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最后的算计
“本官从未有闻此事,都司何出此言?”
秦钟书脸色很难堪道。
“本都司亲耳所闻,还能有错?”
布彦泰双目紧紧盯着钱钟书不放,直把钱钟书逼的不得不移开目光,气势也彻底落了下风。
“怎么?秦大人是以为本都司在弄虚作假,巧令罪名吗?”
“不敢。既然是都司亲耳所闻,那必不会有假。”
钱钟书不得不退让了,他不能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不是。虽然他心中对布彦泰的做法很不齿。
这天底下被老百姓痛骂的官儿多了去了。
此前的齐鲁巡抚国泰不就是一个么?
即便是他秦钟书也多有挨骂过。
但又有几人对小民上纲上线的呢?
要去较真的话,那与周厉王又有什么区别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都不懂吗?
但面对布彦泰的强势,他却不得不退让了。
秦钟书他胆怯了。
布彦泰脸色立马放缓:“秦大人爱民是无错的,却万不能纵容之。既如此,我与你率兵丁衙役将那等刁民匪类一一抓捕,秦大人以为如何?”
“一切就如都司所愿。”秦钟书能怎么样呢,他只能如此回答。
心理面对康桥年默默的说了一声道歉。
来汝州上任,他为本地的一把手,他纵然有收到煤铁公司的孝敬,平心而论福长安的嘴脸太难堪了。
但现在他也无可奈何啊,实在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明择保身。
要怪就怪赵家把自己搞的太肥太壮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千古名言啊。
康桥年等到消息的时候,大批的工人已经被关入了大牢中了。
“秦大人?”
他来求见秦钟书,可秦钟书根本一句话也没给他说,只是摆了摆手。
“胳膊扭不过大腿的,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钟书的这句话那是说给赵亮听得。
康桥年回到家中就一病不起了。
而赵亮这个时候也才从外地回到周家口,便是接到康桥年病重的消息他也顾不得了,因为龙路口传来的消息更重。
他姥爷的病弄假成真了,然后赵老爷子也跟着一病不起了。
赵亮的汗立马就流了下来。
前世他爷爷活到七十八了身体还棒棒的呢,他姥爷倒是已经走了,但年龄可是八十六。
现在的梁姥爷和赵老爷子才多大啊?
别说七十八八十六了,那是连六十八七十六都没有啊。
因为古代成婚生育早,赵奶奶生赵爹的时候才十六七,赵爹有赵亮的时候也才十八,而赵奶奶跟老爷子是一般大,赵亮现在才三十岁,这老爷子今年才算六十五岁。梁姥爷年龄更大,也才刚刚过七十。
赵家有最好的药材,仁和堂的大夫也算是杏林名医之流,可梁姥爷在见了赵亮一面后还是很快就走了,接着就是赵老爷子。
赵亮抓着老爷子的手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
两个老人为什么骤然而逝?
一个最明显不过的点就是他们没活的欲望了。
按照赵亮的计划,很接着他们就要远离陈州,经万里海路,前往南洋了。
在两个老人心中,他们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老家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
哪怕不能埋进祖坟里,至少也能死在老家不是?
人是最怕胡思乱想的。
这二老一开始只是装病,但是装‘病’也是病,何况他们本身就有心病未除。
在床上躺了一天又一天,整日里胡思乱想,想到赵亮起事败后的惨样,想到赵梁两家祖坟里埋着的列祖列宗还要不得安宁,他们就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不孝的感觉。
久而久之的,那就已经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并且这病一病就再也起不来了。
二老的求生欲望很低,甚至都觉得自己的死还带着一丝为子孙赎罪减罪的心态,那真是除非神仙下凡,凡人如何能救得活他们?
赵亮痛哭失声,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那个决定会让两老先走一步。
如果知道如此,他根本就会把事情瞒下去。
等到起事起兵,等到木已成舟,二老自然就不用死了。
“爹,我是真没想到,我也是真有一定的把握的!”
灵堂上已经没有外人,只剩下赵亮和赵爹两个人。
赵亮一拳打在地砖上,直接把砖头都打裂了。
“虽然不是十成把握,但六七成的把握也是有的,爷爷,还有姥爷,他们何苦如此?”
“我要是真一点把握也没有,我会打起兵造反的注意吗?银子它再珍贵,工厂工坊银行它再是赚钱,那也比不得咱们的命贵啊。”
“我没那么狂妄自大,也没那么不靠谱啊。”
赵爹默不做声,看着痛哭的儿子,眼中泪水默默的流下。
对自己的孩子他还是相信的,这些话赵亮之前也说过的,可是两个老爷子……,他们不信啊。大青果在他们心中的威严太重太不可动摇了。
“事已至此,再多伤悲也是无用。你要是想叫你爷爷你姥爷在天瞑目,就把自己的大事做好,把大青果给掀了。那时候二老在天有灵也会倍感欣慰的。”
等到龙路口这里的一切全都料理妥当,赵亮这才有心来看汝州事宜。
“这可真是一记神助攻啊。”
他早就知道布彦泰去汝州不怀好意,也知道布彦泰到了汝州后先就对工厂工坊的工人来了一记狠手,现在那些被抓的人都已经被判了。
虽然没有被判斩首,但也有多人被判流放,更当廷打死过几人,还站死了人。
带着沉重的枷锁活活站(累)死,那也是一种刑罚。
整个汝州上下都知道这一道道政令虽然是出自知府秦钟书之手,但幕后真正拍板的人是汝州营的新任都司布彦泰。
短短时间里这布彦泰的名声就在汝州烂了大街。
受到强力打压的工人们不仅没有被吓的噤若寒蝉,反而内中的愤慨咒骂声更大。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
布彦泰颁下了重赏,赏赐那些揭发工友的败类,这种人趁早被剃除了,不然日后被招进赵家军后也是一隐患。
汝州的矿工厂工本来就因为近段时间的收入降低而不满,被赵亮使人悄悄引导后,怨言四起,矛头都对准了福长安,谁知道现在来了个布彦泰,又是这般的作为,真是火上浇油啊!
“叫人出面组织工友为死去的人喊冤,然后兑些银子作为接济,公司也要出面送上抚恤,不仅是死去的人,还有那些被发配的和受伤的。然后通知布彦泰,叫他派人来搅局!”
这样一来工人们的怒火只会更大。
“还有,叫人给他透漏口风,说煤铁公司有在私下里制造鸟枪土枪,送往南洋,引导他把矛头对准康家。”赵亮狠起来连老泰山都卖了。
“然后让他去找矿场的茬。那里的人更多。”
“矿场里有一些是郧阳来的流民棚户,从中挑出几个,在兵丁衙役找茬的时候来几下狠的。”
赵亮现在的状态就是一个暗中搞事情的阴谋家。
“但一定要把首尾收拾干净,务必不能跟咱们牵连上干系。”
“可以把矛头指向皇汉,指向白莲教,冲突中必有死伤,看准机会下手,要弄个死无对证。”
皇汉是满清的心腹大患,白莲教也不是善茬,一旦棚户流民跟皇汉和白莲教有牵连了,那肯定会被布彦泰死追着不放的。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放出一些谣言,什么宁肯错杀三千,不准放过一个之类的。叫那边的人好好的编一编。”
“然后京城里的事儿也闹开吧。”就是不知道乾隆知道‘活死人’的事儿后会怎么发落人,但想要逼着他手下的活死人们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力,那就只能如此。
这一刻赵亮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宋江了。
飞卢默默的点头。
把赵亮的这些话全都记在心中。
……
萧云很晚了也没有回家。
今天他跟他爹狠狠地吵了一架,因为他爹觉得这个时候是该跟赵家做一切割了。
他们家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银子,完全可以回老家,安稳过日子么。
何必跟赵家搅合在一起?
谁不知道现在的赵家是个什么情况啊?
他们被京城的大人物给盯上了,整个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时候萧家就该抽身退走才对。
萧娘子没发一言,只两眼死死的瞅着自己双手,萧家里也不需要她去发言,只萧云就足够他爹喝一壶的了。
萧雨在一旁也默默无言,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仿佛地上有一朵花。
偶尔抬头瞄一眼自己母亲,两眼中全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复杂。
萧云的反驳有礼有节,从头到尾都抓住一个‘节义’,气的他爹火冒三丈。
而怼完了自己爹之后的萧云也非常愤怒,孤身一个人奔出家门。
萧家人也不记挂他。
都是大孩子了,而且龙路口的治安是绝对有保障的。
当天晚上萧娘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谁不着,但却不是因为自己丈夫的那些话。
从萧家的角度看,那些话明明是再正确不过的了,但萧娘子听了却就全然无感,那是一个字都渗不透她心里去。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睡不着,那也是她在担忧赵亮,而不是她一双儿女的父亲说的那些话。
接连遭遇两丧,是人都不会好的。
而不远处闺房中的萧雨呢,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因为她一闭眼就会‘看’到船上的一幕。
真是崩溃了!
自己娘亲竟然……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爷,火候差不多了
“有道理!”
“来人啊,立刻带兵前往矿场,就从临汝开始,一个矿一个矿的给我捋。颁出重赏,我就不信了,还有人不爱钱?”
布彦泰脸上全是得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京城对他的褒奖。
自从来到汝州后,他是真的倾尽全力的为那位爷办事了。
很快临汝周边几座矿场就被头戴红缨凉帽,身穿号衣,挎着腰刀的官差和绿营兵光顾了。
然后一番闹腾,数十个矿工被铁链套着拉去了府城大牢。
那里头关押的还有不少之前被抓的工友呢,再添上这些,已经人满为患了都。
但很快鲁山那里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一处矿场发生了抗拒事件,几个矿工武力拘捕,混乱中两个兵丁被刀子捅了,那名矿工也被发狠的官差兵丁当场格杀。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汝州这地方每年收租的时候都还有官差被打死的事儿呢,这去矿场那种粗汉汇聚的地方抓人死几个人太平常了。
但事情麻烦就麻烦在,官差随后搜查被杀之人的床铺,发现了一块铁牌。
这铁牌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一经送到临汝(汝州府城),却就仿佛是一道惊雷震动了整个汝州官场。
大清的官没人会认不出这块牌子的。
这是满清所知的皇汉身牌。
铁牌是最基层的皇汉人员,但再是基层的小喽啰,那也是皇汉的人。
而且有了这铁牌,那是不是意味着就也会有铜牌、银牌啊?
不管怎么样,汝州府瞬间严肃了起来。
包括秦钟书等本来还心有不满,我不阻挠我也不配合的地方官员们。
于是,短短时间里,一个个矿场被查封。
官府兵丁都恨不能挨个的搜查所有人的一切,还别说,真就有让他们找到了一些线索。
但那多是白莲教的。
皇汉方面是再无所发现了。
但在官府封锁搜查过程中‘突然’消失了的一些人,却全都上了官府的黑名单。
一张张布告绘像以最快的速度被张贴到了汝州各地。
甭管绘像是否失真,反正我架子是摆出来了。
汝州官府的如此作为叫整个煤铁公司整个乱了套,因为布彦泰反手就逼迫秦钟书发票拘拿了康桥年,借口都是明摆着的,勾结反贼密党!
赵亮的老岳母一下子都懵掉了,反应过来后就急忙使人去陈州告知赵亮,然后再使人通报巩县的康氏一族,祈求康家伸把手。
在这种情况下,“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之类的传言在汝州也被传的沸沸扬扬了。
一时间整个汝州都被恐惧情绪所笼罩。
不得已全部歇工的工人矿工们当然也有害怕情绪,但他们的不满情绪也日渐激烈。
之前有人组织工友为死去的几个工友喊冤,哪怕那些人真的骂了朝廷大臣也罪不至死,但被布彦泰派去的人一阵痛殴。
那就已经很叫人不满了。
公司方面却出来做好人,又是对死者家属送抚恤,又是对那些被发配的和受伤的工人送慰问,算是赚足了人情。
两厢对照,还显得官府更加过分。
现在他们工不能上了,甚至都已经蔓延到了赵家兴办的各所蒙学、学堂,工人们的孩子也不得已返回到家中。
自己收入锐减,孩子也受到殃及,同时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恐吓,以及早就在汝州传扬开来的“福长安盯上了赵家的煤铁公司,弄到手之后就会把工钱待遇恢复到从前模样”的传言,这一切都叫矿工们憋了一肚子的火。
“大爷,火候差不多了。”
飞卢看过汝州的消息后这么的说道。
赵亮也点头,汝州的火候的确可以了。
然后提笔给他老岳母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不用慌张,那只是一些手段罢了,为的都是在逼他。所以赵亮他会去京城一趟跟福长安好好谈谈的!
如此的信他也给秦钟书去了一封,让他别做的太过分了。
“奶奶,爹……”
时间到了现在,他们也该启程了。
顺着沙颍河东去,换船从长江口向南到云霄厅,那时候时间就差不多八月份了,正好启程去南洋,顺风顺水的,最多半个月就能抵到。
赵奶奶没有说话,赵爹脸颊抽了抽,则咬牙说出了一个大大出乎赵亮的决定——他们不走了!
“什么?”
赵亮是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走什么走?你爷爷百日都还没过呢,走什么走?再说了你不是有把握吗?既然这样我们还走什么?等以后再回来不成?”
“万里迢迢的,我怕把老命都搭在路上!”
赵奶奶、赵妈都在用眼光细细打量着赵亮的脸色,在发现他的脸色先是一惊,之后就再无大的波动后两人全都失望了。
她们这么做一大希望未必不是逼赵亮放弃打算,可现在看,赵亮显然是铁了心了。
“娘,您放宽心。亮哥儿自小就在外做事,十几年了,您看什么不办的妥妥当当?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了,那必然是有把握的。”
赵二叔这么劝着赵奶奶。
说真的,今天的事儿他家三口才是受刺激最大的。
突然间听到赵亮要造反的消息,赵二婶和赵辉现在都还魂飞天外呢。
特别是赵辉,他真是从没有这般的想过。
此前他与陈桐全都利索的告病返乡,那是被赵亮给说服了。
他如何跟福长安谈不拢,他们在官场上再混迹下去也没啥大的发展,不如回乡。
而要是彼此谈拢了,那也只是告病返乡而已,重新起复还不是福长安的一句话吗?
这话可不是这么个理儿么。
赵辉和陈桐就乖乖的按着吩咐办了。
然后现在他哥告诉他,自己要起兵造反了,这可不把赵辉给整懵逼了。
相对来说还是赵二叔对赵亮更具有信心些。
“唉,这孽障。我是真怕他把你们都带进死路里了啊。”
“老婆子都六十好几了,黄土埋到脖子里的人了,死我可不怕。我不就是担心你们吗?”
赵奶奶唉声说道。
她这辈子从小就没吃过苦头,尤其是这十几年里,那真是把天底下能享的福都给享受了,死了也不亏了。但是几个小辈呢?
她的宝贝重孙可从六岁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恰烂钱
清江浦汇通银行。
作为汇通银行在大运河一线设立的重要分行之一,这地方自从开业以来,那生意就是个红火。
天天都有许多客户进进出出。
或是存钱或是取钱,白花花的银元‘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而且别管这分行的生意有多么兴隆,多么红火,一直以来却都平平安安,无风无浪。
那暗中肯定引起了多少人的眼红和忌妒,但那又如何呢?前几年谁不知道这银行是和中堂抚照的啊?
而现在呢?
那又成了福中堂的买卖。
所以,哪怕现在赵家跟福长安都闹得很不愉快了,汇通银行的生意依旧照样兴隆,毫无影响。
正值中午时分,汇通银行人流稍少时。
一个便装打扮的年轻人急忙跑到了分行行长办公室。
这人姓李。
分行的行长也姓李。
嗯,赵家的老太太也姓李。
年轻人将行长办公室房门“砰”的一声推开。
李长虹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了一大跳,抬起头看到年轻人,不由一愣,脱口问道:“定安,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李长虹的亲侄李定安。
后者别看跟着亲叔叔来到了清江浦,可却并没有在银行里做事,他唯一的事情就是守在家中,守着家里的一处鸽巢。
“叔,十万……十万火急。”李定安喘着粗气道。
摊开手掌,里头是一个密封的小信桶,打着鲜红的朱红色标记,这就是赵家飞鸽体系里代表着最紧急最重要消息的十万火急。
李长虹脸色大变。
自从他接触到这飞鸽传书之后,那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消息呢,他瞬间想到了赵亮和福长安,莫不是没有谈拢?
“把门关上。”
说着就起身去密格里拿出密码本,然后剥开信筒,从里头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的狭长纸条。
又从抽屉里拿出了放大镜,准备好笔纸。
不到半个钟就把信翻译了出来。
脸色已经发情发白了。
李定安在旁边急的直跳脚,到底是什么消息啊,他好奇的很呢。
不过李长虹不给他看,他也不能看,这是规矩。
“啊……,造……”
李长虹没有卖关子,直接把翻译好的译文递给了李定安,后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张口就要叫出那两个字来,还好被李长虹一把捂住了嘴。
“你不要命了?”李长虹怒视着道。
“叔啊,亲叔,我倒是想要命,可这命还能保得住吗?”
李定安比李长虹的表现还有不如,错不是被他叔拉着,人都要坠倒地上了。
“那你想怎么办?去官府告发?”
李长虹冷笑。
李安定也咧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告发?告发个屁。”
李家跟赵家可是姻亲。关系不比梁家、张家疏远,只不过李家人才匮乏,更准确的说是人少,所以才显的不显山不露水。
“既然这样那就安下心来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做吧。”
却是每一处银行所在银库都有一个秘密通道,这样只要分行行长能把持得住手下人,他就能悄悄的把银子转移出去。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派人去一个地方取一串东西——钥匙,密道的钥匙。
“这是开分行时候亮哥就定好的计划?”李定安傻眼。
“我怎么觉得这分行打一开始设立时,亮哥就像有料到会有今日一样啊。”
“放屁。你怎么不说他早蓄意谋反啊?”
没人相信和珅的至交旧友会是一个反贼的,反而是大多数人都觉得赵亮造反也是被逼无奈的。
就像清江浦汇通分行的安保主任王承一样,他平日间就几多与福长安派来的副行长有过冲突,私下里跟李长虹喝酒时候也有过痛骂福长安的戏码。
一同大骂福长安的还有分行的安保副主任汪隆。
事实上就在李长虹送到消息的同时,汪隆也已经受到了秘密消息,瞬间脸色大喜过望。
明白赵家实力的他相信,赵家猛然造反,肯定会让满清吃个大亏的。
自己死难的家人的血仇终于可以报了。
原籍临清的汪隆实际名字是吴兆隆。
王伦攻打临清时候,武生吴兆隆、文生杨荣贵、武举刘陶、武举邢成德都“被裹胁从贼”,在义军攻打临清之战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后杨荣贵和刘陶一为清兵抓住看了头,另一个死在战场上,吴兆隆和邢成德却逃脱了一劫。
现在吴兆隆隐姓埋名,化身汪隆进入了赵家,他相信邢成德甚至是清水教残存的不少人,也都不会闲着的。
“怪不得那么早的就叫自己潜伏过来,原来赵家是早就被盯上了。”
得,又一个误会的。
但不管怎么说,当李长虹偷偷的把王承、汪隆叫进办公室透漏出口风的时候,王承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汪隆先就拍着胸脯表态了。
“俺这条命就是赵家给的,刀山火海,俺也愿意跟着赵大爷去闯。”
王承当然也是愿意的,他就是龙路口人,受赵家的恩惠更深。
“行长您放心,咱们安保队的弟兄都是有良心的,要不是赵家给了这碗饭吃,多少人早死了,现在谁敢临阵退缩,老子先砍了他!”
王承杀气腾腾的道。
这下李长虹就放心了。
当下就让他们俩去招呼人手,吩咐就在明晚动手,而他却急忙跑去南河总督衙门,张口向江南河道总督李奉翰借款一百万银元。
是的,这李长虹还准备在临走之前恰一把烂钱。
反正满清吃亏了,那就是他们赵家赚便宜了么。
这一点是赵亮之前从没有吩咐过的,而是李长虹灵机一动想出的损招。
“一百万银元?”李奉翰骇了一跳,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李大人放心,我们汇通的牌子还值不了区区一百万吗?不过是突然来了笔大买卖,你容小人卖个关子,这事儿是真不能对外说。我只能说银子多多益善,越快越好。如果明天正午之前能把一百万银元送到,事后回报这个数!”
李长虹伸出了三根手指。
“银元还是银两?”
李奉翰心中噗通一跳。
这不管是三万块银元还是三万两银子,那可都是一笔巨款。
他在南河总督的位置上自然是不缺钱,但他本人他家里缺钱啊。
这般数字的一笔收益,就是李侍尧都需看在眼里,他自然更看在眼中了。
李长虹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银两银元可是差了一半了,我的李大人啊,你这一口也太狠了。我们分行做这笔买卖才几个点利润啊。”
“哈哈,李行长这你可骗不了我。你们汇通银行的利润之高那是早叫本督羡慕不已了。”
李奉翰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多多益善吗?本督这里可不止有一百万银元啊。”
说着给了李长虹一个‘你再掂量掂量’的眼神。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就是造反不是吗?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傍晚。
下班时间到了,汇通银行分行的大门都已经被关闭,但是后院还热闹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行长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光是从河道衙门就拆借了足足二百五十万银元。
可见这笔买卖有多大了。
所以今天晚上行长请客,从附近酒楼定了整整十座上好酒席,宴请所有员工。
就连素爱醉花阴里念奴娇的副行长就亲自到场了。
“呦,张副行长,可真是罕见罕见啊,未曾远迎,怠慢了。”李长虹言辞里不加遮掩的讽刺。
对面那人一点也不以为事,至少这人面上很唾面自干。
“李兄太客气了,能做下如此大一笔买卖,小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这里分行的效益好了,他在福长安那里才更加的有脸面。所以他并不怪罪李长虹。
李长虹也没有得理不饶人,两人客气了几句,就先去了会议室安坐。
那人最是好奇李长虹究竟做了何等的买卖,二百五十万银元的拆借,这该是多大的生意啊。
甚至他都想象不出来这世间会有这么大的生意!
“怎么没有?”李长虹呵呵一笑,“二百五十万银元算个屁,我给你说,那就是十个二百五也不算什么,也不够用的。”
对面人的俩眼都突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来,让我告诉你那是什么大生意。”
李长虹勾了勾手,对面的副行长毫无戒备的就把头伸了过来。
“我告诉你,那生意就是起兵造反!”
那人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反应过来,起兵造反?哪里起兵,造谁家的反啊?
但就在他猛地意识到这句话的真实意义后,就要指着李长虹大骂大胆和放肆的时候,汪隆已经张开大手捂住了他口鼻。
而在副行长的背后,一个随从大半的人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安保处的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把所有人都围在中央,但很多银行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李长虹带着汪隆等人把五花大绑的副行长拎到所有人跟前的时候,一些人才失声惊叫来。
但周边安保人员瞬间从腰间拔出的刀剑弓弩和手铳,叫所有人都禁住了声音。
“李长虹,你这什么意思啊?”
梁海看着周边架势又是愤怒又是不解,只把眼睛对准了李长虹。
嗯,这又是一个姓梁的。
虽然他只是分行的大堂经理,但梁海就有这个底气来问,就因为他姓梁。
“这还看不明白吗?咱们那个大外甥忍不下去了。两个老爷子都死了,岳父也被人抓进了大牢里,大外甥他忍不下去了。”
“你说要造反?”
梁海傻了眼。
“对啊,不造反怎么办?你说把赵家偌大的基业就全都拱手让人吗?”
“那不能!”梁海很自然的答道。
然后脸色一片煞白。
是啊,既然不能又无法抗拒,那除了奋力一搏还能作甚呢?
两人的对外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听得明明白白,略微有了一些骚动,然后也就都恢复平静了。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赵家走,另一个就乖乖的被绑起来,等到明天有人拍门,发现不对时,自然就能救你们了。”
“现在跟着赵家走的站左边,拿着刀枪扎这厮一下,也算见血了。”
副行长闻言剧烈的挣扎起来,但鸟用都没有。
“不愿意跟着赵家造反的就站右边,今后咱们就是两路人了。”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把钟表拿出来。”
李长虹说罢一摆手,自己转身坐回了酒席第一座的最上首。
“我这条命就是赵家给的,不是赵家,我早就冻死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说着就撞出人群,走到了副行长边上,“刀呢?”伸出手对边上的汪隆叫道。
汪隆从腰间抽出一个匕首,后者也干脆的很,握着匕首一下子捅进了副行长腹部。然后才抬头问了一声:“不能杀他是吧?”
“一刀杀了他是便宜他了,你小子过来喝酒。”李长虹叫道。
后生已经把匕首拔了出来,闻言随手又把匕首插在副行长的大腿,后者额头上青筋直冒,就跟一个蛆虫一样在竭尽全力的挣扎着。
有了第一个接下的就陆续的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副行长很快就不挣扎了,他死了。
鲜血染红了地面,血腥气却被冲天的酒气和肉香覆盖。
清江浦分行是一个大行,而且这个时代一切都是人工,行内柜台和后方工作管理人员,一共是五十七人。算上三十人的安保人员,本来是只有二十个人,但去年又增多了十个。
再加上李长虹和副行长及随从,总人数也就是九十人!
这里头当然有一些人是从当地招募的,但大部分是赵家的‘嫡系人马’,是从技校走出的人。
李长虹对这些人知道的一清二楚,随着一个个人手走到了左右,他发现有十一个‘嫡系’要靠不住了。
似乎闭起来的双目下杀机凛冽,但一切都被他的眼皮给遮挡着。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
睁开眼睛,那十一个人依旧站在右边。
李长虹叹了一口气,果然,你对人好,人就也一定对你好,那是奢望!
他叹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说,身后的安保已经猛地扑上把那十一个人给拿下了。
十一个人这时候似乎意识到了不对,他们疯狂的挣扎着,但被毛巾一捂口鼻就很快便不动了。
迷魂药这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用川乌、草乌、人脑等物,配成迷药——生川乌外用能刺激皮肤,使人产生麻木感,草乌则有很强的麻醉作用,虽然做不到将手巾在脸前绕一下,人就立即昏迷去,但却也能很大的减少目标的挣扎。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完全是拍花子这一行当的法宝。
一个个全都绑了起来,然后一盘水泼醒来。
“知道老子为什么只拿下你们,而不拿下他们吗?”
“因为你们忘恩负义,端着赵家的碗吃饭,现在就要翻脸不认人了,你们猪狗不如。”
“你们十一个人里三个流民出身,六个叫花子出身,还有两个是被人牙子卖到赵家的。不是赵家你们能活的这么人模狗样吗?”
“现在怎么着?见赵家不行了就要撇开关系是不是?”
“无情无义者,全都该死。”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赵家的员工。他们拿赵家的钱了,但他们也为赵家出力了。一手钱一手力,他们不欠赵家的,所以他们能活着。”
李长虹话说道最后,表情无比的狰狞。
双眼一扫站在左边的那些人,“把刀给他们,叫他们送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一个痛快!”
虽然今天见得血比李长虹这一辈子见的血都要多,但这就是造反不是吗?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造反是要掉脑袋的,是必须豁出命去的。
第三百六十章 起事
汝州府境,一处被封禁的矿场。
超过两千名矿工排队在操场上,默默的领取着枪子弹药和护甲。
正红色的护甲是用水力锻锤敲出来的棉甲,内里趁着薄铁片,七八十米外倒是对枪弹有一定的防护力,但要是接近到五十米距离中,哪怕是粉状的黑药粉击发出的枪弹,那也不是这玩意儿可以抵挡的。
只是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新兵,新兵上阵前,壮胆第一。
给他们一人一件护甲壮壮胆,仅仅是胆量上的的提升,内心里安全感的建立,那就不是这些棉甲的本身价值可比的。
就是再贵上十倍,赵亮也会毫不吝啬的。
更别说这棉甲还不是一般的便宜。
没到冷兵器部队,因为所有人腰间都配着刺刀。
之前在南洋见识过厮杀的一千矿工成为了他们中的主力,只是眼下在的只有不到四百人,另外的几百人都分不到各县去了。
别以为赵亮这次起兵只是要拿下临汝,他一起兵,要拿下的就是整个汝州。而且还计划着夺取汝州府之后立刻进兵河洛,再向西席卷陕州,趁着清廷未反应过来之前,叩开关中的东大门潼关。
这潼关别看进入明清之后就名气渐无了,实则它的存在意义依旧是极大地。
当初李自成一路撤到这里时,就打算固守潼关,保住关中,结果没能挡住罢了。
然后被清军一路赶出了老家。
进入满清之后,清军先是在潼关设立满营,然后又多次修筑关城。
现在的潼关城,除了守军兵力不是太多外,那依然算是一座易守难攻的险要。
夺取潼关之后赵亮也没打算进兵关中,这里只是他阻挡西侧威胁的一道大门,有潼关在手,不管是攻还是收,那可都方便许多了。
汝州府衙里,秦钟书看着眼前的赵亮有些发懵,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京城吗?怎么突然来到汝州府了?
“秦大人,这般赵某就多谢了!”
短短几句话后赵亮起身离开了府衙,他委托秦钟书的事儿就是要今夜宴请府城所有大小官僚和士绅贤达,自然也包括布彦泰了。
“夫人,姑爷来了。”
赵亮的出现让整个康家欣喜不已。康夫人忙迎上二门,满肚子的全是话。
“岳母安心,明日小婿必将泰山大人安然送回府里。”
这一句话说的康夫人喜笑颜开,仿佛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烦恼都通通消去了。
而都司衙门里的布彦泰呢,听到赵亮来到汝州上了府衙之后人也是很懵逼。发出了跟秦钟书一样的困惑,这个时候赵亮不应该在京城吗?
怎么突然来汝州了?
难道还想叫秦钟书放了康桥年不成?
布彦泰冷声一笑,秦钟书他有哪个胆子吗?
好在疑惑并没有困扰他多久,府衙那里就传来了消息,赵亮今晚要请客!
布彦泰冷笑。
心中没有丝毫感觉不对,反而尽是一种猫戏老鼠的志得意满感,是直把赵亮当成一只被煮熟的鸭子了,“我倒要看看他肚子里卖的什么鬼!”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汝州城内最是有名的垂香楼里,灯火一片通明。
赵亮做戏还是要做全的,非常‘卑微’的站在楼下,迎接着一个个来到的官员和士绅贤达。
直到最后秦钟书和布彦泰到来。
“大爷,任冲已经带着人赶到城外了。”
萧云声音有些颤抖,在来汝州的路上他就知道了赵亮的选择,一番纠结后他还是选择了跟随。但选择是一回事,真到了做事时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发焰火吧,叫他们动手!”
如何拿下临汝城池,就赵亮在这里的经营,他很轻松的就能叫人打开城门。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去做!
这是他起事的第一枪啊,陈州那里兵不血刃就兵不血刃了,汝州这边还是要见见血的。
“赵广明?”
布彦泰一出现就是一副找茬模样,摆明了要挑事。当然,从他内心里讲,他也是真心不待见赵亮的,看他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
“正是赵某!”
“京城里的那位爷可是早就恭候着你了,你怎么跑来汝州了?莫非还痴想着请顿酒吃,便就让知府大人枉顾国法,放了你那岳父不成?”
布彦泰嘴角带着谑笑。
垂香楼一楼大厅里寂静一片,便是被‘无辜殃及’的秦钟书,都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他跟其他人都一样,以为今天这酒宴的主角是布彦泰呢。
“赵某岳父布大人就无须操心了,明日我自会将岳父大人安然的送回府去。”
“哈哈哈……”布彦泰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指着赵亮,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明日,明日?明日你凭什么把康桥年送回家?凭……”
布彦泰本来还想说赵亮凭那一张嘴吗?然后赵亮手中突然翻出的一支双管火铳叫他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啊……”
大厅里一片惊慌声响起,旁边的秦钟书瞬间觉得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估算了。
但他还没有出声,旁边的临汝知县就已经指着赵亮大骂:“好你个赵广明,竟敢如此放肆,莫不还想造反吗?”
临汝知县!
赵亮当然知道这个人了。
这是这段日子里跟布彦泰走的最近的汝州官员之一,在此前查封工厂工坊和矿场期间都出过大力的一人,他本来就在赵亮的黑名单之中。
“我就是造反了又如何?”
枪口一转,“嘭!”的一声响,临汝知县那脑袋就如被铁锤猛然砸烂的西瓜一样,颅骨瞬间爆开,大团红白浆液夹杂着鲜血碎骨嘭溅开来。
没奈何。这个时代的手铳威力太小了,只能把颅骨都打爆,远没有后世的手枪杀人干净——打人一打一个眼。
当然另一个原因也是这手铳是他叫人专门定制的大口径手铳,别说人了,山林里野猪多也能一枪放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如雷爆响一样的枪声给震得全身僵住。
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亮他竟然杀官了?
……莫非他真要造反吗?
“赵广明莫自误啊……”
秦钟书的叫声随着枪响变成了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错不是赵亮听觉灵敏,都听不见他的这一句。
布彦泰也很晕乎,像喝醉了一样,恍惚中看见赵亮又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他下意识的举手。
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逃跑,应该大叫,但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淌完,就在第二声的爆响里嘎然而止了。
白烟飘扬中,布彦泰的脑袋跟刚才临汝知县的惨样一般无二,都跟碎烂的西瓜一样,鲜血白浆高高抛起。
第三百六十一章 就凭他福长安?
汝州营本来只是一个五六百人的小营头。
后来因为李山他们五人的存在,汝州的西南部——鲁山境内常年不得安稳,又因为皇汉出没,总之汝州营是不断被扩充。
先是一个营变两个营,再从两个营变三个营,然后下属各汛兵力也迅速增多,从最初的三四十人扩充到了上百人,巅峰时期的汝州营是个足足有两千人的大营头。
营官也从最早的五品守备上升为三品参将。
现在汝州营的实力已经从巅峰时期落下了,全营大概有千把人,主力左营驻扎府城临汝,右营驻扎在鲁山,营官也变成了都司。
所以说这临汝的清军满打满算就也才三百来人,四百人都不到。
夜间一撮守在城头的兵丁看到城外忽的亮起了大片的火把,然后火把如长龙一样直冲府城来,忙敲响了锣鼓。
但不等营地里的绿营兵整顿完毕,成本就已经被炸开了。
城头上的兵丁根本不敢抵挡,是落荒而逃。
然后任冲一边叫人带兵去垂香楼,一边吩咐手下各大队大队长,按照之前的吩咐,迅速占领其他三座城门并府衙、县衙、都司衙门等地。他自己带领一个营的人马杀奔绿营营地去。
“造反啦,有人造反啦。”
几个逃回营地的绿营兵高声叫喊着,让本来就挺混乱的兵丁更混乱了,因为他们没见到上峰,在场的官儿连个把总都没有,凭什么号令全营啊?
现在突然听闻/证实,真的有人造反了,那一个个就更乱了。
这个时候任冲带人冲过来了,离得老远就叫人喊: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义军一面迅速将营地包围,一面大声喝道。
清军中当然有人想要抵抗,一名军官拨出腰刀,刚要指挥手下人,“砰!”的一声枪响,那军官胸前溅出一朵血花,人不甘的倒了下去。
“驱除鞑虏,再兴汉室。”
“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再给鞑子卖命了。”
“降者不杀!”
所有绿营兵的脸色都在急变,有的茫然无措,有的急忙寻隙逃走,有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
这都啥年代了,还驱除鞑虏呢。
大清入关百五十年,根基已经打得不要太牢固了。
所以驱除鞑虏这话根本挑动不了他们的心。
真正让绿营兵胆寒的是越来越多的义军士兵,一个个端着上了刺刀的火枪,披着红色的棉甲,不管是精气神还是装备都完胜他们。
“冲进去!”
任冲断然下令,然后那些乱糟糟的绿营兵真的不敢开枪。
随着冲进营房的义军战士越来越多,左营大部分绿营兵未作反抗即乖乖作了俘虏,少部分人侥幸逃脱,其中一部分人退入了营房中,另一些人想要逃出去。
“总指挥,左营九成的人已经被拿下了,还躲在营房里负隅顽抗的人最多二三十个,目前还没有发起进攻。”一名大队长向任冲禀告说。
“那还等什么,马上拿下。”
“是。”大队长应了一声,急匆忽下去。
想要拿下这些人很容易,但难得是如何不付出大的伤亡的拿下他们。
要说清军营房修的也并不多么坚固,但再不怎么坚固那也是砖瓦房,里头的清兵也有火枪的,他们躲在窗户后门后射击,凭着遮掩对外射击,还是极占便宜的。
甚至如果守军充足的话,那还是一座很不好啃的骨头。
可惜此刻营房里的几十号人却是一幅人心惶惶的情景,他们人数还不足三十,根本无法固守。
义军并没有继续劝降。
赵亮吩咐过了,拿下临汝的过程中可以见一见学。
那得了吩咐的大队长把手一挥,亲自带着十几人从侧面摸到了营房外。
毕竟不是真正的防御工事,只是前面门窗所对处可开火,其他的三面,里头的人甚至都没考虑到去防备。
而且大队长还留下了主力不停地向营房正面射击,很是吸引住了里头清兵的注意力。
大队长第一个摸到了营房边上,从之前的观察看,这个最靠外的营房里足有五个清兵。
他们都是准备逃出营地又发现外头也有义军守着,不得不逃入营房的人。
“嗤嗤……”
点燃火绳,手雷这种只有少数士兵才会配置的武器,在这个时候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1、2、3!”
默数三个数,大队长把手雷顺着敞开的窗户扔了进去,然后人迅速爬倒。
而后轰的一声营房内响起一声爆炸,火光闪过,几名士兵挺着刺刀就冲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俘虏了三名轻伤员和一名重伤员。
而还有一人则很不巧的被弹片划破了脖子,死的透透的。
没怎么费力,这些负隅顽抗的清兵就被全部清理了出来。
一共二十七人,死了七个被俘二十个。其中没伤的九个,轻伤的七个,四个重伤员。
这轻伤员还会被救治一下,重伤员就看他们自己的命好命坏了。
之后呢,等待他们这些人的结局就是劳动改造。
起事后矿场工坊会全部复工,但产能肯定会大受影响,这些劳动改造者的工作场所就是矿场、矿井。
不然呢?
赵亮不可能把他们通通释放,也不可能养着他们屁事不干。
垂香楼里。
赵亮端坐在上首大椅上,静静的等候这消息的到来。不止是临汝本地的,还有其他几县的。
有飞鸽传书,也用不了多久不是?
“赵大爷,何至于此啊?”
秦钟书三魂六魄终于归位了,会过神后的他看着赵亮神态是苦涩之极。
真的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赵亮一笑,“这不都是京城的福长安逼的吗?”
“老子这些年本本分分的做生意,那是少了他福长安的好处了,还是少了大青果的税了?凭什么他一张口就要吞吃了我整个赵家啊?”
“汇通银行三成股份那是多少银子?老子一个子没要拱手想让,他福长安还贪心不足。”
“你知道他让明伦给老子带话带的内容是什么吗?”
“这偌大的产业都是我一手一手打拼出来的,凭什么让给他?还要对他感恩戴德磕头作揖?”
“就凭他福长安是皇亲国戚,是当朝重臣?”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拿下汝州府
所有人都静静地聆听着赵亮歇斯底里的‘嚎叫’。
他表现的很逼真!
秦钟书闭上了眼,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你们在想福长安的确就是凭自己是皇亲国戚,凭自己是当朝重臣,所以他就能随意的欺压我赵亮,随意的侵夺我之产业。”
“是不是?”
没人敢跟赵亮的目光对上,虽然赵亮说的是事实。但大家不能承认啊。
不然大清日后算账怎么办?
没人认为赵亮的造反能成事,以为他只是死之前的疯狂。
很快赵家就会在大青果的反扑下化为粉齑的。
“哈哈哈,哈哈哈……”
赵亮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一股苍凉,甚至还有一抹悲壮。这可是他在空间里秘密实验了许多次才找到的状态,表演非常成功。
“老子不服。”
“我一手一脚打拼出的产业凭什么被福长安这等贪官掠夺?我不服!”
“你们说我疯狂也好,说我好笑也罢,我赵亮今天就反了,反了这个叫福长安这等无德无才也无功劳的狗官都能当上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的大青果!”
赵亮没去扯什么民族大义,但同样也是满口忽悠,而台下的人信与不信,会不会从福长安想到和致斋,他也无所谓,这就是个官面上的态度。
要把福长安给彻底钉死!
“老子不仅要重复旧国衣冠,还要建一个全新的国度。这个国度里任何人的私有财产和生命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老子也不能张口就夺人家产,闭口就满门抄斩。
干什么事儿都要有法律来裁决,有专门的法官也判定。
皇帝也不能越法妄为。
都他娘的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从古到今可曾有过实例?
可现在我赵亮就要建立一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国家。
因为这天下从来就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也不是读书人的,而是农民、工人、商人、士兵,是各行各业的,是天下所有人的天下。”
但他知道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信他的这番话的,甚至很多人会认为这就是赵亮已经疯了的证据。
谁也不想被那些贪官污吏欺压!
可千百年来,商人这一阶层在中国一直就都是官府鱼肉的对象,不傍着官府就没过日子。
赵家不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吗?
之前徬着和珅和致斋,你一路顺风顺水的十几年就做大到如今的地步,现在和致斋遇刺了,你没了靠山了,被福长安盯上了,然后你不就被逼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吗?
不过这就是一个种子,一个刚刚被种下的种子,只要赵亮日后能‘不忘初心’,能坚持按照自己的这些话走下去,这种子自然就会生根发芽,就会越长越高。
赵亮把手一摆。
很快一把剪刀就被抵到了他手上,毫不客气的对着脑后的辫子咔嚓一铰,整个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寂静了下来。
“咔嚓,咔嚓……”
不知道从何时出现在他们周边的赵家人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绞了辫子。
那一声声咔嚓简直就跟一次次雷击一样,叫所有人都两眼发直身形发僵,再难言语。
大厅的气氛也变得如冰窟一般。
“大爷,任冲已经拿下了左营,整个临汝都被我军掌控!”
“那就把该抓的人全都抓起来,该放的人全都放出来。”
赵亮取过一支火把,抬手一扔,落到了一堆鞭子上,后者立马燃烧了起来。
穿越这么多年了,总算把辫子给剪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轻便了许多。
然后斜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垂香楼。
外头早已经赶到的赵家人马进入垂香楼,就跟赵亮说的那样,该抓的抓去来,该放的放走。
以秦钟书为首的汝州官员全都束手待擒,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没人想去找死!
赵亮则赶去了知府衙门,因为他要去迎接自己的老丈人。
康桥年在牢狱里呆了已经有段时间了,说真的,他的待遇是很好的。
可是今天他心中却猛地犯起了嘀咕。
这几个牢子看自己那都是啥眼神啊?
像是好笑,又像是幸灾乐祸,但也有掩不住的巴结讨好,这怎么这么复杂呢?
让康桥年心底里十分的忐忑。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叫他意想不到的人,“女婿?”
没错!
这人就是他的女婿赵亮。
只是……,这穿着打扮怎么那么别扭呢?
这长衫宽袖的似乎是前明的服饰,而头上的帽子,就是乌纱帽么,只是少了两边的两翅。
“泰山大人,小婿接你出狱了。”
康桥年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反应过来,跟在赵亮身后的赵家人已经涌入牢房为他梳妆打扮起了。
然后康桥年震惊的发现,这几个小厮竟然都是断发,都没了辫子。
“女婿,女婿……”
康桥年要疯了,因为他联想到了一个叫他极其崩溃的现实,但他还不敢相信,所以他顾不得梳妆打扮,一把跳出去抓住赵亮的手。
两眼里全是渴求和惊慌。
“泰山大人无需惊慌。现在这临汝城,全在小婿的掌控之下,您尽可高枕无忧!”
结果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后就立马看到康桥年两眼一泛白,人跟没骨头一样就往下坠。
竟然是被吓昏过去了。
赵亮莞尔一笑。
这种情况还别说,此前他还真有预料到。
“把软塌抬进来,把老爷子服侍好。”
然后再一扫这监牢里的满满的人犯,“开锁放人!”
这些从牢狱里被救出来的人,那先天上就对满清有极大的抵触和反感,只要思量引导,很大一部分都会加入造反队伍中来的。
赵亮也可以就此裹挟着这些人加入进来,但他没有这么做。
没必要!
他的基本盘比之清水教可强多了,根本不需要用这些盘外招。
“告诉他们,愿意回家的就回家,愿意跟着我们干的我赵亮欢迎他们加入!”
一夜之间整个汝州府都变幻了颜色。
伊阳、宝丰、鲁山、郏县、襄城,连同府城临汝,六座城池全被赵亮给拿了下。
其他五县的大小官吏也很多人被擒拿。
其中除了旗人出身的鲁山知县死难外,其他四县知县,全部被活捉。
第三百六十三章 均州起事
均州城里。
长顺看着眼前的人满脸都是崩溃。
他确实到了很危险的境地,京城里已经传遍了他妹子给赵亮做了妾室的消息,都说他是巴结上了赵亮才得以仕途通达的,这消息都传到郧阳府了。
总镇穆哈喇派下的人手都已经到了均州了。
可以说他现在很危险很危险。
穆哈喇之所以还没立刻拿下自己,一是京城还没有具体的命令传下,二是想往赵家头上扣更大的帽子,留出了时间让自己掂量轻重。
那来人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的。
他正慌张的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赵家的人突然到了。
这叫长顺大喜过望。
以为是事情有了转机,或是带来了赵亮什么吩咐。
在长顺的记忆中,他这个便宜妹夫虽然近来时间里走了背运,可能量之大依旧不是他小小一三品参将能够想象的。
然后,然后长顺就傻了眼了。
他是一万个没有想到自己那该死的便宜妹夫的解决办法就是造反!
造反啊,自己一个旗人,竟然要去造大青果的反?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可是他现在不造反就能行吗?他现在立刻拿下了眼前之人,向上头告发赵家就行吗?
长顺心中摇头,他不是傻子。
“你们家大爷还有什么后手就都爆出来吧,都到这份上了。”
做出了明智决定后的长顺露出了苦的一逼的笑容。
他是下不了船了,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重要对船上有几斤几两有个明白吧。
“长大爷放心,这郧阳府境内到处都是咱家的人手。俺家大爷跟皇汉……”
长顺好似屁股上扎针了一样跳了起来。
精神瞬间大振,“皇汉?”
“正是皇汉。”
来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手指头接连在地图上点了几点,“这些地方都有皇汉的人手潜伏,现在各路人马云集,有枪有炮,刀兵甲衣更是不缺,领兵的是昔日清水教举事时候的两个大元帅,王经隆和孟灿,总兵力不下两万人马。”
这个数字还是往少了说的。
“穆哈喇如果不是聋子瞎子,他现在应该已经听闻消息了。还有南阳镇总兵博尔泰,肯定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了,何况南阳那边还有李山等五队人马的动静。”
这几年李山、章乐他们五人此起彼伏的闹事,豫西五寇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来人一提到李山长顺就知道那五队人马是哪五队了。
“所以说长大爷您现在就是在均州立马举旗造反了,穆哈喇他们也无暇来管你。”
长顺神态这时候已经好转了许多。看着地图的双眼也有了光彩:“然后呢?”
“陈州呢?汝州呢?你家大爷的算盘是怎么打的?”
长顺真不是笨蛋,不仅点到了陈州,更点到了汝州。
后者那么多受了赵家恩惠的矿工,稍微的收拢收拢就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嘿嘿,不瞒长大爷,现在这个时候汝州府必已经尽在我家大爷的掌控之中了。”
“下一步我家大爷会兵发三路,一路向北直奔河洛,夺取洛阳后向西扫荡陕州,最好是能拿下潼关城。一路向南,夹击南阳绿营。然后再有一路向东,由大爷亲自带领转回陈州,汇合本地的人马,迎战东侧清军!”
“同时齐鲁的登州府和闽地的云霄厅也会暴起厮杀。”
长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这个便宜妹夫所图可真心不小啊。
“但均州营上下近千人,可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近来因为豫西南的不稳,郧阳镇和南阳镇两部绿营陆续被调入了不少旗人出身的军官,就像均州营右营的都司,那就是旗人。
长顺可以因为自己跟赵亮的关系‘放心大胆’的造反,可其他人呢?
如果那些人鼓噪起来,长顺可没把握自己能压制得住。
来人闻言笑了,“长大爷放心,襄阳、郧阳、南阳三地的四海镖局分局人手都已经汇聚了来,那就是好几百号壮汉。还有我赵家船帮、银行、商行、货栈的人马和护卫,加在一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人全交给长顺带领。
长顺彻底安下心了。
不管怎么样,这开门的头一炮是不怕糊了。
当即他就发出命令,叫来了几个心腹手下开会。
长顺在郧阳镇经营了这么多年,别地的关系如何且不去说,手下的确是有几个铁杆心腹的。
这几天这些人也不是瞎子聋子,岂会不止情况恶劣?一个个坐卧不宁,忐忑不安。
长顺如果倒了,他们还能好吗?
郧阳镇谁不知道他们是长顺心腹啊。何况他们这些年里都受了长顺太多恩惠……
现在一听赵家已经起事,还联系上了皇汉这个‘庞然大物’,后者已经集结了上两万人,长顺这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当下一个粗壮汉子就拍手大叫道:“既然如此,哪还等什么,大人,反了吧。”
“对,反他娘的。”
小花厅里顿时沸腾起来,虽然有俩人举双手赞同,但剩下的人脸色都忧虑重重。
大青果毕竟是‘正统’,百多年来的积压太重了,叫他们毫无半点信心。
田信军这事后牛眼一番,指着那几个人破开骂道:“怎么着?一群没卵子的瘪三货,这时候还不想反,莫不是要看着大人送死?”
这话说到了长顺的心底里了。
赵亮一番,长顺根本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他不反那就是死。
“老田说的对。大人已经是不得不反了,我关永泽这条命是大人的,死,也死在大人前头!”
“对,死也死在大人前头。横竖有皇汉兜着的么,那可是老厉害了。咱们就是死了,儿子也不是没着落,还怕个球?”
思想彻底统一起来了。
长顺这时候才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几个铁杆听到这次起事他们这儿还有赵家的上千人手帮衬,那也是彻底的放下心了。
……
“里头的兄弟听着,俺家大人可也是旗人,怎么可能杀旗人呢。你们只要乖乖投降,俺家大人保证一人不杀!”
“给你们半刻钟考虑,再不答应,俺们就杀进去了!”
均州城都司衙门深处,一个身上只穿中衣的人胸口中枪,仰面躺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知。身边围着两个漂亮的女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他身边仅有的一些护卫听到外头的叫声后,心中全动摇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白银上亿
清江浦。
第二天,银汇银行周边那些象平常一样开门营业的商铺突然发现这汇通银行怎么快到营业时间了依然一点动静没有,大门继续紧闭啊?
有人凑过去看看,发现大门上多了一份告示,大意是汇通银行需要盘点,暂时关门三天,三天之后,银行照常营业。
这不扯淡的么!
汇通银行自开业以来,除了过年时放假一天外,那是一天也没有歇业过。这还是他们对外打出的宣传噱头,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要歇业几天的钱庄银号来说,汇通银行不止是劳动模范,更给人一种可信之感。
不过一些想到银行存取钱的人就有点不爽了,但暂时还没有人怀疑什么。毕竟清江浦都知道汇通银行近来接了一张超大的买卖,盘点一二也确实有可能。
直到下午,有人发现汇通银行整个前后院都没人进出,仿佛是一座空院,完全没有人时,那才不得不产生怀疑了。当然,谁也没有想到汇通银行会平白无故逃跑。
但很快的“汇通银行卷款外逃”的消息还是飞快的传开了。
这倒不是清江浦的商户们真怀疑汇通银行跑了,而是同行们放出的谣言。
等到河道总督衙门得到消息,派遣衙役过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候了,但汇通银行前依旧围拥了近千人。
这些人,少数是看热闹来的,甚至还有些是汇通的同行们专门派来挑事儿的。
大多数则是在汇通银行有存款的人。
一个个神情激动,恨不得将汇通银行的大门砸开,看看能不能取回自己的存款。
这就是人性。
人是一种群体性生物,盲目的从众心理是绝大多数人的必然。
可惜,汇通银行的大门完全钢铁所铸,结实了很,用手砸只会伤了自己的手,即使是用工具也难以砸开。而且他们是来缺钱的,谁还有什么工具呢!
“哈哈,谁叫他们信什么银行,这下好了,血本无归了。”一个声音幸灾乐祸的道,不用看,肯定是哪个看热闹的人。
那些钱庄的人才不会这么说话呢,太笨了。
“总督大人来了。”
这一声喊,总算让激动的众人稍显安静。
李奉翰从软轿中下来,他的腿有点发软。
自己可是刚刚把二百五十万银元送去汇通的啊,可不要被汇通给坑了。
汇通银行大门上所贴告示早已被撕成粉碎,但其上的内容他是已经知道了的,看到汇通银行依旧紧闭的大门,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别的不说,这说这汇通银行的应对就不对味儿。
里头如果有人,那事情根本不至于发展到眼下这一步不是?
只需要里头的人露一个面,一切就都能解决了不是?
可到现在里头还没一个人出头露面,那只能说明里面没人。
可银行如果是真的盘点的话,又怎么可能没人呢?
李奉翰心里这是乱如麻团啊。
单是他给汇通银行送去的银子就有二百五十两银元,那其他地方的银行呢?
想也知道这汇通银行一旦出事就绝不是一个分行点。那要是整个都出了问题,麻烦才叫大呢。至于说汇通银行真的卷款外逃,他到心中还不信的。
“把门砸开。”
“是。”
衙役们轮起大锤,重重的砸在铁门大锁上,叮当,叮当的声音响了起来,汇通银行大门虽然结实,只是铁锁却无法承受大锤的狠砸,连续十余下后,“叭答”一声,铁锁终于开了,衙役们小心的将大门推开。
看到汇通银行的大门打开,周围的人顿时激动起来,都想往银行里挤,只是被河道衙门的衙役拼命挡住了。
“大人,你看,这里还有一张告示。”
一名衙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出来,交给了李奉翰。
李奉翰接过告示一看,上面所写大意是因为官府的原因,汇通银行不得不暂时结束在清江浦的业务,返回陈州老家。但是请大家放心,凡是在汇通银行有存款之人,都可以带着凭证去陈州办理业务,持有汇通银行汇票之人,同样可以到陈州支取现银。
而如果不方便前往陈州的,则请耐心等待一些时间,相信汇通银行日后必有重新杀回清江浦的一日。
这期间的一应利息,汇通银行是全然会照付的。
李奉翰真恨不能瞬间昏过去。
官府的原因,还重新杀回清江浦,放屁,他身为河道总督怎么不知道官府要对付汇通银行啊?
这是福长安的买卖,官府怎么可能去下手?
这汇通银行分明的要卷款外逃,李长虹他有个狗屁的大买卖,分明是‘卷款外逃’前再敲河道衙门一笔银子。
咦,也不对。李长虹的确是有天大的买卖要做,因为他要跟着赵家造反了。
不然这汇通银行‘逃’回了陈州干嘛?它拿了朝廷的银子却跑回了陈州,这是要多此一举吗?
李奉翰不是官场菜鸟呆头鹅,他如何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自己的贪心不足,让河道衙门损失惨重,这二百五十万银元的空缺和‘资敌’的过失,他可怎么去弥补啊。
完了,这下个全完了。
李奉翰手脚一片冷凉,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而且就如他之前想的,只清江浦一地的银行就从河道衙门手里刮走了二百五十万银元,那所有的分行分号都加在一起呢?而且还有那么多储户的银子。
怕是几千万上亿之巨都打不住吧。
赵家有了这笔雄厚的资金后他们又能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李奉翰只要一想就觉得两眼发黑,身体摇晃起来。
“大人。”几名随众急忙扶住了李奉翰。
其中一人凑到李奉翰耳边小声说道:“大人快去叫人看里头还有没有银子。清江浦银行那么多的储银,他们一夜之间如何能运的出去?昨天小的可没听说有大队的银车走出去啊。而且他们就算运出去了,走水路去陈州吗?这也不安全啊。”
朝廷十万火急通告四方,那比走水路快多了,只要有前头的人马沿江一拦,那银子不还是回到朝廷手里了吗?
李奉翰瞬间回过了神,几乎用怒吼的声音道:“快,检查一下里面,看还有没有银子留下。”
“是。”衙役们连忙又进入银行,寻找银行的库房,只是银行库房比外面的大铁门结实多了,衙役一时半会却无法弄开。
但是后院里那些被绑了快一天一夜的本地人被衙役们发现了。
当然还有那些个尸体。
然后赵家造反,汇通银行跟随之的消息就再也隐瞒不住了。
“快,快传讯淮安,快传讯两江总督府!”
第三百六十五章 完美的开局
临汝城四门紧闭。
一夜的喧嚣后,天亮后的汝州府城反倒彻底陷入了寂静。
穿着红色军装的赵家军将士布满了大街小巷。除了城墙和城楼上还能看到大青果的痕迹,以此来晃点城外,模糊视听,城内实则已经彻底变幻了颜色。
从牢狱里放出的工人矿工们很有一批人加入了义军。
再加上城内的乞丐和赵家布置的人手,以及绿营中被收编的人马,义军的总兵力迅速膨胀到了四千人。
“任冲!”
“我命你为河洛总管,分给你三千人,即可杀入洛阳。”
对付满清这个庞然大物,一开始下刀时候就必须要快,以最快的速度闪击所有自己能够顾得到的城池,打掉他们的官府组织。
这样一来当地士绅地主之流没有了主心骨那就好办多了。
否则只要他们动员起来,不需要多,一个县里给你多出几百乡兵上千民勇,那就会大大加剧攻击成本和难度。
所以用最快的速度杀出去。
赵亮现在手心里才四千人,就分出去三千给任冲,那除了因为洛阳有三百八旗驻军和一个营的绿营,还因为河洛的地盘很大,任冲攻击洛阳得手后,分兵袭杀各县,没有三千人他是很难顾得过来的。
同时也因为是‘闪电战’,最讲究出击速度,所以这三千人出城的时候会配置大量的车马。
再加上乔装打扮——大部分人要脱下红色军装,换上便服,任冲带着小部分人换上清军号褂,这会减少他们暴露的可能。
至少迷惑了地方士绅的眼睛。
运气好的话,他们都杀到了洛阳城下了,城内的绿营八旗还没接到警讯呢。
“是!”
“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信心。保证完成任务!”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趁着任冲带兵出击的这段时间,赵亮他会好好整编一下手里的兵马的。
汝州府并不大,各地又有信鸽联系,现在他手里已经把握住了各县大体的情况。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兵力扩充的也很顺利。
有赵家从郧阳、大巴山那里“购”来的流民棚户打底儿,有赵家在汝州多年经营打下的基础,各县兵力简单的汇集一下,已经上万人了。
这稍后再宣传开了,大家全都知道了,那自然还能再招揽一些工人矿工,同时加上彭功昌从郧阳引入的一些人,两万人只多不少。
这就是圆满完成了他的预期了!
稍后的三天里,先是河洛入手,洛阳的绿营和八旗真的是到最后时候了才觉得不对。可为时已晚了。
面对义军的突然攻击,全无反手之力。
而河洛的八旗兵们面对着义军打出的“投降免死,不滥杀一人”的口号,也抵抗力微弱。
短短三天时间里,义军席卷了整个河洛大地。
也是至此,赵家起事的消息才彻底爆开。
义军进展神速,短短时间里除了登封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还未曾被拿下外,其余的一府八县已经全部被任冲拿下了。
三千人的兵力不减反增长到了四千余人,加上赵亮随即派去的五千人,任冲手握着上万人马,一时间是威风八面,睥睨四方。
因为河洛这地方是一个空白区。
别看在中国地理上它的位置很关键,历史上更围绕着这片土地打了不知道多少大仗。
但实际上呢?
这里连同陕州的清军,拢共就一千多点。
洛阳城有三百八旗兵外加三百来绿营兵,然后陕州,也就是后世的三门峡,有清兵一个汛。然后虢略关,也就是旧函谷关,后世的灵宝,有一个汛。
这般空虚的兵力面对任冲的时候可不就是不堪一击吗?
而它的四周呢?
正北是怀庆府,然后就是河东的潞安府,根本就没大队的清军,河东的两镇绿营一个是大同,一个是太原,全远着呢。
任冲已经决定分出一支兵马向北扫荡了。
不需要多少人,千把人就足够将以上两府搅的一团糟了。
东面就是郑州,然后是开封府,开封府北面有河北镇,南面有归德镇。但这两路清军是先对付河洛呢,还是先对付陈州呢?
再说西面。
从潼关入关中平原,一路上你就很难看到有五百人以上的清军,除了长安城外。
因为关中提督下属的四镇绿营兵马,一镇在陕北(延绥镇),两镇在陕南(汉中和陕安),还有一镇在河西。
短期里任冲是生存空间简直是太舒怡了。
就看他日后能不能在这里经营妥帖,顶着各个方面的威胁了。
然后是彭炳康率五千人镇为暂遍第三师,镇守汝州府,同时对南阳镇予以夹击。
赵亮则率领暂遍第一师、第二师回兵陈州府。
一百人一个大队,五个大队一个营,两个营+警备大队和团部组成一个团,三到五个团为一个暂遍师。
赵亮直截了当的使用了他最熟悉的一套建制整编了部队。
无所谓标新立异,而是对外头的一些看法根本不在乎了。
他在临汝起事当天于垂香楼说出的那番话现在已经传扬出去了,那话里话外很有法制的思想,这可跟传统的读书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全盘接手‘读书人’。有了赵家技校多年培育出来的学生做后盾,赵亮觉得自己至少是有些‘反抗’的底气的。
所以他才一开始就给‘读书人’一个重击,倒不是要把他们全部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可是让他们心里有数。
这样一来等到赵亮占据一定优势的时候,那些投靠过来的读书人自己就会‘乖觉’的。
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与过往做出一分割,可赵亮怎么看都觉得,如此的‘新朝’比之先杂七杂八的一锅端进来,等盘子稳定了,再开始挑挑拣拣的更省力。
而且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还是等他打败了东线的清军,初步稳定了豫东的局面之后,一切才能慢慢说起。
“走吧,回陈州!”
不管郧阳、南阳、河洛的局面发展的再好,陈州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作为赵家的老巢,这一战不容有失!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这一战赢得不要太轻松
此时的中原巡抚已经不是跟赵亮颇有交情的荣柱了,这家伙不知道得罪了谁,被调去了东北做奉天府尹。
不管是品级还是实权都大幅度缩水。
如今的中原巡抚是何裕城。
以贡生入赀捐道员,直接捐官捐到最顶级,历官齐鲁督粮道、中原河北道、江南河库道,后升中原巡抚。
那背后自然也是有根脚的,他爹就是何煟。
早前王伦起事时,带兵赶赴齐鲁又病逝军中的中原巡抚。
何裕城这也是刚接手巡抚位置不久,治下就猛地爆出如此大事,听闻消息的时候他心中好苦!
有没有暗中大骂福长安外人不知道,可何裕城即刻传令归德镇总兵保泰率军进剿确是刻不容缓的。
因为他太清楚满清对于造反之人的态度了,不管是什么原因。
只不过归德府随后传来的消息叫何裕城大跌眼镜,原来赵家对造反事准备充足,就在他收到陈州府急报之前,赵家在归德四海镖局的人马,还有船帮、车马行及银行等处的安保力量,悄悄聚集起了好几百人,一举打破了归德府衙和总兵衙门,在城内清军反应过来前,毙杀了总镇保泰,绑走了知府和同知,夺门出城。
并在城外纺织厂护卫的接应下退入了厂区固守。
现在的归德城内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何裕城还想着归德镇能立刻出兵荡平陈州叛逆,那是痴心妄想。
他只能迅速启程赶往归德坐镇,同时命令开封城守营等兵马随即南下归德,甚至都要调动河北镇人马了。
只是在河北镇的绿营兵刚刚出动的时候,河洛沦陷的消息传了过来,何裕城连忙下令河北镇改变路线,速往郑州布防!
但河北镇的人马还没有赶到郑州呢,河洛赵军渡河北上,攻下了怀庆府的消息就叫何裕城整个懵逼了。
他想不明白赵家那里来的那么多人。
东边这里搅得豫东不得安宁,西边拿下河洛汝州不算,还一边夹击南阳镇,一边渡黄河。
中原明明有三镇人马的,一万五千六百名朝廷的经制之师,怎么还不够用?
京城里的乾隆也得到了消息,有多么的气怒愤慨先就不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是真的。
而且中原齐鲁同时暴起,一时间还真叫他气急。
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陕甘总督福康安,急命他带兵东进。然后下令直隶总督刘峨,调集直隶、齐鲁两省军兵会剿。
因为齐鲁也出了乱子么,福山这个点,暴起的北海商行一举扫荡了毫无防备的登州水师,后者鼎盛时期也不过是千二百人,拥赶缯船二十艘。
然后在康熙四十五年时候,又分出前营水师移驻胶州,巡哨南海,后营水师驻登州水城,兵力只剩下了区区十艘赶缯船。
到了雍正七年,登州水师再一分为二,移一汛驻扎成山头。
进入乾隆年间,登州水城和成山头倒又多了两艘双篷艍船,可如此两边也才各七艘战船,不堪一击的很。
北海商行直接兵分两路,把毫无防备的登州水师和成山头水师一举吃掉,然后南路船队继续驶往胶州湾,去对付胶州水师和胶州营,北路水师则逡巡于莱州湾上。
并且因为赵家人马一举拿下了登州府,整个胶东的清军人马群龙无首了。
登州镇陆勇七营,加上镇标左右营,聚集起来也有四五千人的,但现在水师与镇标尽都覆没,总兵被俘,群龙无首,自然是一团乱麻。
再加之登州陆勇七营彼此间的间距还相当的大,你看啊,文登营,胶州营,莱州营,即墨营,青州营,宁州营,寿乐营。
没有了统一指挥,又彼此间隔甚远,无法配合,可不就被齐鲁赵军各个击破么。
一时间胶东半岛风起云涌,起事的赵家人马就跟没有约束的骏马一样,在登州、莱州、青州三府狂飙猛进!
虽然这一块人马的根源依旧是芝罘岛,可满清的大军还没有抵到,那自然是能赚多大便宜就赚多大便宜了。
先把地盘占了,把东西弄回去,大不了清军大部队赶到了,他们再往回撤就是了。
现在北海商行的船只带着赵家陆勇沿着海岸线来回的扫荡,齐鲁一片风声鹤唳。
这种情况下中原还想等到齐鲁的援军,那还不如去想想两江的兵马,或是京师的京营呢。
所以军事上能跟和珅拜拜把子,也是以‘不谙军务’著称的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伍弥泰就隆重出马了。
带领火枪营、骁骑营等好几千京师八旗,浩浩荡荡的开赴中原战场。
谁都知道他就是个牌位,真正管事的是海兰察。
同样也是这个时候,赵亮也收整好了汝州事物,带着上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奔去陈州府。
路途中经过许州,分出去一支偏师,很轻松的就拿下了许州城。
等到赵亮率军抵到周家口的时候,归德那里还依旧没什么消息传回来,那里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南阳那里却已经传来捷报了。
王经隆在内乡大败南阳镇总兵博尔泰。
作为一个八旗子弟,博尔泰从心底里就有股傲气。
得知南召突然有大队人马聚集,打出的还是李山等几个老对手的旗号,他是毫不犹豫的便整军出发了。
然后从南阳府城北边的南召赶着贼军饶了个大弯子来到了南阳府城西侧的内乡。期间得知汝州也有乱军压倒了鲁阳关(鲁山和南召的交界),是又急忙分出一部分军力去布防。
这样,在内乡境内,博尔泰就以三千兵力跟王经隆手下的上万人马来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从一开始清军就落入了下风。
他们的炮兵全无遮掩的暴露在这边神枪手的枪口下,大炮没开几炮,炮手就被线膛枪集中攒射打掉了七七八八。而且清军的火力本就比不上赵军!
这边赵军的一门门火炮却一进再进,很有一种大炮上刺刀的感觉,在身后大部队的簇拥之下,直接压倒了清军阵列前百米左右的位置。
向清军阵列没发出几轮炮击博尔泰就无奈的发起了冲锋。
不然等死么?
然后赵军的火炮实弹换散弹。
只是一击就打掉了南阳镇绿营全部的胆子,王经隆抓住机会吹响反攻号角。
可以说这一战赢得不要太轻松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赵亮初战
柘城!
一座位于陈州和归德府交界处的城市。
这是一座很有意思的城市,其县城正好被惠济河与黄河旧道包裹着,算得上是一种天然的地理优势。
惠济河就是当初的汴河,在北宋时曾是中原通向东南的主要河道,但自明朝后其流逐断,清乾隆六年,巡抚雅尔图,奉命开挖汴河故道,宽10丈,深1丈,竣工后赐名为惠济河。
虽然才只有十丈宽,但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十丈宽已经很是可以凭借了。
何裕城抵到归德后,一边督促归德镇人马汇聚,对城外的纺织厂发起几次进攻,再就是调集人马部守柘城。
他虽然不怎么通晓军事,但一些很明显的地理地势他还能看的出来的。
等到赵亮整合了陈州府的人马抵到柘城的时候,突然的就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高估了满清的动员力。
眼下他手中已经汇聚了两万人马,如此还分出了一部人到界首堵住了皖北的清军。
皖省清军拢共就有两镇人马,皖北的寿春镇,长江以南的皖南镇。
两镇兵马加在一块,按照满清兵部花名册的计数,也才八千七百三十八。
可想而知寿春镇的威胁有几分几两了。
现在他带着两万人杀到了柘城,可柘城的清军才多少呢?
是三千人还是四千人?
反正要不是柘城外头的这圈河道阻拦,他现在必已经把对手推平了。
“大爷,要准备炮击吗?”萧云依旧跟在赵亮身边。
说话中看着一旁驮马拉拽过的炮车,眼睛中闪烁着掩不住的兴奋。
他从没想过赵亮竟然已经在不声不响中储备了这么多的军资器械。
说真的,现在他心里头真的有怀疑赵家的造反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被逼无奈。甚至他都更倾向于前者了。
实在是赵亮准备的枪炮军资太多太充分了。
“明知道敌人的防护强,为什么还要去碰它?我绕过去攻其必救,叫他们自己乖乖的钻出来乌龟壳子来,不是更好吗?”
“命令各部绕过柘城,继续杀往归德!”
何裕城都在归德城呢,赵亮就不信了柘城的归德副将敢不去救援。
事实上那副将的确不敢不去救。
“协台不能出兵啊。”参将魏百川苦谏不止。
“唉,我又如何不止这是贼人诡计?但我不出兵归德必失,这罪名我又如何担当的起?”
封云龙能做到副将,也不是傻子。
但赵亮用的是红果果的阳谋,根本就不怕被看穿。
“不过贼子草创成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枪炮之下血肉之躯不可持。我军只要稳扎稳打,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未必无有胜算!”
说到底这个封云龙还是有些看不起赵家,所以心藏侥幸。
可等到他带着三千多归德镇人马追出柘城二十里,赶到仵家集的时候,看着被赵家军拖出来的一门门大炮后,他脸色骇然剧变。
这怎么可能!
五门、十门、十五门、二十门……
三十门还多的大炮,而且看炮口,那还都不是如他们手中的劈山炮这样的小炮。
封云龙脸色惨白惨白。
参将魏百川也傻眼了。
他之前苦劝封云龙不要‘出洞’不假,但那是基于军事常识,而不是真就认定赵军有多牛逼!
可现在这算啥?
“这不可能!”
赵家凭什么有这么多的大炮啊。
“开炮!”
赵亮命令传下,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一个个铁球穿出白色的硝烟,于天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伴着尖锐的呼啸降落在清军的队列中。
本来就心里头打颤的清军彻底慌乱。
这一颗颗炮弹充分证实了对面诸多大炮的真实性,这射程,可比他们手中的劈山炮远多了。
赵家的陆战炮全盘抄袭的是西方的陆军炮。
虽然在口径上略有改动,因为这些火炮全都是铸铁炮,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是青铜炮。但是倍径是不变的。
重量上比清军的小炮重多了,也就是赵家底子后,一切车马全都配置的稳稳妥妥的,要不然光是移动就很费事。
当然了,豫东尽是平原,那也是一大便利。
长长的尾啸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凄厉的惨叫声就已经在清兵队列中传出。
只是一轮炮击,归德镇的阵列就有些慌乱了。
这种光挨打不还手的仗,真不是如今的绿营兵们能够承受的。
军心震动,封云龙只能立刻下令出击。
他脸色惨然,命令才出口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士兵倒地死难的模样。
敌众我寡,人数悬殊,清军如果有枪炮之利,靠着枪炮,列好了阵仗,那还能跟赵军斗一斗。
可现在他们却被逼的先发起了冲锋,赵军便是不能发挥大炮的威力了,但人家的人数还摆在那里的啊。
封云龙的这个命令,一样是叫手下兵去送死。
不过是早死晚死怎么个死法的问题了。
“轰轰轰……”
赵军的臼炮开火了。
这种火炮的射程很近,但在一定程度上却弥补了火炮的实弹与散弹之间的火力空白。
赵军火炮能轻易的打出两里去,有效射程(大致瞄准)也能保持一里距离,当然最好还是二百米到三百米之间。
但散弹就差了很多了,一百米就是最大射程了。
这个期间就需要臼炮来填补活力了。
每一团浓烟腾空升起,几乎每一次炸响就会有几个不幸的清兵死伤流血。
轰轰轰的响声叫参加过大小金川之役的封云龙心里直打颤。
因为这炮声,还有开花弹的爆炸,都叫他想起了在大小金川之役中大发神威的冲天炮。
不过赵军的冲天炮没有当初的冲天炮威力巨大。
魏百川胸腔里的空气好似瞬间凝固。
举着望远镜的他清楚的开到了冲锋中的清军的惨样,他都这样了,那些清军呢?
后者直感受到了黑云压城一般的绝望,自己似乎眨眼间就进了十八层阿鼻地狱。
空气中飘扬着血腥味,还有硫磺的味道。
无数条生命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如熟透了的水稻小麦一样被收割掉。
“开火!”
从南洋被调回的周东看着大约进入了火枪射程的清军大声的命令着,尖锐的哨声立刻吹响。
第一排数百杆火枪瞬间激发,顿时赵军兵线上空一阵白烟密布。而他们的正前方,本就被隆隆炮声吓得魂飞魄散的清军霎时间又被打到了上百人。
大批的清军嚎叫着抱头逃窜。
赵亮收起了望远镜,还看什么呢?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归德镇完蛋了。
归德府也要完蛋了,自己下一步都能杀奔开封了。
“上刺刀,全体都有,上刺刀。”周东大声吼叫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走。找大爷领赏去!
“弟兄们,随我杀啊……”范满仓高声叫道。
这个人赵亮可能都不记得了。
但范满仓却记得赵亮。
当初赵家初入汝州时,他是赵家最早的一批矿工。当初赵亮去汝州矿场视察,在食堂里吃饭,还是因为他的一句插嘴而揪出了刘守阳这个蛀虫。
但随后的日子里,梁品不仅没有亏待了范满仓,还几次有意的提拔了他。
这人对赵家是死心塌地的。
之前矿场被封时候他就一肚子怨气,等到赵家的人手联系他起事时,那是毫不犹豫的掺入了。
因为是起义‘元勋’,又是赵家矿场里的老人,还在矿里担当着领导职务,正式起事后他转头联系自己认识的矿工工友,足足拉出来了好几百人。所以范满仓现在已经是副营长了。
矿工出身的他有的是一把力气,一手握着手铳,一手握着一把厚背大刀,那是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表现很勇敢,起到了很好的带头模范作用。
“杀啊……”身后的战士们齐声呐喊。
步军都发起了白刃冲锋了,骑兵就更要表现突出了。
虽然赵亮手中的骑兵很少,满编也不到一个营。
恢复了本名的杨垒纵马来到骑兵营前,手握着一杆长枪,高声喊道:“弟兄们,是条汉子的,跟我杀啊……”说罢一带马缰,纵马向着清兵冲了出去。
当初清水教起义时候,他就是义军中有名的勇将,常常冲锋陷阵。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而且作战经验丰富的杨垒根本就不带着手下骑兵去直接冲入乱阵中。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没必要跟自己人抢食不是?
他带着骑兵队伍直接绕开了正面,从斜处里扎了进去,而且并不深入,打个弯就拐了出来。
因为他相信清军的将领在这种必败的情况下,他肯定会逃跑的。
骑兵营扎进去了一次,扎进去了两次,杨垒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封云龙舞着腰刀,带着一二十骑兵合着上百步兵,‘溃围而出’!
“杀,杀,给我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封云龙不知道自己逃出生天之后最终的命运会如何,但至少他今天是能活下去了。
而且聪明如他也不打算逃回归德。
回去干嘛?
去给何裕城送人头吗?
他才不想死呢。
封云龙就决定往睢州去。
等到归德府沦陷了,等到何裕城自顾不暇了,他如果能收拢一些残兵败将最好,不能的话也能拉拢乡勇民丁,总是能发挥出一丝作用的。
到时候自然也就可以抱住人头了。
因为啊,封云龙觉得郑家的造反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弹压下去的。
看看这一仗里郑家露出的枪炮。
那可不是此前的清水教能比的。
赵亮造反之前竟然准备了这么多的枪炮,而且又拉起了那般多的人马,西面堵住了河洛,让甘陕精兵一时半会儿的杀不进来,东边的归德镇却已经要完了,而鹿邑那里的寿春镇多半也要完蛋。
如此一来,归德必破,开封又岂能得好?
这一个府一个府的沦陷,赵家人马保不准要越裹越大呢。
到时候朝廷还不知道要集结多少兵马才能镇压下去呢。
现在自己一战灭了三四千兵看着很扎眼,日后呢,保不准都是平常事。
他先躲过这第一刀再说。
保不准这日子越往后拖,他的丧师罪名就越小呢。
大不了真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就去‘战死’么。
杨垒眼睛里全是兴奋,我就说么,必会有大鱼的。
举着长枪在手,跃马前指,“弟兄们跟我突击,冲啊……”
“轰轰轰……轰轰轰……”
数百匹健马奔腾,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就是战场的厮杀声都抑制不住,传进了封云龙的耳朵。
他忙扭头去看,脸色顿时惨白的一笔。
马蹄滚滚倾轧而来,这叫他如何抵挡?
“弟兄们,跟给我杀啊……”杨垒已经看到封云龙了。
副将?
这不就是此战中清军的最高指挥么。
那心中真是不要太欢喜了。
铁枪紧攥在手中,如同出击的猎豹,浑身都是嗜血的味道。
清军步兵们抱头逃窜,也有些人丢了刀枪直接跪倒在地上,但是战争的血腥在这一刻渲染。
骑兵营根本无意搭理这些人,他们纵马驰过,所以挡在他们路上的清兵全被撞死、踩死,急着去抓大鱼的他们根本无心去收容俘虏。
“杀!”封云龙绝望的厉吼着。
他可以败可以逃,但绝对不能降。只是为了家里的亲朋儿女,他就不能降!
一名得过封云龙大恩的亲兵一转马头,挡在了杨垒面前。
哪怕是螳臂挡车,他也想试上一试。
可下一秒他就死了。
一杆长枪从前面猛的探刺出来,从马颈直插进去,不费力气的穿透了马颈,再接着刺穿了那清兵的腰腹。
“啊……”
将全身的力道汇集一处,也是接着马匹的劲力,杨垒一击致命。反手丢开铁枪,抽出了挎着的马刀,横着一扫,再砍下了一人。
但杨垒也只能杀这么多了。
其他的人已经全被斩死了。
只剩下一个被包围的封云龙。
“是不是下不了手啊?”
杨垒哈哈大笑。
面前的封云龙拔刀横在颈上,他想干脆的抹脖子,但他真的下不了这个手啊。
杨垒说着话就打马上前挥刀一拍将封云龙打落马,两名骑兵迅速下马扑上去,在封云龙还没有起身前就摁了住。
“走。找大爷领赏去!”
很早就知道乌三娘与赵亮的关系的杨垒曾经很多次猜测赵亮的身份,因为他想不明白乌三娘怎么跟一个背景深厚的大财主搅合在一起了。
他曾经想亲自见一见赵亮,但阴差阳错的,几次都没能亲眼见过,故而一支心里是估摸不定。
而这次,护送着赵辉、陈桐等回到陈州的他终于看到了赵亮真人,看着那瘦嘎嘎十分具有辨明特征的身形,他突然间就悟了。
哪怕赵亮从没有承认过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今后他杨垒这条命就是赵家的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城破
柘城一战,归德镇主力尽数报效,九成九的人非死即俘,只有运气特别好的人,才逃脱生天。
但归德城中却早早就接到了败阵的消息,因为仵家集周边的士绅派人去报信了。
他们对战场的局势都不怎么清楚,但谁胜谁败还是能看明白的。
见清军势头不妙,忙使人告知归德府城。
何裕城拿到消息后是满脸的黯然。
没了封云龙手里的归德镇人马,就凭他带来的两营抚标和开封城守营的兵丁,连城外的纺织厂都拿不下来,更别说对付赵亮的主力了。
府衙内一片愁云惨雾。
巡抚何裕城,布政使江兰,归德府通判钟文承,这是归德府仅剩的‘高级’官员了,再加抚标中军副将和开封城守参将,还有其余所属官员,齐聚一堂,一同议论该如何守城,只是议论了大半天,全都不得要领。
得什么要领啊,实力不如人,再怎么去想法都是假的。
那些派人报信的士绅都说自己听到了隆隆炮声,如同夏雷震震,那明显跟封云龙手里的那几门劈山小炮不符,这也就是说贼军手里拥有着大量的火炮,也怪不得封云龙会败阵了。
可明白了这点后除了叫众人的心神、士气更受打击之外,什么鸟作用都没。
归德府城就还剩下几门炮,连城外的纺织厂都打不动,后者的围墙外被赵家人马堆上了一层层的麻袋土包,墙壁内据说也堆了土包。小炮打了好几天了,鸟用都没有!
这已经很伤士气了,要是再听到柘城的归德镇主力败阵的消息,就更愁云惨淡了。
等到赵亮带着大军杀到了,归德还能得好?
道理是越辩越明的。
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吐露口风,但讨论来讨论去,归德城是保不住的这一结论,就已经在所有人的心底种下了。
见议不出头叙,何裕城心里叹了口气,如此也只能不要脸了。
突然道:“各位,近归德府兵少力寡,如无援兵,难予守城。本官准备连夜出城,调河北镇兵马来援,诸位意下如何?”
河·北镇的兵马已经过黄河了,如果真的能来倾力救援,在归德城破之前还真有可能杀到。
但那样一来开封可就门户大开,河洛的贼军分出一支东进,沿着黄河便能直入开封城。
东阁大学士伍弥泰带领的京旗兵马现在可才过保定,而直隶六镇绿旗中最可南的正定镇兵马,现在也才到顺德、广平一线,距离过黄河都还有几天路程呢。
所以在座人等都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何裕城这是要临阵脱逃,这是在为自己接下的跑路寻个借口?
但你还别说,人家这个借口找的很合适,冠冕堂皇的,很顺理成章,除了有点不要脸外。
“大人早去早回,我等盼援兵如幼儿望母。”钟文承略带哽咽的说,他是归德府的通判,在知府和同知都被贼人掠走的情况下,他就是本地的最高官员,守土有责,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逃跑的。这般的就索性光棍一点,卖何裕城一个好。
布政使江兰的嘴角抽了抽,跟何裕城比他还是要脸的。
“大人早去早回。”其他人见到江兰并没有跟着一块走的势头,忙齐声附和何裕城。
只走一个总比两个都走了好吧?
但内里个别人眼睛溜溜的转着,也不知心中转的是什么念头。
当天夜里何裕城就连夜出城北逃,第二天赵军的兵锋还没看到呢,城内的士绅们就知道了巡抚大人往北逃去了的消息,一个个也闹着出城。
江兰下令大开城门,轰隆隆的逃出城的车马队伍把城门都给堵塞了。
知道下午时候城外的清兵回报,发现赵军先头部队。
江兰这才下令关闭城门,同时调城外清军撤回四关。
“大人,您这一招可真绝了。”
江兰身边的师爷对之竖起了大拇指。
城内城外军兵士气全无,士绅百姓也全都人心惶惶,这般情况下守不住城都他么是必然的。
但要追究其中的罪魁祸首呢?
怎么看江兰的责任也没有临阵脱逃从而引发军民不安震荡的何裕城大不是?
赵军从西面而来,一亮相就直接四面包围了归德城,赵亮一点也不担忧归德清兵的抵抗力。
来的路上封云龙就把一切全都给交代了。
归德城里还剩了多少人多少枪多少大炮,是交代的一清二楚。
在赵亮的眼中,这样的一座归德城,根本就挡不住自己的一次重击。
所以没必要玩围三缺一的把戏。
直接包围城池,来个一锅端,更爽快。
当天晚上轰隆的炮声就彻底笼罩了整个归德府城。
赵亮没有选择立刻发起进攻,只是先用大炮轰上一夜在说。
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后才开始真正攻城。
归德府四关已经没有清军了,早被赵军的大炮轰会城内去了。
然后臼炮和神枪手今儿一早就开始进驻四关,对着城头发言。
打的清军根本就不敢露头。
臼炮射出的开花弹甚至都是很多守兵见都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清军在城头上都站不住脚来,对城外的压制也就无从谈起了。
赵军士兵先是淌过了护城河,打断了吊桥铁链,然后专门的爆破队就带着家伙冲到了城门前。
这是一种很新颖的攻城模式,欺负的就是清军准备不足。
欺负的就是清军在城头站不住脚。
臼炮洗地下,清军在城头准备的药粉甚至成了赵军的帮凶,而其他的如火油、木材、沸水之类的全都一塌糊涂,半点排不上用。
不到半刻钟,药粉包就被装好了,长长的火绳一直被拖到了护城河,点火,爆破。=
“轰。”
一声巨响从城门传来。很多躲到了城门洞里的清兵都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坚固的归德城门变成了纸糊一般,他们这些人或是当场就死翘翘了,或是被冲击波给冲出去,即便还没有死,也仿佛喝醉了酒,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少人晕着晕着就再也不动弹了。
“杀啊!”
“冲啊~~”
城外高亢的喊杀声预示着有一座府城的易手。
第三百六十九章 剪辫令
拿下了归德府后的赵军又能有一次大的扩张了。
因为赵家在归德的经营还是挺深的,至少在纺织厂中,是几乎人人都念着赵家的好。
当然了,也不可能所有念着赵家好的人就都会参加赵军的,但这好歹也能有千把人,再加上从归德府各地招揽的人丁——赵家的军饷是很丰厚的,一个月三块到五块银元。
并且规定随着服役立功次数的增加,月俸也会随之增加。
如果是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哪怕依旧只是最底层的士兵,一个月也能拿到十块银元。
这什么概念了?
六七两银子啊。
八旗的铁杆庄稼才几个钱?
而且士兵在军中服役期间的一切生活所需,都是军队供给,不像清兵(绿营),一个月一两银子+三斗谷物,薪俸微薄的可怜不说还要被上司军官拔掉一层皮。
什么“朋扣银”、“朋马银”等等,是变着法的克扣。
甚至绿营兵训练时用的药粉铅子都需要由从兵饷中支取,简直是扯淡。
试想这般七扣八扣的,最后到了士兵手中又还能剩多少?
所以清兵军纪差也是有主观因素的。
为了谋生,以至于不少绿营兵都不得不在本职工作之外再兼营一份副业,有的当小贩,有的当手艺工人,因此疏于训练,战斗力下降也是常态。
将领们喝兵血吃空饷也是常态。
柘城一战的俘虏与眼下归德城中的俘虏,不少绿营兵一听赵家给出的饷银就两眼放光。
都不需要赵家的宣讲员去讲什么大道理,俘虏兵不少就已经转化为赵军战士了。
对于这些人,赵亮的使用办法是彻底打散了编入各部。
在作战之余坚持‘素质教育’。
军规军纪、卫生等各种条律都必须一点点的灌输进他们的脑子中。
并且以此为考核,所有俘虏兵在通过考核之前,只能领半响!
没有什么民族大义,也没有什么翻身农奴把歌唱,更不是让他们翻身做主人,现在单纯的就是金钱,就是实实在在的利诱。
“归德府东北接齐鲁的曹州,东南接苏北徐州,眼下这两镇兵马都已经聚齐。曹州镇主力大约有三千人马已经东去,曹州本身只留了千把人兵。”
把归德府一锅端了,俘虏了那么多人,对于曹州镇的动向了解还会少了吗?
“而徐州镇本身兵力就比较单薄。镇标仅有中营一营,再加是徐州城守营,萧县营和宿州营,拢共兵力也不满三千。这还只是他账面上的人马,实际上有没有两千人还很难说。”
飞卢并没有给赵亮什么具体的建议,但徐州和曹州两镇的兵马真太不堪一击了。现在给赵亮的感觉就是不吃下这两地,他都不好意思。
“叫周东、陈元祐两人各带本部兵马分别把这两地拿下。再令杨垒带着骑兵营往开封走一趟!我随后就到。”
打下开封的军事价值不怎么样,但是政治意义重大。
想想赵家才起兵没几天就拿下了一个省城,那是什么概念?给全天下又会造成什么样的震动?
“鹿邑那边可有消息了?赵宝、邢成德怎么这么墨迹?”
赵亮留在陈州的兵马虽不是很多,可赵霖、邢成德手心里也能调动五千人呢,想要搞定寿春镇的清兵很难吗?
身边的一干人全部说话了。
一是因为赵宝的身份特殊,老管家的儿子,之前是赵爹的长随,东院的大管家,汝州训练基地建起来后,就去了汝州了。同时他还是晋江的公爹。
私下里见面了,飞卢都要乖乖的向人家先问好。
二就是因为历经了柘城之战和归德之战后,清军败得太惨太快了,这些人难免要看轻了几分,打心眼里也真觉得赵宝和邢成德有些墨迹了。
这是这话也不能说出口。
“吩咐他们快点办事,我可不想这边拿下开封了,那边就丢了老巢!”
赵亮这话说的挺不好听的。
“不,还算不吩咐了。随他们去打吧!”
赵亮又改了主意。
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难听了,而是想到了微操大师常凯申。所以还是算了吧,这习惯可不好!
“大爷。”
萧云连着隐隐怒气回了来。
“怎么样?”
归德府被一锅端了,那些官儿们死的死俘的俘,比如布政使江兰和通判钟文承就都自尽了。而城内的很多士绅显贵之家可都有人没能跑掉啊。
更多的是市井商户们,他们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昨天上午逃出城去了。
萧云就是代表赵亮去试探他们态度去了。
结果不管是之前有交情的陈家,还是其他家族,对萧云都是避而不见。而市井间的诸多商户们也全都敬而远之。
他们不敢抵抗赵家,但就是不配合。
店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只要把门砸开就行,不然啊,你别想着我卖给你们东西。
很是有‘不抵抗运动’的味道!
“不急。咱们初来乍到,看似凶猛,谁知道日后会如何呢?”
“那些人对满清还抱有幻想是正常。不用跟他们计较!”
赵亮摆摆手,现在并不是跟他们真计较的时候。
“大爷,既然他们对清廷还抱有幻想,那咱们为何不打破这一幻想呢?”
“哦?这话怎么说?”
“剪辫子啊。把他们的辫子都剪了,看他们还对大青果有没有幻想了。”
赵亮听到剪辫子这三个字后立刻一笑。“满清不是傻子,是不会就此大开杀戒的。”
但他虽然拒绝了萧云的建议,可这却并不意味着萧云的建议就一无是处了。
世间如萧云这样把一根标志看的很重,看的跟人命都挂钩的人,是大有人在的。
如果他治下的百姓都剪掉辫子了,那甭管是不是被逼被迫的,那这些人心中对满清的思念肯定会大打一个折扣。
“现在不用逼他们剪辫子,但剪辫令还是要发布的。”
“叫秘书处拟一张告示来,就说从即日起,主动剪掉辫子的,前一千人,每人一块银元。此后至一万人,一人一斤米一斤肉。十日之后如还留有辫子者,从即日起征辫子税一份。至于税金是多少,待日后统计后再做决定。”
“嗯,记住啊,要写明。交辫子即可得赏,并不需要本人亲到。不过交辫子的本人一定要剪辫子的。”
赵亮说着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
他都能想得到这样的告示一但张贴出去了,那就是明摆着给地痞流氓们送钱的,保不准今后几天里有多少人的猪尾巴要不保呢。
萧云倒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心情也很高兴。
因为赵亮虽然没有彻底采纳他的意见,可他的进言也起到了很大作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