻了。
今上的这几位皇子,不管是哪一个继位,十年后和珅又才多大?
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权在握那么多年的和珅会心甘情愿的拱手让出权柄吗?
而且他就算是乖乖的交出权柄了,新皇对他就会放心吗?
到时候和珅自身的安全、财富或许还有保障,但在他的抚照下迅速成长的赵家呢?
看看现在的汇通银行,看看现在的赵家,再想想十年后的赵家又会是如何,何志辉可不觉得上面人会对赵家客气。
这是一头硕大的肥猪,杀了吃肉,是能吃的满嘴流油的。
何况现在的赵家都能调集那么多人穿省过府的去到几千里外集结出海,那十年后的赵家就更了不得了,上头保不准不因为和珅,都有可能对他们下手呢。
所以何志辉想到了赵亮着重经营南洋的用意。
“好眼光啊。赵广明不愧是赵广明,人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你是走一步看十步啊。”
有了南洋的基业在,赵家出海后照样是一等一的富贵。大清朝的手可够不到南洋去!
“不过……”何志辉本来还想顺口说“你是把我们给害苦了”。但想想有觉得不合适。
如果没有赵亮,自己到现在能不能考中举人还说不定呢,而即便是考中了举人,他何时又才能考中进士呢?
考中了进士之后又何时才能补上实缺,补上实缺之后毫无背景靠山的他又何时才能升上六品通判呢?
所以何志辉说不下去了。这话说的太没良心,太不知耻了。
“唉,难啊……”赵亮没有去问‘不过’什么,只是唉声叹息一番。心中却已经很满意了。
这何志辉的态度他是有了几分把握了。
这人果然不是唯朝廷是举的人,要不然就不会说出那般的话。而有了如此态度后,等事到临头的时候,赶鸭子上架,他也就无可选择了。
——何志辉的亲族都在福山做起了小生意,等起事的时候,直接把何家人打包往库页岛一送,何志辉又还能怎么办呢?
毕竟赵亮现在还不能坦白一切不是吗?
能从何志辉口中听到这话,就已经可以了。
当晚赵亮就出了登州府城,何志辉则是一夜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在床上唉声叹息。
陈氏什么也不说,这段日子丈夫的处境变化有多大,她清清楚楚。
今天见了赵亮,别的不说,就看其人来去匆匆的样子,陈氏心中就满是不祥的预感。
本来好好的日子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她虽然挤着眼,却也是一夜没睡。
福山县依旧很热闹,尤其是芝罘岛码头。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码头上停靠的两艘清军战船,让赵亮感觉十分刺眼。
登州镇水师?
这个在北海商行发展壮大途中毫无存在敢的所在,现在也他么跳出来了?
不过你还真别说,这福山真就是登州镇水师罩着的地盘,甚至整个齐鲁海岸线你都绕不过它。
早前明末清初的那十几年间,齐鲁境内共有临清、沂州两镇总兵,临清镇控制山海,沂州镇捍御漕河,两镇的管辖范围,大致以齐长城为界,齐地归临清镇,鲁地归沂州镇。胶东属齐地,在临清镇辖下。
这种局面到了顺治十一年之后逐渐改变,当年沂州镇改为胶州镇,顺治十七年,移临清镇于登州,改为登州镇。设立之初,其管辖范围应与原临清镇大致相同,辖下大营主要有文登营、武定营和宁福营等。
但到了康熙二十二年,胶州镇降为胶州营,裁撤总兵,改设副将统领。此时,整个齐鲁境内就只剩下了一个登州镇总兵。按照绿营兵制,总兵之上为提督。而在康熙二十一年,齐鲁提督就已经被裁撤,虽然巡抚亦可节制总兵,但毕竟属于文官序列。因此,在当时省内的绿营兵体系内,登州镇总兵是实质上的最高官职。故有称:通省二十七营,皆归本镇节制。
只是登州地处胶东一隅,到齐鲁内地路途遥远,而古代交通又不便,很有鞭长莫及之感。
因此,到了雍正年间,清廷再次做出调整,在内地设立兖州镇、曹州镇,与登州镇分治。
调整之后的登州镇总兵管辖的范围,大致就相当于登州、莱州、青州三府之地(与文官中的登莱青道相仿),也就是最广意义上的胶东地区。
这登州镇如果突然插手进来,对北海商行运行自然会有影响,别的不说,只是人口转运就会麻烦很多。
“可不止是登州镇,连福山的知县也掺和了进来。”
赵丰提起福山新任知县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狗东西太厚颜无耻了。
当初他是怎么巴结自己的,赵丰都还历历在目,现在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人了。
在他跟前摆起了官架子,甚至逼的赵丰跪了他一回,把赵丰气的七窍生烟。
“丰哥,我想拼一把,搏一把!”
第三百五十章 拿下大员??
赵丰脸色顿时一变,但很快也变得狰狞起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气氛达到这个程度,他当然明白赵亮口中的拼一把搏一把是什么意思了。
说真的,这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事。
可现在想一想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福长安这些狗官不给咱家活路,那咱们为什么不能捅他们刀子?”
他么的,一个子不出就咬掉了汇通三成的股份却还不知足,他们这是要赵家去死啊。
上头那些狗东西都挥起刀子了,还不准下面的人反抗吗?
非要老子把头伸过去让他们砍才舒心是吧,可天底下有几个人是那么贱的?
赵丰这些年是陪着赵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想到赵家的一切都要被别人用这种手段掠夺,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不只是感情上的无法接受,还有利益上的剧痛。
如他这种人那都是有股份的。
赵丰手里就有周家口铁器作坊的份额,还有北海商行的份额。
可要是赵家倒了,他凭什么还能富贵?
不说别的,只看福山的新知县那副嘴脸,他就知道没了赵家后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的。
因为天底下如此的贪官太多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觉得赵家有起兵造反的本钱。
先不说陆地上,就说海上就说他这里。
别看北海商行似乎没几艘船,事实上他们的船都在海上呢,都在库页岛呢。
那些捕鲸船那些运输船,只要稍加改动,那就是一艘艘大炮船,对付起西方战舰来不成,可在北洋这一亩三分地里称王称霸却还是不成问题的。
登州镇外洋水师的这些赶缯船之类的东东,赵丰根本不看在眼里。
而且登州水城里现在还能凑出几艘真正可以出海作战的战船?
想要凭登州水师来对付北海商行那是笑话。
赵丰心里头都已经发狠了,一旦真起事来,他一定要把登州、莱州、青州,把整个齐鲁,包括津门,全都闹翻了天。
走到悬挂的全国地图前,赵亮指着地图上的福山所在地说:“一旦起兵,陆上重心自然在中原老家。而海上,北边就是福山。咱们以这里为根据地,以芝罘岛为大本营,水师战船配合着陆勇,要不停的突击、骚扰整个北地的海疆。
从东北到苏北,全都是你们的猎场。
你要破城拔寨,掳掠人口牲畜等一切可以夺走的物资,人口可以暂时送去长山岛那些小岛上,然后再转移到库页岛、虾夷地。甚至实力有一定增长了后还可以夺取朝鲜的济州岛作为芝罘岛与库页岛之间的中转站。
极最大可能的给满清以袭扰,让他们不得不派出重兵沿海岸线防备,让他们疲于奔命。”
这样做的好处赵亮不需要多说赵丰也能领悟。
“不过我手里没陆勇啊。海上战船倒是不缺。”
“这个不是问题,咱们也不是明个就起兵。和致斋刚走,福长安再贪也要等一阵子才会下手。今后的一年里我会陆续运输一些人力物力去库页岛的,同时也给你配些人手,以防备老毛子和日本人为借口,组织船员在海上操练炮战,然后编练陆勇。”
“这没问题!”
赵丰拍着胸脯保证着说。
“然后咱们在南面的云霄厅!”
“江哲江大人?”
“嗯。江玉龙早就跟咱们家绑在一块了,他是下不了船的。而且云霄厅那里不止有江哲,还有云霄帮。咱们在南面就以云霄做基地,把整个东南沿海都搅的不得安宁。彼处是满清的财赋重地,满清不可能不防,不然他们没钱了还怎么打仗?这又能牵扯大量的兵力。而且还有大员岛,那里现在有一窝子反贼,名叫天地会,近来也准备在岛上起事,正好跟云霄遥相呼应。”
“天地会?”赵丰表示自己没听说过。
事实上别看韦公公陈舵主的名头在后世那么响亮,而天地会实则是乾隆年间才发起的,只是因为林爽文起义,才迅速打响了名头。
搞得不少人觉得天地会比白莲教都牛逼。
“一干子会党之流能成什么大气?那大员岛是当年国姓爷故地,咱们可不自己夺了?那后路岂不是更加安稳?”
赵亮脸色猛地一变。赵丰给他了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启发。
是啊,自己也可以把大员拿下的么。
只要准备充足,就云霄帮的实力绝对能把闽地的清军水师给一扫而光,这样就等于切断了大员清军的后援了。
然后再打崩大员镇绿营,似乎也很简单啊。
后者别看兵员不少,但质量着实堪忧,只看历史上的林爽文起义的结果,就可见一斑。
赵亮不说话了,低着头两眼直盯着大员岛。如果自家把这里拿下了……
整个东南都将笼罩在赵家战舰的跑口之下。
而且回转余地也大了,这里似乎真的比云霄厅更合适。
至于内中的困难,无外是两点,第一是内里的士绅们,之前说过了,很多人都是倾向满清的。第二就是天地会了。
前者无外乎是刀枪说话,后这么,自家这么做等于是摘了天地会的桃子。如果天地会的不服不忿,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但也可能直接把天地会给吸纳了。
因为大家都是在反清,而且天地会里一样有派系斗争,最明显的就是漳泉两派人。
历史上的林爽文起义,林爽文、张大田都是漳州人,那泉州籍的头领见大权旁落,就有直接反戈一击,投靠满清的。
同时不少泉州籍的移民也纷纷组织起来跟义军为敌,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起义军在战斗的过程中伤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些人才会参与到与起义军的战斗中。另一方面就是受到大员地区淳泉械斗的影响,义民中的一些人与起义军对抗,既没有政治色彩,也不是阶级矛盾,而是族姓、籍贯不同人群之间的相互斗争。
这就很扯淡了。
而赵家作为一个外来户,哪怕一开始会被两地人排斥,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触发矛盾,使得彼此刀枪相见。
云霄帮是在漳州其他的不假(云霄厅隶属漳州府),但帮内的人早就打破了乡土界线,闽粤两省各州府人马皆有,甚至连江浙一带都有人在。
说不定还能冲散了地域之间的矛盾和界线呢。
赵亮与赵丰之间的会面很短暂,双方大体上交换了一些意见后,赵丰就匆忙离去了。
他要去准备船只了。
赵亮在芝罘岛码头要了几间空荡荡的仓库,叫他日后小心些,将内里的物质一点点转移出去。
然后只隔了一夜,这几间仓库就被枪炮弹药之类的东西给彻底填满了。
徐延光悄悄离开了商行驻地,来到了一座茶铺。
这地方档次一般,平日里他并不经常光临。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觉得自己胳膊一疼,怀里已经多出了一封信。
徐延光都没注意到是谁打了自己胳膊一样,一边压着信,另一边就回头去看,但那里找得到。
从茶铺离开,直接去了临近的一处安全屋,这才把信打开。
一看内里的内容,心脏是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和珅死了,赵家的麻烦大了。
福长安贪心不足,已经把赵**的走投无路了,赵家极可能生出大变。上头吩咐他要积极的争取进去,在赵丰有口风表露的时候,一定要毫不犹豫的坚定支持。
你说这么劲爆的内容,怎么不叫徐延光心里“噗通噗通”的猛跳呢?
太特么刺激了。
徐延光现在都敢肯定,上头把自己哥俩安排来赵家,那等的就是这一日。
以赵家的体量,一旦被逼的不得不反,那肯定会闹出一场惊天大乱的。
而哪怕赵家之乱被满清平息了,那赵家也肯定会把自己为何造反的愿意公知大众,满清当然不会承认,可天底下的人知道谁的话可信谁的话不可信。
这就见解的离间了满清和地方大户巨室们的关系啊。
一是双鸟,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难怪和珅突然就被刺杀了呢,这都是在为逼反赵家而服务啊。
徐延光突然哈哈的无声大笑。
他等这一日都等多久了?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跟着大军杀到诸城,他非把刘墉那狗贼的祖坟抛了不可。
然后用姓刘的祖宗八辈的骨头拼出“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这十个大字。
徐家之难始作俑者虽然不是刘墉,但姓刘的这狗官从中做了多少龌龊事,他和他哥哥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乾隆是他们最大的仇人,次之即是蔡嘉树与童志璘,那再次之就是刘墉。
亏得他至今还一身清名,我呸!
徐延光在安全屋里好生的发泄了一番,这才整好了衣冠,悄悄的回到商行货栈。
然后就听到消息说,赵丰正找他呢。
不提徐延光怎么急忙去见赵丰,赵亮这边丢下了枪炮弹药之后,人就上了海船,次日一早就出海前往南方驶去。
他要先去扬州,跟盐政衙门的银库盐库好好的亲热亲热,然后去云霄厅。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万里奔波
万寿节时候京城又出了一场大乱子,这是普天下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就连许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们都知道‘皇汉’这俩字了。
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仓场衙门银库被盗事宜。
老百姓们才不关心仓场总督换人的消息,这跟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但官场上的人知道啊。
仓场衙门一夜之间被盗走了百万两银子,银库的后侧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个小洞,仅可供一人进出穿梭,但库内的银两银元却全不翼而飞,甚至连被切开的砖石也都不见了。
如果不是那小洞清楚的留下了切割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本身就存在呢。
这事一经传扬开来,不少省府衙门都‘人人自危’,盐政衙门也在自家银库周遭加派了人手,日以继夜的巡视防护。
赵亮根本就寻不到下手的机会,就只能继续向南赶到云霄了。
在那里他跟江哲通了通口风,当然了,这事儿他肯定是有遮掩的。
这不是他信不信江哲的问题,而是他没必要来故意考验人性。
而后他见到了郑开。
自从万云龙死了后,作为他的儿子,郑开就是天地会理所应当的二代目。
当然了,天地会也跟其他的密党教门有着一样的毛病,组织松散,权利一层架空一层。
郑开剃了光头,学他爹做和尚,以隐藏身份。整日里享受着天地会的供奉,在寺庙里吃香的喝辣的,那如严烟乃至是南洋的刘三伯(当初欺负罗芳伯的那位),自然就是把他当一个精神领袖。这人的实际权利也就那么一回事,跟战国时候的周天子没啥区别。
赵亮与之的见面很成功,十万两银子成功的砸晕了郑开。
不仅在名义上赢得了天地会的效忠,还从郑开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严烟,要不行了!
赵亮心头大喜,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
没有了严烟,皇汉在大员的行动可就方便了很多。
林爽文、庄大田等人虽然在漳州人中影响力不俗,但他们是刚加入天地会不久的‘新人’。
实力再怎么强,于天地会中也还是一个基层。
如果这时候上头有了变化,他甚至都可能不会有察觉。
“让王经昌立刻行动起来。”
乌三娘是在扬州上的船,抵到云霄厅后,就已经发出信号,跟王经昌手下的人取得了联系。
“好!”
了解了这些事后,赵亮才去见了朱濆。
后者一见赵亮就诉了一大堆的苦。
前些年他顺风顺水惯了,这俩月才吃到了些苦头,就觉得太难了。
却不知道历史上的自己,早早的就被清廷打为‘汪洋大盗’,赏格1000两银子要擒杀他,同时“编制保甲,严杜接济”,连卖水果给朱濆船队都要获重罪。
乾隆四十五年时就被清廷水师集结了优势兵力围击于南澳附近海面,若不是幸好发现了前面有大片礁群可以阻航,被熟悉海况的朱濆利用礁群阻隔了清军战船的追击,他部已经被蜂拥而来的数倍清军战船给撕个粉碎了。
随后朱濆船队就更是遭受了清军多次围剿。
一直是躲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缓缓发展起来的。
那像眼下时空,光明正大的海吃胡塞,短短几年发展的比原时空鼎盛时期的自己都要强的多。
“且先忍耐吧。等我再于京城活动一二。”
感受到朱濆的怨言,朱濆的抱怨,赵亮觉得这人应该也没问题的。
便再赶到了广州,非常痛快的结束了十三行的营生,哪怕为此‘赔’出了小十万两的银子。
“颜时瑛、石中和这俩狗东西。当初摇尾乞怜,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十三行这口饭并不容易吃。
起点当初带着银子南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切入点,他手中握着银子,背后又隐隐有和珅的抚照,要价还不是很苛刻,这对当时的十三行言不次为一救命菩萨。
当时他的选择有三,裕源洋行的张天球、泰和洋行的颜时瑛和而益洋行的石中和。
然而几经考虑后他最终选择了泰和洋行的颜时瑛和而益洋行的石中和。
这两家洋行得到了大笔资金的注入,这些年一直都活的有滋有味,而裕源洋行的张天球却在乾隆四十五年的时候就已经破产,其家被抄拿,其人被流放边疆,虽然半道上就被彭功昌给截下了。
裕源洋行所欠英人的百多万两银子也被十三行其他诸行给分摊消化,分十年还清。
颜时瑛和石中和这些年里靠着‘起点’,不仅解决了自身的外债危机,还过的有滋有味,起点对之是有大恩的。可现在和珅一没,赵家还没倒呢,这俩狗东西却已经翻脸不认人了。起点焉能不恼不怒不恨?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大军杀入广州的时候,你再与颜石二人算账不就是了?”
赵亮一点都不气。
他要因此而生气,现在怕早就被气病了。
在扬州的时候他就收到了赵辉寄来的信,他的官场仕途怕也有变。
手上突然多出了几个复杂的案子,衙门下头的官吏也不听使唤了,这几个案子虽然不至于叫他丢官去职,却也能把他搞得灰头土脸。日后还如何评卓异?
赵亮生气了吗?
他不生气。
正好叫赵辉‘气’的大病一场,告官回乡。
“你接下就带着人手去云霄厅,务必要把持着朱濆朱渥兄弟,等我令下,他们不愿意反也必须反!”
赵亮还是有些不放心朱家兄弟。
这俩兄弟当属下的时候可以很叫人放心,但干造反这种大事时,就不那么令人放心了。
别看朱濆对清廷怨声载道的,可原时空里他跟满清官府的冤仇就小了吗?
朱濆在嘉庆十年就被迫公开起义抗清,集众2万多人,被公推为镇海王。但到了关键时刻他不还是想着投降吗?
“坤甸的庄园田亩我准备脱手一部分,都教给云霄帮拿下高层,你要想方设法的把他们的亲属送去坤甸。”
起点闻言立刻点头称是。
不用赵亮把话全都说明,他就明白是这么会事了。
“还有罗芳伯、江戊伯这些人的亲眷,也尽可能的全部带去云霄,等到咱们在大员立住脚了,就把他们都送去大员。”
来去匆匆。
赵亮在广州只待了两天,便即可启程北上,他又去了扬州。
等他再次来到盐政衙门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守备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满清就是这样,每次挨打之后都会‘发奋’一阵,然后就又恢复平常了。
甚至到了兔子时代的中国,地方官府都有与此相同的属性。
某几天突然大抓起卫生了,别说拉沙子水泥的车不让你跑,那就是搅拌厂都不让你开工。
但那几天过去了后呢?
反正上辈子的赵亮是对此很熟悉的,一阵一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亲戚了呢。
“盐政衙门就是盐政衙门,银子多的叫人口水直流啊。”
这里的白银储备根本不是仓场衙门可比的。
可惜赵亮就是一夜时间里加班加点的干活,也只是清空了两座银仓。嗯,顺带还杀了四个人!
翻墙的时候被这儿的护卫看到了,赵亮被破亮出了手铳,两支双管手铳打翻了四人。然后直接躲进了空间里。
这一躲就躲了整整五天。
五天后他才悄悄的回到了四通货栈。
虽然在胡永的眼中,赵亮这是刚抵到扬州。
四通客栈和所属船帮是柳氏的产业,这几年做的是越来越大,触角已经伸到了苏杭一带。本来赵亮是想着把这一部分产业落地柳氏的名下,也叫自家显得不那么显眼。
同时呢在必要时候也把赵家坡交给柳阳,对外说是自己给外室和长子置下的一分产业。
多少能撇清一些自己在南洋的痕迹。
但现在看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没了和珅的抚照,自己连柳阳长大都等不到,就已经要起兵了。
“大爷!”
萧娘子有些担忧的看着赵亮。
短短几个月,赵家的处境已经变得很是艰难了。
她听闻四通客栈有麻烦,离开龙路口跑来打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汝州的煤铁矿场也被人窥视了。包括周家口的那些地皮!
“唉……”
赵亮叹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满的疲惫。从离京到现在,他往来奔波了上万里,错不是身子好,早就撑不住了。
这个时代的海船舒适性可远不能跟后世比。
就是躲在空间里的这几日他也没白天没黑夜的瞅着外边动静,一有机会就闪出空间往外挪,而挪不两丈就又躲进了空间里。
萧娘子看着赵亮脸上的疲惫一阵心疼。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从赵亮身上看到‘无奈’的!
“你想回仪征吗?”
睁开眼睛,赵亮两眼炯亮的看着萧娘子。
“大爷说的什么话,也太小瞧人了。妾身虽是妇道人家,可也不是那无情无义之流。”
一时间萧娘子心中的心疼全都化作了气恼,双目怒视着赵亮,伸手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哈哈哈……”
赵亮张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全然没注意到,船舱外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是恭喜大爷了,又替我收了个好妹妹!
陈州府衙。
明伦拿着京城寄来的一封信,轻轻的笑着。
“真不愧是孝贤纯皇后的亲侄子,胃口就是不一般大。”
都已经吃下了汇通银行三成的股份了,竟然还要对赵家不依不饶的。
过分,太过分了。
可是,明伦他喜欢啊。
福长安吃肉,他也能跟着喝口汤。
不求别的,他只要能拿到赵家手里的那方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去给福老四回信,把咱们知道的赵家底细都给他说道说道。免得咱们这位四爷吃不饱肚子……”
“是!”
身边的一师爷领命退了下去。
回到自己房间里才叹了口气,“赵家真是可惜了。”
谁让福长安那么贪呢。竟然先把整个赵家都一口吃下去。
目光转到了书案上的两块碧玉镇纸上,赵家这几年对他们这些人也是很够意思的。
“不如……”
师爷转眼就想出了一妙计来。
写好信后来见明伦,待明伦把信过目之后满意的点头了,他才凑近了小声对明伦说了一番话,“大人您看……”
明伦听了一喜,“可以啊,是个好主意。你这两天就抽空往龙路口走一趟,给赵家透个口风,也叫他们少去折腾。”
如此一来赵家至少能保住了现在一部分家底。
哪怕产业大头全都归了福长安,可赵家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银子,他家依旧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富大贵之家不是?
而他明伦做了这么大一好事,赵家是不是要意思意思呢?
想到得意处,明伦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然后待到赵亮乘坐着船只顺水路直到周家口,再转回龙路口大赵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家满门的愁眉不展。
“爷爷,爹,这都怎么回事?怎么净都愁眉不展的了?”
赵亮知道肯定是有什么自己还没得到信的事儿发生。
赵老爷子无奈的叹口气,想到昨天王师爷传来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赵爹跟着叹了口气,道:“昨日府城的王师爷过来传话了……”
赵亮也是无语。
福长安的嘴脸已经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扯淡不是吗?
回到西院。
康莞早已经候着他的,“福长安是军机大臣,还是户部尚书,他要一心与我们为难,那该当如何应对才好?”
户部满尚书本来是和珅的职务,但和珅不是已经死了么,之前就已经补户部左侍郎的福长安顺势就晋升户部的满尚书了。
“你说该怎么应对?”
赵亮张开双臂把康莞搂在怀里,康莞顺势依偎了进去,小声说道:“要我看,那就拼个鱼死网破。汝州的产业、汇通银行、纺织厂、北海商行,还有那么多的工坊,我就是全烧了全炸了,也不给福长安留下一个!”
“咱家在南洋还有根基,过了年就把爷奶爹娘通通送过去,照样能安享富贵。”
康莞说着话的时候两眼都直冒杀气,她现在都恨死福长安了。
这狗东西把整个赵家都搅得不得安宁!
“既然已经要鱼死网破了,咱们把东西烧了炸了毁了,又能伤到福长安一根毫毛吗?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那你想怎么做?”康莞心底里突然有些害怕了,因为赵亮的语气叫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我想搏一把。老话不是说得好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就是豁出去千刀万剐了,我也要福长安不得安宁!”
“造反?”康莞捂住了自己小嘴,她怎么自己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只不过她是控制住自己了,王贞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一百个一千个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向康莞说个事儿,竟就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
双腿一软人就跪在了地上,手里的课本哗啦啦掉落一地。
自从当初她爹王锡堔跟了赵亮之后,王贞仪与她祖母就也跟着来到了龙路口。
王锡堔现在在仁和堂当坐堂大夫,同时还兼着技校医学班的老师,收入不菲。王老太太这几年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心了,整个人不仅没有嫌老,反而气色更好了。
而王贞仪更是沉浸在了书海之中。
龙路口这里不仅有绝佳的学习环境,还更有大量的西洋书籍。
她在这里不仅接触到了西洋筹算、还接触到了笔算四则运算。
对于后世的很多人来说,使用符号“+、-、×、÷”来表示四则运算,似乎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事实却是这种方法直到20世纪初才传入中国。
在此之前中国算术学者用的就都是中国筹算法。因为传入的西洋筹算有些太过繁琐,不如本土的筹算发简单。
但四则运算如果说只是方便了她对数学的转眼,接触到了全套的《几何原本》,则是彻底的开阔了王贞仪的思维。
《几何原本》传入中国,首先应归功于明末的徐光启。当年他认识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之后,决定一起翻译西方科学著作。利玛窦主张先译天文历法书籍,以求得天子的赏识。而徐光启坚持按逻辑顺序,先译《几何原本》。
对中国的数学学者而言,《几何原本》有严整的逻辑体系,其叙述方式和中国传统的《九章算术》完全不同。这种区别于中国传统数学的特点,任何一个有识之士都会对之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徐光启就很充分的认识到了几何的重要性,还说过“窃百年之后,必人人习之”。
只是他们仅完成了前6卷的翻译,后9卷直到二百五十年后才有英国人伟烈亚力和中国的李善兰在1857年译出。
但现在龙路口却有全套的几何原本,因为这是他托了澳门的葡萄牙人出手。只要有钱,欧洲人办事是非常利索的。
澳门的葡萄牙人中有大量精通中文和西方语言的人,他们就是最好的工具人。
而除了《几何原本》之外,如牛顿、笛卡尔、伯努利、洛必达、欧拉等许多个大家们的著作,赵亮也皆用重金“买”到手了。
还有一些天文学上的著作,龙路口也有。
这些著作简直让王贞仪乐翻了天。
其超高的数学天文天赋,让王贞仪的名字很早就传到了康莞的耳朵中。
如是王贞仪便被康莞聘请为老师,来教导已经八岁的长女芮芮了。
王贞仪当然不能拒绝,而且给芮芮当老师的报酬是很丰厚的。
今天她正在给芮芮上课,就听到了赵亮回府的消息,对于赵亮她当然没有任何想法,但她必须要请示一下康莞,明天、后天、大后天等,是不是要她照常上课。
谁知道一路上都没见到仆人,一路走到房外,就听到了这么个劲爆消息。
门外突然的响声把赵亮和康莞全都吓了一跳。
他们说的这些话可不能被外人知道。
赵亮把手脚全都发软的康莞往椅子里一放,人就大步赶出去,接着就提着王贞仪进了房门。
“德卿?”
康莞有些吃惊,没想到门外的人竟然是她。
王贞仪终于回过了神来,但依旧是手足发软,她扬起脸来对着康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然后昂头看着赵亮,想说什么,最终却是没法一言。
现在还说什么呢?
赵家这对公母都已经在谋划如此大事了,却被自己听到,那还能有好吗?
想自己祈求几句,就能让眼前二人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那是痴心妄想。
不说短短十几年里就把赵家发展到今天地步的赵大爷是怎么样的一人了,那就是换做自己是眼前的俩人,那都是不可能的。
谁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是在拿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在拿造反开玩笑。
王贞仪认命了,两眼一闭,任凭眼前人处置了。
他认命了,赵亮却发愁了,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死个人在家里吧,他想到了一个法子,然后还是把目光看向康莞。
“妹妹起来吧,地上跪着可不舒服。”康莞这时候也镇下了心,手脚也不软了,起身把王贞仪从地上搀扶起来。
然后对着赵亮呲牙一笑,“妾身在这可要恭喜大爷了,又替我收了个好妹妹!”
如今情况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最好的解决此事了。
赵亮脸皮半点也不臊红。
害什么臊?
他还没嫌弃王贞仪‘丑’呢!
当然,王贞仪并不真丑,就长相言那也称得上一漂亮。只是还没有达到叫赵亮动心的地步。
就跟85分和90分一样,对草根们来说都是女神,可对于另外一部分人言,他们的目光却只会盯着90分的,而看都不看85分的。
王贞仪有些晕乎了。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大奶奶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吧?
嫁人?
还是给人当妾室?
这根本不在王贞仪今年的规划范畴中。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妹妹今年虚岁也有十七了,不小了。”
康莞拨了拨王贞仪的头发,看着王贞仪发懵的脸,心中突然有些想笑的冲动。
这王德卿平日中虽然书卷不离手,但也能骑马飞射。她在吉林时候跟蒙古副都统之夫人学的,能发必中的,骑射如飞。引得芮芮见了都羡慕不已呢。
现在哪里还有那时候的英姿飒爽?
同时也在细细打量了王贞仪,小姑娘长的很不错,但对她也没大威胁不是?
这样的妾室最好不过了。
瞥了一眼赵亮,“真是便宜你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天时地利人和
王锡堔接到消息说自己闺女要给赵亮当妾室时那是很懵逼的。
这不对啊!
他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自己也没想着攀图富贵,怎么就把闺女搭进去了呢?
等到王贞仪回来后一问,才知道原来闺女无意中赶到了一些长针眼的画面。
——今天赵大爷刚回家,抱着媳妇正乐呵呢,结果自家姑娘走进去了。
“唉……”
王锡堔还能怎么办?旁边的王奶奶都一脸的苦笑。自己最疼的孙女就因为这事儿,真是把一辈子都要给耽误了。
至于赵家近期里遇到的麻烦,这母子是都不在乎的。
赵家都富贵十几年了,家底儿早不知道攒多厚实了,哪怕是日后真没落了,断了生意,那照样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辈子的富贵是不愁的!
所以大半个中原省都很快就接到了一消息,赵家大爷要纳妾了。
纳妾是一桩小事。
现如今的富贵人家谁没几个小妾。
可赵亮纳妾,还被宣扬的这么沸沸扬扬,这就有点不寻常了。结合眼下赵家的局势,很多人就都看的清楚,比如说府城的明伦,立刻就明白了赵家的用意。
赵家这是想要借机会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朋友吧。
当下就付之一笑。
现在还不算啥,开胃小菜而已,等到明年和致斋过了周年后,赵家还不乖乖就范,那时候可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南面严查海防,北边严查铁器,赵家还能坐得住吗?
都不需要去动汝州,只要把汝州铁器的出口线路给掐断了,看赵家还能如何折腾?
“爷爷,爹,这亲自来的你们都见了,再加上送了贺礼的,三不存一啊。”
一场还算热闹的“喜宴”过后,赵亮没有第一时间进新房,而是来正院来见老爷子和赵爹。
“你说真打定主意了?”
赵老爷子的话颤巍巍的,虽然他孙子有幸遇到仙缘,很牛逼,但赵老爷子也从没想过要造反!
“现在除了拼死一搏还能怎么办?把偌大的家当全都拱手想让吗?您是不知道。我都已经把济南、临清等地的松鹤楼、客栈、茶铺全都关了。不关都是赔钱啊,那些个当官的翻脸不认人,现在白吃白喝不算,还想要收保护费。老子我把生意都停了,我也不会把钱给他们!”
几地的人手已经陆续的被收到龙路口来了,大家依旧还有银子发,所以大家的情绪还算稳定。
“何况咱们在南洋还有根基,过了年,你们全都悄悄出海去,还有姥爷、二叔他们,也算断了我的后顾之忧。”
“这会我即便落得粉身碎骨,也要叫朝廷栽个大跟头。”
二老还能说什么呢?
这些年里他们已经习惯了赵亮去当家做主。
“罢了,随他去吧。反正这赵家的基业也都是他打拼出来的。”
所以,现在要败,也就都由赵亮去吧。
赵老爷子看着赵亮的背影说道。
于是,这一夜除了赵亮能抱着新媳妇谁的踏踏实实,其他的赵家人全都睡不安稳。
哪怕是康莞,这可还是她亲手为赵亮纳进门的第一个小妾。别看她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没威胁没威胁,可半夜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她还是心里不是味。
第二天赵亮起身的动静把王贞仪惊醒了。
看着羞的满脸通红的妹子,赵亮直接把人抱起,走进了浴室。没再折腾人,新瓜初破,王贞仪的身子骨哪怕不错,也经不起赵亮全力施展。
沐浴更衣,先去康莞那儿拜见,然后再去正院,老爷子老太太和赵爹赵妈、赵二叔赵二婶都在那等着呢。
而此时时间也进入了冬季,寒风大雪接踵而来,一年又要到头了。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郧阳大山里的彭功昌父子看着茫茫白雪和呼啸的山风,一边感慨着时间的流逝,另一边又在欣喜着时间的流逝。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可不就意味着起事的日子一天天来临么?
事态变得可真快!
上次跟赵亮见面的时候,一切还都是平稳发展呢,可和珅才一死,一切就都已经变了。
父子二人的身后是一队马帮。
一匹匹驮马艰难的行走在大雪覆盖的山路上,它们全都托着重重的箱子。那箱子里头就是彭功昌父子与郧阳大巴山棚户流民们交往的机密法宝——压缩干粮。
用鲸肉的下脚料和着小鱼小虾螃蟹等等,煮熟后捣成浆糊,再晒干碾碎,掺和进杂粮粉末里,加上盐巴和一些鱼油,用水力压模机,压成一块块二两重的小块块。
体量小,但顶饱顶饿,方便携带,味道也算不错。
哪怕是成年汉子,一天两块干粮,再配着一些干菜野菜,熬成糊糊也能对付过去了。
而一些没什么重体力劳动的人口,一人一块干粮都能撑得下去。
这东西一经在郧阳和大巴山出现,就赢得了方方面面的喜爱。
第一它价格便宜,却十分顶饱顶饿,可谓质优价廉。
第二它方便运输也方便储藏。
用罐子储存的压缩干粮轻轻松松就能放一年以上。而且还不像粮食,入库后依旧需要摊晒。
马队驮运的物资中,压缩干粮是主力,然后就是一些盐巴和布匹,在寒冬腊月里,带着粮食、盐巴、布匹等生活必须品进山里‘走村窜寨’这是彭功昌多年来的老传统了。
辛苦是很辛苦,但是这也能叫他赢得无数感激,雪中送炭么。所以他才能在郧阳和大巴山里发展那般神速。
“爹,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后沟了。”
寒风吹刮着彭炳康的脸,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现在的他浑身都是干劲,浑身都是无穷无尽的激情。
因为,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美梦即将成真的他会冷才怪!
虽然这场起事最终的结果会如何,连他爹都觉得够呛。
可彭炳康才不管这些。
跟着这队伍中的王经隆也不觉得风雪有什么可怕的。
从当日曲阜突围至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般隐姓埋名的渡过余生了。谁知道突然间就情况大变!
和珅死了,赵家要不稳了,本来平静无波的皇汉也要跟着掺和进来了。
王经隆至今心中都有一个大大的疑问,那赵家有这么重要吗?
但这总归是件好事不是?
看看这批来的这些个人,哪一个不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彭功昌进到了后沟,很快队伍里就消失了十几二十人。
他们去了距离后沟三四十里外的青岩山,
那是一处地势极其险要的地方,被百十个打家劫舍的‘强人’给占据着,郧西的官兵衙役几次进山围剿,都奈何不了他们。
因为他们能跑啊。
而有了这百十个打家劫舍的‘强人’庇护,后沟为代表的几个棚户流民村寨,日子可就舒坦了许多了。因为他们不会交税的。
好,你要我交税是不是?
你说出一个数字,我给你准备,但你要进山里把粮食税钱自己运出去。
我可不会给你帮忙。
然后看青岩山上的好汉们乐不乐意放过你们这头肥羊!
久而久之官府都不去后沟为代表的一些地方了。
因为他们太清楚后沟跟青岩山之间的关系了。
自己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保不准袭扰他们的青岩山山匪里就有后沟的后生呢。
而为了几个村寨的粮食税赋把几条人命撘出去,或者是出动大队人马‘护航’,那都是得不偿失的。
青岩山上,雷虎两眼睁的硕大,打量着眼前的王经隆。
真的假的啊?这位就是当年清水教的两位大元帅之一的王经隆?
“雷头领还犹豫什么?你难道还想着一辈子都在这青岩山上当山大王不成?”
“郧阳士绅官吏对棚户流民的压榨欺凌有多深,你是最有体会的。”
“这种情况是一年胜似一年啊。你觉得这郧阳千山百岭中的百姓们还能继续忍耐多久?”
“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还是一辈子呢?”
“不可能么。如果真是忍忍就能熬的下去的,雷头领当初又为何奋起杀人呢?”
“何况这里还有白莲教,那传播速度可是很快很快的。”
“故而此时起事,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
雷虎顺从了。
他没办法拒绝搞一把‘大的’诱惑。
反正就跟王经隆说的一样,他都杀官造反了,那还能重新回头吗?扯淡么。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跟着皇汉拼一把呢?
人家这可是大组织。
隐藏的很深很深的,能量很强很强的。
他雷虎只是一个小小的虾米,不跟着大佬混,自己一个人又能坚持多久?
而且只要他答应那就有粮食送来,这可是真正的硬通货。
但枪炮之类的就免了,一切还要等到起事的消息传来后,他带着队伍前去。
到了聚集地,不仅有枪炮刀兵,还有崭新的衣服戎装呢。
王经隆还给他说明白了,他日后能带去多少人就能当多大的官。
带去十人他就是小队长,带去三十人他就是中队长,带去一百人他就是大队长,带去五百他他就是营长。
反正大家都是利益一致的,雷虎是被王经隆招揽的,他这类的人能招募的人手越多,王经隆的牌面就也越大,他的官帽子就也越大!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刁民通通该杀!
乾隆五十年的新春佳节,龙路口依旧过的热热闹闹。
但那一张张笑脸下又有多少人隐藏的是难以遮掩的担忧和慌张呢?
汝州的康桥年坐不住了,河洛的康大勇也坐不住了。
虽然赵家现在的产业似乎只有汇通银行易了手,而且即便股份已经易手,可经营权依旧在赵家的手中,除了年底分红的时候,大把的银子被送去了京城福长安的府上。
这整体来看赵家的架子还是没大的折损的。
松鹤楼就算了。
随着赵家其他的产业纷纷崛起,松鹤楼在赵家的商业地位正逐年而下。
这次趁着松鹤楼产业收缩,赵亮也正好停了空间里的各种香料的种植,腾出空间来“运”粮食“运”枪炮“运”物资,那比松鹤楼赚取那点银子更有意义。
康桥年心里头噗通噗通的。
这个冬天,外头的风声是越传越紧,汝州的煤铁公司内部都有些不稳的声音传出,他这俩月都不知道急掉了多少头发,可赵家他的好女婿怎么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呢?
“岳父,您急也没用。这该来的它还是会来的,不该来的它也终究来不了。”
用一句老话讲,那就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赵亮都打定主意要造反了,他还急什么呢?
有心去急,他还不如多给汝州煤铁的矿工们,给陈州归德的厂工们发点福利,收拢收拢人心。
现在他就等着福长安来逼反自己了!
赵亮的如此做派先不说京城的福长安会不会大怒,府城的明伦先就已经怒了。
“好一个赵广明,这是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自己招呼都打过去那么久了,姓赵的不仅没有半分表示,连今年年节的年礼都金佛变金包银佛了,这是要寒颤谁?
“四爷息怒。现在一切看京城的指示。”
过年时候皇帝并没有遗忘了和珅府上,不仅赐了一大堆东西,还加恩和琳,把他的一等侍卫衔由虚转实,进乾清门当侍卫了。虽然这跟御前侍卫比还有些差距,可也不能小看了。
福长安或许也是因为此事才一点指示都没下的。
不然就以福长安的性子,他不可能不在过年时候给赵亮找些不痛快的。
到了开春后,赵老爷子和梁姥爷纷纷病倒,龙路口的气氛立马紧张了起来。
赵家、梁家全都忙活了起来,赵亮也从人眼前消失了,只不过大家都以为他在赵老爷子和梁老爷子床前伺候呢。
赵家也就罢了,梁姥爷的名头还是很好地。
教书育人那么多年,虽然功名上没啥可说可诉的,但只凭‘教书育人’这四个字,只凭梁家学堂的名号,他的病讯一经传出还是引得不少人探望的。
赵亮在南了北的疯跑。
先是南洋有大量粮食运到了大屿山——赵亮当然也想直接搞满清的粮库,比如临清的粮库,比如清江浦的粮库。
但自从通州仓场衙门和扬州盐政衙门的银库接连遭遇盗窃后,清廷就有了新的指示。
一如此等重要之地,加大守备,日以继夜,不可松懈。
不分白天黑夜的都有人看着,赵亮还怎么下手呢?
所以他直接从南洋购买粮食,比如安南和暹罗,还有婆罗洲、马来等。
这些粮食都被直接运到大屿山储存。
这地方自从被红旗帮放弃后就彻底的荒芜了,现在是废物利用。
把大量的粮食运到这里,粮船前脚刚走,赵亮后脚就把粮食收了。
然后这些粮食被送到了芝罘岛。
同时赵亮也把大批的枪炮送到了起点手里,隐藏在云霄厅。
这些地方的看护工作都是由兰芳和云霄帮一干头领的亲属担当,起点对他们的说法是,这些东西都是要运到南洋的。
所有人全都相信。
因为赵家坡的赵家港这段日子里已经在加强防护,这是所有人都看的清楚看的明白的。
之后赵亮又跑了一趟郧阳。
长顺依旧是均州的都司,虽然他的前途已经暗淡了,但郧阳镇的人也不会看轻他。
大家只把他看成是和珅一线上的人,现在和珅死了,没有靠山的长顺前途暗淡了。却谁也不知道长顺跟赵家有那么深的瓜葛。
所以在长顺的遮掩下,在均州找出几个安全的所在存放物资枪炮,还是小菜一碟的。
然后就是郧阳。
这里需要更多的粮食和枪炮刀甲,因为只要有这些东西,你就能轻松的拉起一支队伍。
哪怕郧阳的棚户流民还没有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可只要有人挑头,赵亮相信自己依旧可以从中拉出不少人来。
王经隆、孟灿这两人,不出意外的话都能拉起一支人数过万的队伍来。
他们一个会留在鄂北,连同李山、姚安、章乐、周坤、王福五人在鄂北豫西南驰骋辗转,一是吸引湖广清军,减轻赵亮本部侧后的军事负担,而是搅闹的清军不得安宁,无法顺利集结起来对赵亮发起攻势。
另一个则会进入川西,沟通大巴山,把另一个火药桶也趁机引爆来。
这样川蜀的清军就也被牵制住了,甚至还能牵制住一部分甘陕清军。
而他们这些人马的命运哪怕最终并不美好,他们的牺牲却也是极有价值的。
因为赵亮可以得到很长一段时间免除侧后方的军事威胁,这对他本部势力的巩固发展,有着巨大的意义。
在赵亮的计划中,他本部的人马是由一部分赵家的护卫安保武装为基础,配合着矿场工坊工厂的工人为羽翼,完全装备火枪火炮和棉甲作为武器武装的一支纯火器化部队。
人数暂时不需要太多,两三万人即可。
而四海镖局的人,还有另外的一部分护卫安保人员,他们再以自己为根基组成一支跟现下清军相似的半火器化部队。作为地方武装,镇守地方,同时配合主力部队作战。
这两方面兵力加在一块大约是五万人左右。
如果再给赵亮十年时间,他绝对能轻轻松松的保证完成任务,甚至都能保证拥有大量的经历过新式军训(汝州)和实战经验(南洋)的基层军官。
可惜现在他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一切就都变得很赶。
汝州的训练基地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扩招了,同时降低标准,压缩时间,争取在一年的时间中培养出一千人的基层军官。
而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出自龙路口技校。
那些被赵家收拢的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孩子,一个个在懵懂无知中就走进了训练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受这样的训练的意义何在,而他们也不去考虑这些。
一个简而化之的南洋就叫所有人都‘明白’了。
而等到赵亮把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和珅的周年过去了,福长安动手了。
事实上福长安已经动手了。
康家受于压力已经停止了对汝州铁器铁锭的运输,而沙颍河——淮河与汉江——长江之上的运输也大大受困。
倒不是说被彻底掐断了,而是成本大大的提高了。
之前赵家船队的待遇是什么样的啊?
船一到关卡,那些个税官提调就立刻把准备好的文书签字画押,船下一刻就能离开。
无论是速度还是缴纳的‘税金’,那都是最快和最少的。
而现在呢?
最快的通关速度变成了最慢的了,最少的税金变成最多的了。
这一下子就把成本堆砌上来了。
汝州煤铁公司内部的诽议声更大了。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不合情意,但真金实银面前,他们也顾不得这些了。
这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落差太大了。
很多股东都有种自己亏钱亏大发的感觉。
——少赚就是亏么。
那一个个就把矛头对准了赵亮,都这个时候了,那和家已经没落了,和琳要是能起来他早就起来了,现在才一个三品的乾清门侍卫有个屁用啊。
你就乖乖的去抱福长安的大粗腿不好吗?
而至于福长安吃了赵家之后,会不会继续来吃他们,这些人才不管呢。因为福长安现在没有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福长安全盯着赵家呢。
而赵家的损失有多巨大,又碍他们屁事?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损失很大。
当然内中也有支持赵家的人,但人数相当的少。
就跟汇通银行的那些小股东们一样,过年的时候一个个都巴结到福长安那里去了。
煤铁公司的效益不好,自然的对工人就有影响了。
但说真的,煤铁公司的工人们哪怕受到了影响后,他们的收益比之当年赵家没来汝州时候还要高出许多。
但工人们才不会想到这一点呢。
他们只知道现在自己拿的少了,而为什么少了呢?
“都怪贪官污吏,都怪福长安!”
一时间汝州府里,福长安的骂名都要迎风臭十里了。
这种事京城的福长安耳没耳闻,他当然是知道的,因为赵亮想叫他知道。
只要福长安知道了,他就不会无动于志。哪怕这些咒骂声音根本就不会触动他分毫,但他只要知道了也会对汝州工人不依不饶。
只因为他是孝贤纯皇后的亲侄子,是富察·福长安。
一名三十余岁,身体强壮,一脸络腮胡子的人坐在一处工坊外的小店,耳朵里听着工人们张口祝福福长安的不得好死,闭口问候福长安的老娘老爹生出个孽子孽障,脸色一片铁青,恨声说道:“这些该死的刁民通通该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w!
络腮胡子叫布彦泰,也是满洲镶黄旗人,乃福长安门下,之前跟着福康安上战场渡过两回金,混了一四品顶戴。如今被福长安派来汝州营当都司。
今天是他来到汝州的第一天!
都还没有进绿营,先就来到了城南汝河河边的工坊。
果然叫他听到了不少大逆不道之言。
福长安为什么叫他来汝州啊,那不就是因为他听到消息说汝州府有人传他的闲话嘛。派布彦泰过来就是记仇来了,等到他跟赵家的事儿了解了,就回过头来跟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算算账。
结果布彦泰先从工人口中听到了这些。
那气的是火冒三丈。
要不是他一身便装,手里没刀剑,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拨刀杀人。
杀了也屁事没有。
诽谤朝廷大臣,污秽文忠公清名,这些刁民死有余辜。
“老爷,此事已经证实,我们是要立刻写信通禀四爷,还是咱们自己先处置一些……?”一名随从在边上说道。
他所说的处置是指刚才的那些工人,这些人在他眼中毫无分量,比起康桥年之类的地方士绅来可差远了。
“哼,不过是些刁民,不值一哂,何须再去麻烦四爷?我先去绿营上任,然后再去府衙,我倒要看看,这汝州还是不是大清的天下?”布彦泰凛然的道。
放任一帮子屁都不是的草民贱民来肆无忌惮的污蔑当朝重臣皇亲国戚,汝州府想反了天吗?
“你留在这里,把那些嘴上不把门的家伙给我记牢了,还有这里的店掌柜和小二,也全与我摆平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老爷放心,小人明白。”
“那好。你就在此等我带人回来处置。”
“嗻。”随从答应道。
汝州城内比之当初苏和泰初到的时候已经大大变化了模样,这几年汝州发展的速度真的很快,而且这一速度在苏和泰离任之后也依旧没见停顿。
哪怕是现在福长安开始找赵家的麻烦,在铁器的输出上给赵家增添了极大的麻烦,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民间汝州的商贸往来。
以煤铁为重心,这几年里汝州府已经成为了中原铁都,四面八方的商人跑来这里贩卖铁器。
从铁锅铁盆铁桶,再到镰刀锤子菜刀剪子等,汝州铁器以质优价廉量大,扬名北地。
市井间自然十分之热闹。
让跟随着布彦泰一起来汝州的几名随从仆人啧啧称奇。
“老爷,这汝州可真是了不起,市井这般繁荣,小人看都不次于洛阳了。”
“对对,比彰德、卫辉之流的府城可强多了。”
这几个家伙看着两眼放金光。
这繁荣的市井只是市井吗?放屁,这明明就是他们的聚宝盆。
等日后汝州的煤铁生意都归京城的那位大爷后,他们主上也能跟着分一杯羹,而他们几个就也能趁机喝一口汤。
别看只是喝口汤,但内里的真材实料太丰富了,就是只有这一口汤都能把他们给香死。
想想心情就特美好!
布彦泰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汝州的市井繁荣可不正是说明了汝州的‘钱途’光明么。不过看到都司衙门就在跟前,还是喝了一声:“办正事要紧,不要管这些杂七杂八之事了。”、
几个随从下人立刻闭嘴,身为奴才,他们自然不能不从听主子吩咐。
去了都司衙门与前任都司完成交替,自持背后特别厚实的布彦泰根本不相信眼前的都司敢给自己暗中挖坑,一应的花名册、钱粮薄册通通是看也不看就接过了手,签字画押后,短短两刻钟不到就完成了彼此的交接。
那汝州营的前任都司都呆住了。
看着手里的签押暗中狠狠的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还真疼!”
这不是假的啊。
那就是说眼前的下一任是个大傻瓜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京城的那位竟然派来个大傻子接替自己。
心中都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没个这家伙挖个大坑呢,那样一来转手就是成千上万的好处啊。
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之前他也就如布彦泰所想的那样,根本不敢打小算盘的。
因为布彦泰下汝州的时候完全是没有自己的来历背景的,他有富察家做依靠,岂是小小一都司敢招惹的?
现在整个汝州都在等着看戏。看这位新来到的‘打手’要怎么对煤铁公司出招呢。
康桥年人都已经急的病倒了。
“走,咱们去知府衙门。”
都司衙门里完成了交接,布彦泰手中就多了一支归他直接提调的人马,虽然这人马不是很多,但也让他的气势变得更雄壮。
毫不迟疑的带着一帮人就往知府衙门赶去。
汝州知府姓秦,叫秦钟书。他已经知道布彦泰到任的消息了,心中还在腹诽这厮不懂规矩!
自己悄悄的来到汝州这算啥?
如果规规矩矩的前来,自己带着属官士绅们前去相迎,大家在一起坐一坐吃个饭,认识认识。你在汝州不就打开了场面了吗?
身上的差事也能铺展开了——汝州府上上下下谁都认为布彦泰此来就是奔着煤铁公司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
赵家再发达也是民是商,福长安是官是大官,你小民商贾怎么跟高官显贵斗?
一些人哪怕心有戚戚,哪怕兔死狐悲,却也跪的如意。
可现在好了,布彦泰悄悄的来到汝州,没有了他这个汝州知府牵线搭桥,布彦泰还怎么跟本地的士绅贤达们沟通啊?
秦钟书真的很想就此不管了。
可是不行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布彦泰背后的福长安他惹不起。
所以还是招呼来师爷,叫他下去准备,晚上摆一场大宴,至少先把府城的士绅贤达们都招来。
但后续传来的消息完全把秦钟书弄懵了。
短短时间里就交接完了?
兵头都不点一点,武库都不看一看?这布彦泰是来搞笑的吗?
而没等他从这堪称官场交接最快速度中回过神来,门子就报,新任汝州营都司来到。
秦钟书又急匆匆赶到衙门前去迎接,双方坐下后,布彦泰直接问道:“秦大人,你可知道汝州工坊工厂之人多有对朝廷大臣谩骂诽谤,此乃大罪,汝州府还是不是大清的天下了,汝等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乎?”
“wcnmlgb!”
秦钟书目瞪口呆。
“回大人,卑职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