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得知
方昭身上的鞭伤还未痊愈，就被孙婆逼着干活去了。
她穿了一件破旧的粗布衣裳，蹲在水井旁用木刷洗刷恭桶。为了防止她逃跑，孙婆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挂了一副镣铐，锁住了她的双手和双脚。
这副镣铐很重，方昭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手腕和脚踝处被磨得血痕累累。
方昭对此并不在意，只要一得空闲，她就开始打坐修炼，不被周遭的杂事所扰，满脑子想的都是修炼功法，就连入睡后，都在不知不觉地依照功法练习，那种脏腑如经刀割般的感觉如此强烈，让她短暂地忘却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
两日后，忽听喀地一声脆响，那条细若游丝的带脉竟然被灵力冲开了，这些灵力与丹田内的巫灵之力汇合为一，向外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威压，片刻后，这股威压才渐渐隐匿了起来。
与此同时，建安城外数百里外的一处山坳中，一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猛地睁开了没有瞳仁的眼睛，朝着正北的方向看了一眼，震颤着胡须道：“寻到那位巫族圣女的踪迹了，她就在大夏国的皇都建安城！”
灰袍老者的肩头上立着一只颜色乌黑的血鸦，它转动血红色的眼眸，张开尖喙大叫了一声，震颤着翅膀向建安城的急掠而去。
怡春楼后院的水井旁，方昭看着自己掌心淡金色的灵力唇角微微上扬，苍白的面颊恢复了几分血色，身上的伤势也在飞速愈合。
成为一名四品司巫后，她能感受到三条经脉中的巫灵之力如溪流般涓涓流淌，游走在各大关窍穴位之间，每运行一个周天，都浑身舒泰，体内充满了力量。画出的灵符也比之前更加凝实了。
方昭耳尖一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便散去了掌心的灵力。
来人穿了一袭青色窄袖罗裙、足踏丝履，正是巧儿，她垂头睨视着蹲在地上的方昭，细眉向上一挑。如今，两个人的身份互换了过来，巧儿成了瑶姬身边的红人大丫头，方昭则变成了最下等粗使杂役。
“巧儿，你怎么来了？”方昭看到巧儿，略微有些惊讶。
“奴……我来看看……小姐。”巧儿幸灾乐祸的神情根本掩藏不住，只是闻到这股熟悉的恶臭，让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间院子，但有一件事情让她不得不来。
巧儿野心勃勃，跟在瑶姬身边，是想伺机接近大皇子。这几日大皇子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长平郡主就要成亲了，郡马竟然是方宸穆。
看来穆哥哥也来到了皇都，这个傻子得知这件事后，一定会很失望吧？巧儿都等不及要看她脸上错愕的表情了。
“谢谢你，我过得很好。”方昭低着头继续洗刷恭桶。难道巧儿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她不至于那么无聊吧？
“穆哥哥就要跟长平郡主成亲了，明日便是两人的大婚之日。”
听了巧儿的话后，方昭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巧儿，神色震惊地道：“你说什么？”
巧儿歪着头哈哈一笑，方昭的反应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她指了指方昭，满含讥讽地道：“我说穆哥哥就要跟别人成亲了，方家不要你这个傻子养女了，才把你丢弃在这里不闻不问的，你还不明白吗？”
“不可能！”方昭紧抿双唇，穆哥哥不会丢下她的，一定是巧儿在骗她。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看郡马游街呀！只可惜你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哈哈，哈哈哈哈——”巧儿笑着笑着，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许是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小姐变得跟她一样悲惨了……她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流泪呢？巧儿不想被方昭看到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便仓皇逃离了。
方昭握紧双拳，看着巧儿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的，穆哥哥不会跟长平郡主成亲的，若非亲眼看到，她是不会相信的。巧儿说两人的亲事就在明日，能不能想个办法逃出去呢？
方昭看了看缚住自己手脚的镣铐，暗暗摇头。
这副镣铐是由精铁打造而成的，莫说她一个小小的司巫，就算是本领强大的术巫也未必能挣脱得开。镣铐的钥匙由孙婆贴身保管着，吃饭睡觉从不离身，想偷走那枚钥匙希望也不大。
就在方昭愁眉不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孙婆让我来看着你，你果然在偷懒！”
一名其貌不扬，脸上长满黄斑的婢女走了过来，看到方昭后，轻轻啧了啧嘴，“巧儿那个贱婢走后，可把我累惨了，孙婆说来了个新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美人！”
方昭乌发黑瞳、肌肤雪白，即使穿着粗布衣衫，也掩盖不住她的绝世容颜。那名婢女怔了怔神，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方昭抬起头看了那名婢女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她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姐姐生得也不丑，你脸上的黄斑可以医治。”
什么？
那名婢女抚摸着脸上麻麻赖赖的黄斑，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她曾经是有父母疼爱的，可在她六岁时却患上了一种怪病，脸上开始长出大片的黄斑，起先，父母还带着年幼的她四处寻医，那些庸医都对这种病束手无策。
父母害怕她的怪病传染给弟弟妹妹，就把她卖到了怡春楼。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多久，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因为在这里没有人喊她的名字，都管她叫“丑八怪”！
“你说的……是真的？”
那名婢女声音哽咽，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对于自己的容貌她早就死心了，方昭的话又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自然是真的，而且还是彻底根治，你这张脸会重新变得洁白无瑕、光彩照人。”方昭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第二十章 出逃
“你要我做什么？”
那名婢女喜出望外，只要能治好脸上骇人的黄斑，莫说一件事，就算让她一辈子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她都心甘情愿。
方昭对那名婢女招了招手，在她身旁低声耳语了一番。
那名婢女听了方昭的话后，眼睛越睁越大，随即低呼道：“你让我去偷……”她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方昭捂住了嘴巴。
“你要是不想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那名婢女忙不迭地摇头，道：“不，我愿意做。”
方昭缓缓吐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明日辰时，我在此处等你，东西到手后，我自会为你治好脸上的黄斑。”
“一言为定。”那名婢女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她跟怡春楼的一位厨娘有些交情，从厨娘那里讨一坛好酒应该不是难事，接下来，就要设法将孙婆灌醉，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镣铐的钥匙从她腰间偷出来。就算将来事情败露了，也没有人知道是自己干的。
那名婢女搓了搓手掌，自己的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一想到很快就能拥有光滑细嫩的肌肤了，她就欢欣雀跃、手舞足蹈。
次日一早，方昭照例在水井边洗刷恭桶。
那名婢女从她身后蹿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枚铁质的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脸得意地道：“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拿到了，你当真会治病？没有骗我吧？”
方昭将戴着镣铐的手向前一伸，道：“你帮我解开镣铐，我才能为你医治呀。”
那名婢女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迟疑，可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相信方昭了，便走上前，将方昭身上的镣铐解开了。
方昭转动了一下红肿发酸的手腕，对那名婢女道：“随我来吧。”
两个人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方昭让那名婢女坐下来，取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灰色布包，将其展开，里面装的正是方宸穆送给她的九针。
看到这个布包，方昭眼中的神采黯淡了几分，对那名婢女道：“可能会有点痛，你稍微忍耐一下，千万别出声。”
这种黄斑不难医治，重要的是要找到病变的根源，对症施针，才能得以根除。方昭取出一枚员针对那名婢女面部的攒竹、鱼腰等穴位点刺施针，刺激经络、加速代谢循环，接着又将一枚疾愈符拍入了她的眉心之中。
疾愈符出自失传已久的祝由符篆，符到病除，见效神速。
那名婢女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血红，皮肤下面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痛得她大叫了起来，想到方昭不让她出声，急忙闭上嘴巴咬牙强忍着。
不大一会功夫，那名婢女脸上的黄斑慢慢褪去，肌肤变得光滑细腻，剧烈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了。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上，仍然紧闭着双目不敢睁开眼睛。
“好了，可以睁眼了。”
那名婢女缓缓睁开眼睛，除了面部有些火辣刺痛之外，感觉并没什么不同。她神色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面颊，随后整个手掌都覆在了脸上，欣喜若狂地道：“好像……变光滑了。”
方昭微微一笑，示意她去水井边照一照。
那名婢女一口气跑到水井边，看着木桶中映出的美丽脸庞，不敢置信地道：“没了……那些黄斑真的消失了！”说完就抱着那个木桶哇哇大哭。
那名婢女哭够了，才想起站在一旁的方昭，跪行几步上前，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姑娘治好了伴随奴婢多年的顽疾，这份恩德恩同再造，日后姑娘若是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快起来，你不欠我什么，治病之恩你已经还了。”方昭将那名婢女搀扶了起来，指了指丢弃在地上的那副镣铐。
那名婢女好似想起了什么，急急说道：“姑娘快逃吧！孙婆昨晚吃醉了酒，很快就会醒过来，要是发现镣铐的钥匙不见了，一定会带人来拿你的。
方昭点点头，抬脚向院外走去，想到自己走后可能会给这名婢女惹来麻烦，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叫方昭，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婢女笑了笑，道：“我叫莲儿。”
莲儿朝方昭挥了挥手，小声道：“快走吧！再迟就走不掉了。”
方昭不再迟疑，向怡春楼的后门飞奔而去。
怡春楼的后门由两名撅丁护院把守着，那两个人看到脸上蒙着轻纱方昭，忙将她拦了下来，其中一人沉着脸问道：“可有出府的令牌？”
方昭作势将手伸进袖袋，取出时将两枚初阶定神符分别射入了二人的眉心之中。趁着那两个撅丁失神的片刻，慌忙夺门而逃。
那两名撅丁回神后，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记不起来了。
方昭沿着陋巷一路狂奔，跑出很远后，确定不会有人追上来才俯下身喘了一口气，随即身形一晃，又消失在另一条街巷之中。
“啪——”
怡春楼后院，花娘猛地一挥手中的皮鞭，怒声道：“说！人到底是谁放走的？若是从实招来，还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你们几个都是怡春楼的老人了，应该知晓我的手段。”
花娘面前，并排跪着几个人，除了孙婆和莲儿之外，还有看守后门的那两名撅丁护院。
“冤枉啊！老婆子昨晚一时贪嘴，多吃了几杯酒，一直睡到晌午，醒来后就发现镣铐的钥匙不见了。花娘明察，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啊！”孙婆以头抢地，一边磕头一边叫屈。
花娘挥鞭抽打在孙婆身上，痛得她嗷嗷直叫，“你个老虔婆，人没看住还敢跳出来喊冤，我今日便先拿你开刀！”
“哎呦，别打了！痛死老婆子了……”
孙婆被抽了几鞭，就承受不住了，指着身旁的莲儿胡乱攀咬道：“人是这个丑八怪放走的，昨晚那壶酒也是她拿给老婆子吃的。”
莲儿瑟缩着身躯不敢抬头，听了孙婆的话后，她也跪伏在地，不停地喊冤。
丑八怪？
花娘用皮鞭的手柄抬起莲儿的下巴，感觉此人有些面生，怡春楼的人她都认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头？
“把这些人给我绑起来，用重刑，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第二十一章 骚乱
今日是公主府大喜的日子，建安城内热闹非凡，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披红挂彩，锣鼓喧天，引得街道两侧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
“不知是哪位贵人娶亲啊，这么大排场？”
“这你都不知道，是长公主府上的长平郡主出嫁，嫁的是大夏国神武将军的公子。”
“神武将军一家不是被蛮族人灭门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位公子？”
“兄台慎言！背后议论慕容皇族的家事，被人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
方昭就站在人群中间，听到那几个人的对话后，面色微微一沉。难道巧儿说的是真的，穆哥哥真要娶长平郡主为妻，不打算来寻她了吗？
不，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方昭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端身穿大红喜服，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宝马的方宸穆。
她轻咬着下唇，呆呆地看着那个英俊神武的男子，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曾经山盟海誓，承诺一辈子守护她的穆哥哥竟然娶了别的女子……若非亲眼所见，方昭根本不会相信。由于太过悲痛，她无法控制体内的巫灵之力，淡金色的灵力从她身躯周围逸散了出来。
不远处，一名灰袍老者抬起头，空洞的双眼如电般穿透人群，指了指方昭所在的方向，对身旁的黑衣男子道：“找到了，就是那个小丫头，别让她跑了！”
这名灰袍老者正是巫黾，他身旁的黑衣男子则是巫䴖，这二人被半神族夏氏部落的首领贰负派来寻找巫族圣女的下落。当他们不远万里从巫神国赶到方家时，发现方宅已经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巫黾凭借着对巫灵之力微弱的感应，一路追踪到这里，终于寻到了那位巫族圣女。
两人距离方昭不过数十丈距离，可这段距离被迎亲的队伍和看热闹的人群挤满了，根本无法移动。
巫䴖大喝一声，周身黑气翻涌，化身成一头毛色乌黑的巨狼，挥舞着利爪扑向人群，巫黾紧随在那头巨狼身后。
“这是……化形术，这两个人是巫族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众人面露惊恐，像躲避瘟疫一样四散而逃。
这边的骚乱引起了方宸穆的注意，或许是心有所感，他扭头向人群中望去，正好迎上了方昭殷切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出口，一时凝噎。
方昭急忙背过身去，转身之际，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昭儿……昭儿！”
方宸穆翻身下马，朝着方昭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头巨狼冲散了人群，不断有人发出一声声惨呼，待麒麟护卫匆匆赶来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哪里还有那头巨狼的身影。
方昭一边抹眼泪，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疾奔，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一道黑影唰地一下闪现在她的面前，那是一头面目凶恶的巨狼，那头巨狼睁开血红色眼眸盯着方昭，浑身上下黑气涌动，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威压。
“巫族圣女，老朽终于找到你了！”巫黾怪笑了一声，从巨狼身后走了出来，没有瞳仁的眼睛显得格外阴森。
“你们是什么人？”这一人一狼一看就不好惹，方昭向身后退了退，准备伺机逃跑。
“你不需要知道老朽是谁，速速跟老朽回巫神国复命吧！”巫黾说罢，大手一伸就向方昭抓了过来。
方昭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了，身躯无法移动，她只是一名四品司巫，在这名灰袍老者面前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巫黾面露讥笑，正当他的大手要触碰到方昭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掌力震开了。
巫黾被那股掌力震退了两步，抬起头神色骇然地看向方昭身后那名头戴幂篱的白衣男子，沉声道：“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呵呵一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过路人罢了，见不得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才出手相助的。”
“既是过路人，老朽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白衣男子向前横跨一步，冷声道：“不好意思，这个闲事在下管定了！”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小巷四周就蹿出了数十名手持刀剑的麒麟护卫，将出去的路堵死了。为首的那个人身材矮小、贼眉鼠目，头顶缠着一条灰色的布巾，身后背了一个竹箧。
“提灯，这里交给你了。”白衣男子说着，将方昭拦腰抱了起来，足尖轻点，跃上了高墙，身形几个起落，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别让她跑了，快追！”
巫黾神情焦急，欲去追那名白衣男子，那名叫提灯的妖仆从竹箧中抽出两把短剑，飞身而起，将巫黾拦了下来。
他身后的麒麟护卫纷纷抽刀拔剑，向巫䴖化成的巨狼发起了攻击。
“可恶！”
巫黾面色一恶，好不容易寻到了巫族圣女，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他无心恋战，只求速战速决，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迎上了那名妖仆。
那名妖仆身材矮小，动作却极为灵活，他格开了巫黾的长剑，手腕一转，手中的短剑乘势削下，擦着巫黾的肩膀斜刺了过去，带起了一片血珠。
巫黾堪堪避开这一剑，还不待立稳身形，银芒一闪，那妖仆另一只手上的短剑又朝着他的喉咙直刺了过来。巫黾随手掐了一个指诀，一道金色的灵符飞射而出，在半空中化成一面圆盾挡在他面前。
那名妖仆手中的两把短剑合二为一，像车轮一样飞速转动了起来，将那面圆盾绞得粉碎。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巫黾心头暗惊，这名妖仆倒是有些本领。
巫䴖那边也没有讨到便宜，那头巨狼在一群麒麟护卫围攻下逐渐落了下风。眼见巷子里的麒麟护卫越聚越多，巫黾与巫䴖对视了一眼，心底都产生了一丝退意，虚晃了一招，趁机跃上墙头，向远处飞遁而去。
第二十二章 救下
白衣男子抱着方昭来到了一处僻静处，见怀中的人泪流满面，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忙将方昭放了下来，低声询问道：“怎么哭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方昭看了那名白衣男子一眼，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惊讶，这不是在那处驿站中见到的那位美人姐姐吗？方昭用衣袖试了试泪，声音哽咽地道：“多谢姐姐出手相救……”
“姐姐？”
白衣男子听了哭笑不得，看来这个小丫头的眼神不大好，两次都把他错认成了女子。
“昭儿没有受伤，但从今日起，昭儿再也没有家人了，穆哥哥不要昭儿了……”方昭哭着说道，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白衣男子手足无措，见方昭哭得伤心，只能慌慌张张地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方昭没有反抗，把头埋在白衣男子怀中低声啜泣着，将积攒已久的情绪肆意宣泄了出来。
淡淡的巫灵之力透过她雪白的肌肤逸散出来，白衣男子闻到后，银灰色的眼眸一瞬间变得血红，尖利的獠牙在唇齿间若隐若现。他贪婪地吸食着方昭身上的味道，双臂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越收越紧。
“姐姐……”方昭被白衣男子紧紧抱在怀里，就快喘不过气来了，不由低呼了一声。
白衣男子猛然回神，松开了方昭，眼中再次恢复了清明。
“姐姐的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方昭伸出手想要摸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吓得急忙向身后退了退，他无法抵抗巫灵之力的诱惑，要是在这个小丫头面前现出原形可就糟了。
他是灵狐中数量极少的白狐，是万妖商会的少东家，自幼生活在伏魔山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随着邻国巫神国日渐强大，那些半神族人不仅将手伸向了大夏国和荒蛮，还在万妖商会中安插了不少密探。
他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迫害，带着跟随他多年的妖仆逃了出来，想把大夏国和荒蛮半神族人的势力连根拔除，这样那些可恶的爬虫就没有精力对付万妖商会了。
不久前，他偶然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巫神国诞生了一位巫族圣女，她体内的巫灵之力是世间最好的灵药，可以让人不老不死，而且这名巫族圣女就藏身在大夏国境内，便想到了如何接近大夏国皇帝的主意。
只要呆在大夏国的皇帝身边，相信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巫神国奸细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就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没想到他费尽心机寻找的巫族圣女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昭缩回了手，幽幽道：“我叫方昭，姐姐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怎么老是姐姐，姐姐的……他是妖族第一美男，长得就那么像一名女子吗？可当他看到方昭清亮明澈的眼眸时，眼中的怒意顿时消散了，沉声道：“我叫白晏。”
“白晏姐姐，今日的恩情，妹妹记下了，日后姐姐若有需要妹妹的地方，可以到怡春楼来寻我。”方昭对白晏款款施了一礼，今日若不是白晏及时出现，她就要被那两个巫族人抓走了。
“怡春楼，你还要回去……”
白晏曾在怡春楼见过这个小丫头一面，这个小丫头却没有看到他。见自己差点儿说漏嘴，急忙改口道：“那是一家妓坊，你要去那里吗？”
方昭轻轻点了点头，“有人偷偷将我放了出来，我不回去那个人很可能会死。”
花娘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去找孙婆和莲儿的麻烦，方昭不想连累他人。况且，穆哥哥和长平郡主成亲了，她孤身一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白晏沉眸看着方昭，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趣，好不容易从那个魔窟逃出来了，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自投罗网。不过，对于她巫族圣女的身份而言，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不劳烦姐姐了，妹妹认得回去的路。”方昭摆了摆手，冷静下来之后，她刻意与白晏保持一些距离，毕竟两个人迄今为止只见过两次面，她对眼前这个异族人并不了解。
白晏眯了眯眼睛，心想这个小丫头的戒心还挺重。
“你可知道袭击你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若是再遇上那两个人怎么办？”
方昭一怔，她知道那两个人是巫族人，是来抓她回巫神国的，要是再遇上那两个人，她的确没有还手之力，可那些人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呢？
白晏拉过方昭的手，将一枚造型别致的银色指环套在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方昭看着手上的指环，对白晏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枚敛息戒，可以收敛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只要你戴上这枚戒指，那些人就没办法寻到你了。”
方昭惊奇地瞪大了双眼，世间还有这样神奇的物件，随即满脸欣喜地道：“这枚戒指值多少银两，将来我会把钱还给姐姐的。”
银两吗？
白晏苦笑了一下，这枚戒指当初可是花了他十颗灵石，普通的银两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摇摇头道：“不必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这如何使得？”方昭想取下那枚戒指还给白晏，可无论如何用力，她都摘不下那枚戒指。
白晏抓住方昭的手腕，目色稍沉，“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那就多谢姐姐了。”方昭面色一红，虽然不想欠下这个人情，可她太需要这枚戒指了。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白晏说罢，揽过方昭纤细的腰肢，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他的举动把方昭吓了一跳，刚刚情况危急，方昭没有多想，此刻白晏又将她抱起，方昭觉得有些不妥，忙低呼道：“姐姐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白晏勾唇一笑，抱着方昭朝着怡春楼的方向急掠而去。
第二十三章 密会
巫䴖和巫黾逃出很远，见没有人追上来，才顿住了身形。
巫黾挥动着拳头，一脸愤懑地道：“差一点就抓到那个小丫头了，却碰到了一群该死的麒麟护卫！巫族圣女怎么会跟那群皇家的狗腿子搅合在一起？”
巫䴖敛眉沉思，随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黑沉沉的宫殿，道：“巫黾长老，我还有一件私事需要处理，你先回客栈吧。”说完，不待巫黾做出回应，就化身成一只毛色黑亮的血鸦，震颤着翅膀朝皇宫的方向飞了过去。
“什么私事，依我看是会情人去了吧！”巫黾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晚的皇宫显得更加萧肃幽深，一队身穿麒麟纹官服的护卫在宫殿外巡查，没有人留意到一只黑色的血鸦已经悄然潜入了皇宫之中，落在了宓贵妃居住的寝殿旁边。
宓贵妃姿容秀美，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对六尾凤簪，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百蝶穿花曳地裙，上面用金丝彩线绣出的蝴蝶仿佛活过来一般，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绣工精妙，尽显雍容华贵。
她斜倚在珠帘后的美人榻上，视线微垂，两名宫女站在身后为她摇扇，另有两名宫女跪伏在她的脚边，为她捏足。
珠帘的另一侧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蛮族人，其中一个蛮族人的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若是方昭在此处，定能认出这两个人正是杀了穆哥哥全家的胡燮和胡奎。
宓贵妃的细眼向上一挑，冷声道：“本宫命你们杀掉神武将军满门，你们收了本宫的钱财，为何还留下了活口？”
胡燮对宓贵妃抱了抱拳，道：“神武将军府上那位公子狡猾得很，那一晚被他侥幸逃脱了，不过贵妃娘娘放心，就算追到天涯海角，胡某也会把那个小子找出来，将他的人头献给贵妃娘娘。”
胡燮何尝不想杀了那个臭小子，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自那日之后，那个臭小子就不见了踪影。
宓贵妃摇摇头，道：“罢了，如今他被公主府召为郡马，暂时动不得他了，你们两个也回荒蛮去吧，免得整日在城中闲逛，到处惹是生非。”
胡燮与胡奎对视了一眼，看来宓贵妃听说前几日怡春楼发生的那件事了。不过，要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动手，说不定他们已经得手，将那个美人抢回来了。
胡奎沉着脸默不作声，在见识了皇都的繁华与富庶之后，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苦寒的荒蛮之地了。
知子莫若父，胡燮自然知晓自己儿子的心思，可宓贵妃这边也不能得罪，便开口假意应承了几句。
宓贵妃将他虚与委蛇的神色看在眼里，心想：这群蛮族人个个身强体壮，勇猛弑杀，但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始终难成大器。任由这两人留在皇都，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她轻轻揉了揉眉心，冷声道：“好了，本宫累了，你们退下吧。只有一件事情与你二人说清楚，若是再惹出什么祸端，不要提本宫的名字，否则，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胡燮俯首应了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芒。
待那二人走远后，宓贵妃才对窗外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扑棱棱——”
一只血鸦从窗外飞进寝殿，化身成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
那几名宫女被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吓了一跳，却强作镇定，不敢声张。
宓贵妃对那几名宫女摆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是。”宫女们躬身退了出去。
宓贵妃斜眼看向黑袍男子，颤动着身躯盈盈一笑，道：“想不到神尊居然把你这个木头桩子派了出来，看来巫神国真是没人了……”
“巫宓师妹，好久不见。”
宓贵妃敛住笑容，站起身来，围着那名黑衣男子转了一圈，将手搭在黑衣男子的肩上，侧身看向他，故作惊讶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巫䴖师兄居然还记得我？”
“一刻也不曾忘……”巫䴖转头看了宓贵妃一眼，眼里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
宓贵妃失神了片刻，收回搭在巫䴖肩膀上的手，转眸看向别处，“神尊派你来，是想寻找那位巫族圣女的下落吧？”
“师妹的消息倒是灵通。”
宓贵妃无奈地笑了笑，近日宫里新来了一位国师，正为皇帝陛下四处搜寻不死灵药，她还是从莲儿口中听来的消息。
这位国师倒是有些本事，皇帝陛下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连麒麟护卫的兵权都拱手交了出去。
宓贵妃不禁暗咬银牙，这位国师的出现，无意间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要是巫䴖师兄能先找到巫族圣女，并将她带回巫神国，这位国师想必会被赶出皇宫，名誉扫地吧？
“事情进展如何，师兄可寻到了那位巫族圣女的下落？”
“找到了……”
宓贵妃眼眸一亮，惊讶地张了张嘴，师兄看上去木讷，关键时刻还真有点手段。
“可惜又被她逃走了。”巫䴖叹了一口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宓贵妃听了，秀眉微微一蹙，“师兄说救下巫族圣女的是麒麟护卫？”
“没错。”巫䴖点了点头，“我还跟那群人交了手，肯定不会认错。”
麒麟护卫是皇帝的亲卫，只听从慕容皇室的命令，可如今，麒麟护卫的兵权交到了那位国师手上，难道是他派人在暗中保护那位巫族圣女？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位国师为何不将巫族圣女献给皇帝呢？
“师妹不必担忧，巫黾长老会想办法找到巫族圣女的。我冒险前来，是想传达一条神尊大人的秘密指令。”
宓贵妃抬起头看了巫䴖一眼，“是什么秘密指令？”
巫䴖靠近宓贵妃，在她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宓贵妃听后，面色隐隐有些泛白，道：“师兄放心，我会按照神尊的吩咐做的。”
巫䴖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宓贵妃一眼，化作一团黑气从窗户钻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失意
空寂的街道上，人群散开了，只剩下遍地狼藉，街角处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方宸穆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眼中满是悔恨，他分明见到了昭儿，昭儿也看到了他，可等他追过去时人却不见了。
他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他的昭儿，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十余骑身穿红衣的护卫打马而来，行至方宸穆身边时翻身下马，神色恭谨地道：“郡马，请随属下回府吧。”
方宸穆没有理会那群护卫，径直朝着一家酒肆走了过去，那群护卫谁也不敢出言劝止，只能不远不近地缀在方宸穆身后。
“昭儿，是我对不起你……”
方宸穆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酒，烈酒入喉，满眼酸涩，方宸穆将内心的伤痛和酒一并吞咽了下去。
一壶酒下肚，方宸穆微微有些醉意，想到他和昭儿自幼相伴的时光，心中不免伤感。他看到了昭儿眼中失望的神色，虽然知道昭儿就躲在建安城内的某个角落，可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昭儿呢？
“小二，再来两壶酒！”方宸穆拍着桌子大叫道。
小二不敢怠慢，又给方宸穆上了两壶酒，不远处的那群红衣护卫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吓得他赶忙缩进了后堂。
方宸穆将碗中的酒水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泪眼婆娑地道：“父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方家被蛮族人灭了门，二老尸骨未寒，孩儿就身披喜服，被迫与人成亲，是孩儿不孝……”
那群护卫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同情这位郡马爷的遭遇，可也仅限于同情，他们是公主府的护卫，拿的是公主府的俸禄，根本不敢违抗长公主的命令。
“父亲母亲，你们若是泉下有知，能不能告诉孩儿到底该怎么办？”方宸穆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一名护卫实在不忍心，走上前道：“郡马，不要再喝了，身体要紧。”
“都给我滚开！”方宸穆爆喝了一声，将方桌上的酒壶和酒碗全部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那名护卫见状，也不敢再劝了，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缩在门后的小二战战兢兢地走上前，重新端上了酒壶和酒碗。
“哟！快来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大夏国新上任的郡马爷么？”一群身穿黑色麒麟纹官服的护卫走了过来，其中一名长脸护卫对方宸穆眯眼一笑，大剌剌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方宸穆看了那名护卫一眼，觉得有几分面熟，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此人名叫焦大，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卫，两人曾经在一家驿站发生过冲突。
“我今日心情不好，不想死的话就滚远一点。”方宸穆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起头将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焦大掏了掏耳朵，神色不屑地道：“怎么，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新郎官不当，跑出来喝闷酒，是因为那位长平郡主长得太丑……见不得人吗？”
焦大的话引来一阵哄笑，一旁的红衣护卫们听了，满脸羞愤，却没人敢站出来出头。
唰地一声，方宸穆手起剑出，干净利落地刺出了一剑，众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耳边的破风之声。
焦大还在大笑，突然感觉面颊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之感，伸手一摸，他的左脸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皮肉外翻，鲜血喷涌。
“啊——”
焦大低吼了一声，“你竟敢毁了我的脸……我要杀了你！”焦大一只手紧捂住受伤的半边脸，另一只手呛啷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刀，不管不顾地朝着方宸穆劈了过去。
方宸穆那晚被胡燮打成重伤后，迷迷糊糊中喝下了方昭的血，不仅身上的伤势痊愈了，修为也突飞猛进，达到了二品武师的境界。一套八荒剑法更是玄妙多变，令人防不胜防。
焦大只和他过了几招，就悻悻败下阵来，心头暗惊：上次交手，二人还能战个平手，短短数日，这小子的修为提升得竟然如此神速。
“还等什么？一起上啊！”焦大也顾不得颜面了，说什么也要给这个臭小子一点教训。
那群麒麟护卫见焦大吃了亏，纷纷拔出腰刀，向方宸穆围扑了过来。旁边的红衣护卫终于坐不住了，冲上前与那群麒麟护卫拼杀在了一处。
店小二和掌柜瑟缩着身躯躲在门内，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对战的双方一边是凶名赫赫的麒麟护卫，另一边是公主府的人，哪一方都不好惹，只求不要闹出人命来就好。
方宸穆手持碎星剑，横眉竖目，他的发髻乱了，身上穿的大红喜服上面染满了鲜血，如同一尊杀神一般，三下两下就将几名麒麟护卫砍翻在地，却没有下杀手。
公主府的护卫见郡马如此神勇，士气大振，很快就将那群麒麟护卫压制住了。
焦大且战且退，正准备逃跑，碎星剑破空而来，斩掉了他的一缕鬓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焦大丢掉手中的腰刀，直挺挺地跪在方宸穆面前，痛呼道：“是小人瞎了狗眼，冲撞了郡马……郡马饶命啊！”
方宸穆啐了一口吐沫，收回了碎星剑，冷冷地道：“今日没有杀你，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日后别让我在建安城内看到你，滚吧！”
“是……是，小人这就滚。”焦大伏低身子，真在地上打起了滚，滚出去数丈远的距离，才站起身，形容狼狈地向远处逃去。
麒麟护卫是皇帝陛下的禁军，在建安城内横行霸道，到处欺压百姓，普通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公主府的护卫也不例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麒麟护卫吃瘪，一个个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方宸穆坐在方桌旁继续喝闷酒，心中惆怅，大夏国的军威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先前那名红衣护卫壮着胆子向前挪动了几步，拱手道：“请郡马回府吧。”
其他护卫也躬着身，齐声道：“请郡马回府。”
第二十五章 擦肩
方宸穆指了指那名红衣护卫，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名护卫两次出言相劝，让方宸穆印象深刻。
“小人姓宋，名唤志酬。”
方宸穆怔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桌子笑出了眼泪，“好一个宋志酬！宋志酬……志未酬，问君之志几时酬？志亦无尽量，酬亦无尽时……”说着说着又收住笑容，一脸惆怅地道：“龙腾虎跃百年兮，所成就其能几许？”
那名红衣护卫是个伶俐的，急忙跪下道：“郡马若是不喜，小人可以改名。”
方宸穆这一席话，他虽然一句没听懂，但想必是因为他的名字引起的，只要郡马高兴，哪怕把他的名字改成“乌龟王八”也是使得的。
方宸穆目光晦暗，心中迷茫，他曾经的志向是像父亲一样驰骋沙场，戎马一生，不求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名将，但求无愧于心，也无愧于方家的列祖列宗。如今的境遇却身不由已，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他仰起头饮下酒碗中的酒，幽幽道：“依我看，不如叫无志。”
“多谢郡马赐名。”那名护卫轻轻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什么难听的名字，无志就无志吧！
“无志好呀……无志乐得快活逍遥！”方宸穆醉醺醺地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家酒肆，那群红衣护卫急忙跟了上去。
……
公主府张灯结彩，到处装点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可除了垂着头兢兢而立的下人们，府上连一位宾客都没有。郡马迎亲的队伍一直没有到，前来贺喜的宾客们全都被遣散了。
洞房内燃着喜烛，雕龙画凤的拔步床上挂着红罗斗帐，幔帐的四个角落还垂着金丝刺绣的香囊。床上铺着大红色的贡缎衾被，上面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
身披红色嫁衣、头戴凤钗的长平郡主曹敏端坐在床边，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长公主慕容千雪坐在一旁轻声安慰道：“敏儿，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哭也不吉利。”
曹敏伸手打翻了装着莲子、栗子和红枣的果盘，眼底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什么大喜的日子？新郎都没有出现，这成的是什么亲？”说罢，又拿起一把剪刀，开始剪身上的喜服。
“敏儿！”
慕容千雪低喝了一声，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剪刀，“当初我不让你嫁给他，你死活都不肯，这条路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曹敏咬了咬唇，母亲说得没错，明知穆哥哥不爱自己，还设计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想着只要成了亲，穆哥哥就会慢慢忘掉那个女人……
谁承想两人大婚之日，那个女人竟然从怡春楼逃了出来！
曹敏越想越生气，尖声道：“母亲当初为何不直接杀掉那个贱人，为了把她送进妓坊，甚至不惜将怡春楼送给了花娘，如此大费周章图的是什么？”
“图的是你一生的幸福。”慕容千雪也怒了，暗暗埋怨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曹敏抬起头，神色不解地看了慕容千雪一眼。
慕容千雪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曹敏的手，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敏儿，如果那个女人死了，郡马就算娶了你，还是永远忘不掉她。只有将她狠狠地踩在泥土里，任人践踏，才会让郡马对那个女人彻底死心。”
曹敏用力绞了绞手中的喜帕，母亲说得对，穆哥哥要是知道那个女人成了人人唾弃的妓子，一定会对她弃而远之的。
“敏儿立刻就将那个女人的下落告诉穆哥哥。”
慕容千雪摇了摇头，道：“不可！现在还不到时候。等郡马回来了，你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记住，若想留住一个男人，一定要设法得到他的心。”
“敏儿记下了。”
慕容千雪离开曹敏的房间后，就召见了怡春楼的花娘。
将长公主特意关照的人弄丢了，花娘也很恼火，她将手下能用的人全都派了出去，在建安城内大肆搜寻，就不信找不到那个臭丫头的下落。
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建安城中无依无靠的，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若是被她找到那个臭丫头，一定会让她好看！
花娘眼中的阴戾逐渐隐退，对慕容千雪躬身施了一礼。
慕容千雪走到花娘身边，沉眸看着她，扬起手猛地扇了花娘一个响亮的耳光。
花娘愣住了，捂着脸怔怔地看向慕容千雪，不就是弄丢了一个丫头吗？她掌管怡春楼多年，就算弄死几个人，也是常有的事，长公主为何如此动怒，竟然动手打了她？
“不要忘了，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妓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慕容千雪话音刚落，花娘即刻变了脸色。她自幼被卖进妓坊，被老鸨逼着学习各种才艺，侍奉恩客，受尽了折磨和凌辱……这段往事掩藏在花娘心底深处，从不愿提及。
如今，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怡春楼也顺利落入了自己手中，这全都仰仗长公主的提携和照拂，她可不想让自己大好的前途毁于一旦。
花娘双膝跪地，膝行至慕容千雪面前，声泪俱下地道：“长公主，花娘知道错了，花娘这就去把那个贱人找回来，将她的双手双脚砍掉，看她还怎么逃！”
慕容千雪面色稍沉，一脸嫌恶地道：“你只需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做就可以，无需做多余的事。”
花娘的眼珠来回转动了一下，俯下身道：“花娘明白了。”
“本宫累了，你退下吧。”慕容千雪说完，对花娘摆了摆手。
“是。”
花娘躬身而退，转过身时眉心紧锁，面若寒霜，暗暗握紧了双拳。若是连一个小丫头都治不了，她这么多年在风月场上算是白混了。
花娘离开的时候，方宸穆正好被一大群护卫簇拥着回府，他喝得醺醺的，差点儿撞到花娘身上，花娘抬起头看了方宸穆一眼，急忙把头上的风帽拉低了一些，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方宸穆怔愣了一下，感觉这名女子有几分面善，尤其是眉心那一颗红痣，好像就是那晚在神庙中劫走昭儿的那个黑衣人！
方宸穆满脸怒容，推开身旁的护卫，追到了门外，可哪里还有那名女子的身影。
第二十六章 玉佩
怡春楼简陋的囚室中，吊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披头散发，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鞭痕，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直接昏死了过去。
“哗啦——”
一桶冷水当头浇落，那两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花娘，就像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口中呜呜叫个不停。
花娘手持皮鞭靠近其中一名老者，眼神阴戾地道：“孙婆，放走那个臭丫头的护院被我杀了，念你年纪大了，又是怡春楼的老人，本想让你在怡春楼养老善终的，可你也知道不守规矩的下场。”
孙婆张了张嘴，嘶哑着嗓子道：“冤枉，老婆子冤枉啊……”
花娘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皮鞭交给身旁的撅丁，冷声道：“给我往死里打！”
“是！”
那个撅丁接过皮鞭，撸起袖子，扬鞭抽打在孙婆身上，他每挥动一鞭，就传来一声瘆人的惨叫，只是那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没了一点声息。
那个撅丁收回带血的皮鞭，对花娘拱拱手，道：“妈妈，人已经咽气了。”
花娘转眸看了一旁的莲儿一眼，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无论是谁放走了那个臭丫头，都不用重要了，背叛怡春楼的人都该死，这个人也不用留了。”
莲儿眼睁睁地看着孙婆惨死在自己面前，还没回过神，自己也要被活活打死了，急忙用力挣扎了起来，她还不想死！
那个撅丁高高扬起了手中的皮鞭，正准备执行花娘的命令，却被一声娇喝打断了：“鞭下留人。”
花娘转头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竟然是逃走的那个臭丫头自己跑回来了。
方昭径直越过花娘，走到莲儿身边，在她身上轻点了几下，又悄悄将一枚疾愈符拍入了她的身躯之中，才徐徐转身看向花娘。
“你……”
“这些人并不知道我偷着溜出去了，是妈妈错怪了他们。”
“可是……”
方昭抢过话头，道：“妈妈想一想，如果我真想逃走，还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吗？”
花娘被气得直瞪眼，可只要人回来了，她也不想再追究责任了，毕竟长公主吩咐过要好好“关照”这个臭丫头。
“你倒是口齿伶俐！”
花娘走到方昭身边，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孔，这个丫头虽然心生反骨，却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来。
“你可想通了？是回前院接客，还是在后院继续洗刷恭桶？”
方昭低眉垂目，屈膝给花娘施了一礼，道：“妈妈，小昭愿意回前院接客。”
花娘神情一怔，之前还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宁可做又脏又累的粗活，也不愿意接待客人，怎么突然想通了，这样也好，免得自己浪费口舌了。
“既如此，今晚我就安排人给你破身……”
“不过，小昭只愿服侍一位客人。”
“什么？”
方昭抬眸看着花娘，一字一顿地道：“小昭只服侍一位客人，那个人就是大皇子慕容轩。”
花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你想服侍那个瘸……”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花娘赶忙止住话头，轻咳了一声，厉色道：“你以为当今圣上的皇子殿下是什么萝卜白菜吗？你想见就能见？”
“大皇子会见小昭的。”
方昭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花娘，道：“妈妈只需将此物交到大皇子手中，说这块玉佩的主人想见他一面，他自会来见小昭的。”
花娘接过玉佩一瞧，这块玉佩通体洁白，莹润无瑕，中间镂空雕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
“这……”
方昭见花娘面露迟疑，接着道：“这对妈妈而言，没有任何损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花娘收起玉佩，深深地看了方昭一眼，这个小丫头总能令她感到吃惊。大皇子品行端正，从不踏足烟花之地，她若是有办法笼络住大皇子的心，对花娘而言，的确多了一条退路。
“姑且信你这一回，要是大皇子到时候不来赴约，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推脱。”
方昭对花娘躬了躬身，指了指身后的莲儿，道：“妈妈，既然误会解开了，此人能不能交由小昭处置？”
花娘看了看那个满身伤痕的婢女，嫌恶地道：“人都快死了，随你便吧。”说完就带着那群撅丁护院们仰首阔步地离开了。
方昭见花娘走远了，才上前解下那名婢女，一脸关切地道：“莲儿，你没事吧？”
莲儿摇了摇头，张开嘴，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姑娘都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能只求自保，置你的安危于不顾，更何况，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想起穿着大红喜服的方宸穆，方昭缓缓垂下了眼眸。
莲儿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就因为长得丑，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愿相认，还把她卖到了怡春楼这样的地方，做一辈子苦役。
“莲儿，你愿意跟着我吗？虽然不能保你大富大贵，却能让你衣食无忧。”
莲儿布满血丝的眼底慢慢有了神采，抬起头看向方昭，道：“姑娘，你愿意将奴婢留在身边，不嫌奴婢长得丑？”
方昭摇了摇头，轻笑道：“你现在一点都不丑。”
莲儿跟着笑了笑，是啊，她现在一点都不丑了，多亏了眼前这名女子神奇的医术。莲儿跪在方昭面前，给她磕了一个头，道：“奴婢的性命是姑娘救下的，奴婢愿誓死追随姑娘！”
“你身上的鞭伤未愈，快起来。”方昭忙将莲儿扶了起来。
……
大皇子慕容轩收到那块玉佩的时候，神情有些激动，连日来他一直在派人寻找驿站里那对兄妹的下落，那个容貌标致的妹妹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对兄妹就是神武将军的后人。
慕容轩将那块玉佩攥在手心，对身后穿着绛色麒麟纹官服的男子道：“孙樾，快去备马，本王要去一趟怡春楼。”
孙樾听了慕容轩的话后，身形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个跟头，他没有听错吧？一向洁身自好、温文尔雅的大皇子，竟然要去那种地方？
第二十七章 腿疾
花娘没想到一块玉佩，真把大皇子给请来了。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会面的地点不在怡春楼内，而是在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上面，甲板上还有一群仪态威严的麒麟护卫把守着，让人不敢靠近。
看来这个小丫头的身份来历不简单，花娘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对她下杀手，大皇子虽然自幼患上了腿疾，可他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长公主呢？
想到长公主那日的一巴掌，花娘的脸颊仍觉得火辣辣的。她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如今这怡春楼归她掌管，跟公主府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接待什么客人倒也没有必要一一向长公主汇报。
素净雅致的船舱内，大皇子慕容轩穿了一袭竹月色的刺绣锦袍，头上戴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云纹玉冠，更加衬得他眉目清俊，身姿挺拔，只是两条腿的长短不太一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身穿绛色麒麟纹官服的孙樾站在大皇子身后，正神色警惕地向方昭看来。
方昭白净的小脸上脂粉未施，一头乌发垂散在腰间，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看上去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见到大夏国的皇子，她脸上的神情并无波澜，双手交叠，给慕容轩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民女小昭给大皇子请安。”
她身后的莲儿低眉垂目，也跟着屈了屈膝。
孙樾缓缓松开了放在佩刀上的手，心道：怡春楼果然不同凡响，这里的女妓与其他地方的庸脂俗粉不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心旌摇曳。
慕容轩跛着脚走上前，虚扶了一下方昭，道：“姑娘快快免礼，上次在驿馆，本王的属下多有冒犯，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方昭微微摇了摇头，她让大皇子专程前来，可不是为了那点小事。
她转头看了莲儿一眼，莲儿会意，走到孙樾身边福了福身，道：“孙将军，姑娘要与大皇子单独说几句话，请将军随奴婢在舱外等候。”
孙樾向前挺了挺胸膛，沉声道：“这怎么行？本将负责保护大皇子的安危，寸步也不能离身，有什么话就当着本将的面说。”
“孙樾，你出去吧。”
慕容轩发话了，孙樾不敢违抗慕容轩的命令，狠狠地瞪了莲儿一眼，梗着脖子走出了船舱。
莲儿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一介莽夫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待二人离开后，慕容轩和方昭才落了座，慕容轩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开口道：“敢问小昭姑娘，神武将军方元琮是你什么人？”
方昭抬起明亮的眸子看了慕容轩一眼，看来大皇子来之前已经将她的身份来历调查清楚了，略有迟疑地道：“实不相瞒，小昭乃是神武将军的养女。”
慕容轩轻轻敲了敲茶桌，双目一亮，道：“果然如此！”
方昭轻咬下唇，低垂着头道：“不过，那日夜闯方府行凶的贼人还没有抓到，小昭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世。”
慕容轩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分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禀报给了父皇，可父皇却不想深究，不让他领兵攻打九夷蛮族。
“是本王对不住神武将军……”
方昭明亮的眸子沉了沉，道：“大皇子不必自责，小昭看清了那几个蛮族人的长相，将来一定会亲手为养父养母一家报仇的。”
慕容轩转头看向方昭，见她脸上的神情格外坚定，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神。
身为大夏国的皇子，慕容轩见过许多年轻美貌的女子，可眼前名女子艳而不媚，温婉又不失英气，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她让人来寻自己，是想让自己为她赎身吗？
一个废皇子将一个青楼女子带在身边，一定会让所有人惊掉下巴吧？尤其是对他寄予厚望的父皇……
父皇信任他又如何？只要太子慕容莲还活着，他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一切都因为他这条瘸腿所致！慕容轩视线下移，落到了自己那条残腿上，幽幽叹了口气。
“姑娘急着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小昭可以医好大皇子的腿疾。”
慕容轩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猛然抬起头看向方昭，神情激动地道：“你说什么？”
“小昭会一些粗浅的医术，可以治好大皇子的腿疾。”方昭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笃定。
慕容轩激动过后，眼中的火苗渐渐熄灭，不是他不相信方昭，而是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自诩医术高明的神医，承受了寻常人根本无法相像的痛苦，可他这条残腿还是一点改善都没有，他早就心灰意冷了。
“姑娘不必如此的……本王曾经在神武将军的墓碑前立下誓言，要好好照顾他的一双子女，就算姑娘不这么说，本王也会善待你的。”
方昭唇角牵动，露出一个微笑。她早就料到了大皇子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毕竟他们才见过两次面。
方昭站起身，款款走到慕容轩身边，伏下身来，道：“大皇子，小昭失礼了。”说完不待慕容轩做出反应，就掀开了他的锦袍，纤长的手指在他穿着裈裤的小腿上来回摸了摸。
“小昭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轩先是一惊，继而羞得面红耳赤，这个小丫头看着乖巧端淑，没想到居然如此大胆，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扑倒他么？
“大皇子，这里有感觉吗？”
“什……什么？”
“我按这里，你有什么感觉？”方昭伸出两根细指，在慕容轩外膝眼下三寸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感……感觉有些酸麻……”
慕容轩面色更红了，原来小昭姑娘是在为他治病，是自己想多了。
方昭接连按了几个穴位，仔细询问慕容轩都有什么感觉，才收手站起身，她的前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面色显得格外凝重。
“大皇子，你的腿疾并不是先天造成的，而是有人想加害你，对你下了巫蛊之术。”
第二十八章 条件
“巫蛊之术！”
慕容轩一脸震惊地看着方昭，倒是有这种可能性。他的腿疾是从三四岁的时候开始恶化的，那时的他还未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宓贵妃就进宫了，难道是她对自己下了蛊？
慕容轩站起身，伸出一双大手死死钳住方昭的双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中透出殷切的期盼，“你当真能治好本王的腿疾？”
方昭的肩膀被慕容轩抓得有点痛，可她没吭一声，对慕容轩点了点头，“小昭可以治好大皇子的腿疾，但大皇子要答应小昭一个条件。”
“嗬……嗬！”
慕容轩向外喷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自幼就患上了腿疾，受尽旁人冷眼，从未体验过当一个正常人的感觉。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说能治好他的腿，明知不可能，慕容轩还是跃跃欲动地想要尝试，万一成功了呢？
就算被这个小丫头欺骗利用，慕容轩也心甘情愿。
他轻轻舔了舔嘴唇，沉眸看向方昭，道：“你想提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大皇子可不可以包养小昭？”方昭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蚋。
慕容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皱着眉头道：“你不想离开怡春楼吗？本王可以为你赎身，带你回皇宫。”
方昭急忙摇了摇头，“小昭还不能离开怡春楼。”
那些搜寻自己下落的巫族人已经在建安城中出现了，白晏跟她说过，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那些人暂时还不会寻到妓坊这样下九流的地方来。
包养一名女妓对慕容轩的名誉有损，可他并不在乎这些，继续追问道：“只有这么一个条件吗？”
方昭转动眼眸，飞快地看了慕容轩一眼，含羞道：“还有……大皇子不能碰小昭的身体。”
哈？！
慕容轩一时有些无语，他虽然患有腿疾，可怎么说也是大夏国的皇子，身边自然不会缺女人，这个小丫头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好，本王答应你。”
方昭见大皇子答应了她的请求，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喜逐颜开地道：“那明日酉时，小昭就在怡春楼恭候大皇子，只需要行针半月，大皇子的腿疾就可以痊愈。”
方昭明璨的笑容深深感染了慕容轩，让他对治好自己的腿疾又增添了一份信心。
众人搭乘的这艘画舫沿着河道越飘越远，远离了繁华喧闹的建安城，来到了一片青山绿水之间。
“小昭姑娘可愿意随本王出去走走？”
方昭点点头，跟在慕容轩身后走出了船舱。
此刻，夕阳西沉，碧波荡漾，远处群峰叠立，云雾缭绕，与近处的湖光交相辉映，好似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长卷，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方昭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回想起自己杨柳浮萍般的人生，不由悲从中来。她不仅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还被养父母当成了心智不全的傻子，把她关在荷花池的小院中不闻不问。
唯有穆哥哥一个人是真心待她的，如今，穆哥哥娶了长平郡主为妻，也不会再管她了。
她被劫进怡春楼后更是身不由己，干一些粗活、重活她都可以忍受，可花娘总是逼迫她接客，去服侍那些面目可憎的男人……
方昭知道自己没有后路可退，也没有地方可逃，只有咬碎银牙，把自己的命运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她要借助大皇子的势力成为怡春楼的头牌，这样一来，就不用再看花娘的脸色行事了。还要在那些巫族人找来之前尽快提升修为，最起码也要拥有自保之力。
方昭曾与那两个巫族人交过手，那名盲眼老者身上的气息很可怕，应该是一名修为极高的术巫。另一名巫族人通晓化形术，也是八品术巫才能施展出来的技能。若是再遇上这两个人，她恐怕连逃都逃不掉。
方昭垂眸叹息了一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太阳落山了，凉风拂面，方昭打了个寒颤。慕容轩见了，解下自己身上的氅衣，披在方昭身上，道：“天色暗了，本王送你回去吧？”
方昭微微躬了躬身，“有劳大皇子了。”
这艘豪华的画舫在河道上掉了个头，缓缓向回驶去。
花娘带着一群撅丁护院站在河岸边举目远眺，太阳都落山了，那头丫头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偷偷跑了吧？有大皇子为其撑腰，花娘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人是她硬抢过来的……可是，长公主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花娘来回踱着步，不停用拳头敲击着掌心，看上去一脸焦急。
“快看，姑娘回来了！”一名撅丁指着远处高呼了一声。
花娘忙顿住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艘华丽的画舫朝着怡春楼的方向驶了过来。
船头上并肩站立的两个人，正是大皇子慕容轩和方昭，两人郎情妾意、说说笑笑的模样，倒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花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施了什么妖法，居然把不苟言笑的大皇子给迷住了。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怡春楼就会彻底脱离公主府的掌控，成为名满天下的第一青楼。
待画舫停稳后，慕容轩搀扶着方昭下了船。
花娘及其身后的撅丁仆从纷纷行跪拜大礼，高呼道：“大皇子殿下千岁！”
慕容轩对花娘摆了摆手，“免礼吧。”
“多谢大皇子殿下。”
花娘仍旧躬身站着，不敢直视大皇子的眼睛，比起那位整日不务正业的太子，她觉得大皇子给人的感觉更加难以接近。
“你就是怡春楼的鸨母？”
花娘垂着头，唯唯诺诺地道：“启禀大皇子殿下，奴婢名唤花娘，正是这家怡春楼的鸨母。”
“从今往后，小昭姑娘就是本王的人了，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可接待其他客人，否则……”慕容轩眼中寒芒一闪，冷声道：“本王不介意将这里夷为平地。”
“是！奴婢记下了。”
慕容轩偷着对方昭眨了眨眼睛，转身踏上画舫离开了。
方昭和花娘等人赶忙屈膝行礼，齐声道：“恭送大皇子殿下。”
第二十九章 蛊毒
有了大皇子慕容轩的关照，花娘对方昭的态度立马发生了转变，恭恭敬敬、嘘寒问暖的，让方昭有些不太适应。
回到房间后，她吩咐莲儿不要让人来打扰，盘膝而坐，开始依照《开脉诀》上的功法修炼了起来。
成功推开了带脉之后，方昭一刻也不想耽搁，想尽快打通与带脉交汇的冲脉。
这条经脉上行出于咽喉和后鼻道，向诸阳经渗灌灵气。下行注入足少阴肾经大络，将灵气灌注于足三阴经，五脏六腑都禀受这条经脉气血的濡养，是奇经八脉中非常重要的一条经络。
当方昭引导着体内的巫灵之力推开第一个大穴时，她的眉心一跳，那种如针刺般的疼痛感再次席卷全身。
方昭握紧双拳，这一次她不会退却了。
方昭蜷缩的身躯微微颤栗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不断袭来，撕碎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如一片漂浮的落叶般，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两眼一闭直接昏迷了过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方昭包裹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缓缓向她走了过来，那名男子头上戴着风帽，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近乎完美的下颌线。
方昭记得这名男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神识中出现了。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那名男子走上前，对方昭伸出了手，方昭向身后退了退，那名男子发怒了，周身翻滚的魔气化成一头凶戾的恶兽，朝着方昭扑了过来。
“啊——”
方昭低呼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了，心脏狂跳不已，那名黑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总在她的梦境中出现呢？
隐隐听到窗外梆子敲了三下，已是子时三更了，这一觉睡了整整两个时辰，冲脉上的穴位只推开了一个大穴，方昭沉沉叹息了一声，自己修炼的进度还是太慢了。
看来得想个办法才行，方昭取出细长的银针，捻针刺入了十个手指末端的十宣穴，都说十指连心，肢端末梢的穴位痛感最为强烈，能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防止昏厥。
酥酥麻麻的痛感从指尖传来，方昭再次盘膝而坐，引导巫灵之力游走在冲脉的各大穴位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撕心裂肺的痛感消失了，方昭的精神为之一振，只感觉通体舒泰、酣畅淋漓，这条冲脉终于被推开了，她由一名四品司巫晋升成了五品司巫，制出的灵符威力也更强了。
方昭看着指尖淡金色的灵力欣喜不已，不枉她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刻苦修炼，总算是小有所成了。
眼看就要到与大皇子约定见面的时间了，方昭赶忙把莲儿唤进来为她洗漱梳妆。
酉时刚过，大皇子慕容轩如约而至，他的眼圈有些发黑，一想到自己的腿疾有可能治愈，他兴奋了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方昭微微屈膝，给慕容轩施礼问安。
“小昭姑娘不必拘礼，什么时候开始治疗，需要本王做什么？”慕容轩扶起方昭，一脸希冀看着她。
莲儿很知趣，没等方昭发话就走向慕容轩身后的孙樾，道：“姑娘要为大皇子治病，请孙将军随奴婢在门外等候吧。”
孙樾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转身走出了房门。
莲儿出去时，顺手将门带上了，房间内只剩下方昭和慕容轩两个人，气氛有些凝滞。方昭抬眸与慕容轩对视了一眼，指着挂着红色幔帐的床榻，细声道：“大皇子先躺下来吧。”
慕容轩轻咳了一声，解开外袍，只穿一件中衣躺在了床榻上。
“小昭失礼了。”
方昭坐在床边，将慕容轩那条残腿的裤腿卷了上去，由于病变太久，这条残腿经脉阻塞，腿部的肌肉也萎缩了。
“本王这条残腿……是不是很难看？”
方昭微微摇了摇头，“大皇子不必担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随即取出一把尖刀，放在火烛上烧了烧，对慕容轩道：“小昭要将大皇子体内的毒蛊取出来，可能会有点疼，请大皇子忍耐一下。”
慕容轩暗暗失笑，他这条残腿都没有知觉了，还能感受到疼痛吗？
方昭不知慕容轩心中所想，在他那条残腿的穴位轻点了几下，慕容轩腿部皮肤下面，隐隐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了起来，还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
方昭看准时机，在慕容轩的腿上飞快地划了一刀。
一条一寸来长的血红色毒虫飞弹而出，吱吱叫着扑向方昭，方昭甩出一张御火符，赤红的烈焰瞬间就将那条丑陋的毒虫包裹在里面，片刻后就烧成了灰烬。
这一套动作看似简单，却是方昭精心推衍过的，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差错，此刻的她已经耗尽了力气，后背也被汗水浸透了。
毒蛊被取出来后，慕容轩那条残腿慢慢恢复了知觉，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慕容轩看着方昭，神情激动地道：“本王感受到了……本王能感受到疼痛了！”
方昭轻笑着点了点头，将一枚疾愈符拍入了慕容轩的伤口之中。
慕容轩看着半空中点点暗红色的火星，心有余悸地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蛊，为何如此可怕？”
“大皇子中的是毒蛊中的僵蛊，这种蛊虽不致命，却可以令中蛊的人终身残疾，没有办法行走，幸而大皇子自幼习武，即使身患腿疾，也从未间断练习，才没被这条僵蛊彻底控制。”
“原来如此……”
慕容轩若有所思，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个对自己下蛊的人找出来。
“大皇子这几日要多加小心，毒蛊取出后，投蛊人第一时间就会有所察觉，身体也会遭受不同程度的反噬，小昭担心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会对大皇子不利。”
慕容轩坐起身，抓住方昭的手，道：“多谢你的提醒，本王会好好留意的。”
方昭将手向回缩了缩，“毒蛊虽已取出，还需行针半月，大皇子的腿疾才可痊愈，明日酉时，大皇子再来吧。”
第三十章 夜袭
慕容轩回到皇宫后，开始秘密探查宓贵妃的动向，这一查还真被他查出了端倪，宓贵妃与蛮族人来往密切，还私自把那群蛮族人召进了宫。
莫非神武将军的死也与宓贵妃有关？这个女人还真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奈何父皇对宓贵妃无比宠爱，慕容莲又是当朝太子，若是将此事禀报给父皇，可能会打草惊蛇。想扳倒宓贵妃，仅凭与蛮族人勾结这一条罪状远远不够，还要找出她谋害朝中重臣、意图谋反的证据才行，不能操之过急。
经过数日行针治疗，慕容轩的腿疾差不多痊愈了，但他仍然跛着脚走路，不想让人知晓这个秘密。
其间，宓贵妃召见了他一次，见慕容轩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异样之处，尤其是那条残腿，走起路来仍旧一跛一跛的，便没多说什么。
宓贵妃也很纳闷，她给慕容轩下了十几年的蛊，无缘无故的，那条蛊虫怎么就死掉了呢？难道慕容轩发现了什么，开始怀疑自己了？她派人跟踪慕容轩，得知慕容轩最近频繁出入烟花柳巷之地，还在怡春楼包养了一名女妓。
宓贵妃眯了眯细眼，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酉时刚过，大皇子慕容轩就来到了怡春楼，方昭见到他微微有些惊讶，“大皇子的腿疾已经治好了，可以不用来行针了。”
慕容轩轻笑道：“本王将你包养了下来，不来见你岂不惹人生疑？”
听了慕容轩的话后，方昭面色微红，垂眸道：“劳烦大皇子费心了。”
慕容轩正想说什么，突然瞥见窗外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忙快步走上前，将方昭紧紧抱在了怀中。
方昭被慕容轩的举动吓了一跳，想挣脱又挣脱不开，急急说道：“大皇子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不可以有肌肤之亲吗？”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一脸紧张的神情，慕容轩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一番，便道：“说过吗？本王怎么不记得了？”
“你……”方昭睁大眼睛看向慕容轩，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慕容轩扑哧一乐，贴在方昭耳边道：“好了，本王逗你玩呢，你治好了本王的腿疾，就算让本王娶你为妃，本王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谁要你娶我为妃了？”方昭并不领情，瞋目瞪了慕容轩一眼。
慕容轩伸手指向窗外，示意方昭窗外有人偷看，同时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想嫁给本王，可你现在还需要本王的庇护，本王也要查出谋害本王的幕后凶手，所以，你就乖乖配合本王演好这出戏，好不好？”
原来是在演戏呀，方昭顿时放松了警惕，悄声道：“大皇子要小昭如何配合？”
慕容轩唇边露出一个微笑，抱着方昭转了一圈，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顺势吹熄了红烛，一把扯下挂在床边的大红色幔帐。
方昭刚要惊呼就被慕容轩捂住了嘴巴，她皱着眉头，一动也不敢动。
身下娇软的身躯微微起伏着，幽深的黑眸和颈间雪白的肌肤晃得人眼晕，慕容轩急忙松开了手，红着脸从方昭身上弹开，道：“小昭姑娘，实在抱歉……刚刚是本王失礼了，你躲在这里别动，本王出去看看。”说完便摸下床，推开格栅窗翻身跃了出去。
慕容轩没叫麒麟护卫想必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方昭有些放心不下，也跟着追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中，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朝着怡春楼前院湖心亭的方向急掠而去。
矮个的看身形应该是一名女子，她身上穿了一袭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看不清容貌。高个的是大皇子慕容轩，他提着长剑飞身而起，拦住了那名女子的去路。
那名女子见慕容轩追来了，劈拳向他的面门袭来，慕容轩闪身避开了，那名女子招式一变，单手成爪掏向慕容轩的下腹，被慕容轩擒住了手腕。那名女子见挣不脱，身子向下伏低，伸腿猛力向慕容轩那条残腿扫去。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看来此人早有预谋，是专门来试探他的。
慕容轩眯起眼睛，搁在以前他这条残腿使不上力，一定会被这一腿扫飞，如今他的残腿痊愈了，本可以避开这一击的，他却故意被对方踢中，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那名女子微微一怔，还欲出手，却被一道锐利的剑芒逼退了两步。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从暗处缓步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刻满了铭文的长剑，剑柄上还盘绕着一条赤色的小蛇，这把剑通体乌黑，向外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凶煞之气。
“你是何人？”那名女子低喝了一声，黑衣男子身上的气息很恐怖，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之前从未听说大皇子身边潜藏着这样一位绝顶高手。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径直刺向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自知不敌，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了，从背后抽出一把墨色的长弓，对着黑衣男子嗖嗖射出了两箭。
当慕容轩看到那把墨色的长弓时，立刻猜到了这名女子的身份，她是宓贵妃身边的人，太子慕容莲的贴身侍卫银蝶。
黑衣男子手腕一震，用袖力将那两支长箭激飞了，那名女子伺机又射出几箭，然后便向远处飞遁而去。
慕容轩对黑衣男子拱了拱手，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轩话音未落，就被那名黑衣男子伸手揪住了衣襟。黑衣男子玉面长冠，长相极为英俊，他怒视着慕容轩，一脸阴鸷地道：“是你这个臭小子杀死了我的女儿？”
“什么？”慕容轩皱了皱眉头，根本不知道这名黑衣男子在说什么。
“呃啊——”
黑衣男子大喝了一声，道：“我亲眼看着你带着一队人马从方家走出来，不是你杀了她，还会有谁？今日，我便要替女儿报仇，受死吧！”
慕容轩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冰冷的长剑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第三十一章 相见
“住手！”
当方昭看到这名黑衣男子时，眼里的惊骇再也掩藏不住，因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名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巫彭。
这个男人就因为一位大巫随口说的几句话，便将刚出生的她视作不吉之物，恨不得除之后快，而后又带着一众半神族人杀上了灵山，逼死了她的母亲，害得年幼的她流落异乡……
方昭恨透了这个男人，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可他却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巫彭看到方昭，整个人如遭雷击，两条腿像生了根似地钉在原地。眼前这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像极了自己，娴静淡雅的气质与雅师妹如出一辙，难道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你是昭儿……”巫彭不敢置信地低呼了一声，面部肌肉微微有些痉挛。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方昭含着泪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越是极力否认，越是证实了巫彭心中的猜想，巫彭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方昭，激动得浑身颤抖。太好了！他的女儿还活着，巫雅师妹终于可以安息了……
“小昭姑娘，他是何人？”
慕容轩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开口方昭就甩给他一个冷厉的眼神，慕容轩赶忙闭上了嘴巴。
巫彭将方昭厌恶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有些黯然，是他对不起昭儿，昭儿恨他是应该的，他不该贸然出现在昭儿面前，让她为难。
“对不起，是我错了……”
巫彭向身后退了两步，深深地看了方昭一眼，纵身跃上高墙，遁入了暗夜之中。
巫彭走后，方昭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沿着面颊滑落了下来。
“小昭姑娘！”
慕容轩跑过来扶住方昭，见她哭得伤心，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
建安城的夜晚十分热闹，河道两侧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画舫上隐隐有丝竹和乐器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味，夹杂着街巷内的酒香、肉香、饭菜香……种种景致混杂在一起，令人仿佛置身于纸醉金迷的梦境之中。
一座与怡春楼隔了半条街的花楼内彩棚高悬，宾客盈门。
一袭男装打扮的巫玥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遮住了半张脸，她指了指高台上弹奏七弦琴的那名绿衣女子，对身旁的巫琅道：“师弟，快看，那位姑娘长得还不错。”
巫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巫玥又捅了捅他，“师弟，那位姑娘好像在看你，她是不是喜欢你呀？”
“师姐，我们回灵山去吧！”
巫琅放下酒杯，愤怒地站起身，连日来，巫玥一直带着他逛青楼、喝花酒，整个建安城中的青楼都被他们逛遍了，还喝得醉醺醺的，真不知道师姐在想什么，就算找不到巫族圣女，完不成师父交代的任务，也不必如此放纵自己吧？
巫玥啧啧嘴，瞪了巫琅一眼，“师弟，这建安城不好玩吗？你为什么总想着回灵山？”
“师姐！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巫玥伸出葱节般的手指，压住了巫琅的嘴唇，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道：“聒噪！你不是说一切都听师姐安排吗？师姐现在就命令你坐下来，继续陪我喝酒。”
巫琅无奈，只好悻悻坐了下来。
巫玥开怀一笑，刚端起酒杯，台上的琴声就中断了。
一名身材如铁塔般的壮汉抓住那名绿衣女子的手腕，一边将她往台下拉扯，一边道：“美人，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绿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一脸惊慌地道：“这位壮士，小女子卖艺不卖身，请放开我！”
那名壮汉嗤笑道：“什么卖艺不卖身，一个青楼女子装什么清高，胡某有的是钱，绝不会亏待美人的。”
绿衣女子见跟此人根本讲不通道理，忙对台下呼救道：“救命啊！妈妈快救救我！”
一群青衣护院围上前，还未过上几招就被另一名壮汉打飞了，鸨母急得直跺脚，恶声道：“哪里来的蛮子，竟敢在老娘这里撒泼，快给我拦住他们！”
鸨母话音刚落，那两名蛮族人就杀出重围，击晕绿衣女子，将她扛在肩上掠走了。
巫玥最痛恨这种抢女人的恶霸了，此时酒也醒了大半，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放在桌上，对巫琅道：“追！”
巫玥和巫琅尾随在那两名蛮族人身后，钻进了一条暗巷，巷子里没有灯光，四处黑沉沉的，还飘散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巫玥用绢帕掩住口鼻，紧贴着墙边向前移动。
那两个蛮族人闪身进了一所宅院的大门。
巫玥和巫琅足尖轻点，飞身跃上了房檐，屏住呼吸，跟着那两名蛮族人来到了后院，这里的腐臭味更加浓烈。
“奎儿，宓贵妃说了，让我们不要惹祸，做完这一票，趁早收手吧！”那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蛮族人说道。
“宓贵妃算什么东西，父亲怕她，奎儿可不怕。”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蛮荒是回不去了……像这样到处抢人，迟早会被慕容皇室的人盯上，要是他们发现‘那个东西’可就糟了！”
“父亲多虑了，‘那个东西’锁在笼子里，关在柴房，怎么会被人发现呢？”
“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年轻男子在绿衣女子身上捏了一把，道：“父亲，别想那么多了，这个小美人就要醒了，孩儿心痒难耐，已经等不及了。”
年长的男子摇头一叹，想他胡燮英名一世，迟早要毁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手中。
此时，绿衣女子悠悠醒转，见到眼前这幅场景，神色惊恐地大叫起来。
胡燮朝四周望了一眼，低吼道：“快让她闭嘴，把人引来就麻烦了。”
胡奎急忙捂住绿衣女子的嘴，绿衣女子对他又踢又打，还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胡奎吃痛，松开了手臂，绿衣女子挣脱了束缚，慌不择路，径直朝着一间简陋的柴房跑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尸怪
“不好！她要去柴房了，快拦住她！”胡燮话音刚落，那名绿衣女子就伸手拉开了柴房的木门。
一团黑影从柴房内蹿了出来，把绿衣女子吓了一跳，她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只见那个东西双眼冒着绿光，浑身上下沾满了粘稠的血浆，锋利的尖牙向外呲着，嘴里还叼着一小截没吃完的手臂残肢，鲜血正沿着那截残肢染着丹蔻的手指向下滴落。
绿衣女子见到这幅场景，吓得两眼一翻，再次昏迷了过去。
躲在房檐上的巫玥和巫琅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这两个蛮族人修为太高了，巫玥和巫琅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便想着偷偷跟过来，找机会救下那名绿衣女子，谁知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父亲，这个东西怎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胡奎顾不上那名绿衣女子了，取出一柄青色的月牙铲，神色戒备地盯着那头尸怪。
“这个家伙变异了！奎儿，你要当心，千万不要被它咬到！”胡燮说罢，抡起巨斧向前斜斜一斩。
那头尸怪体型庞大，身法却很灵活，闪身避开了那道刃光。胡燮手中的巨斧劈开了它身后的一块巨石，那块巨石的切面竟如刀切豆腐般光滑平整，一看就是一件神兵利器。
胡奎也上前来帮忙，手持月牙铲上下横扫，二人合力将那头尸怪逼到了一处角落。
“吼——”
那头尸怪四肢着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胡燮和胡奎，不住地低吼着。
“父亲，师叔已经彻底失了神智，变成了一头嗜血的怪物，在没惹出更大的祸事之前，不如将这头尸怪杀了吧！”
胡燮无奈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九夷蛮荒爆发了尸乱，你师叔专程赶来给为父送信，没想到他也被尸虫感染了……”
巫玥睁大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蛮荒发生了尸乱？此事会不会跟灵山十巫有关？巫蠚护法就拥有操控尸虫的能力。听闻半神族人的首领野心勃勃，在统一巫神国后，又将手伸向了蛮荒，这场祸乱会不会是他一手操控的？
师父身为灵山仙阁的灵主，是否知晓此事？她老人家又为什么一定要杀掉巫族圣女呢？
巫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唰唰唰唰——”
漫天青色的斧光和铲影连成一片，向那头尸怪斩去。
那头尸怪被逼得连连后退，在院子里满场游走，不大一会儿功夫，它的手臂就被一道刃光扫中，连皮带肉向外翻卷，露出了森森白骨。可它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胡奎扑了过去。
胡奎面露惊慌，忙将月牙铲横立在胸前，谁知那头尸怪力大无比，一爪就拍飞了他手中的月牙铲，绿芒一闪，已经扑身至近前，森然的尖牙距离胡奎的脑袋只有半寸的距离，口中的腥气扑面而来。
“奎儿！”
胡燮大喝了一声，浑身肌肉鼓胀，将左手的巨斧甩了出去，正中那头尸怪的后心。
那头尸怪被巨斧穿透了胸膛，仍然没有倒下，伸出尖利的长爪一把掐住胡奎的脖子，将他的身躯提了起来。
“父亲……救我……”胡奎面色涨红，双脚在空中乱踢，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那头半人半兽的怪物。
“放下奎儿，有本事冲我来！”胡燮飞身而起，乘势将右手的巨斧对准那头尸怪狠狠劈下。
他攻势凌厉，手起刃落，那头尸怪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削掉了一半，喷出一股墨绿色的血浆，庞大的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团墨绿色的血浆蠕动了几下，几只指甲盖大小的尸虫从血浆中爬了出来。
胡燮看到这些恶心的尸虫，即刻变了脸色，拉起胡奎向门外夺命奔逃。
“咔吧——”
那些尸虫爬进那头尸怪体内，那头尸怪仅剩的一只独眼再次冒出绿光，扭动着身躯站立了起来。
“糟了！看来这头尸怪杀不死！”
巫玥看了看躺在院子里的那名绿衣女子，对身旁的巫琅道：“师弟，你设法拖住那头尸怪，我去救人。”
刚刚那两个蛮族人是八品武师，二人合力都打不过这头尸怪，巫琅只是一品术巫，实力相当于一品武师，更不是这头尸怪的对手了，但他还是点点头，取出一把冰蓝色的长弓，拉满弓弦，一支冰焰箭缓缓凝聚了出来。
“师姐，你动作快一些，否则我们两个人的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巫琅说完，将那支冰焰箭射了出去，正中那头尸怪的眉心。
那头尸怪中箭后，身上迅速覆上了一层蓝色的冰焰，行动受到了限制。巫玥看准时机，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扛起绿衣女子转身就逃。
“吼——”
那头尸怪身上的冰焰闪动几下就消失了，它张开半边巨口怪叫了一声，朝着巫玥飞扑了过来。
“嗖嗖嗖嗖——”
巫琅又射出几支冰焰箭，没有逼退那头尸怪，反而将它的凶性彻底激发出来了。
那头尸怪跟着巫玥跳上了房檐，挥爪袭向巫玥。巫玥没料到它的行动如此敏捷，脚下尚未站稳，只觉得耳边风声劲急，那头尸怪的利爪就劈到了她的面门前。
巫玥心想：这下完了，自己有些托大了，还连累了巫琅师弟……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候，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乘风而来，那名男子面若冠玉、风度翩翩，发带上悬着的玉珠随风一荡，挥剑斩向那头尸怪，将它的身躯斩成了两截。
“巫彭护法！”
巫玥见到巫彭，内心的喜悦难以掩饰，神情激动地道：“多谢护法出手相救，此等恩情巫玥和巫琅将铭记在心。”
巫彭转眸看了巫玥一眼，冷声道：“臭丫头，我终于找到你了。”
巫玥想起之前发生的不愉快，干笑了几声，“护法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了。”见那头尸怪动了动，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头尸怪杀不死，护法快离开这里吧。”
“杀不死么？不过是几只尸虫而已……”
巫彭说罢，手中的斩魔剑向下一挑，将那头尸怪的脑袋砍了下来，那些尸虫爬出来后，还不等它们重新找到宿主，盘绕在剑柄上的那条赤蛇就将那些尸虫尽数吞入了口中。
第三十三章 求助
巫玥见那么难对付的尸怪被巫彭三下两下就解决了，神色大惊，她怔怔地看着巫彭，眼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
巫琅走上前拉住巫玥的手，道：“师姐，我们走吧。”巫玥被他牵着，不住地回头偷瞄巫彭。
“站住！”
巫彭低喝了一声，见巫玥和巫琅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才继续说道：“我救了你二人的性命，你们打算就这么走了？”
巫琅皱了皱眉头，愤然道：“你要如何？”
“我要你们替我保护一个人。”巫彭好似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面色沉郁地垂下了头，“由于种种原因，我不能亲自出面，希望你们两个人替我保护好她……”
巫琅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巫玥却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巫彭让他们保护的人想必就是他和灵主巫雅的女儿，巫族圣女巫昭。
一边是师父的命令，一边是救命恩人的委托，究竟该如何选择，巫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还是见一见那位巫族圣女再做抉择吧。
……
华丽的寝宫内，宓贵妃斜倚在长榻上喝茶，她身上穿了一袭烟粉色的宫装，头戴金凤冠，仪态端庄，明艳动人。
她的面前跪着一名身穿夜行衣，面覆薄纱的女子，那名女子俯首沉目，不敢抬头看宓贵妃的眼睛。
“银蝶，本宫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银蝶躬了躬身，沉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银蝶去试探过了，大皇子的腿疾尚未恢复，只是……”
宓贵妃的细眼向上挑了挑，“只是什么？”
银蝶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坚定地回禀道：“大皇子身边还隐藏着一位绝顶高手，银蝶同他交手时，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废物！”
宓贵妃神情大怒，将手中的瓷碗摔了出去，瓷碗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汤溅了银蝶一身，银蝶的手被烫红了，强忍着疼痛，连动都不敢动。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尽快想办法除掉慕容轩那个绊脚石，为莲儿铺平道路！”
银蝶拱了拱手，点头应了一声。
宓贵妃坐直身躯，话锋一转，道：“莲儿最近没惹什么祸吧？”
银蝶抬起头看了宓贵妃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太子和往常一样，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宓贵妃摆了摆手，“你就不要替他遮掩了，莲儿的性格本宫最清楚。不过，这几日皇都不太平，你把人给我看住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唯你是问。”
“银蝶知道了。”
殿门外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声音，两个身形高大的蛮族人不顾那群宫女的阻拦，冲进了殿内。
“贵妃娘娘正在休息，你们不能擅闯！”那几名宫女一脸怨气，这些蛮夷举止粗俗、不守规矩，真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什么要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宓贵妃见到那两名蛮族人，秀眉轻蹙，对那几名宫女道：“你们退下吧。”
“是。”
宫女们躬身退了出去，银蝶正欲离开，却被宓贵妃留了下来。
这两个蛮族人正是胡燮和胡奎，胡燮见到宓贵妃，拉着胡奎跪在她面前，面色沉痛地道：“奎儿不慎被尸虫咬伤了，请贵妃娘娘救命！”
“尸虫？”
宓贵妃惊愕地睁大双眼，建安城怎么会有那种东西，难道巫蠚那个老鬼也被神尊派来了？她凝目向胡奎看去，见他唇色青紫，眼神呆滞，的确是被尸虫咬伤的初期症状。
“本宫可以帮他将体内的尸虫取出来，至于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胡燮见宓贵妃肯帮忙，伏下身磕头如捣蒜，口中迭声道：“多谢贵妃娘娘施恩！”
宓贵妃檀口微张，吐出了一只长着翅膀的金色飞虫，那只飞虫震颤着身躯，尾端的硬壳像哨子一样沙沙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极为刺耳，令人头晕目眩，胡燮和银蝶急忙封闭了六识五感，专心致志地运功抵抗。
胡奎看到那只金色的飞虫，眼底闪烁着一阵诡异的绿光，挥拳朝着自己的脑袋砸去，一拳一拳，直至头破血流才停了下来。一只墨绿色的尸虫从他的脑袋里面钻了出来，宓贵妃看准时机，取出一个泛着乌光的蛊盒，将那只尸虫收了进去，随即便封上了盖子。
刺耳的声音消失了，胡燮见胡奎满脸是血，软软地瘫倒在地，忙跑过去将他扶住了，“奎儿！你怎么了？”
宓贵妃挥了挥手中的蛊盒，道：“尸虫取出来了，若是三天内人没死，这一关就算闯过去了。”
“贵妃娘娘，奎儿为什么不看我，也不开口说话？”
宓贵妃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尸毒很好解吗？尸虫喜食脑髓，幸而你发现得早，又遇到了本宫，否则，他已经变成一个没有神智的怪物了！”
胡燮看着呆呆傻傻的胡奎，内心悲痛不已，他一定要想办法救活自己的孩子。大夏国的皇帝在四处搜寻不死灵药，他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只要找到那个巫族圣女，他的奎儿或许就有救了。
“本宫倒想问问你，这尸虫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大夏国出现？”
胡燮面色微沉，没有刻意隐瞒，将九夷蛮荒爆发尸祸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宓贵妃听了，双瞳微微一缩，神尊曾经给她下达了密令，让她假借蛮族人的手杀死神武将军，挑起大夏国与蛮族人的争端，谁知那个昏聩的慕容百城竟然没有上当，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蛮荒爆发了尸乱，若是此时攻打蛮荒，结果无疑是两败俱伤，大夏国也将尸祸横行，迎来一段最黑暗的时期，这就给躲在背后观战的半神族人带来了可乘之机。
神尊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可神尊却忘了一件事，她也是一位母亲，大夏国终将落入莲儿手中，而她为了莲儿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殿外，一抹紫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慕容莲盯着宓贵妃手中的蛊盒，唇边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