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谣言
最近建安城内流言四起，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议论，听闻怡春楼来了一位绝顶美艳的女子，把洁身自好的大皇子迷得神魂颠倒，建安城的贵公子们闻风而至，挤破了怡春楼的门槛，都想来一睹这名绝色女子的风姿。
怡春楼的老鸨花娘见有钱赚，自是乐得见牙不见眼，故意卖弄玄虚，不让方昭出面会客，扬言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品芳会上才能见到小昭姑娘的真容。
这下建安城的高粱纨绔们可炸开了锅，纷纷摩拳擦掌，都想在品芳会上大展身手，好获得这位美人的青睐。
与建安城的热闹的相比，公主府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重了。
自从长平郡主曹敏和方宸穆完婚以来，郡马从未踏足过她的房间，两人至今都没有圆房，这让曹敏羞愤难当，整日以泪洗面。
一想到怡春楼的那个贱人，她就恨得咬牙切齿，那个贱人一定是通晓巫术的妖女，用巫法将穆哥哥迷住了。
等等……
曹敏瞪圆了眼睛，脑海中灵光一闪，那个贱人的确会巫术，曹敏亲眼看到她用利器割伤了自己的脸，没过两天就完全恢复了，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难道她就是阿舅要找的那个巫族圣女？
曹敏眯着眼睛冷冷一笑，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要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个贱人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
曹敏披上了一件氅衣，戴上风帽，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独自向门外走去。
身穿蓝色锦衣的方宸穆远远跟在曹敏身后，他一直在暗暗探查那名眉心有痣的女人的动向，总觉昭儿被绑架这件事情跟公主府有关。
建安城内遍布着十余座茶肆，内有大小隔间，供茶客们品茗清谈、听书看戏，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庆芳园了。
庆芳园之所以声名在外，是因为这里的说书人除了讲一些舞枪弄棒、情情爱爱的话本段子之外，还会谈论一些时事趣闻，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大事小情，几乎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曹敏只身来到庆芳园，捡了一个最靠里面的位子坐了下来，点了几碟点心和一壶香茗，慢慢啜饮。
方宸穆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背对着曹敏，也点了一壶茶。
戏台上站着一名身穿青衫的老者，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建安城昨晚发生的一桩无头尸案。
“那具尸体被发现时，浑身青紫，骨节粗大，指甲有一寸来长，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头野兽。被人拦腰斩成两截后，又一剑削掉了脑袋，更为诡异的是此人是昨夜被杀的，尸体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像是死去了很久，身体都腐烂了……”
青衫老者说完，众人毛发皆竖，急忙啐了一口，暗道一声晦气。
“老头！别讲这些瘆人的故事了，还是说说怡春楼新来的那位小昭姑娘吧！”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声，在场的人无不出言附和。
青衫老者清了清喉咙，眼底精光一现，煞有介事地道：“说起那位姑娘，那可真是天命玄鸟，神女下凡……”
青衫老者哪里见过怡春楼小昭姑娘，说书人讲求的是嘴皮子功夫，擅长蛊惑人心，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只要编故事的本事一流，真真假假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啪——”
曹敏将手中的茶杯摔在茶桌上，打断了那名青衫老者的话，茶肆内的众人被吓了一跳，都伸长脖子向她看了过来。
“怡春楼的小昭姑娘根本不是什么神女，而是一个会巫术的巫女！”
曹敏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
“什么？小昭姑娘竟然是巫族人？”
“皇帝陛下正在四处搜寻巫族圣女的下落，那位巫族圣女会不会就是小昭姑娘？”
“据说建安城的百姓，只要提供巫族圣女的线索，就可以获得一百两黄金的奖赏……”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那可是一百两黄金啊！够普通百姓吃穿用度一辈子了。没有人能抵抗金钱的诱惑，赶忙付了茶钱，急匆匆离开了，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这个天大的功劳被别人抢走了。
曹敏勾了勾唇角，将一锭银子放在茶桌上，起身向门外走去，不管那个贱人是不是巫族圣女，她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唰——”
一柄泛着青光的宝剑横在曹敏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曹敏神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方宸穆，心底打了一个突，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
“郡马，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宸穆冷冷一笑，“我也想问，郡主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曹敏避开方宸穆的眼神，故作镇定地道：“敏儿口渴了，来这里喝杯茶。”
“郡主未免太抬举这家茶肆了，什么样的好茶能入得了郡主的眼？”方宸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冷，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他猜得没错，怡春楼的那位小昭姑娘就是方昭，他的昭儿之所以流落至那种地方，正是拜公主府这一对母女所赐！那日长平郡主将他灌醉，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中了这个女人的奸计，糊里糊涂地与她成了亲……
枉他还觉得愧对长平郡主，这个女人竟然害他至此！
“穆哥哥，你听我说……”曹敏上前抓住方宸穆的衣袖，却被他一脸嫌恶地拂开了。
曹敏跺了跺脚，也顾不得颜面了，哭着道：“郡马为何如此对敏儿？敏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方宸穆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地道：“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你害得我和昭儿兄妹分离，将她逼良为娼，在我为父母守孝服丧期间逼我娶你为妻……如今，你还四处散布谣言，想将昭儿置于死地。你犯下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曹敏睁大眼睛看着方宸穆，一边摇头一边向身后退了两步，“不，穆哥哥，这些都不是敏儿做的，你要相信敏儿啊！”
方宸穆从怀中取出一纸休书，丢到曹敏脸上，神情冰冷地道：“从今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曹敏含着泪瘫坐在地上，将那纸休书撕了个粉碎。
第三十五章 硬闯
方宸穆提着剑，怒气冲冲地杀到了怡春楼，几名撅丁拦不住人，急忙去请花娘。
花娘看到方宸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笑脸，躬了躬身道：“这不是公主府的郡马吗？郡马大驾光临，花娘有失远迎。”
方宸穆见花娘眉心有一颗红痣，的确就是那日劫走昭儿的那个人，将手中的碎星剑向前一指，两眼含怒地道：“果然是你！快将昭儿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的怡春楼！”
花娘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原来郡马不是来做客，而是来找人的。可怎么办好呢？我这里没有郡马要找的人呢。”
方宸穆冷哼了一声，唰唰两剑，砍翻了几张桌椅，弄得满地狼藉，幸而此时怡春楼的客人不多，都被吓得抱头逃了出去。
花娘面色一寒，冷声道：“郡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想硬闯不成？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明明是你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在先，还敢恶人先告状！今日我便要闯一闯这怡春楼，看谁敢阻拦！”方宸穆说着，已经闪身进了内院。
花娘一指那群撅丁护院，怒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大皇子在里面，还不快拦住他。”
“是！”
那群撅丁想拦住方宸穆，奈何方宸穆身法灵活，那群人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被溜得团团转。方宸穆一边朝内院跑一边大声喊：“昭儿！我是穆哥哥，你在哪里？我来救你了！”
“何人在此喧哗？”
身穿绛色麒麟纹官服的孙樾带着一群麒麟护卫赶来将方宸穆拦住了，孙樾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人是驿馆中的那位英武少年，哈哈一笑，道：“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分呢。”
焦大摸了摸左脸上那道狭长的伤疤，心尖颤动了一下，往人群后面藏了藏。
方宸穆见到这群麒麟护卫，猜想大皇子应该就在附近，难道坊间的传闻是真的，昭儿真被大皇子包养了？
他没有理会孙樾，不停地对内院高呼：“昭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都不愿意出来见我吗？”
其他女妓们隔着窗户看到这个场景，纷纷掩口轻笑。有些胆大的，直接对方宸穆挥了挥手帕，道：“这位俊俏的公子，你仔细瞧瞧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方宸穆轻轻甩了甩衣袖，没有作答。
一座小院的木门被推开了，身穿月白色轻纱襦裙的方昭从门内款款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锦衣玉服、容貌清俊的男子。
“昭儿！”
方宸穆见到方昭，激动得难以自持，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沉眸看向她，含泪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方昭抬起头看着方宸穆，眼里有辛酸、有不甘，更多的是委屈，曾经那个最熟悉的人，那个最疼爱她的人，那个她最思念的人，如今却已成为了陌路人。
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祝福，可这句祝福的话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方昭轻垂眼眸，幽幽道：“郡马来这里做什么？”
一声郡马把方宸穆拉回了现实，在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昭儿，你听我说，我并不想跟长平郡主成亲……”
方昭一听到这件事情就感到心痛，急忙捂住耳朵，迭声道：“我不要听！你走吧！”
“要我走可以，你跟我一起走！”方宸穆说完，不待方昭回答，就伸手来抓方昭的胳膊，他伸出去的手却被方昭身后那名男子一把抓住了。
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传闻，方宸穆正憋着一肚子火，大皇子还敢主动上前挑衅，真是让他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他皇子的身份了，拨开慕容轩的手掌，挥拳向他轰去。
方宸穆是一名二品武师，在大夏国年轻一辈中算是数一数二的翘楚，慕容轩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觉得对方拳风劲猛，疾如闪电，将他逼得连连后退，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住手！”
方昭伸开双臂拦在慕容轩面前，轻喝道：“穆哥哥，你不能伤他，你可知他的身份？”
方宸穆目光阴沉地盯着慕容轩，好像要吃了他似的，并未回答方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昭儿，他对你做了什么？”
见方昭咬唇不语，心中怒气更盛，将碎星剑从腰间拔了出来。
方昭吓得瞪大了眼睛，急忙扑上去将他拦住了，惊呼道：“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唰唰唰唰——”
麒麟护卫们抽出腰刀，将方宸穆和方昭围在了中间。
“全都退下！”慕容轩皱着眉头低喝了一声，那群护卫才收起腰刀退开了。
慕容轩跛着脚走到方宸穆跟前，和颜悦色地道：“你就是神武将军的公子吧？本王一直在寻找你们兄妹的下落，最近才听说你娶了长平郡主为妻。”
寻找他们兄妹？难道那日在驿馆时他就看上了昭儿？真是恬不知耻！
方宸穆冷冷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昭儿交给你的。”
“穆哥哥，你误会大皇子了，他亲自去调查了方家的灭门惨案，将下人们的尸首埋葬了，还祭拜了父亲、母亲……”
“昭儿，你为什么总替他说话？你跟他才认识多久？怎么能如此轻信一个人呢？”
方昭的心向下一沉，她也不想轻信别人，可她有别的选择吗？在她不知所措、苦苦挣扎的时候，她最需要、最信任的人正忙着和别人成亲呢！
“我就是相信他。”方昭一脸坚定地道。
慕容轩转眸看向方昭，目光闪动了一下。
方宸穆虽然心中难过，可见两人彼此信任的神情，也不想再争辩什么了，“昭儿，你当真不跟我离开吗？”
方昭微微摇了摇头，“穆哥哥，从我踏进怡春楼的那一刻起，我们两个人要走的路就不同了。”
方宸穆暗暗握了握拳，“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把事情处理好后会回来接你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方昭轻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慕容轩，道：“大皇子，穆哥哥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怪他。”
慕容轩望着方宸穆离去的背影，沉声道：“本王没有怪他，倒是有点羡慕他。”
第三十六章 入宫
怡春楼的一位姑娘是巫族圣女、拥有不死神力的传言一夜之间就在建安城内传开了，皇帝慕容百城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急急宣国师白晏进宫，询问他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白晏哈哈一笑，道：“陛下，两日后就是怡春楼每年一度的品芳会了，必是有人以此事做噱头，想多招揽一些生意。属下会亲自前往怡春楼，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
“有劳国师了。”慕容百城服下那粒回春丹后，精神舒畅、容光焕发，对白晏说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白晏离开时，正巧碰上了宓贵妃和太子慕容莲并肩而来，忙躬身立在一旁等候。
宓贵妃路过白晏身边时，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锐利的目光一现即隐，满面笑容地道：“没想到国师也在这里，不知陛下召见国师所为何事？”
“陛下召见微臣，是想询问巫族圣女的下落。”
白晏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未及眼底。他已经调查清楚了，眼前这位美艳绝伦的宓贵妃就是半神族人安插在大夏国皇帝身边的密探。
慕容百城醉心炼丹，荒废朝政，太子慕容莲不思上进，整日流连青楼，文武百官们个个上行下效，贪淫享乐，大夏国从上到下这种败坏的风气，都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只要他和大皇子慕容轩联手，扳倒这个女人和太子，大夏国就会摆脱被灭亡的命运，重新振兴起来，到那时他便可以安心离开了。
至于大夏国的皇帝慕容百城，他的气数已尽，时日无多了，服下那粒回春丹后的变化，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白晏对此心知肚明，可宓贵妃和太子慕容莲却毫不知情，想必此二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对老皇帝下手了。
宓贵妃自然不希望白晏找到那名巫族圣女，故作惊讶地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胡乱造谣，说巫族圣女是一名青楼女子，啧啧……国师不会真准备去怡春楼拿人吧？”
“既然陛下吩咐了，微臣只能奉命行事，贵妃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微臣先告辞了。”白晏说完，对宓贵妃和慕容莲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慕容莲看着白晏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他向父皇引荐此人，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想到这个妖族人进献的丹药真治好了父皇的恶疾，令父皇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十岁！
父皇倒是没有再提重新立太子一事了，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皇帝？
倘若被他寻到了那个什么巫族圣女，得到了不死灵药，自己岂不是要做一辈子太子？慕容莲目光阴鸷地咬了咬牙，他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莲儿，走吧，你父皇该等着急了。”
慕容莲点点头，跟在宓贵妃身后来到了慕容百城的寝殿，见到寝殿外的慕容轩时，眼里的恨意又加重了一些。
慕容轩看上去倒是意气风发，还笑着跟宓贵妃和慕容莲打了招呼。
慕容百城见到慕容莲和慕容轩，微笑着站起身，道：“莲儿、轩儿，你们来了。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想商议一件事，前几日长平郡主大婚，嫁的是神武将军府上的公子。”
提到神武将军的时候，慕容百城作势抹了抹泪，轻叹一声道：“虽然神武将军惨遭不幸……寡人将他的儿子召为郡马，也算没有亏待方将军。寡人想办一场家宴，邀请长公主一家前来团聚，你们意下如何？”
慕容莲一脸麻木，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慕容轩见过方宸穆，对方宸穆的印象还不错，只是方宸穆对他好像隐隐有些敌意。
宓贵妃眸色沉沉，方家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之人正是自己，若是那两个蛮族人被抓获，事情败露了，那个姓方的一定会找她来寻仇。原本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根本不足为惧，可他投靠了公主府，成为了公主府的郡马，就不得不防了。
宓贵妃眯了眯狭长的细眼，公主府最近动作频频，是该给长公主一些教训了，若是能一举除掉这个隐患就更好了！
“陛下的想法实在是太周到了，这件事就交给臣妾去办吧。”
听宓贵妃这么说，慕容百城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从慕容百城的寝殿出来后，慕容莲神色不解地道：“母妃早就知道皇姑野心勃勃，意图谋反，为何还要包揽此事？”
宓贵妃弯唇一笑，转头看向慕容莲，“不制造一点混乱，如何逼你父皇退位，让我的莲儿登上皇帝的宝座。”
慕容莲瞪大眼睛，神色兴奋地搓了搓手掌，“看来母妃心中已有了计较。”
宓贵妃点点头，胸有成竹地道：“莲儿放心好了，此事包在母妃身上。”
……
方宸穆回到公主府，见到了长公主慕容千雪，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一下。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长平郡主和离。
曹敏自然不会答应，连哭带闹，寻死觅活的，将公主府闹得天翻地覆。
方宸穆更是悔不当初，他就不应该送长平郡主回府，此刻想来，两人那次见面也有些蹊跷，堂堂一个郡主出门怎么可能不带随从呢？原来他早就被算计了。
方宸穆本想一走了之，奈何对方身份尊贵，他也不能仅凭一纸休书就结束这段婚姻。
慕容千雪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蠢，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自己早就提醒过她，让她不要管那个女人，可她偏不听，这下倒好，被郡马捉了个正着，还跑去怡春楼大闹了一场。
慕容千雪沉了沉气，对方宸穆道：“郡马，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权衡利弊再做决定吧。”
方宸穆心中冷笑，长公主这是要将他绑死在这条船上，不准备放人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步了，正准备开口，忽听门外传来了一声高喝：“圣旨到！”
随即，一名穿着青色锦衣的宫人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道：“传皇上口谕，宣长公主、长平郡主和郡马即刻入宫觐见。”
第三十七章 夜宴
月明之夜，皇宫大殿内灯火通明、香烛摇曳。
几案上摆满了金玉瓷器，里面盛着各色美酒佳肴。身着青衣襦裙的宫女们环列两侧，不停为参加宫宴的宾客们添酒布菜。
皇帝慕容百城坐在铺着黄麾的龙椅上，一袭盛装的宓贵妃端坐在他身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
太子慕容莲和大皇子慕容轩坐在东侧，与长公主慕容千雪、长平郡主曹敏和郡马方宸穆相对而坐。方宸穆本不想来参加这场宫宴的，奈何圣命难违，只能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喝闷酒。
“这位就是公主府新入赘的郡马吧？果然一表人才，寡人从你身上看到了神武将军当年的影子。”慕容百城见到高大英俊的方宸穆，由衷地夸赞道。
听慕容百城提到自己的父亲，方宸穆黯淡的眼眸又蒙上了一层灰。他对慕容百城拱了拱手，道：“陛下，家父虽然不在了，方家却没有灭亡，方宸穆愿意子承父志，领兵打仗，继续为大夏国效忠！”
慕容百城哈哈一笑，道：“好！有志气！就凭你这一番话，寡人先敬你一杯！”
“多谢陛下！”方宸穆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将金樽中的酒饮尽了。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宫宴正式开始了。
乐伎们环抱着琵琶，玉指连弹，琴师们轻抚瑶琴，悠扬的乐声响彻了大殿内的每一处角落。
十数名发髻高盘、身型窈窕的女子，身上穿着五彩衣，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手执羽旄和长剑，随着鼓点翩翩舞动着身躯。
宓贵妃唇边挂着笑意，对慕容百城道：“此舞是长公主专门为陛下准备的。”
慕容百城看了慕容千雪一眼，笑道：“干戚舞刚柔并济，巧妙地将柔美的舞姿和精湛的剑术结合在一起，观赏性极佳，长公主有心了。”
慕容千雪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陛下喜欢就好。”
宓贵妃端起金樽站起身，笑吟吟地道：“难得陛下这般高兴，本宫敬诸位一杯。”说完便仰起头，将金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纷纷起身，陪着宓贵妃饮了一杯。
那几名舞姬正舞至兴起，鼓点一声紧似一声，手中的长剑越舞越快。突然，一名舞姬飞身上前，手执长剑径直刺向慕容百城的咽喉。
“有刺客！”宓贵妃丢掉手中的金樽，横跨一步上前，挡在了慕容百城面前。
眼前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把长剑就擦着宓贵妃肩头斜刺了过去，带出了一片血花。
“爱妃，你没事吧？”
慕容百城见宓贵妃为了救自己受了伤，大袖一挥，低呼道：“来人呐！护驾！”
黑压压的麒麟护卫从殿门外涌了进来，将手中的弓箭对准那名舞姬，连发了数十箭，直接把那名舞姬射成了刺猬。那名舞姬口吐鲜血，扭头看向长公主慕容千雪，气若悬丝地道：“长公主救我……”说完，就倒地身亡了。
慕容百城目色一凛，指着慕容千雪道：“皇妹，这么多年来，寡人待你不薄吧？你暗地里招兵买马，结党营私，拉拢朝中重臣，当真以为寡人不知情吗？”
“陛下，冤枉啊……”
慕容千雪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心中明白自己中了宓贵妃的圈套，可事已至此，无论她说什么慕容百城都不会相信她了。
“不必再说了！长公主意图行刺陛下，还不将这群人拿下！”
随着宓贵妃一声令下，麒麟护卫们纷纷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慕容千雪、曹敏和方宸穆等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慕容千雪和曹敏对视了一眼，按在长剑上的手微微一松。她不能轻举妄动，就算被抓了，也不会立刻降罪，皇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会网开一面的。
恰在此时，又冲进来一群蒙着面的红衣护卫，手持刀剑，逢人就砍，与麒麟护卫们拼杀在了一处，口中还在不断高呼：“保护长公主，杀了狗皇帝！”
慕容千雪目色一沉，看来公主府的护卫也被宓贵妃买通了。这下糟了！一旦坐实了弑君谋反的罪名，那就是杀头的死罪，只有拼出一条血路，想办法逃出去再做打算了。
“敏儿，随本宫杀出去！”慕容千雪抽出长剑，对身旁的曹敏招呼道。
曹敏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神色惊惶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容千雪身后。
方宸穆对突然而来的变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宴请长公主，怎么饭吃到一半还动起手来了呢？
不待方宸穆多想，几支箭矢嗖嗖嗖朝他飞射过来，方宸穆拔出碎星剑，将那几支箭矢砍飞了，可射向他的箭矢越来越多，方宸穆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一时间，整座大殿都乱了套，遍地杯盘狼藉，宫女和舞姬们一边失声尖叫，一边抱头鼠窜，不断有人被飞来的流箭射杀。
“麒麟护卫听令，长公主蓄意谋反，罪证确凿，速速将其就地格杀！”慕容百城一拍玉案，神情冰冷地道。
“不！不——”
曹敏摇摇头，抽出褚红色的软鞭指向宓贵妃，满脸愤恨地道：“陛下！我母亲没有谋反，是被这个女人设计陷害了，请陛下明察……呃……”
一支黑色的长箭向她飞射而来，径直刺穿了她的咽喉，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曹敏张了张嘴，声音戛然而止，没说出口的话再也吐不出来了，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敏儿！”
慕容千雪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了曹敏，双眼通红，脸上的神情悲痛万分。
曹敏没有看慕容千雪，而是转眸看向方宸穆，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悔恨和遗憾，随后，她眼里的光芒慢慢消散了。
“啊——”
慕容千雪仰天大吼了一声，那吼声如同野兽的悲鸣般歇斯底里，哀哀欲绝。
“敏儿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我要你们所有人为她陪葬！”慕容千雪放下曹敏的尸身，周身劲气一荡，气势全面爆发了出来，竟然是一名九品武师！
第三十八章 刺杀
曹敏被一箭射杀了，慕容千雪惊怒之下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鼓起平生之力，唰唰唰挥剑疾刺，漫天银色的剑光像水波一样荡漾开去，几名麒麟护卫被这片银光卷中，身躯被斩成了数截。
慕容百城神情大骇，低呼道：“这是什么剑法？竟然如此可怕？”
方宸穆目色一凝，慕容千雪刚刚那一招“火树银花”是八荒剑法中的一个招式，八荒剑法是父亲从蛮族神殿中带回来的顶级剑法，父亲直至临终前才将这一套完整的剑法传授给了他，慕容千雪怎么会使出这套剑法？
莫非方家藏宝密室被盗是慕容千雪派人干的？
方宸穆盯着慕容千雪，眼底迸射出仇恨的火花，好一个道貌岸然、心思歹毒的女人！假借联姻之名盗取方家的藏宝室，而后又引来蛮族人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还将昭儿掳去青楼，逼自己成为公主府的郡马……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实在是可恨至极！
方宸穆心中气血翻涌，恨不得将其杀之后快，可眼下众人已经把他当成了谋反的逆贼，根本不会听他解释，难道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冤死在这里了吗？
方宸穆暗握双拳，不甘的念头冲击着胸口，自己大仇未报，现在还不能死。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又有一群身穿重甲、手持护盾的麒麟护卫鱼贯而入，将慕容千雪和方宸穆重重包围住了。
宓贵妃细眉一挑，冷声道：“长公主，这里是皇宫重地，容不得你放肆，本宫奉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千雪大笑了几声，神色近乎癫狂，指着慕容百城道：“皇兄，你眼瞎了吗？这个女人是巫神国派来的奸细！自从这个女人进宫后，皇后殿下郁郁而终，大皇子无缘无故地染上了腿疾，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个女人吗？”
“住口！你不要含血喷人！”
宓贵妃扶着自己受了箭伤的手臂，转头看向慕容百城，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委屈巴巴地道：“陛下！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最清楚不过，长公主欲行刺陛下，臣妾舍命相护！长公主见自己弑君谋反的阴谋被揭穿了，还想诬陷臣妾，臣妾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呜呜呜呜……”
“爱妃不要难过，寡人相信你。”慕容百城扶住宓贵妃的肩膀，一脸心疼地道。
慕容千雪咬了咬牙，含恨道：“天下间怎么有你这么愚蠢的皇帝！这皇帝你能当得，本宫也能当得！这都是皇兄逼我的，受死吧！”
慕容千雪举起长剑向天一指，她的发丝无风自动，跟着手中的长剑飞快地舞动了起来，银色的剑光像扇面一样铺展开来，又迅速聚拢在一起，一柄巨大的长剑在她身后缓缓凝聚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被这柄巨剑散发出来的威压震慑住了，眼底满是骇然之色。
“这是……“万剑归一”！”方宸穆轻喃道，父亲临终前施展过这一招式，威力十分可怕！
“轰——”
那柄银色的巨剑轰然斩落，众人猛然惊醒，吓得四散惊逃，皇宫大殿的地面被劈斩出一道狭长的深坑，那群身穿重甲的麒麟护卫全都跌进了坑底，哀嚎声连成了一片。
大皇子慕容轩差点被那股剑气卷进去，幸而方宸穆伸手扶了他一把。慕容轩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方宸穆会救自己，便对他道了声谢。
方宸穆冷哼了一声，道：“大皇子不要误会，我是不想看见昭儿伤心才出手救你的。”
慕容轩笑了笑，那笑容十分爽朗，方宸穆却觉得他的笑容格外刺眼。
慕容千雪只用了这一式剑招，麒麟护卫们就死的死、伤的伤，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下众人终于明白了九品武师的强悍之处。
宓贵妃将慕容莲护在自己身后，眼底的阴戾一闪而逝。她对几名蒙着面的麒麟护卫点了点头，那几名麒麟护卫接到命令，举着手中的弓箭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慕容轩和方宸穆，嗖嗖嗖射了几箭。
方宸穆挥剑斩断了那些箭矢，又有更多的箭矢朝二人飞射了过来。
“嗖——”
一支漆黑的长箭带着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径直射向慕容轩的咽喉。距离拉近之后，慕容轩才看清那支长箭的箭尖上泛起的点点寒芒，想要避开已经太迟了。
慕容轩神情呆怔地站在那里，脑海中闪现了无数念头。
刚刚曹敏就死在了此人的箭下，麒麟护卫中能使用这种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宓贵妃的亲信银蝶，看来宓贵妃准备对自己下杀手了。
“快闪开！”
方宸穆低喝了一声，将慕容轩一把推开了，那支长箭贯穿了他的胸膛，他脚下一个踉跄，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方兄！你没事吧？”慕容轩扶住方宸穆，一脸惊惧地道。
方宸穆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多谢大皇子关心，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死。”
“护驾！快护驾！”
慕容百城虽然是一名八品武师，可他如今年老体衰，连往日七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哪里是慕容千雪的对手。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人了，如同脚底抹油般拔腿就跑。
宓贵妃紧跟在慕容百城身后，一边追一边道：“陛下，你不管臣妾了吗？”
“爱妃，莲儿，寡人去搬救兵，去去就回，你们在这里等着。”慕容百城说完，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哪里逃！”
慕容千雪大喝了一声，弹身而起，挥剑向慕容百城的后心刺了过去。
危急时刻，一个矮小的身影闪身出现在慕容千雪面前，将两把短剑交叉立在胸前，挡住了慕容千雪手中长剑的去势。
此人身高不足三尺，身上穿着灰色的布褂，头上缠着灰布巾，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慕容千雪，精芒四射，正是妖仆提灯。
身穿一袭白衣的白晏对慕容百城拱了拱手，沉声道：“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第三十九章 围剿
慕容百城见白晏带着一群麒麟护卫闯了进来，仿佛见到了救星，指着慕容千雪，面色惊恐地道：“国师，你总算来了，快抓住这个女人，她是个疯子！”
“陛下受惊了，微臣收到消息后即刻带人赶了过来，这里就交给微臣吧！”
白晏早就知道长公主慕容千雪有异心，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公主府那边的动静，没承想却扑了个空。看来这次行刺不是公主府安排的，目标也不是慕容百城。
白晏微微凝神，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看到大皇子慕容轩安然无恙，心下稍安。
“国师若能杀了这个逆贼，寡人一定重重有赏！”慕容百城想起刚刚凶险的情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仍有些惊魂未定。
“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护陛下周全。”白晏对着慕容百城躬了躬身。
宓贵妃见银蝶失手了，不禁扼腕而叹，都怪那个姓方的，要不是他突然冲上前替大皇子挡了一箭，此刻大皇子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宓贵妃咬牙暗恨，凡事不可强求，只好日后再寻机会除掉他了。
慕容千雪和妖仆提灯一来一往，斗得正酣。
慕容千雪攻势凌厉、步步紧逼，手中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提灯手持两把短剑，动作灵巧，以速度见长，每一次都能巧妙地避开慕容千雪的杀招。
妖族武者的划分与人族和巫族略有不同，普通的妖兽心智未开，只拥有一身蛮力，不具备修炼的资格。半妖心智已开，可以利用妖灵力进行修炼。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大妖还可以幻化成人形，只不过妖的种族、品阶不尽相同，化形的能力也有所差异。
在半妖和大妖之上，还有传说中的妖王和妖神两个境界，但如今的伏魔山中连六品以上的大妖都很少出现了。
妖族人身体强悍，相同境界的两个人对战，妖族人获胜的把握会更大一些。因此，提灯虽然只是一名八品大妖，却与慕容千雪旗鼓相当，战得难解难分。
慕容千雪越打越心惊，这个国师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站在一旁观望，只派出一个妖仆应战就能跟自己打成平手？要知道她可是大夏国为数不多的九品武师啊！
她蛰伏了这么多年，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方元琮那个老家伙死后，她便成为了大夏国最顶尖的高手。尤其是获得了那套《八荒剑法》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本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一举推翻慕容百城的统治，自己当皇帝的，却不慎中了宓贵妃的算计。
有这两个妖族人在，就算杀死了慕容百城，她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还便宜了宓贵妃那个贱人。
慕容千雪心思电转，隐隐产生了撤退的想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迟早有一天，她会杀回来为敏儿报仇的！
高手过招，倘若心意浮躁，气势上便已经输给对方了。
就在慕容千雪分神的空当，提灯提剑刺向了她的胸口，若是被这一剑刺中足可致命，慕容千雪大惊之下，急忙挥剑格挡，左腹露出了破绽。提灯看准时机，欺身近前，另一只手上的短剑对准慕容千雪的左腹横削了过去。
慕容千雪只感觉左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也不敢停下来查验伤势，虚晃了一招，不再恋战，向身后疾退。
“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慕容百城神情愤怒地道。这个女人隐藏得这么深，要是被她逃走了，慕容百城今后就别想睡一个安稳觉了。
“嗖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矢朝着慕容千雪飞射了过来，这些箭对她造不成威胁，扑上来的麒麟护卫也被她一一砍翻在地。慕容千雪一直留意着身后那两名妖族人，没有看到受了重伤的方宸穆也站在那群麒麟护卫之中。
方宸穆眼中恨意滔天，举起碎星剑在半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将手中的长剑刺向了慕容千雪。
慕容千雪感受到了危险，急急回身，徒手抓住了刺向她的那把长剑，看着眼前的方宸穆，不敢相信地道：“郡马，你干什么？”
“长公主，你对方家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今日便要亲手杀了你，以祭父母的在天之灵！”方宸穆说罢，突然加重力度，碎星剑猛地向前一挺，刺向了慕容千雪的胸口。
慕容千雪用长剑一格，呛啷一声脆响，方宸穆只觉得虎口剧痛，手中的长剑也脱了手。
“勾结蛮族人灭了神武将军满门的人不是本宫，而是宓贵妃！”
慕容千雪眼中现出一抹厉色，继续说道：“不过，你也没有机会报仇了。敏儿那么喜欢你，你就早点下去陪她吧！”说完就提剑刺向了方宸穆。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距离又如此之近，方宸穆根本躲不过这一击。
青影一晃，慕容轩拦在方宸穆面前，方宸穆方才救了他一命，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慕容轩略一抱拳，对慕容千雪道：“皇姑，看在本王已故母妃的情面上，请饶他一命吧！”
慕容千雪早已杀红了眼，怒视着慕容轩，恶狠狠地道：“滚开！否则，本宫连你一起杀！”见慕容轩没有让开的意思，便挥剑向他刺了过来。
“唰唰唰——”
几道白芒一闪而过，众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慕容千雪手中的长剑就掉落在了地面上。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还保持着刚才那副表情，瞳孔却慢慢涣散了。她的手腕和脖颈处出现了几条极细的血线，鲜红的血珠从那些血线中冒了出来。
一名麒麟护卫冲上前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的身躯轰然倒下，双手双足被齐齐削断，脑袋也从脖子上滚落了下来，唯独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异常惊悚。
慕容轩和方宸穆吓得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惧看向站在慕容千雪身后的那名白衣男子，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那名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国师白晏，慕容千雪竟然被他一招击杀了。
第四十章 说情
宓贵妃双瞳微缩，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很惊讶，慕容千雪是一名九品武师，这个妖族人甩出几道风刃就轻而易举地将她击杀了，此人应该是一名九品大妖，甚至可能达到了传说中的妖王境界。
这样的人物无论放到哪里都能成为一方霸主，为何心甘情愿屈居人下，来辅佐大夏国的皇帝呢？
“大皇子，你没有受伤吧？”
白晏走上前，见慕容轩只是受到了些惊吓，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要是慕容轩死了，他的计划便无法完成了。
慕容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得出这位国师对自己并无恶意，略一躬身，道：“本王无碍，多谢国师出手相救。”
宓贵妃见白晏与慕容轩关系熟稔、谈笑自若，心头一凛，那日银蝶说慕容轩身边潜伏着一位绝顶高手，难道就是国师白晏？果真如此的话，倒是有些麻烦……
“殿下！属下来迟了，请殿下恕罪！”
伴随着一声低喝，孙樾带着一群麒麟护卫急火火地冲进了大殿，见到慕容轩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才松了一口气。
慕容轩瞪了孙樾一眼，怒道：“孙将军，你去哪里了？”
孙樾是母妃留给他的亲信，这么多年来从来不离慕容轩左右，今日皇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孙樾却不见了踪影，的确有些奇怪。
孙樾面色铁青，睁大眼睛看向宓贵妃，却敢怒不敢言。
慕容轩心下了然，定是宓贵妃要对付自己，故意寻个由头将孙樾等人支开了。他暗暗握紧拳头，直至指节间全无血色，只剩下一片青白。
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让自己保持冷静，否则，他的下场会跟皇姑一样，甚至比皇姑还要凄惨。那个女人心思缜密、心肠狠毒，早在十数年前就给他下了蛊，让他成为了一个废人，甚至连母妃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是一个难对付的敌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慕容轩是不会与她撕破脸的。
慕容百城见慕容千雪死了，从玉案后面钻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袍，面露戚容，“多亏国师赶来得及时，这场宫乱才平息了下去。来人，将公主府的余孽全都清剿了！”
慕容百城一声令下，麒麟护卫们纷纷转身，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方宸穆。
“箭下留人！”
慕容轩跛着脚走上前，向慕容百城恳求道：“父皇！方公子是神武将军唯一的血脉了，父皇忍心看着效忠慕容皇室的方家绝后吗？”
宓贵妃挑了挑细眉，冷声道：“大皇子慎言！长公主犯下的可是谋逆的死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你替公主府的郡马求情，是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长公主谋反一事，方公子并不知情。而且，他对长公主恨之入骨，若不是他提着剑将长公主拦下来，说不定长公主早就成功脱逃了。”
宓贵妃说不过慕容轩，但她又不想这样放过方宸穆，便对慕容百城道：“陛下，谋逆罪一定要严加惩戒，以儆效尤，否则后患无穷啊！”
慕容百城也有些为难，求助地看向白晏，“此事国师怎么看？”
白晏勾了勾唇角，反问道：“陛下，谋反的逆贼不是被诛杀了吗？”
慕容百城哈哈一笑，指着那群手持弓箭的麒麟护卫道：“国师说得对，反贼已经全部伏诛，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全都退下吧！”
“陛下……”
宓贵妃还欲说什么，慕容百城却对她摆了摆手，“经此一事，爱妃想必是受惊了，还是早点回寝殿歇息吧！”
宓贵妃视线微沉，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站起身给慕容百城行了一礼，柔柔道：“陛下说得是，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慕容莲瞪了慕容轩一眼，跟在宓贵妃身后离开了。
待二人走远后，方宸穆双膝跪地，给慕容百城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言辞恳切地道：“罪臣方宸穆，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慕容百城脸上的神情略显疲惫，摇摇头道：“不必谢寡人，是大皇子和国师替你求的情，你应该好好谢谢他们才是。寡人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轩儿处置吧。”慕容百城说完就向殿门外走去。
方宸穆又对慕容轩和白晏抱了抱拳，“多谢殿下和国师相助，我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的。”
“方公子不要误会，本王也是不想看到小昭姑娘伤心才出手救你的。”慕容轩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方宸穆听了，心中却没来由地难过起来。
白晏微微皱起眉头，大皇子和那个小丫头只见过一次面，两人关系很熟吗？数日不见，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过得怎么样，回到怡春楼后有没有受委屈……
慕容轩自知说错了话，急忙岔开话题，“不知方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方宸穆将拳头握得咯咯响，面色沉痛地道：“我要为父亲母亲报仇！”
他要找到那几个蛮族人，让他们交代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慕容千雪临死前说是宓贵妃与此事有关，他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倘若真如慕容千雪所言那般，就算宓贵妃身居高位，他也会想办法为父母讨回公道的。
方宸穆垂下头，眼神晦暗不明，还有另一件事，他要把昭儿从怡春楼里救出来。
慕容轩沉吟了一下，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公主府被查抄了，方公子在建安城中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就跟着孙将军吧。”
“这……会不会给大皇子添麻烦？”
方宸穆有些迟疑，他虽然没有参与谋反，可他毕竟是公主府的郡马，留在大皇子身边，可能会落人口实。
孙樾很喜欢这位高大英武的少年，走上前拍了拍方宸穆的肩膀，大笑道：“殿下既然开口了，从今以后，你就是俺老孙的人了。走！老孙带你去喝两杯压压惊。”
孙樾一边说一边拉着方宸穆向外走，方宸穆见他如此热情，也不好再推脱了。
众人离开后，殿内只剩下白晏和慕容轩二人，白晏转眸看向慕容轩，道：“不知臣下的提议殿下考虑得怎么样了？”
提议？什么提议？慕容轩一脸不解，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提议，他要向自己出售“东风”！
第四十一章 闻风
最近建安城内热闹非凡，因为怡春楼一年一度、久负盛名的品芳会就要开始了。
来参加品芳会的姑娘是有要求的，不仅容貌超群，还要才艺出众，诗词歌赋、丝竹乐器，一样都不能落下。
怡春楼的老鸨花娘会严格把关，从所有花楼中选出数十位符合要求的姑娘。这些姑娘会一一登台献艺，再由建安城内的王孙公子们从中挑选出一位品、韵、才、色兼备的花魁。
谁能成为品芳会的花魁，那她将会艳名远播，成为建安城首屈一指的名流人物。
怡春楼的姑娘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做准备，就算不能在品芳会上一举夺魁，如果取得了比较好的名次，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老鸨花娘正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今日怡春楼的入场费就要三十两银子，选花魁用的绢花更是高达十两黄金一朵，光是这一日的进账就要与过去一整年的收入持平了。
此时华灯初上，怡春楼内已经人满为患了。
河道两侧挂满了各种颜色的花灯，河岸边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榭和彩棚。水榭旁纵横排列的画舫首尾相连，将整条河道都堵死了。廊桥上也挤满了人，不停向水榭这边张望。
人群中有两个身材魁梧的蛮族人，其中一个人面色青黑、眼神呆滞。另一个人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周围的人见到这两个人，都远远地避开了。
此二人正是胡燮父子，胡奎中了尸毒后，虽然捡回一条命，整个人却变得痴痴傻傻的，连走路都需要被人搀扶。
胡燮四处打探，听闻那个巫族圣女就躲在怡春楼中，只要抓住巫族圣女，得到不死灵药，就能治好他的奎儿了吧？
胡燮朝着怡春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精芒一闪，就算为了奎儿，他也要放手一搏。
怡春楼花楼两侧还有两座华丽的角楼，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河道上往来的船只，也能看到河岸边高高搭起的榭台，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隐蔽性极佳。
一双纤长的玉手推开了角楼的格栅窗，外面喧闹吵杂的声音即刻传进了屋内。随后，这双手的主人就被一名男子拉入了怀中。
女子咯咯一笑，“殿下，你都很久没来看望奴家了，是不是在外面又有了新欢？”
那名男子狭长的细眼向上一挑，轻笑道：“怎么？本王有了别的女人，瑶姬吃醋了？”
瑶姬嘟起嘴巴，娇嗔道：“天下男人都一样，遇见新人就忘旧人。”
那名男子视线微垂，轻轻点了点瑶姬的鼻子，“也就只有你敢跟本王这样说话。放心吧，今年怡春楼的花魁还是你的，你跟了本王这么久，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太子殿下。”瑶姬在那名男子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开怀地笑了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伴随着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姑娘，奴婢是巧儿，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姑娘要回去做准备了。”
“知道了。”
瑶姬神色不耐地应了一声，从慕容莲身上缓缓站起身，道：“奴家先回去了，太子殿下不要忘了与奴家的约定。”说完，就向门外走去。
门被打开的时候，巧儿瞪大眼睛向门内张望，当她看到身着锦衣玉服，五官秀挺的慕容莲时，一颗心怦怦狂跳了起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夏国的太子，将来要继承帝位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少英俊。
瑶姬随手关上了房门，眯起眼睛道：“巧儿，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巧儿急忙低下了头，跟在瑶姬身后离开了。
瑶姬当了这么多年怡春楼的头牌，一直顺风顺水的，她对自己能在品芳会上摘得花魁很有信心。但那位小昭姑娘近来风头很盛，还获得了大皇子的垂青，隐隐有压她一头的架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花魁被人抢走了，她就没脸面在怡春楼混下去了。
早知道这个丫头这么麻烦，当初就不应该救她，让她被花娘打死算了。
不过，有了太子殿下的承诺，就算大皇子打算帮那个丫头，想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消息打探到了吗？那个丫头准备了什么才艺？”瑶姬佯装漠不关心地道。
巧儿见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小昭姑娘要表演的是水袖舞。”
“水袖舞么？”
瑶姬嗤笑了一声，舞蹈可是她最擅长的，看来那个丫头是铁了心要跟她一争高下了。
巧儿踌躇了一下，继续说道：“姑娘不必担忧，小昭姑娘她……小的时候心智不全，就是一个傻子，既不会说话，动作也不协调，她的舞姿根本没法与姑娘相提并论。”
瑶姬面色红了红，“谁说我担忧了？”
巧儿愣了一下，垂下头道：“是奴婢多言了。”
“等等，你说那个丫头是个傻子？”瑶姬顿住脚步，转眸看向巧儿。
“是的，奴婢曾在神武将军府上为婢，对小昭姑娘的过去了如指掌。”
“神武将军府上……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神武将军一家被灭门后，我与那位故人也断了联系。”瑶姬幽幽说道。
巧儿眨了眨眼睛，“姑娘说的故人可是柳姨娘？”
瑶姬点了点头，“飘飘与我情同姐妹，后来她跟着驸马曹裴走了，嫁给神武将军为妾，本以为她从此过上了幸福安稳的日子，结果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据奴婢所知，柳姨娘在方家被灭门前就惨遭陷害了。”
瑶姬微微皱起眉头，一脸惊讶地道：“你说什么？”
巧儿将方昭与柳姨娘的恩怨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故意隐去了柳姨娘与曹裴暗通款曲，陷害方元琮、迫害方昭的前因后果，将柳姨娘的死嫁祸到了方昭身上。
瑶姬听了，目光闪动了一下，冷声道：“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我一定要替飘飘报仇！”
第四十二章 而动
在夜幕的衬托下，怡春楼花楼前临时搭起的彩棚气派非凡，高挑的大红灯笼随风摆动，四周还挂着红绸和轻纱幔帐。榭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除了怡春楼的撅丁护院之外，还有一群腰挎佩刀的麒麟护卫在帮忙维持秩序。
三楼的一处隔间内，一名劲装结束的黑衣男子从窗外收回目光，对坐在面前的灰袍老者道：“麒麟护卫怎么会在这里？”
那名老者缓缓抬起头，泛白的眼底显得十分空洞，他伸出手掌在桌面上重重一拍，皱着眉头道：“又是慕容皇室那群走狗！上次要不是因为那群人突然出现，搅乱了我们的计划，那个小丫头根本就逃不掉。”
“麒麟护卫中有几位顶尖高手，今日要是再遇到那几个人就不好办了……”
灰袍老者冷哼了一声，“老朽倒是想再会会他们，可神尊大人交代的正事要紧，现在整个建安城的人都在寻找巫族圣女的下落，若不尽早采取行动的话，只怕会夜长梦多。”
黑衣男子思索了片刻，对灰袍老者道：“巫黾长老，等一下若是起了冲突，我负责引开那群麒麟护卫，你负责抓人！”
“抓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倒是没有什么困难的，此事包在老朽身上，只是巫䴖护法要多加小心，那群麒麟护卫可不好对付。”
“我会多加小心的，到时候就以摔杯为暗号。”
巫黾搓了搓手掌，点头称善。
……
方昭正坐在铜镜前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眼如画，美得不可方物，站在她身旁的莲儿看得双眼发直，直至方昭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道：“姑娘可真美，奴婢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方昭啐了她一口，嗔道：“不好好给我篦发，自己愣在那里偷懒，反倒怪起我来了。”
莲儿掩口轻笑，从妆奁中取出一把血玉梳，一下一下地为方昭梳头发。方昭一头乌发如瀑般散落，用血玉梳梳通后，看上去更加黑亮柔顺。
“姑娘，今天要梳什么发髻？”
“就梳一个小垂髻吧。”方昭轻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睡着了。
“是。”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接过莲儿手中的玉梳，对莲儿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莲儿赶忙闭上嘴巴，会意地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方昭心中很是烦躁，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前些时日，方昭见到了巫彭，那个在她一出生就要狠心将她杀死的父亲！方昭还没有准备好见他，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跟那两个巫族人一样，都是来杀自己的吗？
就算她远远躲开，逃出了巫神国，这些人仍然不肯放过她？
自己是巫族圣女这件事方昭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究竟是谁泄露了风声，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只怕那两个巫族人也会闻风赶来，她现在还没有与那些人抗衡的能力，要不要逃走呢？
方昭即刻否决了这一想法，现在怡春楼被麒麟护卫围得像铁桶一样，连只蝇虫都飞不出去，她根本逃不掉。而且，就算逃出去了一样会被这群人找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有，穆哥哥终于来寻她了，可穆哥哥现在是公主府的郡马，自己只是一个遭人唾弃的青楼女子，有什么颜面站在他身边？穆哥哥为什么不懂她的良苦用心呢？
那一日，她狠下心来把穆哥哥赶走了，穆哥哥应该不会再来了吧，这样也好，她就不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方昭眉头紧蹙，眼睫轻轻颤动了起来，内心惶惶不安。
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了她的眉心，仿佛要将她心中千思万绪的烦恼抚平。
“莲儿，不要闹……”
方昭推开那只手掌，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时，吓了大跳，慌忙站起身，道：“小昭参见大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大皇子慕容轩扶起方昭，微笑着看向她，“本王见你满脸心事，有什么本王能帮上忙的吗？”
方昭抬眸回视着慕容轩，他在皇宫中都自身难保，被人下了蛊毒这么多年都没有察觉，还想帮助自己吗？
“殿下，给你下蛊毒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慕容轩将手中那把血玉梳折成了两段，眼里含着恨意点了点头，将昨天晚上皇宫中发生的事情跟方昭简单复述了一遍。
方昭听了后，一脸讶色，“长公主和长平郡主意图谋反，被当场剿杀了？”
慕容轩沉吟了片刻，“长公主的确有谋反之心，可她不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草草行动，想必是被人陷害了，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就是宓贵妃。”
慕容轩微微皱起眉头，难道这个宓贵妃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是巫神国派来的奸细？
“穆哥哥……穆哥哥他怎么样了？”方昭瞪大眼睛，神色惊慌地抓住了慕容轩的胳膊。
慕容轩沉眸看向方昭，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个女人如此关心另一个男人，他心底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情绪，感觉莫名烦躁，“你就那么关心郡马？”
方昭缓缓松开了手，垂下头道：“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他腹部中了一箭……”
慕容轩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昭打断了，“什么？穆哥哥受伤了？他伤得严不严重，都是我不好，那日我不该赶他走的……”方昭无比担忧方宸穆，一边说一边默默垂泪。
“郡马受伤了，跟小昭姑娘有什么干系？”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慕容轩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或许还真跟方昭有关，方宸穆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他之所以愿意舍命救自己还真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方昭咬了咬唇，眼圈都哭红了，“公主府发生了那样的事……穆哥哥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接下来他可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他。”
慕容轩拦下方昭，实在不忍心见她难过，叹口气道：“他的小命保住了，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本王将他留在了身边，过些天等他身上的伤势养好了自会来看你。”
方昭抬起头望着慕容轩，感动得热泪盈眶，破颜一笑道：“多谢殿下救了穆哥哥，请受方昭一拜！”说完就朝慕容轩深深拜了下去，慕容轩忙将她搀扶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献艺
怡春楼一楼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那名男子身穿霁色窄袖短袍，脚踏六合靴，长发编成几股发辫垂在身侧，发辫上还绑着精致的银色发扣。
另一名“男子”眉目清秀，穿了一袭白色锦衣，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束在头顶，下巴上还蓄了一撮小胡须。
这名白衣“男子”紧盯着榭台的方向，神情看上去有点紧张。“他”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不小心将那撮胡须捋掉了，趁人不备，又慌慌张张地将那撮胡须粘了回去。
“咳——”
梳着发辫的男子轻咳了一声，白衣“男子”的视线仍然看向窗外，没有收回来。
发辫男子再次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白衣“男子”这才转头看向他，神色不耐地道：“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口干了就喝口茶润润嗓子。”
发辫男子指了指白衣“男子”的胡须，忍俊不禁地道：“师……哥，你的胡子歪了，噗……”
“胡子？”
白衣“男子”背过身，将下巴上的胡须重新粘了一下，对发辫男子道：“师弟，你别笑了，快帮我看看胡须正没正？”
发辫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摇摇头道：“师姐，我们来这里干什么？那位巫族圣女真的会出现吗……”
白衣“男子”捂住发辫男子的嘴巴，见大堂内的客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榭台的方向，没有人留意这边的动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巫琅师弟，不是说好了在外面不能喊我‘师姐’嘛！”
巫琅被捂住了嘴巴，只能瞪大眼睛看向白衣“男子”，对“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白衣“男子”这才松开了手。
“巫玥师……”
做男子打扮的巫玥瞪了他一眼，巫琅急忙改口道：“师哥，我们当真要听那位恩人的话，违背师命，去保护……那个女人吗？”
巫玥眯了眯眼睛，道：“先看看情况再说，等一会你要看我的脸色行事。”
巫琅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地道：“好，一切都听师哥安排。”
窗外，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袭盛装的花娘款款走到了榭台中央，扬声道：“我是怡春楼的鸨母花娘，由于临时发生了一点意外，品芳会开幕稍稍延迟了一些，让诸位久等了，花娘先给诸位赔个不是。”说完，便对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
“快点开始吧！”
“花了这么多银子进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就是，快把小娘子们请出来，我们都等不及了。”
“……”
花娘见台下有人带头起哄，也不在意，轻笑道：“理应如此，知道大家都等得很心急，老鸨就不多说了，有请第一位女妓出场！此女名唤紫鸢，善诗画，工琴曲，曾经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后来家道中落，不慎流落青楼，只能靠卖艺维持生计，喜欢紫鸢姑娘琴曲的恩客们请为她奉上一朵绢花吧。”花娘说完，就缓缓走下了榭台。
微风吹过，榭台周围的轻纱幔帐随风而动。
一名身穿鹅黄色束腰襦裙的女子从幔帐后面现出了身形，正是紫鸢，只见她白皙的手指缓缓划过琴弦，拨出了一连串婉转美妙的琴音。
乐声飘出，曲调悠扬起伏，琴音凄清好似风入松林，又似波涛翻滚，一张一弛，紧紧扣动着众人的心弦。
片刻后，紫鸢抬起头，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众人，伴着琴音开口唱道：“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这是一首《长相思》，是紫鸢偷偷见过与自己有婚约的大皇子后，专门为他谱写的。后来大夏国的皇帝慕容百城抄了定远侯府，男子砍头，女子充妓，她与大皇子之间的姻缘再也无人提起，这首曲子被尘封了许多年。
说的是女子因为思念，夜不能寐，倍感秋夜漫长，心神十分不安。
“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思君春日迟，一夜肠九回。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
紫鸢唱着唱着，默默流下两行眼泪，大皇子从未见过她，也不知晓她的身份，她这般倾诉衷肠又有何用？曲调不由变得悲戚起来。
不远处，一名身穿麒麟纹官服的男子剑眉一蹙，这首曲子听在耳中，仿佛就是他悲苦人生的写照。他与昭儿自幼相识，相知相伴了十余载，从今往后，恐怕再也没有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此人正是方宸穆，孙樾让他休息养伤，可他一定要来参加今日的品芳会，怎么拦都拦不住，孙樾只好由着他了。
虽然腹部的箭伤还未痊愈，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方宸穆发现自从那一晚方昭救下自己后，他受伤后的恢复能力就不知不觉变强了。
榭台上的黄衣女子不知方宸穆心中所想，继续幽幽唱道：“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原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一曲终了，道尽了爱情中的女子百转柔肠的甜蜜与苦涩。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纷纷慷慨解囊，将十两黄金一朵的绢花丢到榭台上，为紫鸢姑娘造势助威。
方宸穆取出钱袋，也想为紫鸢姑娘捐一朵花，恰在此时，他的余光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名女子穿了一袭黑色劲装，没有穿官服，可方宸穆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身后背的那把黑色长弓，正是这把弓射出的长箭将他的腹部刺伤了。
方宸穆顾不上买花了，急忙朝着那名女子追了过去。
大皇子慕容轩听到紫鸢弹的这首曲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昭，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慕容轩冰封已久的心。
“孙樾，孙樾！”慕容轩低呼了一声。
孙樾从门外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属下在。”
“这个叫紫鸢的姑娘曲子弹得还不错，替本王赏赐她十朵绢花。”
十朵绢花，那可是一百两黄金呐！殿下什么时候学起那位太子爷来了？孙樾抬起头看了慕容轩一眼，慕容轩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孙樾忙摇摇头，道：“没有，属下这就去办。”
第四十四章 惊鸿
紫鸢收到大皇子慕容轩送的绢花时，内心无比激动。看来今日的品芳会大皇子也在场，还看了自己的表演，听了自己为他谱写的曲子。他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好感，否则怎么会一出手就送了十朵绢花呢？
紫鸢兴冲冲地来找方昭，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方昭和莲儿看上去却一脸愁容。
“小昭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莲儿将一件华丽的凤尾留仙裙展开，指着裙摆上的几处墨点，带着哭腔道：“紫鸢姑娘，你快来看看，我们姑娘献艺用的裙子被人泼了墨，根本没办法穿了。姑娘马上就要登台了，现去准备也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莲儿点点头，急急道：“妈妈命人去查了，就算查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姑娘的裙子已经被毁掉了。奴婢听说方才巧儿一直在姑娘门前徘徊，一定是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干的……”
“莲儿！”方昭轻斥了一声，打断了莲儿的话。
“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护着她！巧儿曾经是姑娘的婢女，姑娘待她不薄，可那个贱人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没少在背后说姑娘的闲话。”
“行了，不必再说了，一件裙子而已，毁了就毁了，大不了我穿别的衣裳登台表演。”
莲儿瞪大眼睛看向方昭，“那怎么行？姑娘要表演的是水袖舞，这件凤尾裙是大皇子提前了两个月为姑娘专门定制的，裙边还缠着金丝呢！”
紫鸢是怡春楼的老人了，虽然她从未想过攀龙附凤，也知晓大皇子包养方昭一事，但她听了莲儿的话后，心底仍然泛起了一股酸楚。
“接下来是谁登台？”
莲儿向窗外瞥了一眼，一脸震惊地道：“咦？怪了……怎么会是她？”
方昭顺着莲儿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身穿大红色纱衣、搭配水绿色披帛的瑶姬站在榭台中央，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众人。
见瑶姬出来了，榭台下的欢呼声连成了一片。瑶姬在大夏国艳名远播，有些人专程赶来参加一年一度的品芳会，就是为了能见瑶姬一面。
“多谢诸位捧场，今日，小女子就为诸位献上一段《六幺舞》，希望诸位恩客喜欢。”瑶姬说完就背过身去，长袖一展，只露出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紫鸢的秀眉微微一蹙，疑惑地道：“瑶姬身为去年品芳会的花魁，不是应该压轴出场吗？”
莲儿咬了咬牙，心头暗气，“奴婢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瑶姬定是听说姑娘要跳水袖舞，这才抢在姑娘前头先登台的，而且跳得也是水袖舞，这样一来，姑娘就没办法跳原来那支舞蹈了，真是可恶至极！”
“莲儿，不要胡说，瑶姬选这支舞，或许只是巧合……”
“巧合？”莲儿将染满墨点的凤尾留仙裙向前一送，“姑娘说说这也是巧合吗？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姑娘这样轻信于人，早晚要吃亏！”
紫鸢见方昭愁眉不展，道：“莲儿，你先出去吧！让小昭姑娘自己静一静。”
莲儿生气地跺了跺脚，拿着那件留仙裙正准备向外走。
“等一等！”方昭看着留仙裙上的几处墨点，眸色亮了亮，“我有主意了！”
窗外，悠扬的琴声响起，瑶姬轻移莲步，扭动腰肢缓缓舞动了起来。她曼妙的身姿在纱衣中若隐若现，眼神极为魅惑，让人心动不已。
在场的众人都被台上那道美丽的身影吸引住了，一刻也不想移开眼睛。
铿铿的琴音时而舒缓，时而高亢，台上的瑶姬舞动双袖，纤腰回旋，动作轻盈地在榭台上旋转，随着节奏不断变快，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长袖漫天飞舞，宛如惊飞的鸿鸟。
大皇子站在三楼的一处隔间内，看着榭台上的瑶姬，总觉得她的舞姿有几分眼熟。
一张墨色的长弓悄然拉满了弓弦，冰冷的箭尖对准了格栅窗中的大皇子，一场危机一触即发。就当那名刺客准备松手放箭的时候，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那名刺客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见他身上穿着麒麟护卫的官服，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刺杀大皇子？”
方宸穆跟在那名刺客身后穷追不舍，两人你追我赶，冲散了人群，引来了一阵不满的谩骂声。
大皇子慕容轩被这边闹出的动静吸引，转眸朝方宸穆望了过来，当他看到那名背着长弓的刺客时，面色一厉，该来的总是要来，看来宓贵妃已经等不及要对他下手了。
慕容轩将孙樾叫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孙樾抱拳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孙樾走后，慕容轩握紧了拳头，心底被一种不公、怨愤，以及被压迫了太久的悲啼填满了，可十几年他都忍过来了，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打乱了自己的阵脚，他还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宓贵妃和太子慕容莲一网打尽的时机，或许就是国师白晏口中的“东风”吧。
榭台上的瑶姬对刚刚发生的小混乱毫不知情，她折腰转身，振袖一挥，漫天彩色的花瓣飞扬，结束了这一支舞蹈。
台下的众人怔愣了片刻，才响起雷鸣一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瑶姬款步走上前，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对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娇声道：“多谢诸位恩客为小女子捧场，小女子先拜谢了。”
“瑶姬简直是天女下凡人间，实在是太美了！”
“女菩萨！你多看我两眼，我不惜倾家荡产为你捐了十朵绢花！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只要能与瑶姬共度良宵，出多少银子老子都愿意！”
“……”
众人纷纷把手中的绢花丢到了榭台上，整个场面差点失控，若不是怡春楼的撅丁和麒麟护卫们拦着，那群男人都能冲上台把瑶姬生吞活剥了。
瑶姬从未见识过此等阵仗，吓得连连后退。
第四十五章 一舞
“美……好美……”
人群中，一名身材高大的蛮族人看到瑶姬后双目发直、口角流涎，不知不觉向前迈了两步。另一名年长的蛮族人见状，眼中含着热泪低呼道：“奎儿！你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还不待那名年长的蛮族人高兴太久，突然变故陡生。只见那个蛮族人愤怒地嘶吼了一声，尖利的牙齿从他的嘴巴里面龇了出来，灰色的指甲越长越长，身体的各个关节处也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怪响。
年长的蛮族人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绝望地道：“这难道是……尸变！可奎儿体内的尸虫不是被宓贵妃取出来了吗？怎会如此？”
幸而周围的人都被台上的瑶姬吸引住了，没有人留意这两个蛮族人的异常。
年长的蛮族人看向身旁那个不停变化的怪物，眼中满是苦涩，他知道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骚乱，还是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奎儿藏起来吧。
他将头上的风帽拉低了一些，拖着那个怪物一样的东西冲出了人群。
失控的场面被手持刀剑的麒麟护卫镇压住了，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品芳会还没有结束，还有几位姑娘没有出场，可众人的魂早已被瑶姬勾走了。
一段优美的《六幺舞》，让瑶姬获得了整整六百朵绢花，比之前出场的所有姑娘绢花数量加在一起还要多，是夺魁呼声最高的女妓。
瑶姬心里很高兴，这下方昭那个小贱人没办法和她争了吧？真不知天高地厚。
老鸨花娘更是乐开了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照顾好瑶姬，从今往后对她言听计从，好留下这个让自己大发横财的“摇钱树”！
怡春楼一楼大堂内，巫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抻长脖子看向窗外，对做男子装扮的巫玥道：“师……哥，这品芳会都要结束了，那个巫族圣女怎么还没出现？”
巫玥白了巫琅一眼，低声呵斥道：“急什么？她会压轴出场的。”
“压轴出场？可她跟那位瑶姬姑娘比起来，好像没什么名气吧。”
巫玥冷哼了一声，“瑶姬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妓，怎么能跟巫族圣女相提并论？怡春楼的小昭姑娘是巫族圣女的消息早就传开了，那些想抓她的人都会闻讯赶来，我们要在那群人动手之前，将小昭姑娘劫走。”
巫琅听了巫玥的话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榭台上，鸨母花娘眯着眼睛笑道：“接下来出场的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那便是诸位期待已久的小昭姑娘……”
此言一出，榭台周围围聚的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他们激动得浑身颤抖，高呼着小昭姑娘的名字，将花娘说的话都淹没了。
“话不多说，请诸位慢慢欣赏吧，别忘了给小昭姑娘捐几朵绢花，老鸨替她拜谢诸位了。”
花娘并未生气，她的笑容十分灿烂，单一个瑶姬就让她进账六千两黄金，狠狠赚了一笔，说不定这位小昭姑娘还会给她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激昂的鼓声响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阴柔，充满了阳刚之气，听上去十分振奋人心。
伴随着阵阵鼓声，一道白色的幕布从天而降，将整座榭台遮掩住了，幕布后面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道倩影从天而降，双臂一展，水袖张开，隔着一层幕布开始舞动了起来。
台下的众人不禁大失所望，开始低声议论，“这……难道还是舞蹈吗？而且还是与瑶姬姑娘相同的水袖舞？”
“是啊，连着两支舞蹈，就算小昭姑娘跳得再好，恐怕也落了下乘。”
“这位小昭姑娘不会是技穷了吧？来一手现学现卖，当场抄袭。”
“……”
不远处的瑶姬看了看榭台的方向，对身后的巧儿道：“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巧儿躬身上前，对瑶姬点了点头，“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将那条凤尾留仙裙泼了墨，想必她无法登台表演了。”
“做得好！没有被人发现吧？”
巧儿神色惊慌地摇摇头，“奴婢很小心，应该没有被发现。”
“被人发现了也没关系，有我罩着你，花娘不会怪罪的。”
“是，多谢姑娘。”
瑶姬嗤笑了一声，面色清冷地道：“还以为那个贱人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原来是拿一块破布遮羞，之前还真高看了她。”
“姑娘英明。”巧儿垂着头，将腰弓得更深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响，那道倩影将一条水袖甩到了幕布上，原本干净无瑕的幕布瞬间被染上了一个巨大的墨点。
“这是什么？难道是演砸了？”
“哼！小昭姑娘一直未露面，是瞧不起我等吗？”
“这位兄台莫急，且再看看，小昭姑娘的舞蹈倒是新颖，之前从未见过。”
“……”
幕布后的倩影纵身一跃，升入半空，水袖向身体两侧展开，啪啪两下，又有两块墨点被甩到了幕布上。
接下来，伴随着优雅的舞姿，水袖不断与幕布碰撞，形成了一块块墨点，将白色的幕布逐渐染成了黑色。
随着那道倩影动作加快，幕布上显现出了一些图案，有山川、有河流、有云雾……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呈现在众人眼前。
“快看！小昭姑娘正在用衣袖作画！”
“没错，好一幅波澜壮阔的千里江山图！能画出这样一幅图来，想必是一位胸怀大志的奇女子！”
“而且这幅画还是反着画的，真是别出心裁、前所未见！未见其面，先睹其品，小昭姑娘才是今日当之无愧的花魁。”
“……”
众人屏气凝神，都不敢吭声了，生怕打扰了小昭姑娘作画的雅兴。
当最后一笔落下来的时候，定格在了畅游在湖光山色中的那叶扁舟上，那道倩影收起衣袖，从半空中翩然而落。
幕布“唰”地一下落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轻纱襦裙、身姿婀娜的女子。她白色的衣裙上也染上了斑驳的墨点，竟然也是一幅水墨山水图。
第四十六章 花魁
方昭站在榭台上，云髻灿灿、腰若束素、面若桃花、明眸流转，一身墨染的纱衣随风飘动，美得恍如月下仙子一般。
“小昭姑娘真乃仙女下凡……”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顷刻之间，榭台周围掌声雷动，能欣赏到这样一支灵动清雅、充满新意的舞蹈，众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纷纷将手中的绢花抛到了台上。
大皇子慕容轩对方昭的表演很满意，命人为她捐了两百朵绢花。
太子慕容莲第一次见到方昭这样的绝色美人，一双眼睛都看直了，早把对瑶姬的承诺抛诸脑后，也命人为她捐了两百朵绢花。
一艘华丽的画舫上，身穿一袭白衣的白晏端起酒樽，对着方昭举杯遥祝了一下，随后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白晏微眯双目，召唤妖仆提灯，对他低声耳语了一番。
提灯会意，跨步走出船舱，纵身跃上岸，小小的身形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台上的绢花越来越多，已经有近千朵了。老鸨花娘见状，喜得眉飞眼笑。不远处的瑶姬却恨得咬牙瞋目。
“咦？那个小矮子是什么人？居然为小昭姑娘捐了五百朵绢花！”
人群中有人高喝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高不足三尺，头上缠着灰布巾，长得贼眉鼠眼的妖族人从花娘那里买了五百朵绢花，全都捐给了方昭。
“五百朵绢花，那可是五千两黄金啊！”
“看来小昭姑娘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今年品芳会的花魁。”
“……”
瑶姬看向那名妖仆，轻轻咬了咬嘴唇，提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公子就在附近？公子跟那个贱人很熟吗？为了她甘愿如此破费！
鸨母花娘带着一众女妓走上台，那些女妓站在方昭身旁，光华顿失，全都成为了陪衬。
“感谢诸位拨冗出席怡春楼一年一度的品芳会，我宣布夺得品芳会花魁的是……小昭姑娘。小昭姑娘获得了一千两百朵绢花，是今晚当之无愧的花魁！”
方昭轻移莲步，对着台下的众人款款施了一礼，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这边的掌声还未平息下去，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呼，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惊慌之意，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手持刀剑的麒麟护卫忙上前喝止。
不久后，又一声惨呼响彻天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头体型硕大的怪物将一个人的脑袋扯了下来，放在嘴巴里嚼了嚼。这头怪物的头发全都掉光了，尖利的牙齿向外龇着，一双眼睛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
“有怪物啊……”
一名男子看到自己的同伴惨死在这头怪物口中，大吼了一声，两眼一翻，当场昏死了过去。
“啊——”
向来安稳的建安城怎么会出现怪物呢？台下的众人仿佛炸开了锅，传来了一阵阵惊叫，混乱的人群你推我搡，不管不顾地向外逃窜。
怡春楼的姑娘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四散而逃。只有一个人定定地站在榭台上，脸上毫无惧色。
方昭妙目一转，看向那头怪物，留意到了站在那头怪物身旁的疤脸男子，那个人正是残忍地屠杀了方家满门的胡燮！可她现在还没有把握替穆哥哥报仇。
胡燮也看到了台上的方昭，只要抓住这个小丫头，说不定奎儿就有救了……他从身后抽出一对泛着青光的巨斧，朝着方昭飞扑而来。
“嗖”地一下，一道黑影一闪，挡在胡燮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与此同时，一名瞎眼的灰袍老者一展衣袖，卷起台上的方昭向远处疾遁。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台上的方昭已经被人掳走了。
“可恶！追！”
巫玥咬牙低喝了一声，对身旁的巫琅招了招手，闪身追了出去。
站在三楼隔间中的大皇子慕容轩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来不及招呼孙樾了，纵身从格栅窗中跃下，疾步向那名灰袍老者追去。
画舫上的白晏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对躬身立在一旁的妖仆吩咐道：“提灯，你去暗中保护大皇子的安全，不得有失。”
“是。”
提灯身形一晃，走出了画舫。白晏端起酒樽，自顾自笑道：“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方昭一眼就认出了劫持自己的那名灰衣老者是来抓她的那两个巫族人之一，她指尖金光闪动，射出一枚初阶定神符，却被灰袍老者直接弹开了，看来两个人之间实力差距太大，方昭的灵符根本伤不到这名灰袍老者。
“你是什么人？抓我干什么？”方昭挣脱不开灰袍老者的束缚，不过她能看得出来这名灰袍老者并不想取她的性命。
“臭丫头，你最好老实一点！乖乖跟老朽回巫神国，免得受皮肉之苦！”
方昭咬了咬牙，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自己的实力太弱了，不是这个老家伙的对手。可就这样被他抓回巫神国，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呢……
“臭老头！还不放开那个巫族圣女！”
脸上布满狰狞疤痕的胡燮手持青光斧追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呵斥，那个巫族圣女可是救活奎儿的唯一希望，就算拼了老命胡燮也要将她抢到手。
方昭见有人追了过来，心中十分欣喜，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敌人。最好这两个人为了争夺自己打起来，打个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趁乱逃走了。
灰袍老者脚步不停，随手甩出一道灵符，那道灵符像护盾一样徐徐展开，拦住了胡燮面前。
这是……灵符术！
方昭心头暗惊，原来这名灰袍老者也会祝由术，他用的灵符跟自己绘制的灵符稍有不同，威力却天差地别。
方昭将灰袍老者的灵符仔仔细细地揣摩了一番，发现那枚灵符并不是单一的结构，而是反复叠加了好几层灵符，才使得灵符的威力如此强大。
方昭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心中喜不自胜，她若是按照此法将几张灵符叠加在一起，灵符的威力也会大大提升吧。
第四十七章 混乱
不待方昭细想，身后的胡燮抡起青光巨斧向前狠狠一斩，将那面泛着金光的灵符护盾破开了，胡燮飞奔上前，伸出大手向方昭抓了过来。
就在他的手要触碰到方昭的时候，一支冰焰箭飞旋而来，射向了他的手掌，胡燮停下脚步，闪身避开了冰焰箭的锋芒，灰袍老者趁机窜出了几十丈远。
胡燮见灰袍老者跑了，怒视着那名朝他射箭的男子，冷声道：“臭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
“哦？”
那名男子把玩着手里的长弓，不以为意地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那头尸怪正被太子和一众麒麟护卫围剿，倘若再拖上一时半刻，恐怕你只能为那头怪物收尸喽！”
“你说什么？”
胡燮神色大惊，也顾不得什么巫族圣女了，急急转身向回赶去。
那名男子收回长弓，盯着灰袍老者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师姐说她会想办法带回巫族圣女，让自己脱身后就赶去城北的神庙跟她会合，可师姐一个人能对付那两名八品武师吗？
他幽幽叹息了一声，自语道：“师姐很讨厌我自作主张，打乱她的计划，这一次还是听师姐的安排行事吧。”说完，就向城北神庙的方向急掠而去。
大皇子慕容轩还是来迟了一步，方才他明明听到这边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等他赶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恰在此时，街角处人影晃动，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缓缓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成合围之势将慕容轩围在了中间。
慕容轩见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二话不说，举剑就砍，既然宓贵妃不给他活路，他就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双方杀得兴起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慕容轩的咽喉。
危急时刻，方宸穆闪身而出，手中的碎星剑向前横斩，将那支飞箭斩成了两截。他与慕容轩相背而立，神色戒备地看着周围那群黑衣人。
慕容轩扭头看向方宸穆，对他点了点头，“方才多谢方兄出手相助，本王又欠了方兄一个人情，日后一定好好报答。”
“殿下此刻的处境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杀出重围吧！”
被方宸穆驳了面子，慕容轩也不生气，反而一笑置之。
这群蒙面人的来历并不简单，竟然都是五品武师的高手，暗处还躲藏着一名随时能取人性命的弓箭手，令人不胜防备。
慕容轩因自幼患有腿疾，虽然从未间断习武强身，可他的修为并不高。
方宸穆少年英雄，一套八荒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但他毕竟只是一名二品武师，加之应战经验不足，又重伤未愈，与那群蒙面黑衣人过招，刚开始还能守住阵脚，厮杀了一阵后，就渐渐显露出了颓势。
藏身在暗处的提灯暗暗摇头，看来这两个人撑不了几个回合就要落败了，自己要不要上前帮忙呢？少主让他暗中保护大皇子的安全，只要人活着就算完成少主的吩咐了吧？
就在提灯迟疑的片刻，一声断喝从远处传来，身穿绛色麒麟纹官服的孙樾带着一众麒麟护卫在巷尾出现，朝这边冲了过来。
那群蒙面人见慕容轩的援兵到了，也不恋战，向远处飞遁而去。
“殿下没受伤吧？抱歉，属下又来晚了，着实该罚！”孙樾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猛力扇自己的耳光，将自己的脸都打肿了。
“孙樾，快住手，本王没有怪罪你。”
慕容轩见方宸穆面色惨白，腹部透出点点殷红的血迹，像是伤口崩裂开了，忙上前扶住他，道：“方兄，你的伤……没事吧？”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慕容轩早已习惯了方宸穆对自己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也不予理会。
孙樾却急了，毕竟方宸穆名义上是他的部下，他瞪了瞪眼睛，指着方宸穆的鼻子骂道：“臭小子，怎么跟殿下说话呢？我看是反了你了……”
慕容轩将孙樾拦住了，道：“罢了，方兄几次舍命相救，本王感激他还来不及呢，就不拘这些小节了。”
“殿下！老孙就是要改一改这个小子的臭脾气。”
“好啦，你没看到他受了重伤吗？就算你想教训他，能不能等他身上的伤势养好了再说？”
孙樾噘着嘴，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脸上的神情仍有些忿忿，垂眸躬身道：“属下遵命。”
……
胡燮急匆匆赶回怡春楼后，发现这里的榭台全都拆除了，人群也被遣散了，地上到处都是未干的血迹，像是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战，几名杂役正在清理场地。
“奎儿……”
胡燮一脸凄然，随手抓过一名怡春楼的杂役，瞪着眼睛怒斥道：“我的奎儿呢！他人在哪里？”
那名杂役被胡燮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丢掉手中的扫帚摇了摇头。
胡燮甩开那名杂役，又揪起另一名杂役的衣领，“刚刚……那头怪物呢？那头满口尖牙、绿眼睛的怪物去哪里了？”
那名杂役张了张嘴，面露惊恐之色，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群废物！”
“你找那头尸怪？我知道它去了哪里。”身穿大红纱衣的瑶姬款步走上前，微笑着看向胡燮。
胡燮脸上的疤痕抖动了一下，看上去越发狰狞了，“我认识你……你是奎儿看上的那个女人！”
瑶姬听了，脸色一白，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抓你回去的，只要你说出奎儿的下落。”
瑶姬伸出纤细的皓腕，指了指皇宫所在的方向，“那头尸怪杀了许多人，伤得不轻，被太子殿下的人抓走了。”
胡燮将信将疑地看向瑶姬，“你没有骗我吧？”
瑶姬举起两根手指指了指天，“是我亲眼所见，你去了皇宫便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胡燮，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胡燮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瑶姬，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四十八章 争夺
巫黾劫持方昭后一直向城北奔逃，在距离建安城数百里外的一处山洞中，有一处隐秘的传送灵阵，虽然这座灵阵是通往十万伏魔山的，但只要到了那里，距离巫神国就不远了。
“巫黾长老，等等我。”一道黑影由远及近，从身后追了过来，正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巫䴖。
巫黾停下脚步，没有瞳仁的眼睛看向巫䴖，微微皱起眉头，“巫䴖护法，你身上的气息……怎么有点不一样了？”
巫䴖一脸疑惑地道：“有何不一样？”
巫黾摇摇头，“老朽也说不好，好像变了一个人。”
巫䴖神情尴尬地笑了笑，“巫黾长老未免太多疑了吧？”
巫黾垂下头沉思了片刻，道：“或许是因为老朽的疑心比较重吧，老朽自幼眼盲，对一个人身上的气味比较敏感，还请巫䴖护法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
巫䴖看了看被捆住手脚的方昭，眼珠转动了一下，道：“巫黾长老一路上受累了，还是我来扛着这个丫头吧！”
“也好。”
巫黾点了点头，刚把方昭放下来，就传来了一声断喝：“不要把巫族圣女交给此人！”
巫黾扭头一看，见身后又出现一个穿着黑袍的巫䴖，这两个巫䴖无论长相、衣着，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让人真假难辨。
“巫黾长老，不要相信他，这个人是假扮的！”
“巫黾长老，不要被他骗了，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
巫黾有些懵了，他也分不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巫䴖，想了想，道：“巫䴖护法通晓化形术，既然你们二人谁也不肯相让，不如变个身给老朽看看吧！”
“好！变就变。”
其中一个巫䴖周身黑雾翻腾，化身成一只毛色黑亮的血鸦，震颤着翅膀飞上了高空。另一个巫䴖见状，也化身成一只黑鸦冲天而起。
“这……要老朽如何分辨？”
两只血鸦又变回了巫䴖的模样，其中一个巫䴖掐住另一个巫䴖的脖颈，愤怒地低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竟敢冒充我！”
被掐住脖颈的那个巫䴖力气明显更弱一些，他有点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抵死反抗道：“我才是巫䴖，你是冒充的！”
“好！那我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嘴硬。”那个巫䴖说着，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
“住手！”
伴随着一声高喝，一名束发长冠、面目英俊的黑衣男子出现那两个巫䴖身旁，一掌击飞了其中一个巫䴖，另一个巫䴖身子向下一滑，被那名男子搀扶住了。
巫黾紧盯着那名黑衣男子，目眦尽裂，声音嘶哑地道：“巫彭！你终于出现了，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老朽是谁？”
“巫黾老贼，你居然还没死！”
巫彭看到巫黾的时候，的确吃了一惊，巫黾被他拦腰斩成了两截，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又复活了呢？不过他此刻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
方昭看到巫彭，眼底的光华闪动了一下，有愤恨，也有辛酸，她的这位“好”父亲难道也是来抓她回巫神国的吗？
“哈哈哈哈——”
巫黾狂笑了几声，满脸狞色地道：“巫彭，你下狠手杀死了老朽，老朽死不瞑目！多亏了神尊大人，老朽才能死而复生……老朽的修为是不如你，可你的女儿在老朽手里！老朽奉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巫黾说着，将一道金色的灵符拍进了方昭体内，方昭身上金光一闪，体内的巫灵之力全都被封印住了。
“昭儿！”
“别过来！”巫黾将一把匕首抵在方昭白皙的脖颈上，冷眼看着巫彭，只要他稍有动作，那把匕首就会刺穿方昭的咽喉。
“你要干什么？”
巫彭虽然愤怒，却不敢轻举妄动，怒视着巫黾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由我们两个人自行解决，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
巫黾冷哼了一声，“话说得倒是好听！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是谁带人杀上了灵山，逼死了灵主巫雅，还要杀死灵主刚刚降世的女儿？那个人就是你，如今你倒想当一个好父亲了，不觉得太迟了吗？”
没错，巫黾说的都是巫彭曾经犯下的罪行，他无法否认，是他愧对巫雅师妹，愧对昭儿……
这些话从巫黾口中说出来，巫彭连一丝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他神情颓丧地看了方昭一眼，见她低垂着头，并没有看自己，心中更难过了。
巫彭缓缓跪在了地上，一脸沉痛地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不想乞求原谅，看到昭儿平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巫黾，你把昭儿放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
“好啊，只要你自戳双目，挑断手足，老朽就答应你的条件，如何？”
巫彭勾唇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些酸涩，“这有何难？”
站在巫彭身旁的“巫䴖”急忙走上前，对巫彭摇摇头，道：“不能听信这个老东西的鬼话，你即使照他说的做了，他也不会放了巫族圣女的。”
“这是我欠下的债，自然由我来还……”巫彭说罢，就伸出两根手指，戳向了自己的双目。
“不要——”
方昭尖叫着飞扑上前，却被巫黾一把拉了回来。
鲜血从巫彭的眼角外侧流了出来，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他又迅速敲断了自己的脚筋和手筋，扑倒在了地面上。
“哈哈，哈哈哈哈——”
巫黾仰天大笑，“巫彭护法，你还真是蠢啊！老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你解决了，既然如此，老朽就送你上西天吧！”
巫黾欺身近前，手中锋利的匕首径直向巫彭刺去。
“叮铃铃——”
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在空寂的夜色中响起，巫黾的动作一僵，感觉自己周围出现了许多影子，他挥动着匕首胡乱刺向那些影子，那些奇怪的影子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不好，中计了！这是幻术！”
巫䴖低吼了一声，拖着巫黾连连后退，待两人稳住身形后，哪里还有那巫彭等人的影子，连巫族圣女都被他们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